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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本欲親臨含殮皇後,卻遭到典禮部大臣懇詞力阻,於是四爺聽從禮部建議,改由皇六子弘曕代為朝夕祭奠的儀式。

聽到四爺稱病不去祭奠皇後,正在和年若薇祭奠皇後的榮憲公主,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

“他就裝吧,他若真想來,天王老子都攔不住,明明就是裝都不想繼續裝下去了。”

“年糕,其實我今日來尋你,是有些話必須悄悄提醒你一番,你弟弟年羹堯,愈發狂妄自大了。”

“發生何事了?”年若薇看到榮憲公主麵色凝重,登時心如擂鼓。

“你弟弟此番班師回朝,路過草原之時,他讓蒙古王公和公主的駙馬給他下跪!”

“年羹堯真是瘋了,甚至還讓直隸總督李維均跪著迎接他,他倒好,騎著高頭大馬連正眼都不看人家。”

“這幾日京城裡到處傳言,說大清朝的皇帝已經是年大將軍的傀儡了,年大將軍讓皇帝做什麼,皇帝就要乖乖照做。”

“你弟弟甚至在寫給胤禛奏折落款隻稱職銜,不稱奴才,胤禛的奴才提醒多次,他仍是屢教不改。”

“胤禛這幾日已命年羹堯將十歲以上的年氏一族嫡支男丁,全送到京師侍奉你爹年遐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們年氏一族的男丁,將成為朝廷挾製我弟弟年羹堯的人質……”

年若薇絕望的歎氣道,四爺顯然對年家愈發看不順眼了。

“你彆怪胤禛,若換成我汗阿瑪,你們年家早就被誅滅九族!”

“年羹堯這幾年愈發猖狂,竟不斷以軍功名義,要求胤禛為他保薦的人員加官晉爵。他每次推薦的官員數量都極為龐大,吏部不得已為其專立一檔,旁人都戲稱是年選。”

“他還膽敢對著部下們嘲笑老十三的府邸寒酸簡陋。”

“如今年羹堯與掌握吏部的隆科多,和掌握戶部財政的怡親王允祥之間關係愈發惡化。”

“前幾日他從廣寧門入四九城,王公大臣亦跪接於廣寧門外,可你那好二弟,卻膽敢策馬而過,王公殷勤問候他,可他倒好,隻傲慢的略點頭而已。”

“他如此傲慢無禮,連我家書呆子這好脾氣都反感至極,更彆說其他的同僚對他有多反感了。”

“更有甚者,他在四弟麵前都狂妄的很,在禦前都敢箕坐,全無人臣之禮。”

“還有前幾日,京城出現日月合璧,五星連珠的天象,你弟弟竟然把呈給胤禛的折子裡的朝乾夕惕,寫成了夕惕朝乾。著實自恃己功,顯露不敬之意。”

“聽說他每日錦衣玉食,白菜都隻吃菜心那一兩片葉子,豬肉更是隻取肋條的軟肉,一日都需揮金三萬兩,如此奢靡,簡直人神共憤。”

“還有他發給總督將軍那些平級同僚的公文,卻擅稱令諭,把同級彆官員藐視為下屬。”

“聽說他贈送屬下禮物,還讓人北向叩頭謝恩,他還直接把禦前侍衛當奴才用,絲毫都不顧及胤禛的麵子,出行都是這些侍衛前後引導、執鞭墜鐙。”

“胤禛大抵是忍不下去了,書呆子說他已然悄悄在與封疆重臣們的密折中,表達出對你弟弟的不滿,明示書呆子和相關大臣暗中搜羅證據,揭發其劣跡。”

年若薇聽著他二弟做的樁樁件件狂妄的行徑,簡直觸目驚心。

完了!年家還是朝著曆史的毀滅宿命靠近,年若薇欲哭無淚,她該如何保全年氏一族!

說話間,恩普施施然入內,年若薇趕忙垂眸,壓下驚慌失措的神情。

“娘娘,禮部剛擬好了大行皇後的諡號,為孝敬皇後,萬歲爺讓您先瞧瞧,若覺得不妥,他再下旨讓禮部擬更好的來。”

恩普得了禦前的消息,垂著腦袋站在娘娘麵前稟報道。

“本宮覺得甚好,你親自去回話,就說不必再改了。”

待到恩普離開之後,年若薇和公主二人回了長春園裡歇息。

“年糕,如今胤禛凡事都與你有商有量的,簡直寵你入骨,我估摸著皇後喪期一過,你定要再晉一晉位份了。”

“晉為皇貴妃嗎?”

年若薇如今是貴妃,再上隻能是貴妃就熬到頭,若要更進一步,隻能是當聖母皇太後,絕無可能當皇後。

“藍兒,我想當皇後”年若薇說出皇後二字之時,莫名覺的羞恥和不自量力。

榮憲震驚於小年糕想越過皇貴妃,直接晉級當皇後,可小年糕隻是漢女,著實卑微了些,當皇後壓根就不可能。

可此刻小年糕既開了口,榮憲自然義不容辭,於是直截了當的說道:“你既然想當皇後,那這皇後之位就一定是你的!”

“我開玩笑的,我怎麼能讓四爺有一位漢女繼後,淪為笑柄”

“怕什麼!四弟都祭奠過明朝的十三陵了,如今滿漢一家親,還分什麼滿女漢女的!”

“藍兒千萬彆當真,我隻是說笑而已。對了聽說你家若靄中了榜眼,著實可喜可賀。”

年若薇慌忙開始扯開話題。

此時恩普又施施然入內。

“娘娘,萬歲爺下旨給孝敬皇後單獨建皇後陵寢。說是孝莊文皇後與先帝爺的孝惠章皇後,都是獨立的皇後陵寢,他不能破例。”

榮憲沒忍住笑出聲來,老祖宗和皇祖母若泉下有知,知道被四弟當作筏子利用,估摸著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年若薇愣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四爺要給皇後建立單獨的陵寢,就意味著四爺百年後不和皇後合葬。

難怪四爺早些時日,就下旨在孝莊文皇後的暫安奉殿,原地修建孝莊文皇後的陵寢昭西陵。與盛京太宗皇帝的昭陵遙相呼應。

不過孝莊文皇後的昭西陵,並非是大清第一座單獨的皇後陵寢,而是孝東陵。

順治帝的第二位皇後孝惠章皇後,安葬在了大清第一座皇後陵寢孝東陵內。

太祖和太宗時期的兩位太後,都不曾與皇帝同葬,有珠玉在前,四爺提出單獨給孝敬皇後建造皇後陵寢,似乎也並不會太突兀。

年若薇暗自鬆了一口氣。

“年糕啊,胤禛不會想著百年後隻與你同穴而葬吧。”

“嗯,公主彆聲張。”年若薇紅著臉應了一聲。

榮憲也不點破小年糕鴕鳥般擔驚受怕的性子,離開之後,就開始攛掇漢臣之首的書呆子,暗中集結滿朝漢臣,奏請冊立貴妃年氏為繼後。

貴妃母族年氏一族,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新貴,貴妃的親弟弟撫遠大將軍年羹堯,更是手握三十萬最為精銳的大清西北軍。

出自將門的嬪妃,自然爭奪後位的底氣都更足些。

雍正三年端午之時,撫遠大將軍年羹堯凱旋回京,開始日日奏請冊封貴妃為繼後。

滿蒙勳貴素來沆瀣一氣,恰逢雍正朝三年選秀之期。

太後烏雅氏大手一揮,讓秀女秋選提前到了七月。

聽到要選秀女,年若薇頭一回失態的打碎了茶盞。

她素來不喜歡太後烏雅氏,她記得曆史上烏雅氏在四爺登基初年就死了,可如今卻莫名其妙的蹦躂到了雍正三年。

她正在生悶氣,卻聽恩普說她娘家人來了,她弟弟年羹堯班師回朝,四爺特意恩準她娘家人今日入宮覲見。

“臣年羹堯,攜家眷給貴妃娘娘請安!”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束,爹娘,弟弟妹妹,你們快些坐下說話。”

年若薇的目光,落在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二妹妹若蓁美得讓人無法忽視的容顏上。

“薇兒,你妹妹若蓁即將選秀女,家裡商量了一番,決定讓你妹妹入宮幫襯幫襯你。”

年若薇捏著茶盞的手瞬間攥緊,壓著怒意淡然道:“紫禁城裡規矩多,後宮裡的嬪妃多如牛毛,娘您素來不準女兒為妾,怎麼忍心再讓妹妹入紫禁城為帝王妾?”

“照眼下的形勢,你遲早都要當皇後,你當了皇後自然要分心料理後宮之事,娘隻是想讓你多個可靠的幫手,自家人多幫襯幫襯不好嗎?”

“娘您怎麼能犧牲妹妹的幸福,將她當成我固寵的工具!你們都不問問若蓁的意思嗎?”

