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 / 2)

第51章 拯救未來的唯一方式

謊言也是真相的一部分, 是用金錢編織而成的黃金牢籠。

穆庭葉藏曾用這個方法騙過他的父親,如今卻不想用第二遍。

他有些好奇,紀德為什麼對那個問題感興趣, 不惜千裡迢迢,甚至願意冒著危險帶走愛麗絲, 隻為得到一個答案。

這麼想著,穆庭葉藏問出了口:“介意告訴我你的故事嗎?”

“作為交換, 可以提前給你一部分答案。”

這個時間點, 也該找到這裡了。

故事是一個具有時間性的過往詞彙,這兩個往往和記憶相關聯。

從表情來看,紀德的那段過往並不怎麼美好。

他深吸一口氣, 語調和缺乏打理的發尾一樣乾燥, “你知道我從哪裡來。”

穆庭葉藏點頭,一個人身上的氣質騙不了人, 浸染著鮮血的硝煙味, 輕易去不掉。

“我的異能力……”紀德扯出一個嘲諷的笑, 又很快抹平, “在遇到危機時, 能短暫的預見未來,時間並不長,隻有幾秒鐘, 卻也足夠讓我渡過危機。”

這種能力很好用,十分適合那些危險又刁鑽的任務。

一開始他還會因躲過一次次危機而感到慶幸, 時間一久,他的身體已經習慣於在大腦下達指令之前行動, 思維僵化,麻木不堪。

功績隨著任務次數一起增長, 敵方帶來的傷疤成了榮譽的象征。

緊密的任務安排抹殺了個人思想,戰場上消息閉塞。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他的部隊在國內達成和平協議的前提下,對契約方開戰。

最後一場勝利將他們推向罪惡的深淵。

彼時的英雄成為了罪人。

一部分人無法接受,選擇了自殺。

還有一部分人在看過家裡寄來的書信後,被迫放棄了生命。

最後剩下一部分人,那群無法死去、失去一切的人,紀德帶著他們組建了新的隊伍——MIMIC。

變成行走世間的幽靈,模仿著其他人類生存,不斷尋找著將自我的束縛從這片土地上解脫的方式。

直到某一天,西伯利亞的寒風吹來了新的希望。

異能力幫助他預見未來,卻也框定了他的現在。

過去肢體留下的機械記憶又控製了他的選擇,繼而影響了未來。

他和同伴都被困在這方死局中,求死不能。

那本書上隻有問題,沒有答案。

所以他遠渡重洋來到了這裡,隻為尋得一個結果——

當一個人能看見未來時,他的人生是否早已成為命運的棋子,拚儘全力也無法逃離那個既定的未來?

自己的軀體又能否得到安眠?

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得分與否全靠提出者的心情。

用於衡量天平的一側是接下來的回答,另一側則是穆庭葉藏的生命。

隻有完完全全的平衡,雙方看起來勢均力敵,才有進入下一步的資格。

為了給孩子們提供良好的的家庭環境,穆庭葉藏特意找了心理學專家進行學習。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紀德想要聽到的是什麼樣的話。

不需要太準確,越是模糊越好,契合他現在的心理情況,還要摻雜一小部分的引導性回應。

然後把主動權交付出去,讓他做出計劃中的選擇。

這才是交易!

很久沒有玩過這麼刺激的遊戲了,在看到頂麵嵌進去的玻璃有黑影略過後,穆庭葉藏露出了在談判場上慣用的笑容,溫和的同時帶著點距離感,足以吸引人靠近,並心甘情願的感到敬畏。

“拯救未來的唯一辦法就是改變過去,也就是你的現在。”

欲望是人們心中的煙花,隻需要一個想法就能被點燃。

有的人欲望燃儘,連同軀體一起變為代價,有的人點燃欲望,卻又渴求著更多的欲望。

無論是哪一種,都將在恐懼與貪婪的催促下走向末路。

始終都在贏的人,隻有莊家。

那個站在原地,不偏不倚,不動聲色掌控全局的人。

穆庭葉藏看向紀德,露出一個飽含歉意的微笑。

現在還不到我輸的時候,就隻能先委屈你了。

在穆庭葉藏說完這話後,紀德的異能力被迫發動。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高處的狙擊、側方的刀劍、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壞掉的玩偶和自相殘殺……

數不清的死亡方式在紀德腦海中輪番上演,即便變換位置,依舊躲不過去,就像是避不開的……詛咒。

在紀德愣神的這幾秒中,穆庭葉藏的食指和中指伸到左袖口內,在貼近手腕的位置,拽掉了藏在裡麵的刀片,波瀾不驚的割斷綁著他的繩子。

幾個呼吸間,攻守易形。

揉著總算是能自由活動的手腕,穆庭葉藏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上麵寫著阿德爾森和他的聯係方式,“可以去聯係他,報我的名字,能免費給你提供一些輿論上的支持。”

有時候答案並不重要,行動才是最重要的。

通過阿德爾森的報社快速大量的投入【國家英雄慘被汙蔑,被迫遠走他鄉】的新聞,絕對能引爆輿論。

隨後推動國際刑警入場,以第三方的身份介入調查,很快他們就不必躲躲藏藏。

亞當被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帶回前,他們交換了聯係方式,偶爾也會有聊上幾句。

大部分時間是亞當給他發一部電影與觀看鏈接,內容大多是人類與智能機器人之間的故事,並給出評價。

穆庭葉藏則會從不同的角度分析深層原因,加速亞當的邏輯思維模塊運轉。

兩人的關係還算是不錯。

正義的刑警先生,不會讓任何一個值得稱讚的人受到汙蔑。

堪稱是完美的結局。

依舊不斷預見自己死亡方式的紀德有點分不清現實和未來,他身後的隊友一個個倒下。

在接過名片時,他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有一位年輕的女性說:“你們幾個混蛋,傷口給我弄大點啊!”

張狂的語氣,聽起來比匪徒還要匪徒。

身旁有色彩斑斕的蝴蝶紛飛,仿若來到了天堂,可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哀嚎又將他拽回地獄。

紀德轉過頭才發現,哪有什麼地獄,隻是人間。

可人間比地獄還要地獄。

正在同胸口下方的麻繩鬥智鬥勇的穆庭葉藏有點不太敢抬頭。

他知道會有人來,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在一片鬼哭狼嚎聲中,他的助理幾個跨步,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捧著一個文件夾就竄了過來,“快簽字啊,老板!兩個小時之後要用的!”

“我……儘量。”穆庭葉藏向上抬了抬胳膊,把那隻解開一小部分的繩結往上提了提,以一個彆扭的姿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記得要參加年度會議!”

