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可聽聞,你喜歡的人不在少數呢。”謝令君嘟起小嘴,輕哼一聲。
“彆說我了,聽聞那日你好生威風,十幾個內衛追你,竟都被你逃脫?”楊炯不願與她談論此事,尋了個話茬,岔開話題。
“嗯,那泥鰍要欺負我,我如何忍得?你是知曉我的脾性的,受不得一點欺負。”謝令君嘴角含笑,仿若在說一件趣事。
“如此說來,他定是沒討得便宜。你會武功一事,知曉的人可不多。”楊炯隨口附和。
謝令君望向被月光照得澄澈的湖麵,聽著湖水被風吹打,拍在岸邊的聲響,幽幽一歎:“我本要結果了那泥鰍性命,又怕給家中惹禍,便隻捅了他幾刀。躲在河水中時,我又冷又怕,隻覺那時光漫長,難捱至極。那時候,我還想起了你呢。”
“想我作甚?”楊炯一臉疑惑。
謝令君輕輕踏地,伸手拍了拍楊炯的手,示意他坐在身旁。楊炯停下晃動秋千繩,卻直接背對著謝令君,麵向攬月湖,坐了下來。
謝令君見狀,眸光一黯,抬腳輕輕踢了踢楊炯後背,委屈道:“小時候,你可是哭著喊著要與我同坐,怎的如今這般?”
“那時年幼,不懂事罷了。”楊炯神色平靜回道。
謝令君見此,輕歎一聲,抿唇道:“我那時心想,若我遭遇不測,你回來,可會為我報仇?”
“那泥鰍,我本就要殺。”
“你莫要裝傻充愣!”謝令君聲音帶了幾分嬌嗔,憤憤而言。
“我說的皆是實話。”
謝令君眸子一黯,起身下了秋千,挨著楊炯坐下,靠在他肩頭,輕聲央求:“說些我想聽的話,哄哄我,可好?”
“表姐,往事不可追,莫要誤了自身。”楊炯微微側身,避開幾分,神色鄭重。
謝令君見此,眼眸含淚,滿心委屈,轉頭望向楊炯,一把挽住他胳膊,重新貼近,賭氣道:“這些,本該都屬於我。”
“哪有這許多本該?你當初既已做出抉擇,便莫要後悔。”楊炯見她耍賴,沒好氣道。
“我後悔了!”謝令君哼道,語氣帶著幾分倔強。
“這世上,可沒治後悔的藥。”
“有!你說有,那便有。”謝令君望著他側臉,目光灼灼,似在等他回應。
楊炯轉頭,抽回手,神色凝重:“那我且問你!你究竟所求何物?權勢,還是真心?”
“往昔,我求權勢,如今,我唯願得一真心。”謝令君目光堅定,認真作答。
楊炯搖頭,略帶揶揄:“你怎的如此貪心,還這般自信?你想要,便能得?彆人便會予你?”
謝令君聽聞此言,眼眶中積蓄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聲音哽咽,滿是委屈:“咱們青梅竹馬,我又是你表姐,偶爾任性一回,難道也不成?就不能多寵我些許?”
“我這一生,統共便兩個青梅竹馬,一個是李瀠,另一個是李漟,除此之外,旁人至多算是兒時玩伴。也正因你是我表姐,念著這層關係,我才未一直揪著過往不放,強壓性子,與你心平氣和在此處言語。”楊炯神色淡淡,仿若事不關己。
“你嫌棄我?我清清白白!”謝令君痛哭出聲,仿若受了極大冤屈。
楊炯翻了個白眼,責罵道:“你莫要耍賴,明知我並非此意。”
謝令君聞言,賭氣推開他,將頭埋在膝蓋,嗚嗚哭泣。
“時辰不早了!去歇息吧!”楊炯起身,作勢欲走。
謝令君止住哭聲,倏然起身,伸手扯住楊炯,眸子中滿是瘋狂,銀牙緊咬,冷聲道:“聽聞你學武了?不知你打得過我嗎?”
“啊?”楊炯滿心困惑,一頭霧水。
謝令君臉上一紅,湊近他耳畔,冷聲道:“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你若不從,我便硬搶!你知曉我的性子,頭腦一熱,什麼蠢事都做得出來。”
楊炯推開她,聲音冰冷:“謝令君!你給我冷靜些!”
“叫表姐!”謝令君瞪眼,仿若發怒的母獅。
“有病!”楊炯轉身便走,不願再與她糾纏。
謝令君見狀,飛身撲向楊炯,對上他憤怒的眼神,喊道:“你休想走!”
楊炯怒極,寒聲道:“你莫要逼我說出難聽的話!”
謝令君眼眶泛紅,目光灼灼,透著不顧一切的瘋狂與決絕,那股子狠勁兒,仿若能將周遭一切點燃,聲音也因激動而顫抖:“我謝令君錯過一回,絕不會重蹈覆轍。今日我便把話撂下,往後哪怕你落魄至沿街乞討,我也絕不離你半步;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獨活,必定生死相隨。”
言罷,竟直接朝楊炯吻去。
“咳!夫君,等著你洗妝呢,怎跑到這邊來了?”
恰在此時,李瀠輕咳一聲,款步走來,打破這僵局。
謝令君聞聲,仿若受驚的兔子,蹭地一下跳起老高,而後迅速背身,佯裝無事,手忙腳亂地整理裙擺。
楊炯見是李瀠,無奈一笑:“陪表姐說說話。”
李瀠狠狠瞪他一眼,上前挽住他胳膊,看向謝令君背影,語帶雙關:“天色不早了,我與夫君要歇息了!你也早些安歇吧,表姐!”
李瀠將“表姐”二字咬得極重,而後拉著楊炯,邊走邊道:“我昨日打碎了一麵鏡子,心疼許久,你能讓它複原嗎?”
“重新買一麵便是。”楊炯隨口應道。
“可我甚是喜歡。”
“新買的,隻會更好。”楊炯神色淡淡,仿若未聽出她言外之意。
“不對!你這話不對,這鏡子花紋乃我親手所繪,鏡麵亦是我親手打磨,我心疼,是因我費了心思,買來的,自然不會如此。”李瀠意有所指,目光望向謝令君方向。
“快回吧,我幫你洗妝。”楊炯點到為止,不願再多言。
李瀠瞪他一眼,哼道:“讓我等這般久,單洗妝可不成。”
“那娘子還要如何?”楊炯嘴角含笑,打趣道。
“幫我洗腳!”
“行。”
李瀠抬眸,望向他:“你當真願意?”
楊炯並未作答,隻拉著她,身影漸漸沒入夜色之中。
謝令君聽得真切,心中悲苦難抑,淚水如決堤洪水,簌簌滑落,淚珠砸在攬月湖岸細沙上,洇濕一片。
她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良久良久,仿若石化。而後,緩緩移步至秋千,輕輕坐下,一邊哭,一邊小聲呢喃:“
夜亭皋閒信步,乍過佳期,漸覺傷心處。數點浪聲風約住,朦朧澹月雲來去。兒時依依情暗度,誰在秋千,笑裡輕輕語。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瑟瑟風聲,滔滔浪聲,入耳聲聲依舊。
悠悠昨日,匆匆今日,經心事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