年若薇明顯的感覺到四爺登基之後,她娘家人被眾人追捧之後心境的變化,愈發覺得惴惴不安起來。

曆史上年家就是因為狂妄自大,功高震主,才被雍正帝抄家滅族。

“長姐,蓁兒願意,能入宮幫襯您是我的福氣,能伺候姐夫,蓁兒很歡喜!”

年若薇滿眼驚恐的看著若蓁嬌羞的紅著臉,信誓旦旦的說著伺候四爺她很歡喜,她頓覺如遭雷擊。

“我不是皇後,我隻是個貴妃,選秀之事,如今由太後親自操持,太後素來不喜歡我,自然不會讓年氏女入選。”

“蓁兒,你需做好落選的準備,待你落選之後,滿朝未婚的才俊你若看上誰,長姐定求萬歲爺給你賜婚。”

“長姐,如今年家實力如日中天,您需多為家族保駕護航才是。不瞞您說,若蓁打小開始,我們就按照皇妃的標準教導她,今後年氏嫡女,隻能入宮為後妃!”

年羹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說道。

“二弟你如今身為擁兵自重的武將,待人接物就更要謙遜些,不準再如此狂妄自大!”

年若薇被弟弟年羹堯囂張的氣焰,嚇得趕忙開口訓斥道。

“姐,我姐夫是皇帝,我親侄兒是太子,未來大清每一代帝王,都將流淌著我們年氏一族的血脈,我是大清第一武將,若沒些氣焰,怎麼能震懾住旁人?”

“你要震懾誰!我嗎!”年若薇頓時怒不可遏。

“薇兒,家裡也是為了你好,如今年家的一切都得來不易,我們身為年氏一族的子弟,都需為了家族獻出所有。”

趙氏苦口婆心的繼續勸說長女。

年遐齡看出長女麵色不悅,頓時心疼的擋在了長女麵前。

“夠了,年氏一族的繁盛不能讓女流之輩扛著,你與你兄長需更努力建功立業,你長姐在後宮才有更多的寵愛。”

“長姐,若蓁很喜歡皇上,隻要能讓我入宮伺候皇上,今後您讓我做什麼都成。”

年若蓁見長姐反對她入宮,頓時心急如焚,當即就曲膝跪在長姐麵前祈求。

打從十歲那年,她見到還是雍親王的萬歲爺,就對他一眼萬年,她無可救藥的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直到他成為皇帝,她就日日盼著早些選秀,早些入宮與他生兒育女,她甚至悄悄的畫了萬歲爺的畫像。

無數個孤寂的深夜,炙熱的情愫瘋長,她抱著畫像,總是莫名其妙的傷心落淚。

她總覺得萬歲爺本就該屬於她,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留在永壽宮裡,直到秀女大選之時。

三年來她簡直度日如年,她快瘋了,為了緩解折磨許久的思念之苦,她一定要再見一眼萬歲爺,就一眼。

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從小就被父母和兄長們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裡寵著。

二哥年羹堯更是對她寵愛有加,從小到大,凡是她開口要的任何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此時年若蓁哭的梨花帶雨,傷心欲絕的匍匐在長姐的腳下。

“長姐,你是三妹的親姐姐,為何你對她總是如此生疏,你想逼死妹妹嗎?”

“長姐,您若不救我,我定會被那些滿蒙秀女欺負死,與其如此,我現在就去死好了。”

年若蓁悲悲切切的喊了一聲,轉身衝出了永壽宮。

“蓁妹,你跑慢些,等等二哥。”年羹堯拔腿就去追妹妹。

“恩普,去將本宮的妹妹請回來。”年若薇被逼的頭痛欲裂。

恩普跑出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渾身濕漉漉,頭頂上還頂著些浮萍入內。

“娘娘,年小姐方才投湖了,這會年大將軍已將人抱回永壽宮偏殿,奴才已讓太醫去瞧了。”

年若薇沒想到自己的親妹妹性子如此執拗任性,她慌忙就要去西配殿裡瞧瞧,忽而被娘親趙氏抓住了胳膊。

“薇兒,算娘親求你了,若蓁說那些滿人漢女都欺負排擠她,她前幾日才被人絆倒,膝蓋都淤青了,你不能看著你妹妹被人欺負死。”

趙氏顫顫巍巍的曲膝,準備跪在長女麵前求情,卻見長女唉聲歎氣的將她攙扶起身,登時欣慰的喜極而泣。

“娘,紫禁城後宮並非你們想象的洞天福地,妹妹若不信,就暫且住在永壽宮西配殿裡,直到選秀結束再出宮。”

年若薇實在不忍心娘家人哭哭啼啼的哀求,隻能暫且將妹妹安排在了西配殿裡。

傍晚時分,貴妃年氏跋扈霸道,不準親妹妹入宮爭寵,將一母所出的親妹妹逼得投湖自儘的消息,就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年若薇聽到這些有鼻子有眼的消息,隻無奈的搖頭,誰讓她是年氏女,娘家無論做什麼,她都需榮辱與共。

四爺今日並未翻牌子,而是留在了養心殿內歇息,年薇與妹妹用過晚膳之後,忽而寧壽宮的蘭翠嬤嬤來請她走一趟。

年若薇心下一沉,不用猜就知道太後烏雅氏聽到了她要逼死親妹妹的傳聞。

“若蓁,你在永壽宮彆亂跑,姐姐需去太後處請安。”

“長姐您放心去,我沐浴後就去歇息了。”

年若蓁方才賭氣離開永壽宮之時,被人暗中推下了荷花池,可她如今卻覺得是幸運的天意,上天都注定她與萬歲爺的緣份。

她愈發強烈的希望與萬歲爺有情人終成眷屬,此刻更是乖巧懂事的順從長姐。

年若薇見妹妹乖順聽話,於是轉身就隨蘭翠一道前往寧壽宮。

待到長姐離開之後,年若蓁在長姐寢殿內沐浴更衣後,並未回到西配殿歇息,而是徑直朝著屏風後的床榻走去。

繞過幔帳,她忽而看見了長姐的拔步床上放著兩個枕頭。

年若蓁一雙美目眼波流轉,漲紅臉吹熄了殿內的燭火,就疾步來到了床榻之上。

今兒守門的是內務府派遣來奴才,如今的內務府姓年,能入永壽宮貴妃身邊伺候的,都是年家挑選出來的拔尖兒心腹。

此時兩個奴婢看見萬歲爺踏月而來,默不作聲對視了一眼之後,就打開了寢宮朱門。

奴才們都得了年大將軍暗自的囑咐,需幫著年小姐儘快獲得盛寵,早些在後宮裡站穩腳跟。

“今兒貴妃娘娘怎生歇息的如此早?”蘇培盛好奇的瞅了瞅黑漆漆的寢殿內。

“回萬歲爺,奴婢不知。”

胤禛聞言,隻擺擺手讓奴才們下去,抬腳入了寢殿內。

今日永壽宮發生的事情,逃不過他的耳目,她被娘家人咄咄逼人,定難過極了。

胤禛撂下了折子和一堆處理不完的政務,急急來安慰年氏

此時年若薇坐在寧壽宮裡枯等,烏雅氏真是拿喬,竟讓她等了半個多時辰,才姍姍來遲。

此刻烏雅氏似笑非笑的坐在了上首,忽而幽幽說道:“年氏,這紫禁城是愛新覺羅家的紫禁城,你這區區賤妃,竟膽敢乾預秀女甄選,你真是活膩歪了!”

“太後娘娘,臣妾的妹妹隻是一時失足落水,皇家甄選嬪妃,臣妾區區貴妃,又何德何能敢乾預其中?”

“你知道就好,哀家今夜來,是想告訴你,哀家覺得小年氏品性純良,溫慧秉心,你們這些後宮裡的歪瓜裂棗,魑魅魍魎綁在一塊,都及不上她萬千芳華。”

年若為薇聽到烏雅氏竟然莫名其妙的誇讚她妹妹,頓時心裡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慌登時彌漫開來。

“太後娘娘,選誰為嬪妃,是看萬歲爺的喜好,若萬歲爺選擇臣妾的親妹妹,臣妾無話可說。”

“夜色已深,臣妾告退!”