助理先生急匆匆的來,又風風火火的去,臨走還不忘讓門外那群警察帶走匪徒,可謂是將儘職儘責與大嗓門做到了極致。

見穆庭葉藏的動作如此困難,善解人意的森鷗外反手握著手術刀,指腹抵著刀背,毫不猶豫的自下而上的劃破了穆庭葉藏身上的繩索,順帶割掉了部分領帶。

“嘶……”規避危險的本能讓穆庭葉藏往後仰,緊接著又被一個冰涼的金屬長條托住下巴。

他低頭一看,是手術刀的刀柄,便鬆了力道,順從的跟著刀柄的牽引往回走。

甚至還有閒心開玩笑,特意握住森鷗外的手,把被捆紅的手腕露出來,“對我溫柔點啊,很疼的。”

不遠處的與謝野晶子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看看森鷗外又看看穆庭葉藏,最終選擇拎著砍刀,帶著江戶川亂步先行離開。

雖然多多少少知道點什麼,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想直接看到穆庭葉藏和森鷗外在一起調情。

尤其是後者,隻是出現,就感覺空氣和眼睛都被汙染了。

惡心,實在是太惡心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屋內隻剩下他們兩個。

森鷗外也懶得偽裝,直接扔下手術刀,向下的刀刃劃破了捆住腳腕的繩子。

刀身落在地麵上,傳出一聲沉悶的回響,濺起一小圈塵土。

恢複自由穆庭葉藏剛想要起身,又被森鷗外按著肩膀坐下。

正疑惑時,殘留的領帶就被拽下,連帶著襯衫頂扣也被解開。

領結下方,幾天前就沒電的竊聽器被當做垃圾丟棄。森鷗外的手鑽進襯衫的縫隙,將新的放了進去,在靠近心臟的位置。

“一定要放在這裡嗎?”穆庭葉藏可惜的目光看向地麵那截領帶,又看著明顯突起一塊的襯衫。

不換地方的話,就要一直穿著外套了。

“你也可以選擇丟了,我不介意。”

雖然在笑,但明顯能看出生氣跡象的森鷗外撂下這話後轉身離開,像是身後完全沒有第二個人一樣。

已經開始想第二版補救方案的穆庭葉藏不敢跟的太近,乾脆和門外的太宰治作伴。

兩人拋棄了更為便捷的工具,選擇了最為原始的步行,往河流的上遊走,最終停在了lupin的門口。

這家酒館隻在傍晚到淩晨時分營業,還有十多分鐘才會開門。

周圍用霓虹燈製成的招牌閃著各異的光澤,穆庭葉藏攥緊了心臟附近的竊聽器,“想好了?”

“嗯。”太宰治點頭。

"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在裡麵,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兩人之間的道彆很是平常,不像青春電影裡演的那樣充斥著錯過與病情。有的隻是禮物,和在原地注視孩子離開的監護人。

指針走向整點,在太宰治走進lupin前,他回頭望了穆庭葉藏一眼,真心實意的說道:“謝謝。”

謝謝你願意帶我離開,也願意讓我離開。

“談完了?”

身後是森鷗外的車,他吩咐司機在外麵繞了大半圈,趕著點來接人。

“彆對孩子那麼嚴苛。”拉過森鷗外的手,穆庭葉藏往他的手心放了一把鑰匙,“有時間帶你去彆的地方住幾天,就當是放鬆心情”

送禮物可不能厚此薄彼。

手中鑰匙的造型古樸簡潔,用料似乎是黃銅,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

是古堡的鑰匙?

森鷗外沒有回答,收下了禮物的同時吩咐司機開車,把穆庭葉藏一個人扔在原地。

此時走進lupin的太宰治收到了一封信,裡麵是異能特務科的臨時招聘書,簽完字就能上崗。

還有一張小卡片,印著一串字符——AEZAKMI*。

看完這兩樣東西的太宰治翻開信封去看郵戳上的日期,落款是三年前。

很久之前,就有人為他準備好了一切。

第52章 產業異動

自從太宰治離開港口Mafia, 穆庭葉藏/獨處時,總有一種留守老人等待兒女歸家探望的感覺。

為了擺脫這股詭異的孤寂感,他開始加速自己的產業布局。

除了必要的休息時間, 幾乎全都待在港口Mafia的辦公室裡處理各地往來的文件。

連集團都不怎麼去,每天他的助理都會搭乘專車來送文件, 並在離開時隨機惡狠狠的瞪一個路過的組織成員。

這種情況在下個月基礎工資上漲8%,獎金翻倍的策略下消失殆儘, 他開始微笑麵對每一個人。

隻不過這個微笑友好措施隻實行了三天, 港口Mafia內部就開始流傳:穆庭顧問的助理瘋了這種言論。

好不容易壓下的脾氣在此番言論下卷土重來,愈演愈烈。

從瞪一個,變成了瞪一路, 就連乾部都不能幸免。

除了集團工作之外還要跟進恢複紀德一行人名譽之事。

阿德爾森那個沒底線的家夥, 隻在前提投放了新聞,賺足了噱頭與名聲後果斷退場, 給穆庭葉藏留下一地的爛攤子。

好在中原中也在附近出差, 利用這一點撕開一個口子, 搶了不少本地組織的生意, 也算是間接報複為這些組織提供庇護的阿德爾森。

剩下的內容有亞當幫忙, 相信用不了多久,紀德就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任何場合。

想到這個穆庭葉藏也是頗為無奈。

上一次被綁並不是他的計劃,他手底下的所有渠道都沒有收到紀德登陸的消息, 這完全是一個意外。

亞當帶走紀德一行人之前,他專門問了這個問題。

對方的回答則是——船工。

這一群在歐洲令人聞風喪膽, 一度被各個地區認定為恐怖組織的團體采取了最合法的方式。

他們搭乘了俄羅斯前往橫濱的輪船,以船工的身份。

得知真相的穆庭葉藏暗自讓助理刪除了加大信息、技術等部門自檢自完善的工作通知擬稿。

誰能想到這種方式呢?

