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溢靜靜佇立在皇宮大慶殿前,抬眼望去,空闊的前殿不見一人蹤影,他雙眸深邃,陰沉仿若寒潭之水,臉上喜怒不形於色。
這時,一名親兵匆匆奔至近前,腳步急切卻又沉穩,躬身行禮後,低聲說道:“殿下,咱們的人手已然占領東華門,韓國公那一萬世家兵,片刻便能趕到。眼下這皇宮前殿空蕩無人,瞧這情形,定是皇帝早有籌謀。咱們是在此靜候韓國公兵馬會合,還是徑直朝著後宮搜尋?”
李溢垂首沉吟良久,須臾,眼中精芒一閃,決然道:“此刻野利遇乞的一萬精兵正從西華門攻入皇城,李淑和老太君領著一萬兵馬在那邊拚死抵擋。時機轉瞬即逝,刻不容緩,咱們務必儘快尋到皇帝,一舉成事。”
那親兵緊咬牙關,滿臉堅毅之色,朗聲道:“殿下放心,咱們這五百兄弟,誓死追隨您左右!”
李溢微微點頭,舉步前行,口中說道:“不必擔憂,趙國公已然暗中與將門及世家聯絡妥當。隻要咱們尋得皇帝,下手後,善後諸事,他自會料理得滴水不漏。”
“可是殿下,”親兵麵露憂色,緊跟幾步,“後宮如此廣袤,咱們該往何處找尋皇帝?依我看,野利遇乞的兵力支撐不了太久,萬一他們分兵殺向後宮,咱們這五百人,恐怕撐不了多久。”
李溢腳步一頓,眉頭緊鎖,喃喃自語道:“後宮雖大,可適宜藏人的地方卻沒幾處,能被皇帝選中藏身的,更是少之又少。倘若我是他,要麼挑那地勢高聳之所,憑險固守,以待援兵;要麼尋一隱秘暗室,悄然隱匿。若是暗室,咱們找尋起來確實棘手。不過,我早前收買了內侍,他剛剛傳出消息,皇帝去了德壽宮。這有些蹊蹺,德壽宮地勢平坦,周遭毫無屏障,絕非堅守拒敵的良地,他跑去那兒做甚?是那內侍傳了假訊,還是皇帝另有後招,這才是最令我揪心之處。”
“殿下,此事您莫要煩心,我帶兄弟們先衝進去探個究竟,您在外麵相機而動。”親兵沉聲道。
李溢剛要頷首應允,便見皇宮西側火光衝天,喊殺聲隱隱傳將過來,當下心意已決,高聲喝道:“怕是來不及了!西華門那邊定是分兵了!莫不是城頭守軍來了?罷了,顧不了這許多,徑直衝進去!德壽宮乃是皇太後居所,地勢開闊,殿宇眾多,雖說不利於據守,卻便於奔逃,一旦有變,咱們也能迅速撤離。”
“好!”親兵應了一聲,咬著牙,領著五百死士朝著德壽宮飛奔而去。
李溢原本的謀劃,是趁著野利遇乞攻入皇城之機,從東華門闖入,打著護衛皇帝的幌子,挾持皇帝從東華門而出,再以一萬世家兵相脅,逼皇帝寫下退位詔書。
誰料,他突然接到陳群的密信,信中警示,自己的計劃怕是已然被皇帝洞悉,當下唯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領兵入城,弑君篡位,偽造詔書。隻要此番大功告成,善後之事陳群自會擔起。
起初,李溢對陳群之言並非深信不疑,畢竟他與趙國公素無深交,這般驚天大事,與如此狡黠如狐之人共謀,無異於自蹈險地。可陳群隨信附上一支金杆狼毫,李溢瞬間心領神會。他那二哥尚在人世,卻恐怕是被皇帝盯上了,陳群這是讓自己做後手,做兩手準備。雖說他對陳群了解不深,卻也對兩件事確信不已,一是趙國公從不謀害婦孺,二是趙國公絕不會對母後的子女下手。
於是,兩人暗中約定,西華門一破,便是行動信號,意味著二哥生機已絕,野利遇乞大軍入城,自己必須即刻趁亂而動。
念頭在腦海中飛速轉過,李溢抬眼,已然望見德壽宮大門,他也不多言,當即喝令身後死士撞開宮門,領著五百人直接衝了進去。
這五百死士,皆是身負絕技之人,一路穿宮過殿,但凡遇到宮人,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刹那間,德壽宮內血光四濺,慘嚎連連。
眾人一路奔至永壽殿,李溢猛地推開殿門,隻見皇帝高高在上,端坐殿中。
李溢麵色冷峻,一言不發,穩步踏入殿內。
皇帝身形佝僂,麵容蒼老憔悴,仿若厲鬼,死死盯著台下的李溢,陡然間,爆發出一陣瘋癲狂笑:“兒啊,不好好去修補東華門,跑到父皇這兒來作甚?”