年若薇愈發覺得恐懼不安,當即就轉身離開,可她才走出幾步,忽而身後傳來太後烏雅氏陰陽怪氣的聲音。

“年氏,過了今晚,生米都已煮成熟飯,你想使絆子都不成了~~”

年若薇頓時目眥欲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原來妹妹早就與太後沆瀣一氣。

她疾步衝出了寧壽宮之後,瞬間顧不得儀態,一腳蹬掉腳下的花盆地繡鞋,拔腿就朝著永壽宮狂奔而去

胤禛沐浴之後,又在浴池內誦經祈福,這才躺到了床榻上。

“薇兒,是不是委屈了?爺明日就將你妹妹賜給老十七為側福晉,免得她鬨騰你。”

胤禛正要繼續安慰心愛的女人幾句,忽而她轉身鑽入他懷中,甚至主動的開始替他寬衣。

她怏怏不樂之時,就喜歡一個人安靜的不說話,胤禛心疼的伸手要褪去她的衣衫,這才發現錦被之下,她竟然不著寸縷。

“薇兒不準難過,爺自會處置好一切。”

胤禛翻身將年氏壓在身.下,繾綣吻著她的眉眼。

此時年若薇氣喘籲籲的衝進了永壽宮,遠遠的就看見蘇培盛守在寢殿門口,頓時肝膽俱裂,她拔腿就衝到了寢殿門口,悄悄推開殿門入內。

借著熹微月光,她竟絕望的看見幔帳內兩具交纏的身體。

年若薇此時進也不是,出去也不是,頓時絕望的啜泣起來。

胤禛正在興頭上,正準備沉身入內,忽而聽到薇兒在痛苦的啜泣,他頓時從迷醉的情欲中驚醒,抬眸看向哭聲傳來的方向。

此時身下的薇兒竟然弓起身子主動靠近他,胤禛頓時勃然大怒,抬手將那膽大包天冒充薇兒之人,狠狠摔下床榻。

方才就差最後一步,他險些要了那個冒牌貨。

“啊!好疼啊嗚嗚嗚”

屋內傳來的淒厲慘叫聲,把昏昏欲睡的蘇培盛嚇了一跳,當即就提燈推門而入。

“年姑娘您怎麼在這?”

隔著朦朧的燭火,蘇培盛愕然看見年家三小姐正不著寸縷的躺在地上哭嚎不止。

“皇帝,你怎生如此糊塗啊!你若喜歡大可冊封了小年氏,再寵幸她,怎能忍不住在年貴妃的寢殿內,就如此急色的要了她的妹妹?”

太後烏雅氏掐著點,帶著前呼後擁的一眾奴才們前來。

此刻年若薇忍著眼淚,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她又不能說自己的親妹妹與太後勾結,讓她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害得四爺認錯人。

她更不願意開口讓四爺給自己的親妹妹名分,太後這招殺人誅心的陰謀,讓她無論如何選擇,都輸的一敗塗地。

倘若她選擇救親妹妹的命,那麼隻能承認今晚親妹妹爬龍床的行為是她默許,可太後在等她開口,給親妹妹求名分。

可她一但開口求名分,四爺定會對她徹底寒了心,覺得她為了固寵和年家,將他的尊嚴和真心踐踏,將他當成玩意算計。

年若薇簡直欲哭無淚,倘若她不開口,今日妹妹就會因為穢亂宮闈,死於非命,還會連累年氏一族。

四爺此刻寒著臉沉默不語,想必是在等她做抉擇,他想要讓年若薇在年家和他之間,徹底做出抉擇。

而她的娘家人,全都隻顧著年氏一族的繁盛,逼她與自己的親妹妹分享她的丈夫。

她的婆母烏雅氏,也在逼著她在與娘家反目成仇和與四爺離心離德之間,做出兩敗俱傷的抉擇。

所有人都逼著她在刀尖上絕望的行走,無論今夜她作何抉擇,都會顧此失彼。

四爺似乎早就開始對年家忌憚,但是礙於她的情麵,才壓著火隱忍不發。

倘若她將今晚將娘家的陰謀告訴四爺,隻會加深四爺對年家的厭惡,她不能給四爺滅了年氏一族遞刀子。

倘若她咽下這啞巴虧,四爺就會開始猜忌她,對她失望,覺得她選擇保全娘家,而算計和利用他的感情,甚至今晚算計了他。

此刻年若薇絕望的曲膝匍匐在了地上,她肩上壓著年氏全族的命,還有四爺的一腔深情。

一切都太過沉重,壓的她窒息般喘不過氣來。

她痛苦的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無論她怎麼選都是錯的!

可她這沉默的一跪,確是默認了她知曉甚至刻意安排了今晚陰差陽錯的意外。

“大膽!!年氏!你怎敢如此糊塗!”

烏雅氏忍著心中雀躍,寒聲質問道,年氏對胤禛極為重要,若年氏不痛快,胤禛定會跟著痛苦。

既然胤禛那逆子將她的小十四被貶去給先帝守陵,那這逆子也彆想安生!誰都彆想獨善其身,一起下地獄吧。

“皇帝,左不過一個秀女而已,又是年貴妃的娘家親妹妹,你若喜歡,就以哀家的名義將她納入後宮,她好歹是太子的親姨母,位份不能太低了,就封個嬪位吧。”

“臣妾年嬪,叩謝太後和萬歲爺隆恩,叩謝貴妃大恩。”

年若蓁險些喜極而泣,她就知道暗中投靠太後,定能得償所願,入宮成為萬歲爺的嬪妃。

“好了好了,哀家也乏累了,皇帝今日新得佳人,著實可喜可賀啊。”

烏雅氏伸手拍了拍此刻依舊麵無表情的胤禛,可她卻知道胤禛此時的滿腔怒火,已然到了頂點。

他氣的眼眶都發紅,麵上卻依舊沉靜如水。

烏雅氏轉身離開之時,終於忍不住心中竊喜,嘴角微微揚起得意的笑容。

這死氣沉沉的後宮,終於要開始鬨騰起來了。

此時年若薇的麵前出現一雙龍紋皂靴。她不敢抬頭看他,隻絕望的匍匐在地上。

“嗬,枉費你如初費儘心機,為年氏一族籌謀,封嬪豈不是委屈了你妹妹,傳朕旨意,晉秀女年氏為貴妃!賜居翊坤宮!”

聽到四爺將她的妹妹冊封為貴妃,年若薇隻覺得五雷轟頂。

兜兜轉轉間,曆史似乎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她的妹妹終於還是被冊封為了貴妃,該如何是好,還真是宿命不可違啊

她隻能無助的匍匐在地上,眼淚打濕了冰冷的地磚,她隻死死的咬著牙關,不敢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娘娘,萬歲爺走遠了”

恩普跪在貴妃娘娘麵前,伸手攙扶娘娘起身,這才發現娘娘早已淚流滿麵。

年若薇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寢殿內,在軟榻上枯坐了一夜。

永壽宮裡的奴才們一個麵麵相覷,不敢再吭一聲。

臨近晚膳之後,年若薇忽而將恩普叫到了跟前,含淚說道:“恩普,立即將永壽宮裡我兄長安排來的奴才統統換掉。”

“啊?娘娘請三思啊,如今年家大爺掌管著內務府,這些奴才們都是最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他們效忠的到底是本宮,還是年家?”

恩普蝦著腰不敢吭聲,轉頭就將永壽宮裡年家派來的心腹,統統退回了內務府。

偌大的永壽宮裡,眼下隻剩下恩普和錦秋二人在伺候。

“娘娘,您該去燕喜堂等候萬歲爺翻牌子了。”恩普低聲提醒道。

“你立即去敬事房摘掉我的綠頭牌,今後恐怕永壽宮要絕寵了,你們二人若有更好的前程,就早些去打算吧,若想去謙妃和寧妃宮中當差,本宮可幫你們安排。”

“娘娘,您好歹是太子的生母,萬歲爺如今正在氣頭上,過兩日定會軟下心來寵您的。”

恩普其實心裡也沒底,萬歲爺甚至都能容許娘娘豢養私兵弄權,可今日年小姐隻是爬了龍床,萬歲爺卻為何龍顏大怒了?

“恩普,你去內務府轉告我大哥,讓他回去告訴我娘家人,若他們再敢如此狂妄,今後我護不住他們了,讓他們好自為之。”

年若薇含淚說著,她以四爺的恩寵為代價,護著年氏一族已是仁至義儘,如今她被算計的絕了恩寵,又如何能護得住任何人,恐怕今後她連自身都難保。

她隻是有些失望,娘家人竟然為了家族的利益如此算計她。

恩普回來之時,帶話說她娘親趙氏要入宮覲見,年若薇隻無奈的擺擺手道:“不必再見,他們該去巴結的是翊坤宮的年貴妃,我如今對年家再無利用價值了。”

年若薇正在暗自傷神,忽而隔壁翊坤宮內傳來一陣清冽悠揚的琴聲,那琴聲她很熟悉,是四爺的琴音。

“恩普今晚是翊坤宮侍寢。”她的語氣篤定。

“是”恩普垂著腦袋,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

此刻翊坤宮內,年若蓁含情脈脈的盯著那謫仙般的男子,如癡如醉的看他親自為她撫琴。

忽而她嬌羞的甩袖起舞,合著萬歲爺的琴音,翩然跳起年氏一族女子最為擅長的綠腰舞。

胤禛正故意用琴音氣那人,忽而見到眼前的小年氏翩翩起舞。

她的容貌身型,與年氏年少時有七八分相似,隻是這舞,他曾見過更好的,此後再無任何舞能入他的眼。

隻這一瞬間,胤禛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年氏一顰一笑,宜喜宜嗔的容顏。

胤禛懊惱的壓琴止音。

整整一日,他都在等年氏來道歉,可他等來的卻是年氏讓人撤了綠頭牌。

她算準了他定會搖著尾巴去尋她。

可這一回,他絕不會妥協,他也有男人的尊嚴和驕傲。

明明是她為了娘家的富貴榮華,苦心孤詣的算計他,將他親手送給彆的女人,可她依舊高高再上,等著他認錯,他沒有錯!