就像實驗室裡的那群教授也想不到自己當初接下了研發周期這麼長的一個工程。

先前帶的幾個學生都成了教授, 開始帶學生了,他們還泡在這個項目裡。

產出的疫苗也是一批接一批, 編碼從*002排到了*078,可沒有一個能撐到完整的實驗流程結束。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穆庭葉藏隻好把在外旅遊的魏爾倫喊回來。借用了他身上的母本細胞,勉強培植出來一個半成品。

做出來的東西也不是完全沒法用,就是有點副作用。

注射過*079的樣本,會在半小時後出現意識清醒,卻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的休眠現象,並在四十五分鐘之內強製機體陷入沉睡。

幸好這種藥劑對身體的傷害性不算太大,基本上可以再強製沉睡期間恢複,不會傷害到大腦頓、神經和肌肉。

有了*079的中原中也行事愈發肆無忌憚,新傳回的身體報告顯示他已經對藥劑產生了抗藥性,必須儘快研發*080。

交代完相關後續事宜,穆庭葉藏總算是能喘口氣,開始按照時間順序處理緊急程度次一級的郵件。

先是快速的過了一遍,將幾個醫療中心建設學術交流大會的邀請函轉發給了菲茨傑拉德。

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在菲茨傑拉德那裡,這種郵件會被自動攔截,並送到垃圾箱裡。

在學術交流邀請的郵件下,是出版社發來的申請。

刨除沒有用的問候語和客套話後,大致的內容是:

前段時間織田作之助發表的處女作大火,熱情的粉絲紛紛從各地寄來夾雜著仰慕的催稿信。

若發的是電子郵箱,他們也不會來打擾。

可大部分人遵照著故事主人公的方式,選擇了手寫信,以此來表達自己催稿的決心。

出版社的郵箱因此爆滿,希望穆庭葉藏能聯係到織田作之助,將粉絲的信領走。

很早之前穆庭葉藏就有一個想法,將報社同出版社的工作內容分的更開一些。

兩者權利雜糅,出現問題也不好分辨責任方。

此前一直沒找到機會。

若是處理的隨意,難免會引起部分人的不滿。

作為社會的喉舌,要是在工作中摻雜了太多的個人主觀情緒,就會影響報道的公正性。

他可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穆庭葉藏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既然主編都發了郵件,他也不能裝作沒看見。

這個過程不能操之過急,先將共同的業務分離出來,增設新的部門。

至於負責人,非太宰治莫屬。

那本書可是他帶過來的,再加上他那因各種原因被一扣再扣,隻剩下基本工資的工資條,確實需要一個兼職挽救一下。

就算以後不加入任何一方勢力,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這麼想著,穆庭葉藏給相關人員約了一個線上會議,一來是讓他們彼此熟悉一下,二來則是告訴其他人,新來的編輯有靠山,並且來頭不小。

耳機裡是長短不一的介紹,各個負責人隻知道這場會議要設立一個新部門,分管織田作之助的後續出版事宜,鉚足了勁把自己部下的優勢誇大三份,恨不得把某某合適這幾個字貼在腦門上。

把持更多的位置,也就拿到了更多的權利。

就算沒被看上,能被大老板記住也不錯。

反觀屏幕下方的太宰治安靜的不像話,存在感也低的很,其他人隻當這是會議記錄員,沒放在心上。

值得一提的是,那本書的出版給織田作之助帶來了一筆可觀的收益,目前已經從港口Mafia辭職,正在為自己的海邊小屋積攢初始資金。

借著紀德一事沒少讓中原中也在外敲詐的森鷗外心情格外的好,就連處理文件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看著剩下那一摞投行與證券公司發來的文件,森鷗外拿起又放下,毫無愧疚的把這些帶給了穆庭葉藏。

見森鷗外推門而入,穆庭葉藏在屏幕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等一等。

森鷗外那少見的好奇心突然上線,放下文件後,放輕腳步繞到穆庭葉藏身後,撫上他的側臉,輕輕敲了敲耳機。

悶響自耳道傳進大腦,穆庭葉藏下意識的側過臉去看他,原本落在臉頰的手指隨著動作擦過嘴角。

不知想到了什麼,耳尖瞬間泛紅發燙。“先等一等。”穆庭葉藏拍了拍森鷗外的手背,頗為不自在的說:“我在開會。”

聽到穆庭葉藏的話,森鷗外看向電腦屏幕。

上麵全是低著頭,不想窺探上司隱私且發際線堪憂的管理層,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太宰治,正麵帶鄙夷的對他豎著中指。

“稍後聊,不打擾你了。”絲毫沒有感受到尷尬情緒的森鷗外對著自家前任乾部笑了一下,離開了攝像頭的捕捉範圍。

感覺到耳邊的熱度降下來後,穆庭葉藏咳了一聲,給其他人發出信號,“會議繼續。”

說完這話後,那些盯著鞋尖和地板看了半天的管理者也恢複了往日的精明,繼續給自己的下屬拉票。

但剛才那一幕對他們的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小。

再怎麼看那也是男人的手吧!

他們紛紛想起前段時間的離譜傳言,有時候,謠言也不是不能信。

本就內定好人員的會議開的很快。

給雙方一個相互認識的機會,宣布職位與選擇,囑咐他們相互配合工作。

待其他人離開後,穆庭葉藏單獨交給了太宰治一項新任務。

他相信芥川龍之介的處境不是個例,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還有其他人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

如今太宰治在異能特務科任職,以相應的情報工作換取檔案的洗白。

查出管理不合格的區域,對他的將來大有幫助。

會議結束,摘下耳機的穆庭葉藏揉了揉依舊帶著點熱度的耳尖,翻開新送來的文件,製定後續的投資方向,低著頭說道:“還有什麼事?”

自從愛麗絲的模樣在穆庭葉藏麵前暴露後,森鷗外也不藏著掖著了,有什麼東西都讓愛麗絲去跑腿。

送文件的是本人的話,一定還會附帶其它請求。

“還記得乾部A嗎?”

“他又想做什麼?”

提到這個名字,兩人都皺起了眉。

森鷗外是受不了對方極其張狂,將港口Mafia當成自己的保鏢團隊來使喚的態度,早知道當初就不要那二十億了。

雖然心裡這般想,可若是讓他回到過去,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收下那筆錢。

這世界上可沒有人嫌錢多。

穆庭葉藏皺眉則是單純覺得對方罵的太難聽,缺乏教養,處理事務的方式也很差勁,從頭到腳都看不慣他。

看著洋裝店售貨員發來的上新通知,森鷗外的語氣都輕快的不少,“他讓我提醒你看信息。”

信息?

穆庭葉藏將A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看完他發的信息後,反手發了個沒興趣後又給送了回去。

先前接管澀澤家的部分海外企業出現了管理問題,必須儘快解決,否則漏洞會越來越大。

他沒空去參加A手裡那些華而不實的宴會。

清楚穆庭葉藏選擇的森鷗外也不多勸,反正某人也快沒有發出邀請的機會了。

多次拒絕的邀請,讓對方的情緒管理失控,是最好的行動催化劑。

森鷗外慵懶的撐著臉,眼中流淌蠕動著怪異的熾熱。

“林太郎!”愛麗絲帶著怒氣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今天是一幸庵的限定甜品日,我一定要吃到!”

在穆庭葉藏複雜的神色中,森鷗外一秒切換至溺愛父親角色,語調上揚,“沒問題,讓我們先換一身衣服。上次買的那一身白色塔夫綢禮服去甜品店一定很合適!”

