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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橫濱破產之前

在安盛打來最後一筆賠款的那一天, 橫濱金融市場的一角開始緩慢崩塌。

這點細微的改變如同水壩上崩開的裂隙,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可一旦決堤,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持續多日一無所獲的低壓, 讓港口Mafia的人都繞著穆庭葉藏走,但總有那麼幾個幸運兒是繞不過的。

起初並不知道亞當是機器人的阪口安吾, 體諒對方的高強度工作狀態,主動攬起了彙報的職責。

將代理人送過來的新數據整合做成表格後, 阪口安吾敲開了穆庭葉藏的辦公室。

“穆庭先生, 這是今天下午的股市收盤價和今早公債的拋售點。”

阪口安吾在這裡就職了大半個月,每天都在整理各種數據,股市、外彙, 國債、基金, 一點也沒接觸到其他信息。

送往個異能特務科的密報上也隻有這些東西,本來他的上級打算批評他工作不積極。

但在跟著報告信息買了兩支股票後, 便絕口不再提及此事, 每日就盼著新的編碼送到手上。

“先放下吧。”熬了一整個通宵的穆庭葉藏虛著嗓音說道。

從昨晚開始到現在, 他都在忙分公司的事, 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全都疲憊的不像話。

穆庭葉藏千防萬算, 派人緊盯著各大資金池,怎麼也想不到澀澤龍彥將這五千億投入市場的做法是編造富豪去世傳言。

用所謂的遺囑來抹除缺少的部分,大舉做空日元。

近期還有傳言聲稱, 這個神秘富豪去世前曾同他旗下的信托公司有過交涉,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乾的。

五千億的無主資金, 足夠讓所有人鋌而走險。

他隻好暫時關閉了信托公司的大部分業務,將員工全送到了海外避難。

暫停營業向市場傳達的信號隻有一個, 那就是這間公司不值得被信任。

有條件進行委托的圈子就那麼大,暫停業務辦理的那一天, 公司負責人收到的起訴書塞滿了一整個郵箱。

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亂子,致使這種風潮席卷其他產業,穆庭葉藏忍痛放棄了所有的業務,無條件將它們二次委托給了其他信托公司。

即便是這樣,不相信的群體依舊大有人在。

這條言論被放出後的十二小時,穆庭葉藏損失了一間信托公司,相關產業憑空蒸發了近四十億日元。

將自己因巨額損失造成的心煩意亂壓下,穆庭葉藏努力進行客觀的分析。

能在短期撕開巨大缺口且不會引人注意的地方隻有一個——股市。

在阪口安吾離開後,穆庭葉藏看著報告,眉頭緊皺。

ICIW*突破36000點,破三十四年新高,部分股票的溢價率高達23.7%。

這種漂亮的數據誰看了都喜歡,身處其中的穆庭葉藏隻感受到了恐懼。

上一次緊隨這樣好的數據的是房產泡沫經濟,整整過了三十年才有所回暖。

本來他還想澀澤龍彥的五千億從哪裡來,原來是從這裡入手。

怪不得前段時間市場上有人分批次借入日元。

穆庭葉藏心想:他的學生可不止管理學學的不錯。

橫濱戰後的經濟體係是穆庭葉藏一手搭建的,他比誰都要清楚澀澤龍彥得逞後,這個國家麵臨的會是什麼。

為了抑製戰後那段時間的通貨膨脹,央行不斷提高利率。

這樣高的利率本就吸引了大量國際遊資,再加上澀澤龍彥的攪局,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麵又變得一團糟。

穆庭葉藏抽空給誠平發了信息,大致內容就是讓對方想辦法再次提高短期利率,進而提高日元的利息成本,隻有這樣才能短期抑製住澀澤龍彥的攻勢。

隻不過這一招也隻能用一次,用多了等不到澀澤龍彥出手,那些國際遊資就能把橫濱的經濟玩完。

想著前段時間對外公布的外彙儲備量,穆庭葉藏認命的打了個越洋電話,放在桌底的另一隻手攥的死緊,能短期給出大筆資金的人也就隻有他了。

這個時間點的話,他應該起床了……吧。

好在電話被接通的很快,沒等另一邊打完招呼,穆庭葉藏直接進入正題:“你對MAD*還感興趣嗎?”

作為MAD的早期股東,穆庭葉藏手裡的股份交給任何一個人在都會讓其掌握一票否決權。

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他也不會將這個重要的外彙來源賣掉。

“想通了?”手機對麵的聲音很是驚喜,但對方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結論。

他無數次遊說穆庭葉藏把MAD的股份賣給自己,沒有一次成功。

現在對方卻主動提起,怎麼想都有點問題,“讓我想想……”

“日本的經濟要撐不住了?”

“……”穆庭葉藏歎了口氣,這種事情壓根瞞不住,“也就這幾天的事。”

“說吧,附加條件是什麼。”

這是要答應的意思,總算是有個好消息。

穆庭葉藏疲憊的按著太陽穴,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美元結算,以及……不參與這件事。”

他甚至不敢想象,菲茨傑拉德加入後,橫濱的經濟崩的有多快。

“你可真是找了個好時機。”電路傳送過來的聲音有些失真,穆庭葉藏聽到對方說:“我恰好需要MAD的技術,後天我會派人來跟你簽合同。”

“多謝。”

“互惠互利。”

電話被掛斷後,穆庭葉藏拖著疲憊的身軀,不顧儀態的闖進森鷗外的辦公室,直挺挺的躺在沙發上。

隨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扣在臉上,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

把正在彙報工作的組織成員嚇了一跳,不斷用目光試圖詢問首領自己接下來要乾什麼。

左右彙報的不是什麼大事,森鷗外擺手說道:“你先回去吧。”

如蒙大赦的職員立馬抱著文件離開,還不忘把門關好。

見穆庭葉藏狀態不對勁,森鷗外放下手上的工作,坐在沙發的另一邊。

還沒等他說話,整個人就被穆庭葉藏攔腰抱住。

在這個時候,穆庭葉藏泛空得大腦急需一些切實感受來提醒他這不是夢。

他怎麼就那麼輕易的說出要給澀澤龍彥洗清罪名的話,對方做的這些應該上國際法庭,關上一輩子!