明明是她背叛了他們的感情!她怎麼敢!竟將他這個皇帝當作禮物,送到彆的女人床榻之上!

胤禛隻覺得奇恥大辱,此刻麵色愈發陰鷙,揚手將那古琴打翻在地。

“萬歲爺息怒,是臣妾跳的不好嗎?”

年若蓁不知萬歲爺為何忽然龍顏大怒,此時戰戰兢兢的匍匐在了萬歲爺的腳下。

“愛妃,朕還有公務許處理,朕明日再來看你。”

年若蓁眼睜睜看著皇帝撫琴之後,就匆匆離開了翊坤宮,卻壓根就沒有碰她一下,頓時氣的麵色煞白。

“娘娘,您入宮就是貴妃之尊,還是萬歲爺欽封的貴妃,大小姐在潛邸那麼多年,入宮也才隻是貴妃而已,誰都看得出萬歲爺對您的偏寵,倘若您能早日生下一兒半女,定能再晉一步。”

伺候年若蓁的心腹柳嬤嬤壓低嗓音提醒道。

“可我總覺得長姐在暗地裡使絆子,不想讓萬歲爺寵幸我。”

“大小姐估摸著怕您生出皇子,動搖了東宮的地位,畢竟萬歲爺對您的偏寵,滿朝文武都知道。”

“都是一家人,她怎麼能如此小心眼,可惡!我隻要萬歲爺的寵愛,旁的我才不稀罕,我才沒她那麼多的陰謀詭計。”年若蓁恨的咬牙切齒。

連著數日,翊坤宮內都歌舞升平,這日年若薇早早的就入了小廚房親自下廚。

她決定好好哄哄四爺,二人兩心相許,她相信隻要將話說開,四爺定會原諒他。

恩普看娘娘今兒難得露笑臉,趕忙湊到小廚房裡幫忙。

“娘娘您在做什麼呢?可真香啊。”

“萬歲爺喜歡茹素,長久下去會引發氣血不足,增加患病的風險,我燒蘿卜的時候特意加了許多肉末,如此就能讓他吃蘿卜之時,多吃些肉,方能龍體安康。”

“誒誒誒,奴才這就去尋食盒來。”恩普看見娘娘準備對萬歲爺服軟,頓時眉開眼笑。

臨近午膳之時,年若薇親自拎著食盒來到了暗門。

她伸手推了推那暗門,忽而發現壓根就推不動,顯然四爺下旨將通往養心殿的暗門又封死了。

她鼻子一酸,凝眉來到養心殿正門,此時她妹妹若蓁也親自拎著食盒,站在養心殿正門口。

“柴玉公公,勞煩您通報一聲,就說本宮親手做了些菜肴,想請萬歲爺共膳。”

柴玉看見兩位年貴妃都來了,於是轉身入了養心殿內,不一會就小跑著出來了。

柴玉畢走到了小年貴妃麵前,畢恭畢敬的嗬了嗬腰:“娘娘,萬歲爺讓您進去陪膳,一會如意館的畫師,要來給您和萬歲爺共畫。”

砰的一聲,年若薇震驚的將手裡的食盒都丟到了地上。

依照規矩,隻有帝後才能共畫,連她都沒有資格與四爺共畫,可她的妹妹才堪堪入宮幾日,就超越了她。

此刻年若薇萬念俱灰,含淚轉身離開。

養心殿外頭的動靜,不消片刻就傳到了胤禛的耳中,聽到年氏哭著離開,他下意識疾步出了殿內,忽而又強迫自己刹住腳步。

“讓翊坤宮回去,朕還有公務沒有處理完。”

柴玉應了一聲,轉身就將滿眼喜色的小年貴妃請出了養心殿。

年若蓁聽到萬歲爺又不與她共膳,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抿唇回了翊坤宮。

“娘娘,大小姐著實過分了些,方才她那般哭鬨,定傳到了萬歲爺的耳朵裡,所以萬歲爺才會遷怒您。”

年若蓁豈會不知,方才是長姐嫉妒萬歲爺選擇了她陪膳,又要破例與她共畫,才會如此扭捏作態。

“我將她當親姐姐,可她卻處處與我針鋒相對,既如此,那我也無需念及什麼姐妹親情了!今後就走著瞧吧!”

年若蓁目光幽怨,狠戾之色一閃而逝。

這日,年若薇正在縫製四爺的冬衣,忽而恩普垂頭喪氣的入內。

“娘娘,過兩日萬歲爺要到遵化先帝景陵祭拜,方才養心殿派人來傳話,說改由翊坤宮年貴妃伴駕。”

“哎呦,娘娘您手被針紮穿了,快止血啊!”

恩普眼見娘娘聽到此噩耗,竟生生將針戳進了拇指裡,此刻拇指滿是潺潺鮮血,頓時嚇得驚呼了一聲。

“你立即去養心殿請旨,就說我要去圓明園住些時日。”

恩普應了一聲,就憂心忡忡的去了養心殿,蘇培盛聽到小年糕要去圓明園,登時麵色一凜,轉身就入了養心殿內。

爺和小年糕這一回吵得厲害,爺這些時日除了日日翻翊坤宮的牌子,氣死小年糕之外,隻孤零零的回到養心殿獨自就寢。

好幾晚爺喝的酩酊大醉,失魂落魄的喚著小年糕的閨名,爺說要晾著小年糕些時日,可到頭來折磨的卻是萬歲爺自個兒。

蘇培盛無奈搖頭,這對冤家啊!

胤禛正在伏案批閱奏折,聽聞年氏要去圓明園,他忽然想起來回宮之時,曾答應過年氏,要帶她去圓明園小住。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從遵化祭奠回來之後,就去圓明園尋她,這幾個月他愈發想她,想的魔怔了,整宿整宿的輾轉難眠。

罷了,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又何須計較太多,她夾在母族和他之間,定也煎熬的很。

蘇培盛貓著腰,看著萬歲爺在奏請處置年羹堯的折子毫不猶豫寫下駁回,不得再議的字眼。

爺為了小年糕,又開始不忍心處置功高震主,狂悖的年家。

“準奏。”

胤禛勾唇笑道,又忍不住柔聲補了一句:“讓圓明園的奴才仔細伺候著,她最怕冷,用最好的銀骨碳。”

“前幾日十三行送來的西洋物件,挑最好的一並先送往圓明園。”

“她每日點滴事物,都需奏報給朕,讓畫師到圓明園候著,朕回去就與年氏共畫。”

“喳!”

晚膳過後,當隔壁翊坤宮的靡靡之音再次響起之時,恩普耷拉著腦袋,跟著怏怏不樂的貴妃娘娘,來到禦花園裡散步。

“恩普,你立即回去尋一件披風來,夜風微涼,我有些發寒。”年若薇抱著手臂焦急說道。

恩普應了一聲,就拔步去取披風來。

待到恩普走遠之後,年若薇疾步來到禦花園旁的花房內。

此時那兩個曾經將她從井中救出的小太監,正在花房內伺弄花草。

第104章

“告訴他,我想離宮!後日我將前往圓明園。”

年若薇說完,就含淚轉身疾步離開了花房。

她才走到魚池,端著托盤的錦秋就姍姍來遲:“娘娘,桃子取來了。”

“嗯,姑姑,我們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年若薇垂眸斂下淚眼。

錦秋誒了一聲,跟在悶悶不樂的小年糕身後,回了永壽宮。

依舊是徹夜不眠的整晚,第二日年若薇將孩子們都請到了永壽宮內。

“額娘,汗阿瑪怎麼沒來用膳?”

弘曕這幾日聽說了汗阿瑪寵幸姨母年氏的消息,心中愈發擔憂。

“他在忙,你們陪著額娘好好吃頓飯。”

“額娘,您彆再與阿瑪置氣了,您既已嫁入皇族,就不能隻顧著娘家人而忽視汗阿瑪,汗阿瑪惱怒也在情理之中。”

“弘曆你說的對,隻不過年家人也是你們的親人,額娘隻求您們,今後務必保全年氏全族的命。”

“額娘,您有空還是多勸勸二舅吧,他著實有些過分了。”大阿哥弘暉與外祖家最為親厚,連他都忍不住開始提醒道。

“額娘,那小姨媽不是個好東西!您要小心她,兒臣定會想辦法保全年家。”

五阿哥弘晝看出額娘不高興,於是溫言軟語的哄著額娘。

七阿哥和八阿哥年歲尚小,隻懵懵懂懂的跟著兄長們一起哄額娘,將喜歡的零嘴兒一股腦的放在了額娘的碗裡。

“額娘此生彆無所求,隻盼著你們兄弟和睦,若你們誰敢殘害手足,額娘定死不瞑目,永遠不會原諒他。”

“兒臣記住了。”

弘曕和弘晝最先點頭應允,緊接著弘曆和弘暉兄弟二人也笑著點點頭。

“大阿哥,太子,你們兄弟二人最為年長,今後需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可知曉?”