“穿著白色禮服的愛麗絲一定和奶油一般令人著迷。”

“不要。”門外愛麗絲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十分嫌棄的拒絕了此項提議,將站在身後的芥川龍之介推了進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心係白色洋裝的森鷗外連忙追了出去,將空間留給芥川龍之介和穆庭葉藏。

穆庭葉藏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後招呼芥川龍之介坐下來。

對方拘謹的執行著命令,坐的老遠。

要不是沙發有長度限製,穆庭葉藏毫不懷疑這孩子會坐到門後麵去。

多少明白原因的他也沒強迫芥川龍之介靠近。

“穆庭先生。”做足了心理建設的芥川龍之介僵著身體,藏在大衣下的手指相互糾纏在一起,如同他此刻的思緒,“您能告訴在下,太宰先生為什麼離開嗎?”

在和妹妹離開前,芥川龍之介的生活被生存與掠奪這兩個思想填滿,貧瘠疲倦的生活讓他無暇去思考更多的可能。

此外他唯一多記住的就是各種節日的時間,因為在那段時間前後,他們的生活質量會好一些。

直到太宰治將他帶離那個環境,告訴芥川龍之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有意義的。

但是他離開了,悄無聲息,沒同任何人告彆,也沒有告訴芥川龍之介活著的意義。

就這麼離開了,拋下了自己,像是甩掉了無用的累贅,輕鬆的飛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是追求的一種具象化形式。”穆庭葉藏看著眼前這個和太宰治經曆相似的人。

在困境中找到渺茫希望的群體就是容易這樣,明知道將絕大部分的情緒放在另一個人身上,早晚都會遭到反噬,也絕不改變想法。

在他們心裡,就算有反噬作用,也好過一聲不吭的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

“今天想吃更貴的一餐,想要買一件適合自己的衣服,想要得到某個問題的答案,這些都是追求的一種。太宰之所以離開,是因為他選擇的追求是這個,和其他人無關。”

當然還有森某人的逼迫,穆庭葉藏將這個因素藏在了心底。

芥川龍之介不由得呆愣在那,得到的答案與自己心中的每一個備選都對應不上。

太宰先生之所以離開是因為他選擇了離開,這是他的追求,就像自己選擇了追隨對方一樣,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一直困住芥川龍之介的迷霧終於散開了一些,儘管依舊看不清太遠的地方,但總歸是看到了前進的方向。

“多謝您。”芥川龍之介握緊了拳頭同穆庭葉藏告彆,他現在也要因自己的追求做出選擇了!

原先熱鬨的辦公室重歸寂靜,給熟知的人發了信息,簡單解釋了一番接下來的旅程後,穆庭葉藏帶著助理趕往機場,他們要搭乘今天下午五點的航班趕往美國,處理前澀澤家的產業事故。

在穆庭葉藏搭乘航班離開橫濱的同時,待在異能特務科的太宰治毫無心理負擔的指使他的上司替他寫了一份報告。

“除了貧民窟還要檢查孤兒院以及根據戰後政策雇傭未成年群體的店鋪。”太宰治在意見箱前對著上司交過來的報告頤指氣使的挑三揀四。

路過的職員見怪不怪,默默加快了自己路過的速度,生怕被太宰治抓了壯丁。

“沒問題,我立馬去改。”上司勉強維持著笑容,帶回了那份報告,轉身時還不忘通知財務部扣除太宰治的一部分工資。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發泄方式了。

這個家夥在報道第一天就大張旗鼓的告訴所有人,他的監護人是穆庭葉藏。

這無疑給向特務科發放工資的財務省帶來了極大的壓力,第一時間給特務科負責人發了通知,要求整個部門務必配合太宰治的工作。

於是乎,標準的下克上出現了。

甚至克的死死的,沒有任何解決辦法。

當年的金融危機,不少職員的賬號都使用了穆庭葉藏的信譽進行借款。

事件解決後,由於這部分款項全都是個人資金,完全沒有辦法報銷。

職員也沒有錢還這麼大額的借款,最終全都變成了不良資產,還是穆庭葉藏這個擔保人填上的。

因此財務省對他怕的不行,每天提心吊膽的做噩夢。

噩夢的內容隻有一個,那就是穆庭葉藏讓他們還錢。

在穆庭葉藏表示要塞人進來時,財務省上下都表示了歡迎。

隻要不提還錢,無論做什麼他們都很樂意。

更何況太宰治霍霍的不是財務省,是內務省的下置機構異能特務科。

目送上司離開的太宰治撬開了意見箱,翻看著箱裡的匿名信件。

關於太宰治個人工作態度不端正的意見。

看到這個標題,太宰治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順手就扔進了碎紙機裡,毀滅證據。

緊接著拿起了另一封——

加速建設權責分明型部門。

這個好像有點意思,太宰治往後看了幾行。

在看到:某些職員上班時間偷懶磨滑,紀律性、時間性極差,完不成個人本職工作,拖累部門進度。的字樣後,毫不猶豫的把這一封也扔進了碎紙機,和上一封已經化作紙屑的意見信作伴。

有碎掉幾封毫無營養的意見信後,太宰治在一封加強職員福利建設的信件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怕其他人找不到重點,太宰治還特意將關鍵內容進行了標紅。

最後用膠水貼在了大門口,保證路過的人都能看得見。

做完這些事後,太宰治拿到了上司送過來的新一版報告。

“多謝了。”摸著還帶有溫度的報告,太宰治朝著分管他的負責人辦公室走去。

“啊,對了。”走到中途,太宰治忽然回頭,把要開口罵臟話的上司反嗆了一下,“作為辛苦費,這個月工資送你了。”

這點工資就算翻倍也不夠他花的,還不如送人。

因太宰治回頭,上司硬生生從咒罵轉變為微笑的臉龐十分扭曲,但在聽到白得一個月工資時,內心的喜悅完全無法掩蓋。

緊接而來的則是如海般的懊悔,他剛才為什麼要扣太宰治的工資啊!

看著上司臉色不斷變換的太宰治在心中暗笑:瞧,隻是花了一點小錢,就能讓人欣喜若狂,很劃算的一筆買賣。

這算是他在死板的工作中,為數不多能獲取的樂子。

入職這麼長時間,這還是太宰治第一次直麵自己的部門負責人,對方不是在泡病號,就是在泡病號的路上。

見他一麵,比登天還難。

折騰完上司,心情舒緩的太宰治總算是有了點下屬的自覺,將報告送過去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太宰治。”

舉起一根手指的太宰治回答:“到!”

