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實在想不通這支唐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本著圍三缺一的原則,長安西邊的三座城門的確沒有派駐重兵守著。
但他也怕唐軍從這三座城門而出,跑出來偷襲自己。
所以,三座城門外還是有三萬大軍在看門,一有風吹草動他不可能不知道。
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糧草大營,牙兵在牙將們的指揮下滅火,眼中映射的火苗似乎也要噴出來。
對麵報複得可是真快啊!
昨天才燒了對方的糧食,今天就被人家抄了後路,
“黃王,好在尚將軍曾在這股唐軍來襲時阻擋了一段時間,並及時示警,致使對方縱火極為倉促,隻有小半糧草被焚,省著點用,大概還可堅持七日。但尚將軍被對方擄走,生死難料...”
孟楷也很是不解,但還是安慰著他。
黃巢麵部猙獰,每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李傑的潑水軍?據尚兄弟的近衛觀察,那帶著麵甲的的黑甲將領體型與他極其相似,難道城中那人是給某傳了假消息?”
孟楷搖了搖頭,
“那人之前所為如果被唐庭知道,就是誅九族的不赦大罪,已與吾等同進退爾,不可能有詐,反倒是李傑可能使詐,騙過了城中的耳目。”
“不管這黑甲將領是否真的是那個壽王,傳下令去,封閉長安所有城門,全力將之攔在城外,無論死活,賞錢十萬緡,日後某坐北朝南之時,封侯拜將!”
說到這裡,他沉思了一下,趕緊補充道:“若是逼得此人願意放回尚將軍,某可放他一條生路,爾等的賞賜如故!”
聽到這句話,孟楷不由得點了下頭。
黃巢雖然剛愎自負,卻也懂得拉攏人心。
尚讓在軍中威望甚高,若是不管其死活逼得對方殺人泄恨,隻怕糧草被燒,在軍心不穩的情況下,眾人心中又留下一根刺。
同時,在孟楷看來,區區十幾日的糧草還不足以和尚讓的命劃上等號。
皮日休馬上接道:“黃王仁愛,此時還要保尚將軍之命。而且,這三千人的逃走路線已在孟軍師的計算之中,這人插翅難逃!”
黃巢冷哼了一聲,
“傳信給洛陽的劉允章,七日之內再不將糧草運到,他全家一起陪葬吧!”
……
李傑一直在跑。
張歸霸則領著本部五千精騎緊緊綴在他的屁股後麵,哇哇大叫。
“前麵那龜孫兒,放冷箭能耐老子何?可敢與某一戰?”
這句話他翻來覆去喊了無數遍,前麵的就當沒聽到,一門心思往東南跑,卻是奔著商州的方向。
他冷笑了一聲。
孟楷孟軍師神機妙算,在包括自己在內三路十萬大軍的夾擊下,唯一來不及收緊包圍圈的位置就是這裡。
而這條看似唯一的活路卻依然是一條死路!
前方就商州地界,商州之後就武關。
武關早已被葛從周率大軍攻下,當這支唐軍逃到關隘之前,就是他們的葬身之處!
他一邊追,一邊想的時候就看到對方縱馬奔進一個山口,真的往商州而去。
“那黑甲小子,咱們商量一下,隻要你放了尚將軍,某可放你一條生路!”
尚讓被抓也大出張歸霸意外。
當年他們之間曾交手比試,尚讓不但力大無窮,戟法也是淩厲驚人,自己連三個回合都支持不住,這才與另外三人心服口服,尊為賊軍第一。
在他的認知中,那個僅僅靠著一身神力的壽王李傑根本就不是尚讓的對手,可能連一個回合都走不過去,不然自己也不敢自信地敢叫陣。
但這並不是他服氣尚讓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尚讓的統兵和謀略上的能力。
自從在廣州尚讓被黃巢拜為大軍師,反軍隨後開掛般一路無敵地打穿大唐南北數十軍鎮,全由此人從中謀劃。
也就是說,尚讓對黃巢來說太重要了,難怪黃巢在這種情況下毅然選擇寧可放了此人也要保住尚讓。
李傑一聽,回頭又的一箭,嚇得張歸霸一縮脖子。
可惜這一箭的準頭太差,直接釘在他的馬前,驚得戰馬人立而起。
“張黑炭,尚讓咱是抓定了,而你以為某就真的會鑽這設置好的口袋?小爺從不打無把握之戰!”
他此時剛好奔進一處狹窄的山澗隘口,對宋文通眼神示意。
宋文通拿起掛在腰間的牛角號就吹了起來。
張歸霸就看到隘口兩邊的山腰上湧出幾百人來,領頭的看樣子好像是個五十多歲老者,一身文士的打扮。
這老者一舉手中寶劍,
“天佑大唐,必勝,必勝!”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山澗中回響。
“居然還有埋伏!”
他嚇了一跳,馬上就停了下來。
這些穿著神策軍服飾的唐軍吆喝了一嗓子後,大大小小的石塊和木樁如雨般墜下!
頃刻間,窄窄的隘口就堆出一人多高的障礙物,將他的人馬隔在山澗之外。
而李傑這三千人馬也沒閒著,隔著這道石木組成的路障舉起弓就是一輪仰射,張歸霸不得不又往回退了近百步,跑到射程之外。
他倒是也想來個對射,
可惜經過一天的攻城,所有人的箭矢早就清空,又為了追擊李傑來不及補充,馬屁股後麵掛著的全是空袋子。
難道就這麼讓人帶著尚讓跑了?
張歸霸看著路障一陣鬱悶。
見主將心緒不寧,他的一個部將安慰道:“將軍莫要氣餒,此處雖是入商州的要道,但末將卻知道一條小路捷徑,隻要通知其他幾路人馬堵截,在他進入商州之前就可截在城前...”
“哈哈,壽王龜孫兒,這是天要絕你啊!”
他與李傑見麵次數最多,交流得也最是頻繁,雖然用語很不文明,但彆人可能認不出來,可對他來講,李傑就算是變成灰都認得。
李傑看張歸霸留下大概兩千人守在隘口,本人卻帶著另外三千人轉身離去後,一揮手,
三千雜牌軍紛紛下馬,從附近的林中又抬出不少早已砍伐好的大樹,對這道路障再次加固了一下。
一切完成後,也沒急著走,山上那幾百負責接應的人也都下來了。
那老者身上背著一個褡褳,走路都一步三晃地邁著“文人搖”,走到李傑麵前行了一禮,
“殿下,老夫在山頂看得真切,追兵分三路包抄而來,意圖與之前估計的一樣,就是想將吾等逼到武關關下,然後與葛從周前後夾擊。”
李傑擦了一把汗,“孟少監,真不明白陛下怎麼讓您跟著來,這是行軍打仗,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孟昭圖皺著眉搖頭,
“孟子曰:...”
他連開頭都沒來得及說,李傑轉頭就縱馬跑到遠處,
“全體都有,上馬,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