“不覺得被我訓沒麵子?”楊渝目光炯炯。
楊炯搖頭,認真道:“是我沒考慮周全,姐姐將軍的身份,是自己真刀真槍拚出來的,這一路走來極其不易,時刻要注意儀態,理所應當。”
楊渝聞言,拉起他的手,微笑道:“你能理解姐姐,姐姐很開心,真的。”
楊炯回以微笑。
“傻樣兒!”楊渝飛了他一記白眼,嬌聲嗔罵。
“姐姐,一切可順利?”楊炯問起了正事。
“呃,順利得有點出乎意料。之前沒同高麗人打過仗,親兵說是裝備精良的八百高麗兵,我還以為是什麼強兵悍卒,誰曾想連咱們的廂兵都不如,也就是民夫的水平。剛一照麵,一輪箭雨下去,他們直接嚇得丟盔棄甲,四散奔逃。咱們的兄弟都懵了,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兵,時間全花在抓這些殘兵上了。”楊渝一臉無奈,苦笑不已。
楊炯一邊引著她走向事先給她準備好的房間,一邊道:“剛得到消息,高麗國王進行了全國動員,各地的兵都被調到了西京附近,留下的估計都是這種水平。崔忠獻屯兵甕津,看來兩人打算決戰了。”
楊渝聞言一愣,皺眉道:“照這麼說,西京周圍應該至少有十萬兵,這咱們還怎麼打西京?”
“我現在有個初步的計劃。既然高麗全國的兵力都在西京附近,崔忠獻的勢力都在西北沿海,這就說明,兩人的戰場大概會在黃、平、海三洲,那咱們大可以趁他們交戰之際,經開京、穀州、寧州,直插西京。從情報來看,高麗各地剩下的兵都是些散兵遊勇,數量有限,咱們隻要避開主戰場,大有可為。”楊炯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楊渝沉默半晌,擔憂道:“奇襲有兩個關鍵點,一是快,二是準。速度要快,情報要準。咱們身在異國,麟嘉衛的戰鬥力、奔襲速度我倒是放心,可這情報問題,你有把握嗎?這對於避開大軍,掩藏行蹤很重要,對奇襲尤其關鍵。”
“放心,我已經令內衛和安撫司沿這個路線聯係諜子,以他們的實力,情報應該不是問題。如此做也是不得已為之,最初的計劃是跟崔忠獻會合,牢牢穩固住補給線,再一同攻打西京。
但現在,我發現崔忠獻這老小子可能有二心,他這是打著讓咱們幫他打天下,擔上殺王韺的惡名,他最後好出來收拾殘局的算盤。把後背交給這麼個盟友,我心不安。所以我才製定了這個新路線,比原來路線時間上不差多少,沒了崔忠獻這個絆腳石,沒準還會更快。”楊炯自信滿滿,豪氣萬丈。
楊渝看著楊炯半晌,見他這神采飛揚的模樣,竟看得有些愣神,待反應過來後,麵色不由一紅,強自鎮定道:“好,姐姐聽你的。”
“姐姐,我讓人給你準備了熱水,你在船上被暈船折騰得夠嗆,剛一下船又領兵作戰,好好洗個澡,解解乏,咱們要在這江華休整一日再出發。”楊炯將楊渝引進房間,指著那熱氣騰騰的洗澡水,說完便打算關門離去。
“等等!”
“啊?”楊炯看向被楊渝拉著的手,一臉疑惑。
楊渝盯著楊炯半晌,突然用力將楊炯拽進房門,右腳踢上房門後,在楊炯震驚的眼神下,直接吻了上去。
楊炯雙手被製,整個人被壓在門上,瞪大了雙眼。
還沒等他好好體會這份美好,又被楊渝一把推了出去,房門再次被關上。
楊炯看著緊閉的房門,開口道:“姐姐,你……”
“獎勵你的,彆多想。”楊渝靠著門,帶著幾分氣喘,故作平靜道。
“能再獎勵一下不?我怎麼感覺自己像牛嚼牡丹呀,我還沒體會到啥味呀!”楊炯苦笑不已。
“滾蛋!”楊渝羞怒。
“好嘞!”楊炯見好就收,調戲一下這大姐姐,撒腿就跑。
楊渝聽著楊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目光落在那熱氣騰騰的洗澡水上,一時間出了神。
她身經百戰,在生死邊緣不知徘徊過多少回。過去,她無暇也不願去細想這些經曆。每次血戰歸來,回到那冷冷清清的營帳,心底總會悄然泛起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
戰鬥結束後,她隻能用冰冷的水清洗臉上的血汙,看著水中自己姣好的麵容,心中的悲戚愈發濃烈。那種花好無人賞,青春無人疼惜的滋味,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歎我當年春,無人向邀喚”的落寞之感,也隨之填滿心間。
每到這時,她隻能慌亂地掬起幾把冷水,試圖讓自己冷靜,隨後翻出那些不知看過多少遍的軍報,期望用繁忙的軍務將自己淹沒,把那些惱人的情緒拋諸腦後。
如今,回憶起往昔種種,楊渝蓮步輕移,緩緩走到木桶前。她輕輕攪動著木桶中的熱水,溫熱的觸感傳來,讓她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低頭凝視著水中的自己,久久不語,最終,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輕歎道:“
憂則憂鸞孤鳳單,愁則愁月缺花殘。
為則為俏冤家,害則害誰曾慣?
瘦則瘦不似今番,恨則恨孤幃繡衾寒。
怕則怕黃昏到旰,怨則怨良人來卻晚。”
聲音越來越小,視線越來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