“由於你近期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現,我們決定加速你重返社會的過程。”

說著,負責人遞了一個紙質檔案袋給太宰治,“這裡麵是你的檔案,從今天開始,你的過往履曆可以讓你和其他麵試者取得同等待遇。”

“那我們部……”

太宰治話還未說完,就被負責人攔了下來,“特務科已經滿員了,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招聘的需求。”

“那還真是可惜。”

“是啊,失去一名優秀的職工,我們也感到非常心痛。”

在雙方裝模作樣,虛與委蛇的客套話下,太宰治帶著乾淨的檔案,從異能特務科離職。

在他離開大門的一瞬間,屋內爆發出一陣極為強烈的歡呼聲,像是送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

第53章 師傅你們是做什麼工作的?

那部分海外企業內部關係的複雜程度遠超穆庭葉藏的想象, 每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處理問題,睡覺前又會冒出新的。

本打算半年內處理完成的計劃,一拖再拖。

次數多了, 任誰都能感到不對勁。

在冷處理了三天,且沒有任何新問題暴出後, 穆庭葉藏愈發確信一點。

有人不想讓他回橫濱。

對方的手段很高明,處理完業務走向後, 卡著他的資金鏈。

平時都是一些細枝末節, 不影響營收的小問題,可一旦他表現出了任何想要離開的訊號,部分企業的資金鏈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堪比教科書上出現的種類。

多次嘗試無果的穆庭葉藏聯係了森鷗外, 對方告訴他一切正常,就連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也這麼說。

為了讓他安心, 太宰治還專門發了他在新單位工作的照片, 旁邊就是江戶川亂步的深色鬥篷。

這麼一看, 違和感更強了。

這兩人一向不對付, 現如今居然能和平相處。

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大事發生了, 且大概率和他有關。

開始思考如何回到橫濱的穆庭葉藏並不清楚阻礙他的不止一個組織。

發完照片的太宰治,趁國木田獨步專心處理公務,將自己的部分工作摞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在和江戶川亂步打了個招呼後, 太宰治離開偵探社,準備去調查近期的都市傳聞——食人虎。

先前在異能特務科工作的最後一天, 太宰治截下一份密信,是北美的異能組織【Guild】發出的懸賞, 他們用七十億美金作為報酬,在世界範圍內尋找“Tiger Beetle”, 追蹤信號最後一次給出回應是在機場附近。

走在路上的太宰治看到春遊結束的幼童,隨手將有些破爛的花環丟進河道。

像是受到某種引誘,太宰治義無反顧的走到河裡,在抓住花環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也被抓住了。

“不要想不開啊!”身後的人這樣說著,用力拽著他往岸上走,“我帶你上去!”

被誤會的太宰治剛想要開口辯解,就被身後人帶起的水花糊了一嘴,不小心吸入花瓣的他悶聲咳嗽起來。

這樣一來,身後那人愈發確定,太宰治是在自殺。

將人帶上岸後,太宰治順著對方的動作癱在路麵,手裡還攥著那個沒剩多少花的花環。

身旁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他想起了芥川龍之介,太宰治為數不多的愧疚心在此刻大爆發。

“少年。”坐起身的太宰治雙手插兜,在摸了個空後,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間,但在對岸瞥到熟悉的人影,又恢複了自信心,“有什麼是我能補償你的嗎?”

“餓了?”對方肚子顯然要比他這個人直接。

“那就一起走吧,剛好同事要請我吃飯。”找到臨時錢包的太宰治十分大方,他衝著河對岸喊道:“國木田,你把我的工作都做完了嗎?”

“混蛋太宰!”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國木田獨步就氣不打一處來。

辛辛苦苦批了半天的文件,居然都是太宰治的工作。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工作進度為零。

現在居然還要用他的錢包請客,國木田獨步手裡的筆記本被捏的吱嘎作響,恨不得此刻在他手裡的是太宰治本人。

先前的教師生涯讓他對擾亂課堂的孩子格外有耐心,在心中將兩人都替換成不良生的國木田獨步最終還是帶著他們去了餐廳。

在路上他們交換了名字,也讓國木田獨步知道了另一個不良生的名字——中島敦。

看著吃了一碗接一碗茶泡飯的中島敦,國木田獨步轉身去隔壁藥店買了促消化的藥。

回來就看到太宰治抬頭看著房頂,一直搞不懂自己搭檔腦回路的他問了一句:“你這是在乾什麼?”

“國木田,快看!”太宰治興奮的指著橫梁,“這根木頭一看就很適合……”

想起最終買單的人是誰後,太宰治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發散的思維,“一看就很適合搭秋千。”

吞掉最後一口茶泡飯的中島敦捂著吃撐的肚子,癱倒在椅子上。

看著用過的碗在自己麵前摞成小山的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院長說過像他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找不到養活自己的工作。

麵前這兩人或許有一份體麵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工資夠不夠飯錢。

還沒學會掩蓋自我情緒的中島敦將自己心中所思全都印在了臉上。

萬一沒錢買單的話,就把自己押在這裡好了。

無論是洗盤子還是拖地,隻要給茶泡飯吃就可以。

隨即他又想到了那個一直追在自己身後的老虎,四下看了看餐廳的構造,確定這裡完全抵擋不住老虎後,沮喪的拉著臉,從碗山裡露出眼睛,“兩位……是做什麼工作的?”

將中島敦的情緒全都看在眼中的兩人對視一眼,由太宰治說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們是偵探哦。”

計劃一再被打亂的國木田獨步接過賬單結了賬,催促太宰治繼續工作,“我們就職於武裝偵探社,近期若是聽到什麼線索,還請聯係我們。”

遞出名片的國木田獨步扯著太宰治往外走。

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被浪費掉了,全都要怪這個人。

“線索?”即便在流浪途中,中島敦也聽說到過武裝偵探社的名頭,那個專門處理不好界定的危險性工作的偵探團隊,遊走在白天與黑夜之間的異能武裝集團。

“具體是有關於什麼的線索?”

這種事情應該是有獎金的吧,中島敦的思緒開始神遊天外。

“你沒聽到過嗎?”太宰治的目光一瞬間淩厲起來,他翻了個身,從國木田獨步手中掙脫,“近幾日一直在作亂的,傳聞中的食人虎。”

“剛才吃飯的時候你說過的吧,被孤兒院趕出來後,流浪到橫濱,算起來你的活動日期似乎和那個【虎】很相符。”

本想讓太宰治收斂一下,不要嚇壞路人的國木田獨步在瞥到中島敦那慌亂的眼神後,拽著他的衣領,強行把他押在座位上,“你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瞅準時機的中島敦越過國木田獨步的阻攔,朝店門口的方向跑去,但剛走了兩步,就被太宰治伸出的腿絆了個正著。

在扶著中島敦起身時,太宰治避開國木田獨步的視線,擰開了手裡的鋼筆,尖利的筆尖戳在血管上,隨著血液的流動,在上麵戳出一個墨色的點,“最好老實點哦。”

好快!完全沒看到太宰治是如何出手的中島敦快速點頭。

得到答案的太宰治將鋼筆收了起來,扔給了它的所有者,“你今天怎麼丟三落四的。”

“欸?”接過鋼筆的國木田獨步愣了一下,他的鋼筆是什麼時候丟的?

