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上上(1 / 2)

風流俏佳人 著花遲 7869 字 4個月前

這些日子,楊炯隻覺周身昏沉,仿若沉醉於烈酒之中,難以清醒,間或更有那劇痛如電殛般猛然襲來,直攪得臟腑翻湧,嘔意難遏,頻頻乾嘔,模樣好不淒慘。

盧和鈴守在一旁,瞧著他這般受苦,心疼得猶如萬蟻噬心,眼眶也泛起微紅。此刻,她滿心隻盼著能快些趕到太原府,尋來那杏林妙手,將楊炯的病痛連根拔除。

這一路上,她無數次在心底暗暗思忖,恨不得以身相替,好似隻要楊炯能免受這苦楚,自己便是粉身碎骨也無怨尤。

“和鈴姐?”楊炯氣若遊絲,輕聲喚道。

“在呢!姐姐在這兒!”盧和鈴忙不迭地應著,雙手緊緊攥住楊炯的手,似是要將自己渾身的氣力都渡給他,盼著能借此給予他些許慰藉,撐過這難熬的時刻。

“我頭疼得厲害,和鈴姐,你陪我說說話,聽著你的聲音,我便能舒坦些。”楊炯眉頭緊蹙,苦苦哀求。

盧和鈴重重點頭,稍作思量後,柔聲道:“好,姐姐陪你說。”

“和鈴姐,咱們有多久沒見啦?”楊炯知曉盧和鈴此刻心境不佳,故而有意挑起話頭,想引開她的愁緒。

說起往昔,楊炯心底滿是愧疚。

打小便因原主的緣故,二人有了嫌隙,言語間的傷人話語致使彼此漸行漸遠。待他穿越而來,再度相逢時,已然是皇宮選秀之際。

那時楊炯未曾多想,隻當故人重逢,能幫襯一把自是義不容辭。卻不料盧和鈴那倔強性子,讓他碰了一鼻子灰。可既已把話說開,楊炯也唯有尊重她的意願,給了個上上之評,盼著能順遂她的心思,助她一臂之力。

誰曾想,世事無常,盧和鈴竟因他被推入井中。那危急關頭,楊炯不及思索,滿心隻想著救她性命,情急之下施了人工呼氣之法。

那日的情形,楊炯至今記憶猶新,他被鄭秋打醒後,滿心悲戚,隻道盧和鈴已香消玉殞,悲憤交加之下,恨不得立刻手刃李沛。

後來聽聞盧和鈴蘇醒,又被逐出宮去,楊炯這才猛地驚覺,自己當眾那番舉動,於盧和鈴而言,該是多大的衝擊。雖說這世道封禁禮教並非嚴苛至極,可這般事傳揚出去,對一個姑娘家而言,亦是難堪重負,非凡人所能承受。

楊炯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做了糊塗事,又深知盧和鈴向來以姐姐自居,暗地裡同自己較著勁呢,若明目張膽地幫扶,她定是不肯接受。

思及此,楊炯靈機一動,知曉她不願欠人情,尤其不願欠自己的,那便索性這般半遮半掩地行事,磨她一磨。料想以她那溫婉性子,總歸會耐不住,最終接納自己的援手。

果不其然,盧和鈴聲名儘毀,遠走太原府,到底還是接受了他的幫助。

此刻,盧和鈴聽得楊炯發問,不假思索,輕聲道:“月盈二度,更曆一十七晝夕。”

楊炯聞言,沉默良久,終是幽幽一歎:“和鈴姐,是我當時思慮不周,對不……”

話未及說完,驀地,一絲冰涼抵住他的口唇,緊接著,盧和鈴那柔和之聲傳入耳中:“莫要再提了,你救了姐姐的命,姐姐怎會怪你?”

楊炯心下明白,盧和鈴性子溫柔善良,縱有千般苦處,也隻會默默藏於心底,絕不肯輕易吐露半分,更莫說在自己麵前示弱了。瞧她此刻,那姐姐的端方做派儘顯,一絲一毫也不願失了那份深藏於心的矜嚴。

念及此處,楊炯摸索著握住她的手,輕輕拿下,嬉皮笑臉道:“許久未見,和鈴姐,不知現下可是出落得愈發標致啦?”

盧和鈴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嗔怪道:“不許同姐姐這般油嘴滑舌。”

“呃……真心話。”楊炯先是一怔,旋即一本正經道。

“這麼說,你一直惦記著見我嘍?”盧和鈴語氣平淡,似是隨口一問。

楊炯重重頷首:“你遭人欺侮之時,我便心急如焚,想著趕來護你,可又知曉你的性子,怕惹你惱了,故而躊躇再三,徘徊至今。許是老天垂憐,方能讓你我重逢,我心裡歡喜得緊呢。”

盧和鈴俏臉一沉,抽回手,直勾勾盯著楊炯的眼睛,嚴聲道:“楊炯!”

“啊?”

“叫姐姐!”

“我不一直叫著嘛?”楊炯佯裝懵懂。

盧和鈴銀牙緊咬,冷哼道:“我讓你此刻好生叫姐姐!”

“和鈴姐!”

“和鈴去掉!”

“盧姐姐!”