“額娘晚些時候,會將小七和小八兄弟二人送到寧妃處照料,小公主則會送去謙妃宮中,額娘不在宮裡之後,你們要幫著兩位娘娘照料好弟弟妹妹,知道嗎?”

“額娘您隻是去圓明園小住,又不是不回來,瞧您說的如此沉重,兒臣都不敢接話了。”

“嗯,你們務必將額娘說的話,銘記於心。”年若薇哽咽道。

她必須在年家出事之前離開,否則她的孩子們將淪為逆臣罪妃的孩子,她寧願與親骨肉生離,也絕對不能拖累孩子們半分

晌午之時,年若薇又讓人請來了她二弟年羹堯。

年若薇看著二弟送來的紮眼的一等東珠,頓時嚇得心頭突突直跳。

“亮工,今日我尋你來,是想告訴你,我保不住年家了,你好自為之。”

“長姐您無需擔心,如今小妹在後宮儼然站穩腳跟,年氏一族雙姝都在宮中為貴妃,萬歲爺又怎麼可能不厚待年家?”

“萬歲爺絕對不會讓未來太子的母族蒙塵,讓太子折斷羽翼。”

“嗬,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若仍是執迷不悟,我也無話可說,你自己做過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你心中有數。”

“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是不是小妹入宮讓您心裡不痛快?”

“長姐您需大度些,如今小妹在宮中為貴妃,也是對您和年家的助益,您該將目光放遠些。”

“嗯,二弟若無旁的事情,就去翊坤宮看看小妹吧。”

年若薇開始覺得和親弟弟年羹堯話不投機半句多,隻懨懨的將他打發去翊坤宮。

年羹堯正轉身準備離開,忽而身後傳來長姐嘶啞的聲音:“二弟珍重。”

年羹堯總覺得長姐這句話,讓人聽的莫名其妙鼻子發酸,他輕輕頷首,轉身前往翊坤宮

雍正三年,十一月十八。

胤禛禦駕正於遵化景陵祭拜先帝,此時胤禛正虔誠齋戒,忽而蘇培盛急急忙忙的入內。

“萬歲爺,年貴妃前幾日於圓明園內突然病重,太醫說說貴妃的病情不大好。”

“不可能!”胤禛踉蹌起身,正要衝出明樓,忽而被十三弟攔住去路。

“四哥,按照流程您需在景陵齋戒五日方能回京,您若貿然離去,王公大臣定群龍無首,依照祖宗規矩,您在齋戒期,更不得過問家事。”

“讓太子弘曆代為祭天!傳朕旨意,立即晉永壽宮年氏,為皇貴妃!”

胤禛話音未落,就拋開百官,迫不及待的連夜趕回圓明園。

蘇培盛從未見過萬歲爺如此驚慌無措,疾馳的馬兒幾乎夜以繼日的穿梭於蒼山負雪間,一刻都不停歇。

直到跑死了幾輪汗血馬,卻依舊被無情的大雪困在半程。

恰值大雪封山之時,前路愈發難行,可萬歲爺卻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十一月二十三這日,禦駕終於抵達了圓明園。

蘇培盛正要歇口氣,忽而看見圓明園內燃起熊熊大火,待到看清楚走水的方向之時,蘇培盛頓時嚇得麵色煞白。

“萬歲爺,長春園走水了!”

胤禛也看到了那讓人心碎的衝天大火,此刻他目眥欲裂的朝著長春園拔腿狂奔,他渾身都忍不住顫抖的劇痛,疼的鑽心刺骨,真的很痛,他每喘一口氣都痛不欲生。

一路上他仿佛活在無間地獄中備受煎熬苦楚,此刻忽然覺得路途中的痛苦與煎熬是相思的甜蜜,眼前無情的大火,才是讓人肝腸寸斷的人間煉獄。

他氣喘籲籲慌不擇路,終於衝到了被彌天大火吞噬殆儘的長春園。

他沒有絲毫猶豫,含淚衝向火海。

“萬歲爺啊!!”

蘇培盛和幾個血滴子們死死的拖著萬歲爺,幾乎將他整個人團團圍在了當中。

蘇培盛此刻幾乎趴在了地上,隻死死的抱著萬歲爺的腿:“爺!您是皇上,大清的江山社稷還需您來掌舵,娘娘若看到您如此作賤自己,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啊!”

蘇培盛哭嚎著勸說道。

“滾!!”胤禛悲痛欲絕的怒喝一聲,用內力將奴才們統統震開。

“薇兒!!”

胤禛淚流滿麵,拔腿衝向了火海,肆虐的火舌燎過左手,他正要含淚隨她共赴黃泉,忽而被人從後打暈。

蘇培盛渾身都在忍不住瑟瑟發抖,今兒他就算拚卻一死,也不能讓萬歲爺有任何損傷。

此時灰頭土臉,眉毛都被大火燎光的恩普,戚戚然匍匐在了萬歲爺麵前,將一封火漆密信捧到萬歲爺麵前。

“師傅,娘娘臨終前,吩咐奴才將這封絕筆信,親手交給萬歲爺。”

蘇培盛看到那封絕筆信,頓時驚的眉頭突突跳,年糕為何會寫絕筆信?顯然今兒這場火並非意外,年糕竟然自焚而亡!

嬪妃自戕可是重罪,蘇培盛嚇得渾身都在發抖,當即就將恩普拽到了一旁。

“你可知道這封信說的什麼?”

“師父,徒弟昨兒在娘娘身邊伺候筆墨,偷瞄到娘娘寫了不當皇後,死不入皇陵,把骨灰揚了,旁的都沒瞧見,反正沒幾句吉利話。”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皇貴妃年氏於圓明園薨逝,帝慟哭。

下旨輟朝五日,為皇貴妃舉辦超越規格的喪禮。

誠親王,廉親王,怡親王等近親王公,被下旨為皇貴妃年氏戴孝。

雍正爺還下旨讓諸皇子、公主、郡王、貝勒,以及在京四品以上的百官,都需一日三次給皇貴妃舉哀。

並諭並令在京寺廟早晚必須撞喪鐘千次以示哀悼。

皇貴妃喪禮規模之大,實屬罕見,帝甚至不惜違背祖製,為皇貴妃增加數十件龍韉之物 。

誠親王允祉因並無過多悲傷之意,惹得雍正爺大發雷霆,可憐的誠親王不但要為皇帝的小妾披麻戴孝,還差點被褫奪了爵位。

誠親王允祉險些慪死,因帝王小妾喪儀而被治罪的皇兄,古往今來還真沒先例,簡直顏麵掃地。

允祉是皇帝的兄長,壓根就沒有理由給皇帝的小老婆穿孝。

作為兄長,理論他隻需給庶母,給弟弟穿孝,甚至給弟弟的嫡妻服喪都在合理範圍,可如今卻憋屈而荒唐的給弟弟的妾室穿孝,簡直荒謬絕倫。

而雍正爺還申斥禮部倦怠皇貴妃喪儀,血洗了禮部,又因禮部侍郎是廉親王允禩舉薦的,雍正爺竟追究其舉薦不當之罪。

朝野嘩然,皇帝因嬪妃下葬事宜,而先後降罪幾個親王,古往今來絕無僅有。

可還有更出格之事,甚至讓百官覺得萬歲爺是不是患了失心瘋。

皇貴妃年氏的諡號,竟然是敦肅。

古往今來,敦字在諡號之中極為尊貴與特殊,隻會用於帝王的諡號,歌頌帝王生前的仁德。

年貴妃是曆朝曆代以來,頭一個諡號帶有“敦”字的嬪妃,榮寵之隆可見一斑。

而肅字更是讓人匪夷所思,繼而有人想到了詩經有雲:雍肅和鳴,雍雍在宮,肅肅在廟。

可自古隻有嫡妻才能琴瑟和鳴,年氏隻是妃妾,哪裡有資格與萬歲爺和鳴!