被威脅過後的中島敦很老實,問什麼答什麼。

自己離開孤兒院後走的什麼路,在什麼地方遇見的老虎,最後一次見到虎的時間。

國木田獨步邊記錄邊對照已有的信息,中島敦給出的內容和調查到的信息完全相符。

今天這一趟也不算全然無獲,最起碼知道了虎和中島敦有關係。

太宰治笑著拍了一下手,看向中島敦,“好了,既然這樣的話,你願不願意應聘偵探社的臨時編外人員。”

“你們要……給我一份工作?”中島敦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

抽空寫完任務報告的國木田獨步解釋道:“他的意思是讓你充當誘餌。”

“不要!”

充當誘餌這種容易沒命的事他才不要做,尤其是在隻有兩個不靠譜的人來保護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你講出聲音了。”中島敦眼中不靠譜的太宰治拿起沒用過的筷子指著他,“另外,這是有償的。”

意識到對方依舊在威脅自己的中島敦吞了吞口水,勉強答應了下來。

“那就這麼決定了。”太宰治合上國木田獨步的筆記,“我和他一起去將作惡的老虎逮捕歸案!”

“我還……”沒準備好。

“嗯?”太宰治笑著看向中島敦,對方立即改口,“我準備好了。”

半是威脅半是催促的兩人離開餐廳後,國木田獨步打開了太宰治剛才塞給他的紙條,上麵是寫的字實在是難以辨認,班上最差勁的孩子寫的都比他好。

離開店鋪的太宰治帶著中島敦前往城郊的倉庫,那裡人煙稀少,偶爾還會傳來不知名蟲子的鳴叫,在風的作用下合成了一首詭譎的樂曲。

中島敦越走越是膽怯,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太宰治,在心中不斷祈求眼前這個人不要再講恐怖故事了。

在這個角度看起來,太宰治好像剛才故事裡講的變態殺人犯。

從第一次見麵梳理到現在的中島敦越發確定,太宰治不是個好人。

出神的中島敦沒有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在撞到太宰治的那一刻,他飛速往後退,嘴裡還念叨著,“其實我患有選擇性遺忘症,我保證會把今天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還請放我一條生路。”

太宰治怔愣了一瞬,這一路上中島敦到底腦補了什麼東西?

他推開倉庫的大門,率先走了進去,“這是偵探社推理出來的地點,虎會在這裡出現。”

雖然很不想和太宰治共處一室,但在倉庫外的蟲鳴聲越來越大時,中島敦還是走了進去。

看得見的總比看不見的好一些,他這麼安慰自己。

相處時間不算久且不算愉快的兩人待在同一個空間,尷尬的氛圍在兩人身邊彌漫。

抱著自己靠在牆角的中島敦悄悄看了太宰治一眼,“那個花環……對你很重要嗎?”

在河裡就緊緊抓著不放,餐廳也沒丟下,一路帶到了這裡。

“重要也沒那麼重要。”

真正重要的那個在穆庭葉藏的幫助下做成了永生花,手裡這個隻不過是睹物思人。

坐在高處的太宰治垂眸看著中島敦,“你知道穆庭葉藏嗎?”

“當然!”中島敦點頭,“沒人不認識他吧。”孤兒院和學校的資助都在宣傳他的名字,隻不過他從來都沒見過,隻聽到過名字。

“那你就應該知道他做出過規定,接受資助的機構不得棄養任何無親屬未成年人。”

“什麼?”

“你根本不是因為經營不善被趕出來的,老虎為什麼一直跟著你——”

“你……在說什麼?”中島敦心中隱約浮現出一個答案,但是他不敢相信。

可太宰治的話依舊在繼續,“因為你就是虎本身。”

在不斷抬升的月光下,中島敦的異能力初顯,白色的凶獸睜大了眼睛,豎瞳瞬間鎖定前方的太宰治。

作為人的本性被抹除,此刻化為白虎的中島敦完全被他的異能力所操控,叫囂著想要殺了這個人。

幸好先前留出的距離足夠,太宰治利用猛獸的特點,踢飛附近的大塊碎屑,不斷吸引著中島敦的注意力,拉開兩人的間距。

在中島敦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太宰治已經來到了先前他待著的那個牆角。

堅固的磚石結構,穩定的三角區,不利於大型動物的調轉,能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在中島敦撲過來的那一瞬間,太宰治向側邊躲去,手指擦過虎皮,人間失格發動。

與月光同色的光芒散去,留在原地的變成了中島敦。

看著手裡隻剩下光禿禿杆的花環,太宰治歎了口氣,將它放在了中島敦的頭上。

“國木田你好慢啊,我差點就要受傷了。”看著趕過來的國木田獨步,太宰治又恢複了往日那散漫的態度。

“我為什麼來得晚你不知道嗎!”國木田獨步被氣得大喊,扔給太宰治一本字帖,“下次再寫這麼難看的字,可就沒人來救你了!”

“我好像聽到有人說受傷?”

聽到這話的其他人渾身一僵,隻有太宰治不以為意的側過身,將中島敦露在與謝野晶子眼前,“在趕來的路上,他被樹枝劃傷了。”

看著腳腕上不到五公分的傷口,與謝野晶子皺著眉為他醫治。

這就是食人虎?怎能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在睡夢中感知到疼痛的中島敦瞬間醒來,“是老虎追過來了嗎!”

“是他要請你吃飯。”與謝野晶子指著太宰治。

大半夜叫這麼多人過來,不請客可說不過去。

被喊過來幫忙的宮澤賢治舉起手,“可以用那張卡了嗎,我想吃牛肉蓋飯!”

“是該用那張卡了。”一旁的江戶川亂步也同意。

國木田獨步雖然沒說什麼,但也沒反對。

至於所謂的那張卡,是穆庭葉藏寄過來的。

賬戶同太宰治的基金賬戶相關聯,初始資金用的是在很久以前,寫著津島修治名字的那場葬禮上收取的禮金。

如今是被職業經理人打理,每個月都有一筆款項打進來。

累計起來的數字,即便太宰治一輩子不工作,也足夠他揮霍。

但是這張卡有一個缺陷,那就是補辦很麻煩。

總是在河裡丟錢包的太宰治乾脆把這張卡放在了偵探社,作為公共資金使用。

每逢偵探社遇到什麼大事,才會動用那張卡。

第54章 夢寐以求的工作

作為無法自控的異能力者, 再加上那七十億的懸賞,中島敦留在偵探社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太宰治先前的威脅舉動,讓中島敦有有點怕他, 不是太敢在偵探社工作。

社內唯一一個了解真相的江戶川亂步被緊急調往外地出外勤,其他成員隻當中島敦性格內向, 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第二次從餐廳回來,太宰治熱情的主動替中島敦收拾了一間沒人住的宿舍, 順帶套出不少話。

整體來說是一個沒有歪心思, 膽子也不算太大的人。

芥川那套訓練方式不適合他,要換個方法才行。

比約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的太宰治出現在職工宿舍樓下,給中島敦打了個電話, 為此他特換了一個超刺激的鈴聲。

本就做了一夜噩夢的中島敦在聽手機鈴聲後, 瞬間清醒。

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昨夜倉庫外的怪聲!