隔著衣服感受到那偏低的體溫,森鷗外先前做醫生攢下的職業病催促他開口,“怎麼了?”

穆庭葉藏沒有回答,倒是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緊,森鷗外吃痛的向後仰倒。

不是被勒的,隻是碰到了前幾天腰上被咬的痕跡。

不知道為什麼,穆庭葉藏熱衷在他身上留下各種印記,在每個地方。

腰間和脖子是重災區。

尤其是發現那一箱特效去淤的藥品後,他的動作變得愈發放肆。

一開始森鷗外還會把藥膏抹遍每一個咬痕和吻痕,後來就隻抹容易被發現的地方,省的某人還要再咬一遍。

適應了腰間傳來的鈍痛,森鷗外抬手回抱著穆庭葉藏,主動湊過去,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下,安撫他的情緒,“發生什麼事了?”

穆庭葉藏整個人都壓在森鷗外身上,眼中滿是認真的說:“我要變成窮光蛋了。”

“嗯?”他從未想過穆庭葉藏會破產,森鷗外艱難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今天不是四月一號。

玩夠了的穆庭葉藏從森鷗外身上起來,正了正神色,“現在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差一些的。”森鷗外乾脆躺在沙發上。心想:穆庭葉藏選的家具確實舒服,裝修乾脆交給他好了。

“橫濱……”

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滴,穆庭葉藏努力露出難過的表情,“也可以說是日本的經濟,快完了。”

富豪傳言隻是一個幌子,澀澤龍彥真正要做的是做空日元,拉低彙率,引發金融危機。

隻不過危險往往與機遇並存,要是能挺過去的話,就能撈一筆大的。

足矣讓他站在更高的階梯上。

兩人相處久了,或多或少開始向對方的性格靠攏,穆庭葉藏的思維也從明哲保身邁向賭徒的行列。

森鷗外相信,如果日本的經濟真的完了,穆庭葉藏是沒有閒心和他鬨的。

他點點頭,極其敷衍的表示讚同,“另一個消息呢?”

“政府也沒錢了。”

意識到澀澤龍彥想要做什麼的第一時間,穆庭葉藏就去聯係了夏目漱石。

儘管對方的回答很是委婉,但中心思想隻有一個:沒錢。

在彙率下降的第一時間,相關單位就開始了反擊,直接動用了外彙儲備來接盤空軍拋售的日元。

同時禁止銀行外借,打擊放出不良言論的媒體大肆抓捕在交易所以及監管機構內的空頭賬戶控製人。

就連穆庭葉藏也被叫過去審查了好幾次。

不得不說這一招做到了真正的雙輸。

在提高同業拆借利率的同時,降低了公信力。

這就導致民間資本和機構也開始做空日元,大部分外彙儲備送到了驚恐的個人手中。

雖然穩住了彙率和人心,現在剩下的外彙根本不夠用的。

也就是說這場金融危機,他們要自己扛過去。

第42章 異能開業許可證

越是看起來精英群聚的行業, 其內部的交易方式就越簡單。

阻止澀澤龍彥的唯一方式就是接盤。

澀澤龍彥拋多少,穆庭葉藏就要買多少,隻有這樣才能控製住市場。

目的明確後, 操作就變得簡單起來。

為了明白錢的流向,就要先了解其他事情, 也就是錢的擁有者——人類。

所謂的掌控市場,和了解人是一回事。

穆庭葉藏或許沒有那麼了解股市, 但他了解人心。

看似毫無規律的虧損, 隻要能在第二天有所回升,哪怕升的不多,也能籠絡住一批不信邪的人, 進而減少穆庭葉藏的壓力。

他目前最要緊的工作就是緊盯著市場的動向, 確保民眾不再恐慌。

任務並不繁重,隻需要往裡麵砸錢就行。澀澤龍彥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在市場上發現大量外彙時, 他開始改變策略, 在收盤前半小時拋出, 減少其他人可操作的空間。

作為交易的一部分, 穆庭葉藏轉手用自己的資金暗中接管官方賬戶, 有序購買日經指數裡的一百多種成分股,拉動指數攀升。

幸虧魏爾倫賠的是法幣,要不然他一時間還真拿不出來這麼多錢。

同時穆庭葉藏用自己的名譽在遠期外彙市場上對相關操作人員提供擔保借款, 承接更多被拋售的日元。

森鷗外曾表示自己手裡還有一部分資金可以使用,被穆庭葉藏拒絕了。

在他變成億萬負翁之後, 總得有個人養家。

幾項措施疊加開展,部分券商望而卻步, 逐步退出這場爭奪戰。

但所有人都明白,手中持有大量日元的澀澤龍彥並不會就此放棄。

在最後的時刻到來之前, 穆庭葉藏乾脆住在了財務省,整日整夜的對著電腦。

大量抽調資金,以及到處擔保的行為使得穆庭葉藏的資產一再縮水,如今已經沒有什麼業務能繼續開展下去了,空下來的時間剛好用來監管市場。

在這場金融戰爭開始的第八十八天,股市開盤後,成交額節節攀升,僅一上午的交易額就高達一千五百億日元。

在收市的前半個小時,穆庭葉藏接到了夏目漱石的消息:他們抓到了澀澤龍彥。

這幾天他一直待在骸塞這座建築裡,將橫濱經濟攪的天翻地覆。

既然主謀已經落網,那就到了功成身退的時候。

給各大經紀行分配好任務後,應澀澤龍彥被捕後的要求,穆庭葉藏去見了他一麵。

兩人的會麵沒有想象中那麼劍拔弩張,就連看守都遠遠站在一旁。

這個房間內隻有兩張凳子一麵桌子,可謂是樸素到了極點。

穆庭葉藏率先開口,“你知道我會做什麼。”