可反對的聲浪,在萬歲爺一日斬殺七名勸諫禦史之後,便再無人敢吭聲。

奔喪的榮憲恐懼的發現小年糕死後,胤禛這把天下間最為鋒利的殺戮之劍,徹底失去劍鞘束縛,愈發鐵血無情,暴戾恣睢,讓文武百官都膽戰心驚。

蘇培盛對著敦肅皇貴妃的棺槨默默垂淚,萬歲爺遵照小年糕的遺言,並未側立她為皇後,旁的遺言一句都不依,甚至下旨要與小年糕同棺而葬。

敦肅皇貴妃薨逝不到一年,權傾朝野的年羹堯,在滿朝文武的抨擊和彈劾下,猛然發現一個致命的真相。

原來長姐才是支撐年氏一族的唯一命脈,包括皇姐所出的皇子,都是子憑母貴,而非母憑子貴,虧他還愚蠢的想要讓小妹代替長姐的位置。

如今長姐薨逝,萬歲爺再無任何理由姑息他和年氏一族。

內外官員彈劾年羹堯的奏章,如雪花般呈入養心殿。

紫禁城內,貴妃年若蓁冒著滂沱大雨,心力交瘁的跪在養心殿前,苦苦哀求萬歲爺能放過年家。

此時蘇培盛施施然撐傘,來到了年貴妃麵前,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娘娘,萬歲爺有旨,貴妃年氏後宮乾政,牝雞司晨,著廢為庶人,刪除一切史冊記錄,賜白綾。”

不!萬歲爺,臣妾再也不敢替母族求情了,求您饒了臣妾吧,嗚嗚嗚”

年若蓁聽到這一噩耗,簡直如晴天霹靂,此刻她才愕然發現,萬歲爺從未喜歡過她半分。

這些年來,她以萬歲爺的喜好為喜好,她會撫琴,會舞劍,她一個女子將字跡練得如他般鐵劃銀鉤,她擅長所有他喜歡的事物。

可他甚至厭惡的連碰都不願意碰她一回,到如今她臨死都還是處子之身,他甚至還狠心的將她存在的痕跡,從史書上徹底抹去。

她終於悔了,悔不當初!於是趔趔趄趄的起身要去求情。

“萬歲爺!求您看在長姐的份上,饒恕臣妾一命吧,求您了!”

“年氏,你該去陰曹地府給皇貴妃娘娘懺悔。若無年家,她也不會與我們天人永隔。”

蘇培盛隻笑著取來白綾,惡狠狠的親自動刑,將年氏的脖子親自勒斷之後,仍是不解氣的將年氏的屍首隨意裹在了破草席裡,丟到了年家大門口。

敦肅皇貴妃年氏薨逝之後,短短幾個月內,萬歲爺就雷霆萬鈞的開始毫不留情的清算年家。

年羹堯被革去全部官爵,貶為閒散章京,負責看守杭州東門慶春門。

可年羹堯麵對姐夫雍正帝的薄情寡義,卻氣的故意穿著黃馬褂看城門。

依照規矩,若穿著禦賜黃馬褂,路過的文官必須下轎、武官必須下馬,以視對禦賜之物的尊崇。

年羹堯此舉,鬨的來往官員紛紛繞道,從山門或清泰門進城。

這日,年羹堯正穿著禦賜黃馬褂,懶散的斜靠在城牆上打盹,忽而一輛青頂馬車停在了他身側。

他正要讓對方滾開,彆擋著他曬太陽,忽而馬車簾子掀開半邊,露出一張意想不到的臉龐。

“三日之後,一具穿著黃馬褂的屍首,將會被一漁民發現,年羹堯將死在西湖內。”

“長姐!對不起!”年羹堯曲膝跪在了馬車前,悔不當初。

“你我姐弟緣分已儘,我擔不起你一句長姐,今後你這一脈,就改姓生吧。”

“好!愚弟餘生定日日為長姐和姐夫祝禱,日日懺悔自己的狂悖逆行。”

“可長姐,您不能背棄年氏一族。姐夫若知道您還活著,年氏一族定能重新崛起。”

年若薇忽而覺得自己的弟弟徹底無可救藥了。

她苦笑的搖頭道:“逆臣之姐,有何顏麵去見他,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軟肋,都在利用我來欺負他!如今我不再是他的弱點了,你們誰都彆想利用我!除非我死,否則誰都不能欺負他!”

是的,她知道四爺因為她弟弟年羹堯和年家子弟的囂張氣焰,受了不少委屈。

好幾回他一個人躲在養心殿內喝悶酒,酒後失態怒罵年羹堯狂悖,酒醒之後卻依舊對年氏子弟寬厚大度。

她都知道,知道四爺如此憋屈,都是為了她。

年若薇痛苦的扶額,她終是以自己的死,給四爺鏟除年家遞了屠刀,是她親自將年家推向了地獄。

如今她出自罪臣之家,愈發沒有臉麵去見他了,從她知道四爺將她的妹妹賜死之時,她就知道自己錯怪了四爺,年若薇絕望的潸然淚下。

“你的長姐,是敦肅皇貴妃,她用一條命保住了年家免於被誅滅九族。我與年氏一族再無瓜葛了,珍重,此生就不見了吧。”

“若想活著,你就需記住,我死了。”

年若薇戚戚然笑著放下了馬車簾子。

年羹堯含淚跪送馬車離去,忍不住狠狠的甩了自己好幾個耳光,都是他害得長姐用命來保全年氏全族。

姐夫念及長姐舊情,隻懲罰了他這一脈的年氏子弟,可他不能讓長姐與姐夫這輩子生生錯過,即便是死,他也要贖罪

陳家家主陳文宴續弦溫氏離世兩年之後,近來又低調的娶了第三位續弦。

那續弦姓生,乃陳文宴發妻生氏的堂妹,生氏自幼患有心疾,最怕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的吵鬨聲。

故而陳家並未擺宴,隻八抬大轎,將生氏抬入了陳家的私宅隅園內拜了天地祖宗,低調完婚。

雍正四年,恰值煙花三月時節。

年若薇正坐在隅園內的假山邊發呆,她想起當年就是在這與四爺和大阿哥弘暉相逢。

她記得那時暉兒還是個小奶娃,可憐兮兮的抱著她的大腿求抱抱,煞是可愛。

想到孩子,年若薇忍不住浮出柔柔笑意,一轉眼暉兒都當阿瑪了。

“夫人,你準備一番,如今婚假結束,你我需回京城府邸,畢竟我是需上朝的京官。”

陳文宴將一支巧奪天工的嵌寶石發簪,彆再年氏的雲鬢上。

“這是鑽石,西洋的舶來品。我瞧見這鑽石通透無瑕,與你倒是般配的緊。”

“夫君,我能不去京城嗎?”

年若薇很擔心她會碰到熟人,若再與他見麵,她怕自己會情緒崩潰,不管不顧的與他廝守,將他逼成遺臭萬年的昏君。

她不忍,更不願。

“陳家人都見過貴妃,你留在陳家更不合適,不如跟著我回京,你日日躲在府邸裡無需去交際,反倒自在些。”

年若薇想了想,覺得陳文宴說的有道理。

於是心情忐忑的收拾好行裝,當日就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陳家樓船。

她前腳才來到陳家在京城的府邸,緊接著又驚聞萬歲爺下旨,將敦肅皇貴妃追封為孝聖皇後的消息。

年若薇頓在原地默默良久,千言萬語終是化作一聲長歎。

晚膳之時,陳文宴忽地將筷子放下,麵色凝重的說道:“自得知你的死訊之後,他幾乎都住在了圓明園內,他這些時日很不好。”

“夫君,那些都是前程往事,待過兩年選秀之時,你悄悄尋些模樣與我酷似的秀女入宮,他定會歡喜。”

“他病的厲害,前幾日已選出顧命大臣,並傳令太子監國,內務府今日已將皇帝入殮的梓宮,運到了圓明園衝喜。”

聽到陳文宴這句話,年若薇登時驚的站起身來:“他得了什麼病?”