神智還有些不清醒的中島敦對著手機胡按一通,不知道按到了哪裡, 總歸是接通了。

“中島敦, 聽我說。”電話另一端的聲音十分嚴肅, “換好衣服, 趕快來樓下。發生了緊急情況, 我需要你的幫助。”

迷迷糊糊被太宰治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唬住了的中島敦迅速收拾好自己,按照指示來到了太宰治給出的地點。

“太宰先生——”沒看到其他人的中島敦彎起腰,縮著身子, 小聲的喊。

“這裡呦!”站在門外的太宰治對著中島敦揮手,“快來搭把手。”

不明所以的中島敦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剛一靠近,手裡就被塞了個黑色手提包。

包裡不知道放了些什麼, 一接過來就被沉甸甸的重量拉著往下墜。

腦海裡劃過無數種想法的中島敦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是偵探社被襲擊了嗎?”

在收拾房間的時候, 他和太宰治聊了很多,在了解自身能力的同時,了解到了自己在軍警那裡的備案編號。

那無法自控的能力是個大麻煩,說不定也會給偵探社帶來困擾。

“已經解決了。”不需要提著重物的太宰治伸了個懶腰,“從現在開始,包裡的東西就是你的了。”

啊?

緊急事件是這個包?

摸不著頭腦的中島敦放下手提包,拉開了中間的拉鏈。

迎麵而來的是快要塞不下的鈔票,被紙帶捆好,整整齊齊的摞在裡麵,少說也有幾十萬。

中島敦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太宰治去搶銀行了,緊接著是在思考要不要舉報太宰治。

他快速將拉鏈合上,一臉認真的模樣,“去自首吧,太宰先生。”

故意將話說的十分模糊的太宰治對中島敦的反應十分滿意,“這是你充當誘餌的報酬,如果你想要送到警局,我沒意見。”

“這些……都是?”又一次拉開拉鏈的中島敦吞了吞口水,他突然對這包錢生出了難以割舍的情感。

“當然,偵探社的福利待遇可是很好的。”通過昨晚的談話,太宰治充分了解中島敦現階段的追求。

將這筆錢換算成茶泡飯的中島敦,眼中迸發出對金錢的渴望,“請問偵探社的基礎薪資是……”

“大概是這個數目。”工資一向會因為遲到、早退和翹班被扣掉大半部分的太宰治將國木田獨步的金額寫了上去。

看著第一個數字後跟著的五個零,中島敦心動了。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工作!

“請問貴社還缺打雜的嗎!”

異事件頻發的城市,怪人紮堆的偵探社,迎來了新的成員。

以及——

新的威脅。

暗網裡七十億懸賞的熱度高居不下,在某一次外勤,中島敦的異能形態暴露,不少組織將他認定為懸賞目標。

港口Mafia的態度不明,沒有主動出擊,似乎是因為有更穩定的來錢渠道。

但也無法確定其他組織是否收到匿名來源的武器或情報資助。

多虧賞金提供者要求活捉目標,在這個前提條件下,被允許使用的手段被大幅度削減,有了與謝野晶子的幫助,中島敦的處境還算是活著。

隻是受襲的頻次高了不少,社內修繕費用不斷拔高。

唯一算得上是好處的就是中島敦的口才變好了,性格也外向了不少。

全都是在同附近居民及上下樓層的鄰居交涉的過程中鍛煉出來的。

在此期間,中島敦有提出過辭職請求與外勤申請。

前者被國木田獨步以格式不對的理由駁回,後者被太宰治以偵探社賠不起鐵路和大廈為由婉拒。

是以雖然多了個人,但工作量完全沒有減輕的表現。

入職以來一直無所事事的中島敦,情緒沒由來的煩躁。

雖然心中知道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方案,可在看到其他人都能自由行動,自己卻隻能待在這裡時,中島敦還是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我真的有資格待在偵探社嗎?

什麼貢獻都沒有,還要往外花那麼多錢。

辦公室的修繕費用的是專款,不占用社員工資。

在第三次襲擊發生時,心懷愧疚的中島敦就將那包現金投了進去。

現在他手裡隻剩半個月的工資。

這麼一想,自己好像更沒用了。

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歎氣的中島敦並沒有發現穀崎潤一郎用眼神給他傳遞的信息。

待回過神時,原本擠滿人的辦公室,隻剩下了他一個。

“大家都去哪裡兒了?”

多少明白原因的與謝野晶子拎著她從醫務室帶出來的提包,示意中島敦跟上,“你跟我去一趟商場,順帶給你自己買點東西。”

或許和他先前的生活環境有關,中島敦除了身上那套社員湊出來的衣服,和他比著買的相似款外,就沒有其他款式,每天打扮的極為樸素。

這一次要去的商場有些距離,本著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的想法,中島敦選擇帶著與謝野晶子搭乘列車。

同早高峰錯開的車次並沒有太多人,空蕩的車廂裡,被其他社員告誡最好不要受傷的中島敦自以為隱蔽的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想問什麼就問,下車後我是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的。”

有些事不像列車,它的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了。

“那個……”被問了個措不及防的中島敦有些吃驚,他還真有一個問題想要得到答案,“與謝野小姐知道穆庭葉藏嗎,他是什麼樣的人?”

先前他問過太宰治,對方給了一張穆庭葉藏的照片,又指了指那個沒有花的花環。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說。

照片上的人看起來沒有什麼攻擊性,可他依舊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亂步先生,這一次的回答是家人。

“他是一個……”與謝野晶子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她的腦海裡劃過一個又一個形容詞,但總覺得不準確。

仔細回憶著兩人相處的細節,與謝野晶子脫口而出,“一個普通的人。”

博愛、溫柔、尊重他人……,正如人們對普通人的要求一樣。

“欸?”

普通的人?