連續多日的超負荷作業,讓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打理自己的外在。

單看外表,穆庭葉藏更像是那個輸了的人。

交易的前半部分是他幫助橫濱渡過危機。

可作為商人的一員,穆庭葉藏從不做虧本買賣。

他損失掉的錢總要從彆處補回來,失去白麒麟的澀澤家,是個不錯的清算對象。

“當然。”在守衛的注視下,澀澤龍彥從口袋裡掏出一對成色上佳,大小一致的藍色寶石,“還是這個顏色和您比較相配,下次見麵時我給您做一件衣服吧。”

價格不菲的寶石就這麼毫無防護的落在粗糙的木製桌麵。

澀澤龍彥抬手抵著下巴,靜默了兩秒,忽然笑了。

作為被大眾尊崇的對象,隻要澀澤龍彥想要,沒有什麼是他拿不到的。

這種不健康的供需關係,極大程度上抹掉了他作為一個人類個體的特殊情緒。

他一次次的提出更苛刻、更難辦的要求,期望有人能帶來不一樣的感知。

可惜的是,每一次他們都圓滿完成了自己下達的任務。

意識到這條路走不通的澀澤龍彥開始追求人類靈魂的至高性。

所以他同穆庭葉藏打了賭,用五千億的資金,換取了一個入場的機會。

在這場不被大多人知曉的金融風暴中、在穆庭葉藏身上、在他的老師教給他的第一堂課裡——

澀澤龍彥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閃光。

見穆庭葉藏沒有接受這兩顆寶石的意思,澀澤龍彥空洞的眼神多出幾分彆樣光彩,像是隔著玻璃櫥窗看到了最有意思的玩具,“作為學生,我想我可以借住在老師家裡,這算是房租的一部分。”

比起那些條條框框,他更喜歡待在穆庭葉藏身邊,最起碼不會感到無聊。

即便有穆庭葉藏先前的承諾,澀澤龍彥依舊在內部審判中獲得了多項罪名。

異能特務科本想爭取一番,但在這場經濟危機中損失大半的相關人員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引發危機的罪魁禍首。

最終,澀澤龍彥被判為經濟重犯,餘生都要在異能特務科的監管下工作。

“什麼?!”穆庭葉藏麵帶詫異的看向守衛,對方則極為心虛的彆開了眼,擺明是默認了澀澤龍彥會住在他家裡。

怪不得這群人這麼容易就抓住了澀澤龍彥,原來自己也是賭桌上的籌碼。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必要手下留情了。穆庭葉藏冷著臉開始更改自己的收資計劃。

澀澤家的隱藏產業,無論是借名還是海外資產,一個都彆想留下來。

穆庭葉藏目光幽幽的望著澀澤龍彥離開時的背影,轉頭就帶著那兩顆寶石去了隔壁異能特務科負責人的辦公室。

除了兩位當事人外,沒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總之最後的結局是,穆庭葉藏心情頗為愉悅的回了港口Mafia,坐在森鷗外的位置上,接通了菲茨傑拉德的視頻通話。

看著那邊偏暗的環境,穆庭葉藏瞥了一眼牆上的鐘表,按照上次菲茨傑拉德留給他的地點,現在那邊應該是早上七點才對,不應該這麼暗。

不該問的彆問,這是穆庭葉藏來到這個世界後,學到的第一節課。

“我聽說了你那邊的消息,打得不錯。”

八十八天,硬生生將那個爛攤子救了回來。

換做是自己的話,不一定會這麼做。

付出與回報並不成正比,那是一筆注定虧損的買賣。

犧牲他人,成就自我。這才是菲茨傑拉德的人生理念。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站在頂端,儘可能地俯視當下,保護自己的所有物。

視頻的視角隨著菲茨傑拉德的動作變換位置,最終定位在一望無際的藍天。

“你這是……在哪兒?”穆庭葉藏隔著屏幕上下打量著那寬大的玻璃屏障,現在的技術已經將玻璃的承壓能力做到這麼大了?

天空的參照物太少,他現在完全無法判斷菲茨傑拉德的位置。

似乎是看出了穆庭葉藏的困惑,菲茨傑拉德好心的解答:“MAD的技術,我拿來改造了白鯨,作為【組合】活動的據點。”

往日潛入深海的白鯨,在現代科技的加持下,翱翔於天空之上。

“白鯨?”想到另一隻鯨魚*的穆庭葉藏輕敲手指,眉眼間閃過一絲擔憂,“上一次鯨魚墜落時產生了六十五億美元的損失,希望這一次它能飛的久一點。”

“……給我留點好運吧。”菲茨傑拉德愣了一下,顯然也想到了倫敦的那場危機,“今天可是試航日。”

“抱歉。”顯然穆庭葉藏也意識到了這並不算是什麼好話,看來澀澤龍彥對他的影響比想象的要大。

他歎了口氣,誠懇地給出賠禮,“我手裡有一支生物醫療團隊,可以借給你。”穆庭葉藏知道菲茨傑拉德目前需要的是什麼——他的家人。

“有需要的話我會的。”

這個話題過於沉重,做出回答後通訊就被菲茨傑拉德單方麵掐斷了。

無事可做的穆庭葉藏乾脆練起了在大學魔術社團裡學到的小技巧。當初機緣巧合的加入了這個社團,從裡麵學了不少有意思的手法。

“你來了。”見熟悉的身影走近,穆庭葉藏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將已經十分熟練的手法又做了一遍。

麵向森鷗外的手背微微曲起,拇指向內擠壓朝著食指的方向靠攏。

極輕的破空聲響起,在森鷗外眼前,在穆庭葉藏的手中,立著一個黑色的信封。

漆黑的外殼上蓋著銀白色的火漆,上麵的花紋森鷗外在熟悉不過,是異能特務科的暗紋。

見森鷗外認出自己手中的東西,穆庭葉藏背手彎腰,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將那個信封送到森鷗外手邊,“這是禮物哦,喜歡嗎?”