“太醫無解,他的脈案不大好,龍體每況愈下。”

“夫君!我我”年若薇忍不住哽咽的想說去看看她,可她如今是出自罪臣之家,她又如何有顏麵再去見他。

可他病了,她心急如焚,擔憂恐懼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陳文宴眼睜睜目睹心愛的女人為了彆的男人憂心流淚,頓時心如刀割。

可他知道,年氏離開皇帝之後,日日都行屍走肉的活著,他不忍看著心愛的女人如此痛徹心扉生不如死的活著。

“明日圓明園內舉行端午晚宴,你帶著人皮麵具去赴宴,散席之時,我需帶家眷去謝恩。”

“謝謝你,我隻遠遠的看一眼就成,絕對不會暴露身份。”

自從孝聖皇後年氏崩逝之後,皇帝就住在了圓明園裡,文武百官上朝的場所也改在了圓明園。

年若薇還沒來得及入圓明園,就聽到皇帝病重泣血,端午晚宴由太子弘曆暫代主持的噩耗。

年若薇正在用早膳,終於坐不住了,當即就焦急開口讓陳文宴幫忙去請榮憲公主。

“夫君,我要立即見到張廷玉的夫人馬佳氏。”

年若薇從飯桌上的蒸屜裡拿起一個饅頭,掰成了兩半,將其中半個饅頭遞給了陳文宴。

“你讓人將這半個饅頭送去給她,不必說彆的,她自會明白。”

“好。”

陳文宴眸色複雜的盯著正在默默垂淚的年氏,這些時日,她鬱鬱寡歡大病了一場,大夫說她得了心病,他心裡明白,年氏得的是相思成疾的心病。

心病,自然隻能心藥醫。

曆儘千帆,他終是再次留不住喜歡的女人,就此錯過一世

圓明園長春園內,今兒內務府送來了幾個伺候的宮女,年若薇帶著人皮麵具,恭恭敬敬的站在了第一個。

“馬佳雲惠!”蘇培盛幽幽的喚了一句。

年若薇往前挪了一步,畢恭畢敬的福了福身子:“奴婢在。”

“你到禦前伺候,現在就去伺候萬歲爺服藥。”

“奴婢遵命。”年若薇垂著腦袋,施施然入了內殿。

蘇培盛含淚目送冒充宮女馬佳雲惠身份的年糕,她若不來,萬歲爺恐怕真的快要駕崩了。

年若薇入了內殿,就被一股濃烈的藥味熏得頭暈腦脹,她端著藥盞,疾步來到龍床前。

當四爺憔悴消瘦的麵容出現在眼前之時,她的心間猶如針紮似的劇痛,才幾個月沒見,他怎麼將自己折磨得滿臉病容。

此刻四爺穿著一身縞素般的白色寢衣,虛弱的抬起眼簾,微眯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凝了她一眼,忽地冷哼了一聲,轉身背對著她。

年若被被四爺方才複雜哀怨的眼神看的心如刀割,隻一眼,她就知道四爺知道是她。

年若薇忍不住潸然淚下,緩緩坐在了床榻之前。

“萬歲爺先喝藥可好?”

“不必麻煩陳夫人!沒人會心疼爺,再過幾日等爺咽氣了,你再來奔喪吧。”

四爺的聲音,染著濃烈的哭腔,和讓人心疼的沙啞。

“陳夫人,你與朕這個鰥夫共處一室,又想做甚?”

聽到鰥夫,年若薇忽而忍不住笑中帶淚,心酸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

“那我走?”

年若薇作勢起身要走,忽而被四爺一把拽入懷中,旋身將她緊緊桎梏在身.下。

此刻他的憤怒情緒終於繃不住似的,他伸手將覆蓋在她臉上的人皮麵具扯落,暴烈懲罰般的吻不斷落下。

年若薇自知理虧,隻瑟縮的抱著他的脖子,任由他滿臉怒容的的狠狠齧咬著她的耳朵和唇瓣。

她的唇吃痛至極,緊接著口中彌漫開濃烈的血腥氣,她忍不住想喊疼,忽地被不斷落下的眼淚,灼得肝腸寸斷。

她忍著唇間劇痛和滿口的血腥,滿是愧疚的開始回吻他,可他卻喘著粗氣頓住動作,兀地趴在她的肩胛之上,將臉深深埋進她的懷裡,悲傷慟哭。

夫妻十餘載,她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沮喪,哭的如此肝腸寸斷,此刻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

他拖著沉屙的病體,暴烈的吻過她,又無助絕望的慟哭了許久,終於累的趴在她身上沉沉入睡。

此時蘇培盛端著湯藥入內,見萬歲爺趴在小年糕懷裡睡著了,終於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年糕,你為何會對爺為何如此狠絕,你葬身火海那一日,爺差點就隨你去了,爺左手都被大火燎出了瘮人的創麵,留了好猙獰的疤痕。”

“當時我們幾個奴才都攔不住,要不是我大逆不道打暈了萬歲爺,你二人早就天人永隔了。”

年若薇含淚欲要掀開四爺的袖子,忽而蘇培盛緊張兮兮的噓了一聲:“你可千萬彆吵醒爺,你就讓他睡一回好覺吧。”

此時四爺似乎在夢中有些慌亂不安,竟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卻不忘伸手將年若薇緊緊摟在懷裡。

年若薇這些時日亦是淺眠疲累,她含淚依偎在四爺的懷裡,與他一道沉沉入睡

“年糕,你該起來用晚膳了。”

錦秋不知何時,站在了床榻邊,年若薇揉著惺忪睡眼,卻猛然發現枕邊空空如也,頓時慌的坐起身來。

“爺呢?”

“爺在書房裡把自己關起來,誰都不知道爺在做甚。”

“他不要命了,還病著怎麼能處理政務,你們也不知早些叫醒我。”

年若薇急的連鞋子都穿錯了,趕忙拔腿朝著圓明園內的禦書房狂奔而去。

蘇培盛站在禦書房門口急的團團轉,方才看到爺起身後麵色紅潤了些,顯然小年糕是最好的良藥,爺立馬就病去如抽絲。

可蘇培盛還沒來得及說吉祥話,爺就寒著臉下旨,不讓奴才們入書房。

此時見到小年糕氣喘籲籲的趕來,蘇培盛當即就像尋到了救星,趕忙伸手幫小年糕推開了書房門。

年若薇急匆匆入了禦書房內,這才發現四爺枯坐在禦案前發呆。

年若薇笑著走向他,可他卻板著臉賭氣的轉身背對著她。

“嗬,陳夫人還有何事?”

他這一句陰陽怪氣,疏離淡漠的陳夫人,讓她心間一沉,年若薇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陡然間,她眼角餘光卻看到了鳳袍鳳冠,還有研磨好的丹青。

年若薇嘴角再次噙著笑意,疾步繞到了四爺麵前,可她才繞到四爺麵前,他卻賭氣的再次背過身去。

如此周而複始數次,年若薇索性坐在了他的懷裡。

“如今我已是皇後,有資格與爺共畫了嗎?”

“陳夫人,你需認清你的身份。”

四爺嘴上雖然還在陰陽,可一雙大掌卻口是心非的摟緊了她的腰。

“我在爺的心裡是什麼身份?”年若薇抿唇反問道。

“嗬不知道”

“既不知道,那說明我對爺來說,可有可無,那我正好回去做實陳夫人的頭銜好了。”

年若薇裝作起身要走,忽而聽到四爺焦急的喊了一句:“你敢!!”

她伸手捧起四爺消瘦憔悴的臉頰,心疼的忍不住落淚。

“對不起,若我不死,你就無法狠下心清君側。”

“我知道我弟弟年羹堯究竟對你有多過分,我不能讓任何人欺負你,隻能用這昏招,你彆氣了好不好。”

“我隻是沒有臉麵見你,年家辜負了你的信任,我當時還以為你真心喜歡我妹妹,我還想著成全你們。”

她是真的沒臉麵見四爺,四爺如此信任年家,歸根到底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如今她是逆臣之姐,即便她還活著當貴妃,不,是罪妃,彈劾她的奏折,定會將養心殿都淹沒。

她不想讓四爺被唾罵成寵幸奸妃的昏君,她絕對不要讓自己淪為四爺名垂史冊的汙點。

年若薇羞愧難當的掩麵啜泣:“我隻想讓你當個萬民敬仰的明君聖君,我不要當你的汙點和累贅,對不起,我該忍著不來拖累你的,我該忍著的嗚嗚嗚嗚”

“昏君又如何?爺隻要你!”胤禛含淚伸手將失而複得的女人摟緊,沒想到她竟然因為如此讓人心悸的理由離開他。

聽到四爺這句話,年若薇愈發難過的趴在四爺懷裡放聲痛哭。

“可否讓我以馬佳雲惠的身份陪著爺?”

“不準!爺必須昭告天下,冊立你為皇後!”

“可我已經是孝聖皇後了。”

“胡鬨,孝聖乃死後的諡號。”

“誰胡鬨,爺不是都定好了自己的諡號?憲皇帝?那我就是孝聖憲皇後。”

年若薇拿起放在禦案上禮部擬好的帝王諡號折子,看到四爺在憲字上圈了紅圈,她鼻子一酸,忽然慶幸自己回來,否則他恐怕要為她殉情了。

四爺甚至都在準備後世了,不僅親自選好了自己的諡號,還挑選了陪葬之物。

他是皇帝,可親筆寫下的陪葬之物,卻隻有寥寥幾個字:將孝聖憲皇後年氏生前所製故衣,為朕入殮貼身之物,年氏需與朕同棺而葬,爾等若不從旨,是為不肖子孫,人人可取而代之。

年若薇含淚合上奏折,此刻她終於意識到,今後即便是生死,都無法再分開她和四爺。

此時她聽到四爺讓蘇培盛尋禮部準備立後大典事宜,登時驚的開口說道:“爺,我想自己籌備立後大典可好?”