沒等中島敦想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形容穆庭葉藏,列車廣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像是指甲剮蹭牆壁發出的聲音。

受異能影響,中島敦的五感要比常人敏銳許多,他轉頭看向音源處。

“第一次起爆測試,重複,第一次起爆測試,3,2,1。”

緊接著,中島敦聽到了不遠處的車廂傳來的爆破音,在巨大的壓力變化下,車窗上的鋼化夾層玻璃也裂成碎片,像是蛛網般黏在車廂上。

廣播依舊在繼續。

“剛才啟動的是第七車廂的炸彈,其他人也不要失望,我在每一節車廂上都設立了炸彈,你們全都有份。”

“我的特邀實驗員中島敦,你有一個特權,用你的性命換取其他人的生還機會,我在這裡等著你。”

“中……”意識到對方真正目的的與謝野晶子將中島敦的名字咽了回去,“我去剛才爆炸的車廂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回來,你去另一邊,爭取把炸彈全都找出來。”

已經聞到硝煙味的與謝野晶子聽到中島敦的問題,“如果遇到敵人呢?”她的回答一如既往,“把他們送上天!”

本以為島嶼上的生活已隨著時間的流逝遠去,但在聞到熟悉味道的那一刻,與謝野晶子明白,她從未離開那座小島。

人體的構造十分奇妙,就算是心臟停止了跳動,隻要腦部還在活躍,那就有生還的可能。

沒時間讓那些剛從死亡軌道上爬起的乘車人保持安靜,確保沒有其他炸彈後,與謝野晶子果斷推開下一節車廂的門。

密閉性極好的門隔絕了另一節車廂的味道,看起來熟透的黃色檸檬掉落在地麵,發出的卻是金屬的撞擊聲。

下一秒,爆炸來襲。

灰色的煙塵四處逸散,在視線被遮擋前,與謝野晶子慶幸自己剛才關了門。

在灰霧的另一端,同廣播音色一致的男人說道:“很抱歉,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是嗎?”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與謝野晶子扶著隻剩下半截的扶手站起來,“我可是很確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梶井基次郎。”

港口Mafia果然參與進來了。

此刻,與謝野晶子十分後悔,剛才她為了提高速度,放棄了拎著手提包行動,要不然現在還能給這個人渣來一刀。

第55章 消失的他

中島敦逆著人流在列車另一側尋找剩餘的炸彈, 越是往後,留在車廂裡的人就越少,大家都擠在一處, 爭取早日離開這輛亡命列車。

好在亮黃色的檸檬炸彈很好找,減輕了不少壓力。

在邁進最後一節車廂時, 他被人撞了一下,對方是一位穿著紅色和服的少女。

事關人命, 中島敦的語氣罕見的帶上幾分嚴肅, “這一節的炸彈還沒有排查,為了安全著想,還請回到前麵的車廂裡。”

帶著輕微命令意味的話, 讓少女停下了腳步。

她依舊背對著中島敦, 一直緊握在手中的電話響起。

鈴聲短促緊密,聽起來像是某種不祥之兆。

在收到下一步指令後, 少女轉過了身, 空洞麻木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

就像是失去基本語言功能的患者, 隻會機械性的按照已有的命令行事。

電話另一端的人讓她守好炸彈, 殺掉礙事的人。

從母親那裡繼承過來的技能並不完全聽從她的調遣, 在她沒有思考時,同樣穿著和服的異能體在她身後浮現,遵照另一人的指令, 揮舞著刀劍。

快而細密的攻擊,一次次劃破中島敦的身體, 將他擊倒在地,身上滲出同少女服飾相似的血跡。

在不斷向外逸散的血腥味中, 對方的手機依舊在保持通訊,如同交代遺言般陳述著自己的過往。

“我叫泉鏡花, 是個孤兒。喜歡兔子和豆腐,討厭狗和雷電。六個月前被港口Mafia撿到,已經殺了三十五人。”*

“你會是第三十六個。”

與泉鏡花那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語氣不同,她的異能力依舊在遵循已有的命令,殺掉礙事的人。

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就算有新的傷口出現,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察覺。

這節車廂的動亂吸引了不少乘客,中島敦的餘光瞥見那些不知所措的人,他們的臉上全都是如出一轍的驚恐。

車廂內被刀劍劈砍過的痕跡很明顯,和偵探社遇到襲的樣子差不多。

就連原因也很相近。

因為在偵探社任職,就會有組織將怒火潑灑在那裡,因為搭上了這趟列車,就會有人因此死去。

院長的話又在中島敦耳邊響起。

好像自己活著就會給身邊人帶來災禍,沒有絲毫生存下去的價值。

悲觀的命運如洪流般席卷,中島敦站起身,看向泉鏡花。

自己的異能力在社長的幫助下已經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出現,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

未來也是如此。

在那一刻,中島敦下定決心,要救下整趟列車的乘客,反駁院長的言論。

他才不是無用之人!

堅毅的眼神像是正在燃燒的焰火,隔著空氣燙了泉鏡花一下。

她垂下眼睛,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在這種實力懸殊的前提下,依舊能生出反抗之心。

六個月的時間,港口Mafia隻教會了她兩件事,一個是殺人,另一個則是服從。

做不到這兩點的人,會死的很慘。

內心想法的放大與異能力的加持,成功的讓中島敦折斷了夜叉手中的刀刃,尖利的虎爪抵在泉鏡花的脖頸。

感知到威脅的異能力開始躁動,泉鏡花那如若一潭死水、失去熱情與動力的身體微微顫動。

她自己也說不清是這是不是因為害怕而產生的本能情緒,還是渴望得到解脫的信號。隻好又一次的對外訴說著自己的惡,好讓死亡來的沒有那麼令人悲傷,“我叫泉鏡花,已經殺了三十五個人。”

她拉開了自己的衣領,將緊密纏繞在身上的遙控/炸彈露出,“如果想殺了我的話,請儘快。”

手裡的控製器被泉鏡花從剛才纏鬥過程中破開的大洞扔出。

如果死掉的是壞人,是不是就不會有人感到悲傷。

十分瘦弱蒼白的手按下了身前的按鈕,原本平穩運行的程序瞬間進入倒計時。她背對著中島敦露出了六個月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毫不猶豫的從控製器掉落的地方跳下。

如此失敗的人生,就這麼結束對誰都好。

這一場麵反複刺激著中島敦,他又想起了前段時間的入社測試的炸彈,想起了自己沒用上的第二種方案。

他向後走了幾步,在車廂另一側站定,助跑,給自己帶來了更大的初始動力,輕易的追上了率先離開的泉鏡花。

他不懂得如何拆解炸彈,終止終端早就沉在河道裡,現在唯一能爭取的就是速度。

異變的虎爪可以輕易撕碎一切,顧不得精準,中島敦在感覺到大部分襟帶被切斷後,拽起那枚特殊的炸彈,避開了車廂,朝高處拋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