“你是怎麼做到的?”森鷗外連同信封一起握住穆庭葉藏的手,眼中的驚喜不加掩飾。

信封後裡的內容物依舊以黑色為底色,上麵印著森鷗外夢寐以求的銀白色字跡——異能開業許可證。

有了這個,港口Mafia就是合法經營的異能組織,許多事也不必想儘辦法的隱藏。

此前他不是沒有努力過,隻可惜這張許可證的管控十分嚴格,輕易不會下發。

就算現在每年都要交一大筆稅務,他們依舊沒打算給自己發一張。

在辦公室裡就差拿槍頂著負責人腦袋的穆庭葉藏:“嗯……我和他們友好充分的溝通了一下。”

他的全部資產,還是能換來點什麼的。

第43章 國際偵探大賽

現階段的穆庭葉藏十分清閒, 被迫舍掉大部分工作的他有了更多的空閒時間。

即便他極力隱瞞了自己在這場危機中發揮的作用,但那些人總有一些特殊的渠道能打聽到內部信息。

分明還未到冬日,各種邀請函便如雪般朝穆庭葉藏飛去。

送到他麵前的是被助理挑選過, 無法推辭的那部分。儘管這樣,依舊留下了不小的厚度。

好不容易睡足了幾日, 又要忙起來了。

果然人還是不能清閒太久,穆庭葉藏歎了口氣, 在那一堆花色紋樣各異的封殼中翻找起來, 試圖減輕自己的工作量。

在一眾冠冕堂皇的名目中,一封名為國際偵探大賽的邀請函吸引了他的注意。

偵探大賽?

穆庭葉藏並不認為這會是給他的,在這種活動中他扮演的角色通常是投資商, 再不濟也會坐在評委席。

拿著邀請函的手指緩緩收緊, 關節因壓力泛白,皮膚下的青白血管仿佛潛藏的河流, 因意誌而洶湧。

以黑色為為主體顏色的封麵用紅色繪製著羅馬萬神殿, 看起來像是什麼謀殺案的發生地。

除此之外, 並無任何信息。

這種陌生且透露著強烈不安信號的邀請函不應該出現在自己麵前, 他的助理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這份邀請函是他人用了什麼方式混了進來。

無論這比賽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他都必須摸透對方的底細。

極少扮演選手的穆庭葉藏拆開了那封邀請函。

邀請函內有兩張折疊好的信紙,紙內壓著兩張薄卡。卡麵柔軟, 但邊緣粗糙顏色泛著淺紅,能看出來是手工生產的。

上麵印著穆庭葉藏和江戶川亂步兩個人的名字。

柔軟指腹輕輕劃過由黑紅兩色影印的名字, 在感知到某些不平的顆粒時,穆庭葉藏的手向下一壓, 反手帶起那半透明的粒子。

手中粒子在陽光下的透明度高了很多,顏色也愈發明顯。

離開那兩張薄卡底色的乾擾, 它的真實樣貌這才顯現出來。

紅褐色的外表是富含鐵離子的表現,穆庭葉藏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地方——夏威夷。

那裡出產的火山紅鹽和這些顆粒的顏色相差無幾。

看來主辦方在寄出邀請函時附贈了大賽的舉辦地點。

為了賽事的公正性,舉辦地點要儘可能的在無人的區域。

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某些人有意或無意的得到額外的幫助。

符合條件的地方少之又少。

穆庭葉藏圍繞著紅鹽的產出地進行推測。

在那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自由港。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船隻在此停泊中轉。

先前賣掉MAD時,為了後續相關工作的交接和處理,穆庭葉藏沒有立即讓代理人回國。

將自己劃定的地址給代理人發過去後,對方並沒有回複。

在穆庭葉藏將作為額外報酬提交給銀行的轉存單截圖發過去後,對麵才劈裡啪啦打過來一大堆信息。

總體來說就一句話:偵探大賽是真的,在自由港的一艘遊輪上舉行,主辦方是一位神秘富豪。

確定了真實性,被勾起興趣的穆庭葉藏心想:偵探大賽可比晚宴有意思多了。

他轉而看向那張經過加密後生成古怪單詞的紙張:

VCMG KPVQ CEEQWPV VJG EQPVGUVCPVU……

這幾行字就連寫法也很奇特,手寫的字體在第一行空了一段距離。

賽事的題目向來嚴謹,尤其是偵探大賽,每一個出現的痕跡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穆庭葉藏的視線落在封殼上的萬神殿上。古羅馬時期最出名的信息加密手段就是愷撒密碼。

按照紙張頂端上的空位推移兩位進行複現的話,那段晦澀的單詞的含義就變成了——考慮到參賽者的年齡,您將作為陪同人員一同前往賽事舉辦地。

謎題被徹底解開的那一刻,穆庭葉藏眼尾微微彎起,露出一個舒心的笑。

亂步雖然在橫濱聲名鵲起,但離一世界第一的名偵探還有些距離。

不是能力有差距,而是他辦的案子隻在國內小範圍的傳頌,海外並沒有太多消息。

要想成為第一名,就必須讓絕大部分人信服才行。

倘若能在這次比賽中拿到不錯的成績,也能進一步提高亂步的影響力。

有職位但沒有工資的穆庭葉藏在太宰治羨慕的目光中果斷翹班,帶著邀請函前往偵探社。

半路上看到熟悉店麵的穆庭葉藏突然想起前幾天亂步說想要吃他們家的新品。猶豫了幾分鐘,還是走了進去。

如果自己路過了這家店卻什麼都沒買,亂步一定會耍脾氣。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站在櫃台前的穆庭葉藏十分熟練的點了江戶川亂步最愛吃的那份甜品,“糖和紅豆全都減半。”

“減半?”坐在穆庭葉藏身側桌子的客人不可置信的說道:“本來就不甜,還要把糖份減半?那還能吃嗎?”

