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城被群山環繞,而且到處都是密林險溝,但在主道之外,卻有十幾條分彆通往藍田和潼關的小路。
黃巢和孟楷趕到附近時,拿著地圖一掃,馬上就將這些小路的出口全部用重兵攔上,逼著李傑不得不進商州城,逃往武關方向。
張歸霸卻急著立功,連商州都不想讓李傑進,第一時間趕到商州城下,靜等著這群雜牌軍自投羅網。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人,急的他騎著馬原地轉圈兒。
“報!”
一名負責斥候兵疾馳而來。
“打探如何,他們已經到了什麼位置?”
那處隘口距離商州不過十幾裡路程,而且是古秦驛道,被當年秦始皇修建得極為牢固耐用,直到九百年後都還在使用,按理說就是用腿都走到了,何況對方都騎著戰馬。
“報,唐軍一路緩行,似乎並不急著前來。”
“這個?”
張歸霸捋了一下自己的絡腮胡,感到莫名其妙。
“難道他們打算住進山裡?就不怕老子一把大火把他們烤成野味兒?”
如今時值三九,天乾物燥,樹木極易被點燃,傻子才會躲進本就不大的山中。
“再探,如今這一帶已被大軍封鎖,老子就不信他真敢躲進山中,就不怕餓死?”
他極其煩躁地一揮就斥候喝退,接過扈從遞過來的胡餅就開啃。
遠處的一株鬆樹上,一名蒙麵的看到這些,眨了眨眼睛,悄悄離去。
......
商州附近的山名為五峰山,得自其中五座比較高聳的石山。
在遠離古道的一座小山穀中,李傑隨地而坐,同樣手中拿著一個胡餅在啃。
圍在身邊的除了宋文通與宗正寺少監孟昭圖外,高思綸正靠在一株樹上默默地擺弄著尚讓的那柄方天畫戟。
在他身邊,已經清醒過來的尚讓一臉平靜,即便他神力驚人,但依然掙不脫七八根韌性十足的牛筋。
李傑一邊吃一邊指著地上鋪著的關內地圖,
“一切與昨天分析的情況大致相同,黃巢已經封鎖了長安四麵十個城門,在其重兵之下,即便韓猛魯季平有心出城接應也是極難。”
尚讓聽到這裡,冷笑一聲,
“就為了燒這些糧草?你們難道不知,吾等與長安不同,你們在重重包圍之下,糧食吃一粒少一顆,而黃王卻可通過洛陽等地從旱路將糧草源源不斷地運過來,魯莽之至!”
李傑聽他嘲諷也不生氣,
“有什麼可笑的,目的一樣罷了,都是為了亂彼此的軍心罷了,隻不過你的手段更加陰狠了一些!”
黃巢一聽此話,終於將心中疑問說了出來。
“某相信暗殺之人不會說謊,你也的確要害中了染著劇毒的飛梭,那飛梭的威力某曾親眼所見,半寸厚的鐵甲都可輕易貫穿,壽王你就算衣服中穿著暗甲...”
李傑聽到這裡就笑著站了起來,
“來人,卸甲!”
這身黑甲大概有五十多斤,是李儇動用了他私庫中的精鋼打造,同時按李傑的要求全身塗上黑漆,但穿在身上他卻似乎並不顯得臃腫笨重。
兩名親衛七手八腳地將他的盔甲解下來,李傑內襯的紫色蟒袍就暴露在尚讓麵前。
尚讓眼睛微微眯縫了一下,心中卻是歎息了一聲,
“背靠皇權,這些李氏子弟生下來就已經高出百姓數十道台階,成為人人敬畏的天潢貴胄,可吾等即便是窮儘一生,可能連個有品階的末流小吏都混不到...”
李傑可知道尚讓心中正在怨恨皇室門閥,於是走到他麵前笑道:
“你說的很對,那飛梭的穿透力確實驚人,本王府上白橫的手臂都被擊碎,隻怕左臂是廢掉了,而且上麵染著劇毒,人到現在也沒醒過來。”
說到這裡他就氣悶,萬萬沒想到,以前被影視劇寫爛的劇毒“西域草烏頭”自己差一點就親身體驗了一把。
看著白橫那張本就不白的變成青紫色,血放出來都是黑色的時候,他就有琢磨自己製造蓖麻毒的衝動。
草烏頭太有名了,所以太醫局還真有解此毒的藥材,白橫算是撿了一條命。
可蓖麻毒...
中者立斃,你連吃藥的機會都沒有!
他一邊想著,一邊一把扯下蟒袍,露出貼身的金絲軟甲,而且這軟甲前後心居然還鑲著厚厚的護心鏡。
尚讓張了張嘴,這身軟甲都有二十多斤了,加上外層的那一副盔甲,幾乎達到了八十斤的重量,就算是他也不能在這種負重下活動自如。
但這位壽王似乎是個例外。
他苦笑了一聲,
“壽王殿下還是惜命得緊啊!”
李傑笑嘻嘻地蹲在他麵前,
“沒辦法啊,本王武藝稀鬆平常,就怕遇到如尚將軍這般的高手,反正這點兒分量對咱也不算什麼,自然能穿多厚是多厚!”
說完,還撩了撩軟甲下那厚達十幾層的絲綢布甲,這東西對防禦箭矢有著極強的作用,又是大冬天,他也不嫌棄熱。
尚讓看得目瞪口呆,直接顛覆了李傑在他心中勇猛無敵的印象。
直到這時,他心思一轉,就已經將這次襲營的策劃想了個通透,暗歎唐庭之中也不都是酒囊飯袋。
這一套路子幾乎就複製了他之前的計策,同樣是驕兵之計而已。
黃巢為了燒城中糧倉,順便暗殺李傑和李儇,用三千掘子軍和大將耶律洪芳的五千人獻祭。
對方同樣用糧倉被焚,大張旗鼓地放出壽王遇刺身亡來麻痹他們。
黃巢果然中計,興衝衝地帶走了本應守在中軍的五萬精銳跑到陣前當啦啦隊,造成中軍防禦空虛,被李傑僅用三千人就鑿了個對穿,焚毀大半糧草之外,自己居然成了這次行動的添頭...
“好算計啊,隻是尚某有一點不明,你們是如何躲過城門外守軍眼線的?除非他們都睡著了!”
李傑沒搭話,拿出一張胡餅遞到尚讓嘴邊,還貼心地讓他喝了兩口水。
“誰說出城就一定要走大門的,本王翻牆不行啊?”
尚讓差點被這一句噎死,腦子一轉就道:“滾木車!”
李傑拍手鼓掌,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
人能順著繩索溜下城牆很簡單,可馬就不行了。
想要在短時間內將三千匹戰馬悄無聲息的放到牆下,單單靠人力就不行的。
那就隻有用那種專門對付雲梯的滾木車才能完成這個目的。
這東西原理類似後世的吊車,而且為了守城,唐軍製造了幾百架立在四麵城牆之上,用來往下放戰馬方便快捷。
尚讓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傑身後的三千雜牌軍,
“可惜了這三千精銳!如今這五峰山所有出山的要道被堵,殿下想要回城怕是比登天還難啊!”
李傑轉身一邊在親衛的幫助下穿上盔甲,一邊歪頭也是報以同樣的表情,
“誰說本王要回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