李溢對此早有預料,皇帝能猜到自己會來,他絲毫不覺意外,嘴角泛起一抹陰冷笑意,寒聲道:“弑君!”
“哈哈哈!”皇帝眼中滿是淒厲之色,聲音冷若寒冰,“你不是蠢笨之人,想必早就瞧出其中蹊蹺,為何還要執意如此?”
“為何?”李溢眼中怒火熊熊,嘶吼出聲,“你難道不知?我若不做,便能活命嗎?與其窩囊地被你害死,倒不如拉你一同去見母後!”
皇帝聞聽此言,劇烈咳喘起來,雙手用力拍打著扶手,怒吼連連:“逆子!逆子!你們全都是孽畜!看來朕殺了你們,並無過錯,你們一個個,都存了弑君殺父的心思!”
李溢冷笑不止,滿臉嘲諷之色,“我真為母後和兄長不值,他們心不夠狠,也沒認清你的真麵目!他們當初若直接對你動手,何至於落得那般淒慘下場?你一個泥腿子,能登上皇位,是宗室、是我母親,一步一步將你扶持起來!
想當年,天下大亂,十八路反王並起,你憑什麼能從中脫穎而出?靠你自己那點能耐?可笑至極!那李斌、湯瀍,哪個不是當世梟雄?到最後,你們三人爭奪天下,是我祖父打開前梁城門,你才得以用正統之名,鏟除他二人勢力。”
“住口!”皇帝聲嘶力竭地咆哮。
李溢見皇帝氣得咳血不止,笑得愈發張狂:“怎麼?戳到你的痛處了?那我倒要問問,你整日裡打著鏟除世家宗室、為天下百姓請命的旗號,你心中,到底有幾分是真心為了百姓?依我看,沒多少吧!更多的,是為了你那早死的賤人,為了你心中那點可悲的自尊心!”
“咳——!”皇帝雙目赤紅,咳嗽不停。
“夠了!”一聲冰冷嗬斥傳來。
李溢側目望去,隻見李泠從側殿緩緩走出,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弧度,“喲,這不是平日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嗎?如今怎麼下山了?莫不是知道仙子不能餐風飲露地活著,想回來重拾公主的榮華富貴?”
李泠仿若未聞,隻是死死盯著李溢。
李溢視而不見,淒厲大吼:“李乾元,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就憑這麼一個沽名釣譽、裝腔作勢的女俠,也想扭轉乾坤?”
“你找死!”皇帝扶著椅背,艱難起身,嘶聲怒吼。
話音未落,五百內侍在魚朝恩率領下,手持神臂弩,齊刷刷對準李溢一行。
“哈哈哈!”李溢見狀,笑得更加癲狂,猛地一把扯下身上蟒袍。
“嘶——!”眾人見李溢滿身綁著轟天雷,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迅速圍攏到皇帝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溢的一舉一動。
李溢右手緊握著火折子,用力吹了吹,神情仿若猙獰惡鬼,嘶吼道:“兄弟們,讓這些閹人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爺們兒!”
“撕拉——!”五百死士動作整齊劃一,紛紛撕扯上衣,每人身上竟攜著三十枚轟天雷,總共一萬五千枚,聲勢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