轉身看向聲音來源,金發少女穿著白大褂,臉上架著一副巨大的黑邊圓框眼鏡,將她的臉遮了大半。

身旁放著一個看起來像是從不同的機械上拆下來硬裝到一起的長柄探測器,桌上則放著穆庭葉藏剛剛點完的同款甜品。

因為某些經曆,穆庭葉藏有一段時間對甜味十分反感,經過長時間調養後,才逐漸能接受甜的味道。

在大眾口中的剛剛好,對他來說則有些過量。

在逐一試過不同甜度的成品後,穆庭葉藏最終確認,他的接受程度大概是普通人的一半份量。

心中清楚自己才是異類的穆庭葉藏對著金發少女微微點頭,並不打算多說什麼。

正當他拎著減半版本的甜品準備離開時,卻被那位客人叫住了,“等等!”

對方飛速拿起那個造型古怪的探測器,圍著穆庭葉藏繞了一圈又一圈。

“這位女士,我還有……”

沒等穆庭葉藏將告彆的話說完,金發少女手中的探測器就冒出一陣青煙,側麵的指示燈閃了半天,隨著那股煙一起提前退休。

“長的也不像啊?”隨手將報廢的探測器丟下,金發少女推了推下滑的鏡片,上下打量著穆庭葉藏。

“這位女士。”不想繼續被糾纏的穆庭葉藏從錢夾裡掏出幾張鈔票遞了出去,“就當作是我弄壞的,我還有其他事,告辭。”

“哎哎哎——”

一聽穆庭葉藏要離開,金發少女立即繞到店門口,站在那裡攔著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瑪麗,你也是可以叫我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

“你應該已經見過了亞當,我是他的設計師。”說著,她又往上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

對於這個出現在亞當簡曆裡的名字,穆庭葉藏並不陌生。

隻不過這位歐洲刑事警察機構的異能設計師資料的保密程度很高,無論怎麼查都隻能查到一個名字。

對方居然還未成年嗎?

還真是……令人意外。

將心中的詫異壓下,穆庭葉藏開始思索對方的目的。

阪口安吾給出的報告顯示,亞當並沒有在聯網時對外聯絡過。

那眼前人是怎麼知道自己見過亞當的呢?

看著不遠處的探測器在報廢後依舊閃著,用以提示回收人員的紅光,穆庭葉藏忽然想到了自動報警裝置。

亞當身為特殊的外勤人員,體內是由指令和邏輯構成的。

若長時間待在同一個地方,且不對外傳遞信息。

他的底層模塊會繞過他的邏輯思維模塊,認為他處於報廢邊緣,自動向總部發送位置。

所以阪口安吾才找不到異常點,因為這件事就連亞當自己都不知道。

在心中暗自將瑪麗劃為高危險分子的穆庭葉藏默默的收回了手中的現金。

“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穆庭葉藏忽然笑了,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人們總是喜歡被稱讚的,瑪麗隻是一個小女孩的名字,但沃斯通克拉夫特是一個異能機構的設計師。

誰都知道該怎麼選。

“額……”看著店員以及其他顧客自以為隱秘目光,她拎起探測器,指著門口,“咱們出去聊。”

離開諸多視線的探尋後,瑪麗長出一口氣,拍了拍手中的探測器,毫不見外的說道:“我之前欠了鐘塔侍從的人情,一周前他們突然找到我,讓我來橫濱替他們找個東西。”

“但他們的要求並不明確,隻是說那東西能改變世界。”

瑪麗眉頭緊皺,她就沒見過這麼不靠譜的甲方。

雖然她的異能力能完成任何設計,那也不能讓她對著白紙找黑字啊!

可人情債不能不還,最後她隻好將指令變更為[改變],勉勉強強做出來一個探測器。

在橫濱拎著走了半天一點反應信號都沒有。找了家甜品店,準備吃點東西恢複體力,嘗了一口還不甜。遇到個人還當場把她的探測器整短路了。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異能力是否還在正常運轉。

“我……改變世界?”穆庭葉藏自己都不相信這一點。

但他隱約可以猜到一點,鐘塔侍從找正在尋找的和當初夏目先生沒有告訴自己的是同一個東西。

一個可以改變世界的東西。

“誰知道呢。”提醒到位後,瑪麗才同穆庭葉藏告彆。

無論自己交過去的報告是什麼樣,探測器壞掉是事實,這個人都會在鐘塔侍從掛上號。

至於其它的,那可不是一個科學家該操心的事。

看著瑪麗一蹦一跳的背影逐漸遠去,穆庭葉藏低頭看向手中的邀請函。

在很久之前,這個世界也給他發了一份邀請函。

沒有題目也沒有謎底,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好在已經知道了謎底的一部分。

走往偵探社路上的穆庭葉藏心想:到底是什麼能改變這個世界?

第44章 天文台

理平心中不斷翻湧的繁雜情緒, 在偵探社對麵的路口,隔著老遠穆庭葉藏就看到了玻璃窗後,趴在咖啡廳桌子上的江戶川亂步。

進門前他對著櫃台旁的侍應生小姐招了招手。

對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十分了解的侍應生小姐利落的接過甜品和邀請函, 給穆庭葉藏找了個位置。

隨後走到江戶川亂步身側,臉上帶著標準的職業微笑彎腰, 將兩樣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亂步先生, 這是那邊那位客人給您點的。”

那東西單看賣相就讓人提不起興趣, 江戶川亂步嫌棄的拿起邀請函,順帶將那份不倫不類的甜品推遠了些。

店裡是不會出這麼難吃的甜品的,一定是彆人從外麵帶來的。

在拆邀請函的間隙江戶川亂步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順著侍應生小姐指的方向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穆庭葉藏。

他的胳膊壓在座椅的靠背上,彎著腰, 親昵的和江戶川亂步打招呼, 手裡還拿著同款邀請函, 聲音罕見的有活力, “和我一起去夏威夷參加偵探大賽吧。”