“你想如何籌備?說來給爺聽聽。”胤禛總覺得年氏又在憋壞水。

“就相熟的親朋好友吃一頓飯慶祝慶祝,我再穿著鳳袍顯擺顯擺。”

“嗬嗬!”胤禛無奈扶額,他就不該聽她的胡話。

“蘇哥哥,萬歲爺是不是準備好了畫師,你快些讓畫師來作畫。”

年若薇牽著四爺的手著急轉移話題。

自從四爺登基之後,這還是她頭一回與四爺一道共畫。

她興衝衝換上了四爺早就準備好的鳳袍裝束,又親手替四爺換上龍袍和帝王冠冕,就迫不及待的讓畫師快些來作畫。

年若薇抿著歡喜的笑意,終於與四爺一道入了帝後共畫。

此時年若薇忽然想起來被後世惡搞的雍正行樂圖,所謂雍正行樂圖,就是記錄雍正帝cosplay不同人物的畫像。

她當時看到後世那些惡搞雍正行樂圖的視頻,還在想雍正如此古板之人,竟還會穿著洋人的衣衫打虎,簡直可愛極了。

忽而她靈機一動,準備在今日見證雍正行樂圖的誕生。

“爺,我們隻畫肖像多無趣呀,不如畫些行樂圖可好?”

年若薇話音未落,忽而四爺伸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巴。

“咳咳都下去!”

“誒誒,畫師怎麼都走了?爺,快些讓畫師幫咱們畫行樂圖啊。”

“不知羞!”

“啊?”年若薇發現四爺耳朵都莫名其妙紅了,他害羞的時候,雖然依舊麵不改色,但泛紅的耳尖總會出賣他的情緒。

年若薇頓時一頭霧水,她說畫行樂圖,他怎麼還害羞了?

“你我的行樂圖隻能爺親自畫。”

“那太好了,爺快些畫吧,我都等不及了,爺快些啊。”

“好”胤禛笑著將年氏打橫抱在懷中,徑直前往床榻上。

直到她被四爺褪去鳳袍,與他耳鬢廝磨抵死纏綿之後,四爺竟然紅著臉,畫下她與他歡好之時的場景,年若薇登時漲紅臉,這才反應過來四爺似乎想歪了。

他還真是丹青聖手,畫的那羞人的行樂圖,竟然比她看過的精裝孤本,還讓人難以啟齒。

可他畫的還挺好看,年若薇看的心如擂鼓,身上也燥的慌,於是主動擁他入懷,踮起腳尖吻著他的薄唇

蘇培盛聽著禦書房內的男女歡好之聲,險些激動的落淚,高興的取來了吃灰許久的彤史本,開始一筆一畫的記錄。

他剛想落筆寫皇貴妃年氏,卻為難的搖了搖頭,轉而寫下:雍正四年五月初五,酉時二刻,帝於圓明園禦書房內,臨幸宮女馬佳雲惠,賜留龍精。

他依舊沒有寫下寵幸的次數,隻因他知道,隻要爺沒出屋子,壓根就掐不準爺到底要了小年糕幾回。

四爺素了小半年,今夜愈發索求無度了,要了她兩回之後,卻依舊興致勃勃。

年若薇擔心他大病初愈,身子骨還虛弱,斷不能縱欲,於是著急伸手推開他再次壓下的肩。

“爺,你大病初愈,可不能如此孟浪。”

“薇兒嗯”

四爺喑啞敷衍的應了一聲,可壓根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的折騰了。

侍寢的規矩隻在紫禁城裡有效,胤禛許久沒沾心愛的女人,壓根就忍不住,他也不想忍。

可她是他唯一的枕邊人,在床第之上,她知道該如何降服他的小性子。

他正食髓知味,忽地年氏又使了熟悉的小手段,他咬著牙沒過多久就丟盔卸甲,忍不住咬著她的耳朵,再次宣泄在內。

“壞!”胤禛輕喘著吻了吻她的臉頰。

“哼,我也是為了爺的龍體著想。”

年若薇取來了事帕子,替四爺清理身子,又擔心他孟浪,穿就上了二人的寢衣,這才依偎在他懷裡入睡。

第二日吃過早膳之後,蘇培盛就領了畫師來麵聖。

年若薇納悶的看向了四爺:“爺,今兒怎麼又讓畫師前來?”

“畫行樂圖!”

四爺此刻正摟著她的腰,說到行樂圖之時,竟然曖昧的捏了捏她的腰間軟肉。

年若薇腦海裡瞬間就想起昨晚四爺親手畫的行樂圖,登時漲紅了臉。

忽而耳畔傳來四爺的一聲輕笑,繼而四爺側過臉,貼著她的耳朵嗬氣說道:“薇兒若隻想讓爺親自畫,也可。”

“咳咳咳,那什麼,今兒豔陽高照的,著實適合作畫,爺我們快些出發吧。”

她捂著發燙的臉頰,逃也似的起身離開,身後傳來四爺愉悅低沉的笑聲。

年若薇聽到四爺在笑,頓時漲紅臉轉身坐在了四爺的懷裡。

“爺,今日讓我來親自搭配爺入畫的衣衫裝束可好?”

“好。”

年若薇狡黠的眨巴著眼睛,當即就讓恩普立即去準備她要的裝束。

胤禛原以為年氏會尋來龍袍,或者天子行獵打仗的威武箭袖盔甲,可她卻尋來了尋常百姓的裝束,甚至還有飄逸的道袍,魏晉風流的寬袍大袖。

他覺得這些奇奇怪怪的衣衫影響了帝王的威嚴。

直到年氏在他頭上戴了一頂小紅帽,他正要不樂意的說一句成何體統,可年氏卻指著她發髻上的紅頭巾嫣然一笑:“爺,你瞧瞧我們多般配呀,衣衫裝束都是情侶裝呢。”

他本就微不足道的不滿,瞬間化為無儘欣喜。

也罷,今日他就戴一回這風騷的小紅帽,哄佳人一笑。

唔,年氏竟又替他換上了同樣紮眼的小紅鞋,看久了還挺好看,胤禛心情愉悅,負手站在湖邊,任憑畫師作畫。

於是流傳後世的《雍正行樂圖》記錄下了最為生活化的雍正帝。

蘇培盛和奴才們都看傻眼了,不苟言笑威嚴的萬歲爺今兒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爺的裝束飄逸俊朗,在行樂圖中,或為魏晉風流的文人雅士,或是傳說中乘槎的仙風道骨神仙。

還如鬆間撫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伯牙與子期,采菊東籬的陶淵明、獨釣寒江的蓑笠翁等等。

直到年糕取來了一身洋人的衣衫,還有洋人的紅毛假發,還遞給了萬歲爺一把鐵叉,萬歲爺頓時麵色一沉。

“不穿!”

四爺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年若薇也不惱,轉身就讓蘇培盛去尋了一個女畫師來,她則轉身入屋內,換上了洋人的大裙擺。

蘇培盛一聽到小年糕說讓換女畫師,就察覺到不簡單,於是趕忙讓所有伺候的奴才統統背過身去。

此時他看到小年糕穿著露出胸前大片雪肌的的洋婆子傷風敗俗的裙子,頓時嚇得捂著眼睛,背過身不敢窺視。

“畫師,立即幫我入畫。”

年若薇才走出兩步,四爺忽然滿臉通紅的伸手捂著她的胸口。

“成何體統!換一身!”

她本就豐腴,這一身洋人女子傷風敗俗的衣衫,更是將她的柔軟勒得呼之欲出,胤禛呼吸都開始紊亂,隻覺得覆著她肌膚的手,都忍不住發燙。

“哼!爺是不是嫌棄我不好看。”年若薇裝作賭氣的哼了一聲。

“換一身再說。”

“我就知道,你就是嫌棄我為你生兒育女後,身型不再纖細。”

“好看的。”

胤禛凝眉,又柔聲補了一句:“爺喜歡你豐腴。”

“嘖嘖,那爺的意思就是不喜歡我年少時的苗條纖細?”

“”

蘇培盛捂著嘴巴快忍不住笑抽了。

這麼多來,素來英明睿智的萬歲爺,每回遇到小年糕,就變得理屈詞窮,此刻更慫得不知該如何回擊,簡直活脫脫個妻奴。

“都喜歡。”胤禛從來都對年氏的牙尖嘴利都毫無反擊之力。

“那爺為何嫌棄我選的衣衫嗎?”

“沒嫌棄!”

胤禛轉身入內,換上了洋人的西裝領結和小皮鞋,和奇怪的紅頭發,又接過年氏遞來的鐵叉,此時一陣虎嘯傳來。

這幅畫年若薇早根據後世的雍正穿洋裝打虎的行樂圖,早早的就讓人送來了猛虎。

滿人都喜歡於打虎,大清皇帝更是熱衷於打虎,甚至打虎是天子狩獵的傳統,代表天子為民除害,對生民的愛護。

“爺小心些。”雖然那老虎被馴服過,但年若薇仍是提心吊膽。

直到四爺輕而易舉的就將猛虎製服在腳下,年若薇忍不住歡呼雀躍,衝到了四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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