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傑居然沒打算回長安,尚讓完全就愣住了。
此時此地,在所有道路都走不通的情況下,難道這人要攻打商州,進而直取武關嗎?
“不可能!”
即便這位壽王殿下可以輕易攻取防禦不高且僅有幾百兵力的商州,但武關可是駐紮著葛從周的三萬大軍。
任何腦子沒病的人都不可能選擇以三千騎兵進攻城高兵足的這座險關,神仙來了也不行!
尚讓將自己與李傑的位置顛倒一下,想著如果他麵對這般絕地可能翻盤的機會,琢磨了半天,除去了將自己放了,換得一線生機外,似乎隻能是被殲滅或者投降。
不過,看此時李傑信心滿滿的模樣,隻怕這三條路他都不會去走。
李傑也沒再去答尚讓的問題,匆匆吃了簡單晚餐之後,天色已然大黑。
起風了,這風在山壁間亂竄,回蕩著各種奇怪的聲響,聽著讓人很不舒服。
但他卻沒馬上離開這個小山穀,也沒有就地安營的打算,反而不斷向穀口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
不一會兒,穀口閃出幾道極為敏捷的身影,發出一聲口哨暗號後,這幾人被帶到了李傑的麵前。
“主公,通往藍田和潼關的幾個隘口全部被敵人封鎖,那張歸霸抄捷徑已經出現在商州城外!”
這幾人身材不高,穿著蒙頭蒙麵的夜行衣,有些生硬地說著大唐雅言。
尚讓在一旁馬上就聽出來這種發音方式隻能出自一個地方—東海倭國!
李傑點了點頭,又問另外一個黑衣人,
“三上雅,這五峰山的那條隱秘通道可曾找到?”
“回主公,距此隻有不足二裡,翻過這道山梁就可看到那道縫隙!”
此人雖然口音也是生硬,但卻是一個女子。
李傑看了看天色,已經是酉時,自言自語地似乎在和自己說話,
“這裡距衛王墓已經不遠,當年要不是來過此地,誰能想到華山之外居然暗藏著一條直通潼關秘密小徑?”
目前他所在之地是五峰山,再東走上幾裡路就是聞名天下的華山,以地勢險要危險著稱。
可以說,在唐朝這個時期,進去就意味著自己找死,這也是孟楷篤定他不敢深入其中的原因。
那時都不用賊軍自己動手,困也困死這三千人馬了。
全程尚讓都支棱著耳朵在聽,得知李傑居然想從密道跳出黃巢的包圍圈後,忍不住道:
“這倒是尚某不曾想到的,不過,你如此算計,定然也不是想著用這點兒人去碰潼關的鄧天王,難道是同州?”
李傑和宋文通一同看向他,眼中露出佩服的神采。
“尚將軍,你如何會這般認為,本王倒是想聽聽。”
尚讓沉吟許久,這才抬頭看向諸人,
“同州城雖說是一座大城,但你們的目標不是它,而是它背後的蒲津關!那座橫跨黃河兩岸的那八牛浮橋!”
看到諸人默默不語,
他又繼續道:“昨日剛剛從同州傳來消息,河東軍使鄭從讜與河中留後王重榮各率五千兵馬前來勤王,試圖繞過蒲津關,踩著結冰的黃河河麵直取同州。
可惜被朱溫提前知道了風聲,鄭從讜與王重榮大敗而回,在對麵的蒲州與朱溫隔河相望。
目前朱溫幾乎將所有兵力部署在蒲津關外,同州防守空虛,正是偷襲的好機會...”
李傑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鼓了鼓掌,
“都言尚讓文武全才,極擅謀略,本王開始還不信,如今算是見識了”
朱溫以為長安兵力吃緊,已無力攻打同州,這才將所有注意力用到鄭從讜和王重榮身上。
鳳翔方麵已經傳來消息,黃巢已遣使勸降節度使鄭畋,並抓住了他的義父西門思恭作為要挾。
這位前朝的宮中總管大太監對鄭畋有極大的恩情,此時已陷入左右為難之地。
如今城中糧草吃緊,鳳翔有在左右搖擺,隴右之地以無足以對抗黃巢大軍的力量,形勢極其危急。
昨夜李儇裴澈王徽和豆盧瑑等人在他壽王府中計劃了許久,最後在把目光投到了同州和蒲津關,這座扼守秦晉的重要渡口之上。
如果一舉拿下同州,聯合鄭從讜和王重榮前後夾擊朱溫的兩萬大軍,長安之危立解!
不過,他還有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那就是王重榮與鄭從讜不和,之所以被朱溫擊潰,完全是分頭行動,采取一左一右分兵包抄的找死策略,打死都不願意合兵一處。
二人即使一同蹲在蒲州,也是一左一右地駐紮著,沒內訌都燒香念佛了。
李傑心中窩火,這些節度使果然名不虛傳,什麼時候都不忘互掐,爭那麼一點蠅頭小利。
尚讓低頭不語。
他承認,如果李傑真的跳出黃巢的包圍,連夜奔襲同州,拿下那裡的可能性極高。
但他很奇怪,為什麼李儇將這個任務交給李傑,讓自己的弟弟親自涉險。
通過這些日的交戰,他已經不再認為大唐軍中全是酒囊飯袋,最少左威衛的魯季平,左金吾衛的張直方,甚至以魯莽著稱的韓猛都是不錯的將領,完全有能力來執行這個極為冒險的任務。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一直默不作聲的老頭孟昭圖,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不會吧?”
……
這三千人足足在山穀中待了一個時辰,人馬都休息了過來,一掃白日奔襲和跑路的疲憊。
“全體都有,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