就像是早該迎來的叛逆期, 兩人風風火火,連行李都沒收拾,不到半天的時間, 就坐上了去夏威夷的飛機。

十九個小時的時差,七個多小時的飛機。睡了不到三個小時的江戶川亂步依舊勁頭十足。

落地後校準好時間, 穆庭葉藏看了一眼機場外的太陽,去紀念品商店裡買了兩頂帽子, 順帶給服飾店店員發了他提前定下的酒店名稱。

江戶川亂步其實很喜歡去不同的地方。

但出於對自己本身識路能力的了解,除去從鄉下來到橫濱的那段時間, 他很少主動走這麼遠。

偵探社成立後,為數不多的邀請也是為了協助不同地區的警察破案。

每次出門看見的都是警察、死亡、屍體和演技差勁、醜態畢露的笨蛋。

每一次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總是遇不到多少讓他開心的事。

久而久之,也就不願意出門了。

穆庭葉藏倒是經常世界各地到處跑,隻不過大多數都是為了談生意,僅有的時間也都是在酒店裡度過,很少有時間以遊客的身份瀏覽參觀。

好在賽事開始之前,他們還有點時間四處逛逛。

隻不過這兩人一個隻在各種報道和資料中聽過這個地方,另一個隻能在第一時間說出哪家酒店的床最好睡。

真要讓他們找個地方參觀遊覽,怕是有些為難。

聽著過路人各不相同的目的地,不想隨波逐流的江戶川亂步,將機場的旅遊宣傳頁上的名字撕了下來,揉成團扔進帽子裡,閉上眼,打算摸到哪裡就去哪裡。

帽子裡的紙團大小都差不多,摸起來也沒有太大差彆,在還未熟悉記住每個紙團內容之前,江戶川亂步從帽子裡拿出來一個,展開之後上麵寫著——Maunakea天文台。

他還挺喜歡看星星的,隔著千萬年時光發出的光亮,總是迷人的。

天文台在另外一個島上,乘車可沒辦法順利抵達。

收好那些沒被選上的地方,穆庭葉藏再次把帽子壓在江戶川亂步的頭上,“那我們——”

“出發!”

原本興致衝衝跟著一起往前走的江戶川亂步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在原地站定,拽著穆庭葉藏的背包帶,麵帶苦色,“我不想坐飛機了。”

或許是時差改變帶來的憊懶,又或者是飛機上的讀物太過於無聊。

在空中飛行了七個多小時的江戶川亂步暫時不想開啟下一段空中旅程。

“那我們該走這邊。”穆庭葉藏忍著笑意帶人轉頭朝出站口走去。

果然沒人能忍受得了長途飛機。

好在除了飛機他們還有另一種出行方式可以選擇。

兩人繞了點遠路,穆庭葉藏特意從醫務室裡買了一個小型應急醫藥箱。

為了節約空間,他把箱子扔了,從裡麵翻出暈船藥後,剩下的那些東西一股腦全都塞進了背包裡。

“先把這個吃了。”擰開水,連同藥片一起遞給江戶川亂步後,穆庭葉藏走到一旁,開始和店員打電話溝通。

既然他們選擇了另一個島嶼,住宿和服飾都需要變更地點。

好在對方願意將那些服飾送到新預訂的酒店,並承諾會在晚上八點之前送到,隻需要額外支付運費。

電話掛斷後,轉頭就看到到某位偵探掩飾性的喝了一大口水,眼神遊移不定的開口催促:“我們快出發吧!”

餘光瞥到江戶川亂步攥起的左手,穆庭葉藏歎了口氣,重新拿出一份遞了過去。

心思陰暗的監護人開始使用帶有威脅色彩的手段,“萬一暈船,我可是會拍照留念的。”

一聽到拍照兩個字,江戶川亂步也顧不得藥苦,連忙咽了下去。

那淺淡卻經久不散的微苦一直縈繞在舌根,直到上船前才略微消散了些。

接送旅客的輪渡發船時間是固定的,但天文台在日落前後禁止遊客上山。

為了不被拒之門外,穆庭葉藏動用了鈔能力。

雇傭了一位本地船長和他的船,成功在太陽落山前兩個半小時抵達天文台山腳下。

在工作人員核實過車況,告知注意事項後,兩人開始朝山頂進發。

受海拔影響,穆庭葉藏不敢把車開的太快。

為了適應環境,他打開車窗,已經開始泛冷的風吹遍四肢百骸,傾斜的日光劈在兩人身上,依舊有些冷。

開車時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盯著導航這件事就落到了江戶川亂步身上。

他時不時的抬頭盯一眼,確保他們沒有錯過彎道,但大部分時間依舊沉浸在各種報道和文獻中。

在大賽開始之前,他要拿到足夠的信息,然後一鳴驚人!

在各大網站提取線索的江戶川亂步忽然看到了一個標題,“報道說今晚有流星。”

“流星?”穆庭葉藏跟著導航的提示行駛過有一個彎道,打趣道:“看來你可以抽點時間想想一會兒該許什麼願望。”

“那沒什麼用。”江戶川亂步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低著頭的身影看起來有點難過,“反正也沒人聽得見。”

後麵那句話的聲音極小,像是不想被人知道一樣。

偏偏風又來搗亂,吹進車內的聲音完完全全壓住了那故意放低的話語。

江戶川亂步不禁想到,流星是早已死去的星體殘骸,居然有那麼多人為它喝彩。

倘若自己死了,會有那麼多人嗎?

