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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陂湖畔,南山寺中。
趙國公陳群獨立塔頂,憑欄遙瞻。
俯瞰之下,長安第一大湖美陂湖,湖麵波光閃耀,湖水仿若被清風撩動的綺羅,瀲灩生輝。南望而去,西夏敵軍營帳星羅棋布,人影憧憧,隱隱透著股森然肅殺之氣;北眺,則見北城工匠修葺屋舍,忙碌不休,錘聲叮當之間,房屋漸複往昔舊貌。
回首再瞰長安城內,陳群不禁長聲歎息。
往昔那繁華昌盛、萬國來朝的長安,曾是多少人心馳神往、夢寐求之的大都城。街頭巷尾,人潮湧動如織,店鋪鱗次櫛比,商旅往來不絕,叫賣聲、歡笑聲交織回蕩,處處彌漫著盛世煙火氣息。
怎奈如今,兵禍橫生,街巷冷冷清清,人煙稀落,諸多店鋪關門閉戶,門板上積滿塵埃。偶爾有幾個行人匆匆而過,亦是神色慌張,腳步虛浮,眼中難掩驚惶與忐忑。城垣之上,軍旗烈烈迎風,守軍嚴陣以待,可這滿目瘡痍之景,瞧得陳群揪心難安。
“唉!憶昔長安春日暖,繁花耀眼,遊人似蟻,處處皆聞笑語喧。如今卻成這般模樣。春長安,長安春,究竟何時回春喲!”陳群嗟歎連連。
“老爺,近日簡報!”一素衣老者登上塔頂,低聲稟告。
陳群微微頷首,目光凝望著塔下的美陂湖,神色深沉難辨。
老者也不多言,如往常那般展開信箋,語調平穩地讀將起來:
“野利遇乞圍城已至二十日。其軍中糧草僅餘三日之量,據估算,地道應是已然打通,依工部侍郎石信推斷,方位當在東城與西城方向。
長安城中糧草充足,至少尚可支撐一月餘。周邊勤王廂兵已在趕來途中,最快的是五千秦州兵,明日便能抵達。陸續還有金州、鳳翔、興元廂兵,雖說多是老幼之眾,卻也有兩萬之數,三日內均可趕到。
北方消息,潘帥聽聞長安被圍,留下數萬精兵守衛興慶府,穩固西夏故地之後,親率楊渝神符衛、熊定中展旗衛,共計兩萬騎兵,晝夜不停地朝長安趕來,預計最快也要七日方能到達。”
陳群輕點下頭,轉身步入塔內,關上四周長門,一麵燃起檀香,一麵問道:“城內可有什麼消息?”
“倒是有幾件蹊蹺事兒。”老者應聲道。
“哦?能被你這號稱百事通的老家夥稱作蹊蹺事,我倒要聽聽。”陳群轉過身,麵帶笑意。
老者微微而笑,合上簡報,說道:“共有三件。其一,大公主李淑前往大相國寺為守城將士祈福,天降異象,佛光落於頭頂,寺鐘不敲自鳴,坊間傳言其為度母轉世,長安城三十六所僧寺、十所尼寺主持紛紛表態,於昨日在大相國寺舉辦度母法會,尊其號‘救八難度母’。”
陳群聞言一怔,旋即笑罵道:“這倒熱鬨了。一個九天玄女,一個救八難度母,怎麼著?天波府坐不住了?”
“哈哈哈!還是老爺目光犀利,聽聞老太君氣得如今還臥床不起呢,長安守備已然換成了龍驤衛大將軍金杲,神策衛被拆分撥給了殿前司和金吾衛。”老者忍不住笑出聲來。
“哎!老太君也是老糊塗了,自大公主出任尚書令那一刻起,便意味著她天波府與那高位再無緣分,這又是何苦來哉。”陳群無奈歎息。
老者亦隨聲附和:“老太君也是騎虎難下,誰能料到皇帝會翻臉不認人,如今這神策衛算是徹底脫離了天波府,不知其他將門又會作何反應。”
“還有何事?”陳群似是不願再多談此事,接著問道。
老者正容,繼續說道:“皇宮東華門突然坍塌,晉王殿下自請招攬民夫修繕。”
“東華門不是前幾年工部才修葺過嗎?怎會無故坍塌?”陳群皺起眉頭。
“說是白蟻咬斷了主梁,工部之人第一時間趕到,確實找出不少白蟻窩。有趣的是,這東華門前些年便是晉王主持修繕的,因這事他還自請削減俸祿,再次統領工部,正夜以繼日地招募勞役呢。”老者笑道。
陳群眉頭緊鎖,一語不發。
老者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繼續說道:“最後一件事,便是關乎那隱皇子。”
“何事?”陳群挑眉追問。
“春江樓新出了個花魁,模樣生得那叫一個絕美,長安風流子弟趨之若鶩,都盼著能一親芳澤。隱皇子晚間勉勵完將士,回宮路上瞧見那花魁模樣,便令內衛封鎖了春江樓,與那花魁荒唐了一夜。晨間突發馬上風,險些丟了性命,幸虧內衛中有醫道高手,趕忙急救,雖說保住了性命,卻落下個流涎的病症,後經龐審元診治,雖說不至於一直流口水,可情緒稍有激動便會發病流涎。”老者平靜敘述。
“龍長於野,養在閹人之手,龍氣漸消,土氣漸生,再難回天。”陳群歎道。
老者神情肅穆,繼而道:“老爺,真龍在外等候多時了。”
陳群歎息一聲,瞧著手中的金杆狼毫,道:“讓他進來吧。”
老者點頭,不再言語,轉身朝塔下走去。
不多時,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傳來,陳群望向樓梯口,但見一少女攙扶著一個全身裹在黑衣兜帽裡的人走上樓來。
陳群聽著這咳嗽聲,皺眉凝神,待那男子摘下兜帽,陳群瞧著他慘白的麵容,心底陡然一驚,隨後疾步上前,一把攥住他手腕,凝神診脈許久,沉聲道:“寒邪入裡,侵及心肺,氣血瘀滯,經阻脈絕,怎會這般嚴重?你落水前可是被人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