“楊炯!你成心氣我是不是?當我是那懵懂無知的小丫頭嗎?”盧和鈴杏目圓睜,嬌聲怒斥。

楊炯聳肩,滿臉無奈:“我如今可是個病人,你是我姐姐,可得讓著我!”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我告訴你!沒門兒,我絕不應允,我不用你可憐!也無需你負責!”盧和鈴又羞又憤,滿麵通紅。

楊炯聞言一呆,隨後苦笑著搖頭:“和鈴姐,你就不能偶爾裝傻充愣一回?”

“不能!”

“你……你不過隻大我三歲,咱倆又無血親,更不是什麼姐弟!”楊炯急得直跳腳。

盧和鈴眸光一黯,低聲呢喃:“在你心裡,我便如同那任人呼來喝去、毫無尊嚴的青樓女子一般麼?”

“你這是胡攪蠻纏!我待你如何,你當真不清楚?”楊炯強忍頭痛,咬牙切齒道。

“好,那我問你,你究竟是何心思?愧疚?報恩?還是輕薄戲弄?”盧和鈴字字如刀,直戳楊炯心窩,問得他啞口無言。

見他不語,盧和鈴冷笑一聲:“哼,沒話說了吧,往後便乖乖叫我姐姐!莫要再胡思亂想。”

“和鈴姐,我承認愧疚居多,但絕無輕薄之意,若不敬重你,又怎會費儘心思來幫襯?”楊炯連連歎息。

“哦!我懂了,你是可憐我?見不得我淪為青樓女子,便起了玩弄之心,想著三言兩語就將我圈養起來?”盧和鈴言辭犀利,句句傷人。

楊炯聽得這話,氣得頭痛欲裂:“盧和鈴!你非得這般羞辱我不可?”

“是你先冒犯我的!我盧和鈴可不是你的玩物,更不是你隨意招之即來的私妓,我是你姐姐!你怎可存這般念想!”盧和鈴針鋒相對,怒焰滔天。

楊炯聽得此言,呆愣半晌,無力地靠向馬車壁,幽幽歎道:“罷了,原是我自作多情。”

“哼,知道就好!拿著彆人的肚兜,還四處招惹是非,探花郎這名號,你擔著倒也不冤。”盧和鈴嗔罵連連。

楊炯老臉一紅,伸手入懷摸索,不見肚兜蹤影,神色扭捏:“那個,和鈴姐,是你幫我換的衣裳?”

“小蠻趁你昏睡時換的!”

“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有話快說!”盧和鈴挑眉揶揄。

楊炯心一橫,咬咬牙道:“那肚兜是我一位摯友之物,可丟不得,不然她定饒不了我!”

盧和鈴杏眸含煞,用力一甩,怒道:“你混蛋!”

話音剛落,隻見一物撲麵而來,楊炯不及閃躲,被糊了滿臉。待拿在手中,摩挲幾下,認出是南仙的飛繡鵑花肚兜,忙不迭地塞入懷中。

“你可真行!在長安便聽聞你招惹了不少女子,如今都定了親,還去這北地的招惹姑娘,這女子也是被你哄得暈頭轉向?”盧和鈴冷笑不止,聲若法鈴,直震人心。

楊炯深諳保命之道,知道此刻絕不能在一個女子麵前提及另一個女子,哪怕這發問之人看似溫婉大度,也萬萬不可鬆口,否則便是自尋死路。

當下,楊炯雙手抱頭,佯裝痛苦呻吟,哀嚎之聲此起彼伏,聲聲淒厲。

盧和鈴冷眼旁觀,嗤笑道:“不想說便罷,這般裝模作樣,當我如此好糊弄嗎?”

楊炯此刻騎虎難下,咬死不鬆口:“和鈴姐,我頭疼得厲害,仿若千針攢刺呀。”

盧和鈴見他身軀簌簌顫抖,眉頭擰成死結,心下狐疑:“你所言是真是假?”

“啊~~!”

盧和鈴見狀,再顧不得許多,飛身撲到他身旁,將他輕輕攬入懷中,柔聲撫慰:“彆怕,姐姐在呢,眼瞅著便到太原府了,姐姐認識諸多名醫,定能治好你。”

言罷,高聲朝馬車外呼喊:“小蠻!再快些!”

“好嘞!小姐您安心照料公子!”小蠻高聲應和,馬鞭甩得呼呼作響。

楊炯此刻卻滿心糾結,隻覺自己這般行徑頗為邪惡,尤其此刻被盧和鈴緊緊相擁,那份柔軟,讓她更是心虛不已。可事已至此,若讓她知曉自己在裝病,往後怕是再不理會自己了。

罷了罷了,一不做二不休,且先錯到底吧。思及人皆有瑕,自己不過偶爾撒個小謊,便也心安了些許,楊炯心中不斷給自己找理由做心理建設,手上不自覺將盧和鈴抱得更緊。

盧和鈴察覺到他的動作,隻道他疼得厲害,雖第一次被男子這般擁抱,心慌意亂如小鹿驚逃,卻也強自鎮定,柔聲道:“可好受些了?”

“嗯~~!”

這一聲回應,楊炯本想夾雜幾分痛苦,哪知剛出口,竟似透著幾分舒爽之意,當下暗呼糟糕。慌不迭地又痛苦呻吟一聲,暗自祈禱盧和鈴莫要太過細心,千萬彆察覺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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