應該會的吧,我可是要成為世界第一名偵探的人。

在江戶川亂步東想西想時,車停了下來。

他任由自己被裹上厚衣服,他聽見穆庭葉藏說:“沒關係啊。我聽得見,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無論寄托多少情絲也無法改變流星本身是個死物的事實,願望要想實現,還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即便過了很多年,江戶川亂步依舊能想起今天這個傍晚,在穆庭葉藏說要為自己實現願望的那一刻,被火色灼燒大半的天空,有流星劃過。

在大氣層摩擦出的火光像是快要燃燒殆儘的生命。

呈線的軌跡隻停留了片刻,便直直的墜入山底,離開人們的視線。

但人們的願望永遠都不會墜落,會一直在空中等待被實現的那一天。

在一眾語言各異的許願聲中,江戶川亂步說:“我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名偵探。”還要和阿葉一直生活在一起。

如果兩個願望太難,即便不是世界第一也可以。

最終兩人還是沒能登頂,太陽一旦有了偏移的傾向,沉下去的速度就會變快。

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中,他們跟隨大部隊下了山。

夜晚的溫度更低了,車窗依舊開了條小縫,或許是流星的感染又或者是彆的什麼,下山的路上滿是歡聲笑語,沒有人覺得冷。

第45章 強製入場

長途跋涉外加休息時間嚴重不足的後果就是——近一日的深度睡眠。

從床上爬起來的穆庭葉藏盯著窗簾後的日落出神,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隻能隱隱約約聽到一絲細微的鳥鳴。

他想這是他能睡這麼久的原因之一,數十萬年前就根植於基因中的信息告訴他, 有鳥在的地方不會有危險的捕獵者,那是安全的信號。

心血來潮的穆庭葉藏舉起手機拍了張沒有任何特殊標識的照片, 僅有一片無人的海,轉手發了出去, 落款是木生。

回複來的很快, 熟悉的號碼發了一條簡訊:

知道了。

——隨隊醫生

穆庭葉藏低笑了一聲,開始用客房電話訂餐。

很久之前的一個晚上,他曾開玩笑說和森鷗外在一起後肯定會重新被各大組織的人盯上, 簡單的提過一次他們在不方便聯係的時候要不要附加一個暗號, 以防萬一。

但具體是什麼內容還沒來得及商量,他就帶著江戶川亂步來了夏威夷。

開玩笑的留下了“木生”這個名字, 沒想到森鷗外認出來了, 還像模像樣的回了一句。

在常暗島上森鷗外的職位是隨隊一等副軍醫。

他自己知道, 穆庭葉藏也知道。

酒店送餐的工作人員在擺盤時順帶換掉了餐桌上的花, 淡黃色的花心, 花瓣邊緣呈淺白,迎著日光和海灘的緬梔子開的正盛。

森鷗外發來的信息像是一個信號,不多時, 太宰治的消息也到了。

對方發了一張照片,看基礎布局的話應該是lupin。

桌上是三杯沒怎麼動過的烈酒, 桌前是脫掉大衣的太宰治,隻穿著簡單的襯衫, 卻像是卸掉了沉重的枷鎖,總愛低著的脊背也稍微挺直了些, 和另外兩個人一起正對著鏡頭,笑的很是真誠。

這個擁有令人羨慕的外表、談吐不俗、善於玩弄心計的少年似乎總是在笑著,笑著收割對手所剩無幾的利潤與生命,笑著拿下一個又一個罪名,笑著投身於下一場爭鬥……

微笑似乎成了代表他的一部分,但穆庭葉藏知道,那是一種偽裝。

榮格認為:人畢其一生都是在整合自己自童年時代生成的性格。而太宰治將自己偽裝成了性格的一部分,以此利用整個社會向外映射的情緒來重塑自己的童年。

下沉自己,遠離真實世界,獲取更多的情緒,與死亡擦肩而過,卻又逐漸迫近死亡。

照片的另一側戴著眼鏡的人穆庭葉藏很熟悉,是阪口安吾。

在金融危機解決前的那幾天,被自己拉了壯丁,和自己一起待在財務省,盯著電腦看個不停,幾乎沒怎麼休息。

事件解決後,他做主給了一個月的帶薪假。

照片裡他手邊的座位上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空出來的一點小位置還蹲坐著一隻三花貓。

拉鏈沒有拉嚴實,包裡的東西露出了一個角,看起來像是文件夾。

還真是敬業,休假都不忘工作。

至於照片中間的那個人,穆庭葉藏沒見過。

一頭紅色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整個人也很滄桑。

應該是太宰治前段時間說要介紹進來的那個朋友。

有了一位非常靠譜,以及另一位看起來十分靠譜的朋友在,穆庭葉藏不準備針對太宰治在酒吧喝酒這件事提出異議。

比起那位新朋友,他對阪口安吾公文包旁的那隻三花貓要更感興趣。

這熟悉的花色,看起來像是被偵探社社員收養的那一隻。

是同一隻還是單純的花色相似?

手機裡的消息刪了又刪,穆庭葉藏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隻是發了句:彆玩太晚。

咚咚咚。

一連串短促的敲門聲響起,本以為是工作人員來收拾餐桌的穆庭葉藏在開門後,驚訝的看向門外的江戶川亂步。

活力滿滿的年輕人根本不把時差放在眼裡,早早的圍著酒店繞了一圈,搜集到足夠多的信息後,熱切的邀人一同前往,“比賽可以提前入場,我們快走!”

提前入場意味著更多的時間,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時間與線索和機會劃上等號。

要想在偵探大賽裡拿到第一名,就要儘可能的掌握更多的線索。

是以,江戶川亂步要提前入場!

左右無事可做的穆庭葉藏背上昨天的背包,裝好邀請函和那兩張身份卡,帶了兩件厚一點的衣服去了所謂的認證點。

比起那艘真正舉辦賽事的遊輪,這個認證點十分簡陋,遠遠望去和沙灘上的普通攤位沒什麼區彆。

最大的不一樣就是這個攤位前擺了一摞書,麵前的小展台上還放著一本沒有題目的書。

在兩位黑衣保鏢的注視下,穆庭葉藏出示兩人的邀請函。

對方接過後,嘰裡咕嚕的說了一段口音極重的英語,勉強聽懂的穆庭葉藏皺著眉拿出那兩張身份卡遞了過去。

兩位保鏢分彆拿著一張身份卡,像模像樣的對著太陽看了又看,最後相互對視一眼,將身份卡還了回去。

在攤位前站了半天的穆庭葉藏和江戶川亂步忽然同時抬頭朝酒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剛才好像有人在看他們,是錯覺……

才怪!

怎麼可能是錯覺,他們被盯上了!

顧不上那兩張身份卡,穆庭葉藏拉起江戶川亂步的手就往回跑。

但他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那兩位保鏢是誰的人?

跑出去沒有一米遠,他和江戶川亂步兩人就被扯著手腕拽了回來。

兩人極為粗暴的將身份卡送回,強行壓著穆庭葉藏和江戶川亂步的手按在了展台上的那本書上。

周圍的環境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剪輯的過程中突然被抽掉了一幀,下一秒,站在攤位前的兩人消失不見。

兩位黑衣保鏢見怪不怪的將這本書拿下,換了一本新的上去,繼續等待下一位客人。

遠在酒店天台的愛倫坡在被兩人看了一眼後,下意識的蹲下身,抱著望遠鏡,將自己的身體藏在天台的水泥矮牆後。

直到趴在肩頭的小浣熊拍了拍他的頭,這才重新拿起望遠鏡觀察起來。

為了招攬更多的人才,菲茨傑拉德從世界範圍內挑選了一部分有名望的偵探、警察、推理小說作家等,舉辦了一場國際偵探大賽。

通過層層選拔留下最聰明,最適合組合接下來工作重心的那一位。

邀請函上的密文會篩選掉一批,確保踏入夏威夷的都是有一定能力的人選。愛倫坡寫的書還會篩選掉另外一批。

最早出來的那一位,自動保送第二名,同愛倫坡同台競技。

早邀請函發出的那一刻,比賽就已經開始了。

尚未知曉偵探大賽真麵目的穆庭葉藏和江戶川亂步正一臉茫然。

剛才他們還在沙灘上待著,緊接著被兩位黑衣保鏢強行按手一本書,然後就出現在了這裡——

一棟造型經典的,屬於十八世紀末期的莊園。

沒能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的兩人被管家推搡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想要儘快搞清楚原因的穆庭葉藏一路上都試圖和管家搭話,但對方選擇了成為一個啞巴,除了在將他送到房間時說了句“晚七點記得下來吃晚餐。”外,一點信息都沒往外漏。

看著被關上的房門,穆庭葉藏心想:這位管家適合去保密局工作。

人們被困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的唯一想法就是逃離。

房門被管家從外麵鎖上了,完全推不動。穆庭葉藏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六點半。

按照他們來到這裡之前的時間算,他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逃離開這個被人鎖上的房間。

至於早上六點半這個可能性,穆庭葉藏完全沒有考慮過。

時間這個概念被提出來的那一刻就有了催促的作用,管家把他和亂步分彆關起來一定有什麼特彆的原因,隻不過暫時找不到頭緒。

有點後悔自己沒跟著太宰治學撬鎖的穆庭葉藏把自己的注意力移到房間內的布局中,希望能得到一些特彆的信息。

房內到處都充斥著生活痕跡,房間的中央放著一隻鋼筆,筆下壓著一張紙,上麵寫著:請寫下您的身份——

看這樣,比賽已經開始了?

將被綁架的想法換成推理比賽後,堵在心中的疑惑散了不少。

在書房、洗手間和臥室之間,穆庭葉藏選擇了去看——垃圾桶。

垃圾桶裡很乾淨,隻有一塊帶血的紗布。

穆庭葉藏拉起衣袖,果不其然在自己的左小臂上發現包紮過的痕跡,解開紗布,胳膊上多了幾道明顯的抓痕。

傷口自左上延伸至右下,長度大在三到四公分之間。

伸手懸在傷口上方,穆庭葉藏大致順著走勢劃了幾下,完全打消了是自己不小心剮蹭的可能性。

可這傷口要是彆人弄的,對方的身體要扭曲成什麼樣才行?

試了半天穆庭葉藏也想象不出來,彆人該怎麼給他胳膊一爪子。

還有,他很確定在來到莊園之前,自己的胳膊絕對沒有這麼大的傷口,是異能力的作用嗎?

第46章 消失的空間

將視線從自己的傷口上挪開, 穆庭葉藏繼續在房間裡搜尋線索。

他不確定在這裡待久了會產生什麼後果,儘快離開才是上策。

房間的麵積並不大,被簡單的隔斷劃分出三個區域。

書房靠牆的書架上堆滿了各種專業書籍——《病與症的對峙》、《器官病理學》、《藥學起源》……

所以在這裡的‘我’是個醫生?

貿然跨入這一行列的穆庭葉藏內心有了那麼一絲熟悉的感覺。

他認識的上一個醫生是森鷗外, 一個沒有良心且道德缺失的家夥。

希望在這所莊園裡的自己能留下點良知。

初步將自己的身份認定為醫生的穆庭葉藏去了其他區域。

洗手間的環境比較低矮潮濕,地麵上還有幾片未乾的水痕。

落在縫隙泛著鏽紅色的地磚上, 猛然看去像是未清理乾淨的血跡。

鏡子上有幾滴迸濺上去又乾涸的水痕,前麵擺著一瓶明顯有過使用痕跡的藥劑瓶, 老舊泛黃的標簽被時間侵蝕, 看不太出來原貌,散發出的味道很是怪異,本能的讓人想要逃離。

穆庭葉藏心中有一個猜測, 他抬頭看向水痕留存的上方——那因做了防水而明顯比外麵低了一大截的天花板。他曲起手指, 敲了敲。

咚咚的聲音傳回,典型的空腔音, 還帶有輕微的振動。

是有人在這裡麵藏了點什麼嗎?

行動力極強的穆庭葉藏搬來書房裡的椅子, 順帶從藥箱裡取了個鑷子。

踩在皮質的座椅上, 他抬手用鑷子小心翼翼的沿著天花板的邊緣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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