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伍肆(2 / 2)

[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8587 字 10個月前

“大慶棟梁範安之之靈位?”王啟年一字一頓念出牌位上那幾個字,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在那懵逼地問:“也姓範?範安之誰啊?”

少年人刹時臉色一變,從一開始的困惑與平靜瞬間轉為無語,轉身,又壓低了笠沿,壓著聲音,對王啟年咬牙切齒地說:“就是我呀。”

“這莫非是同名同姓?”王啟年還不願接受現實呢。

這時,身旁走過一人,站我前邊,我們趕緊後退,便聽他高聲朝城門外的眾人笑道:“諸位請看,這兒可是有講究的,範閒範大人當年初到京都時便在此地下馬,在路邊吊古傷懷,後得遇佳人,成就一段美事姻緣啊!諸位春闈將至,在此處祭拜,既可保學子高中,又能祝姻緣美滿!”

我一時聽笑了,竟覺得有些有趣,這要不是現在沒閒情,我大抵都要拉上南衣來湊個熱鬨了,京都何時出過這樣的熱鬨事?

但身邊的當事人卻相當鬱悶,他微微蹙起眉,一邊拿手捂著臉,一邊悶悶嘟囔道:“這都編的什麼啊?還拜姻緣,我自己都還沒……拜姻緣,拜什麼姻緣?”

眼見拜春闈的也有,拜姻緣的也有,這陣仗可比過年還熱鬨,我從旁人口中得知,來這裡祭拜的人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他們聽聞範閒的死訊,悲痛不已,紛紛前來祭拜,托這個福,城門處的盤查都比平日裡鬆了許多,實在是人太多了,官兵草草看了我們的文諜一眼,我們三人趁機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湧進城裡去了。

這一進城,就更為誇張了,那大街小巷的喪幡掛滿樓牆,到處的商販走卒都在吆喝叫賣,什麼紅樓奇書呀,什麼小範大人親製的蛇鼠蟲蟻藥啊,樣樣都有,我真是第一次見把喪事辦得這麼喜慶的,真是開了眼。

“不是?你死的消息傳這麼快?還傳得這麼大張旗鼓?”我這樣說,突然聯想到自己之前以為他真死了的心情,不禁道:“你這不真死,我都想把你按棺材裡去了,要是之後再活過來,大家都要嫌你浪費人家真情實感了。”

“不是我。”範閒也莫名其妙,但又怕我再生氣了,趕忙說:“這這這也不是我自己傳的啊。”

王啟年也相當不解:“是啊,大人半道假死,這消息甚是隱秘,除了咱們幾個又還有誰知道?”

“那就隻有二皇子了。”範閒一邊走一邊蹙起眉說:“謝必安到底是劍客,假死一時騙得過他,但不一定騙得過二皇子。”

“他傳的也不對呀。”我說:“若真是他滿城傳你的死訊,但你要是之後活過來了,他豈不要定個散布謠言的罪?嚴重點甚至算欺君。”

“所以有點奇怪。”範閒微微轉動眼珠子說:“言冰雲是不會將我的死訊傳出去的,所以要麼二皇子傳的,要麼就是使團裡有人傳出去了。”

“您是說有叛徒?”王啟年問。

“叛徒倒不至於。”範閒說:“使團裡大多人甚至不知道是言冰雲‘刺殺’的我,頂多知道我‘死’了,但仔細想想,使團裡的虎衛禁軍直屬陛下,也不是沒可能越過言冰雲把消息帶回來。”

“您是說……”王啟年欲言又止。

範閒無奈道:“這些暫時不是重點,不過弄這一出確實後麵乾完事還得想個理由收場,不可能悄無聲息地複活了,本來這事就我們幾個人知道,不傳出去也沒什麼大影響,現在傳開了,到時就得給陛下和天下人一個交代啊。”

對此,看著這熱鬨的場麵,我都不禁感慨道:“這閻王對一晚上賬,都不知道這多出來的一大筆香火錢是誰的。”

很快,我們就借著人群隱去人少的小巷裡去,在王啟年的帶領下偷偷摸摸地進了一個無人的院子裡。

據王啟年所說,這間小院是一園丁的,之前對方做生意向他借錢後虧了,就把這間院子抵押給他了,末了,他還說自己在窯爐裡挖了條坑道,直通他家後院,可趁入夜後回去,當時滕子梓妻兒的安置都是他夫人辦的。

天色未暗,我們在院中找了張方桌休息了一陣,王啟年說:“小心為上,若二皇子已經猜到您是假死,說不定會在範府和我家附近布下眼線。”

“顧家也有可能。”範閒補充道:“顧兄引開他們一時,很快就會被發現朝陽不在,他肯定能猜到是與我們一塊了。”

“那我是暫時回不去我家了?”我問。

“晚點再尋機會回去。”他看著我,解下頭上戴的草笠給我扇了扇風,撐著臉頰問我:“擔心顧兄?”

“那是肯定的。”我說。

南衣說是在京都會合,但不知道他現在到沒到京都,他和我們不一樣,畢竟被追殺,武功再高也叫人擔心。

“彆急,還有幾天呢,顧兄若是回到京都了,會想辦法和我們會合的。”範閒這樣安慰我。

我隻能點點頭。

不多時,天徹底黑下來了,我們一個一個從窯爐鑽進去,又從一處井裡爬出來。

我剛被範閒拉出來的時候,便見院中幾道暗箭射來,嚇了我一大跳,王啟年卻擋我們麵前,輕車熟路地擋去了那些說是他夫人設下來防歹人的暗器,聽他這般談及那不見其麵的王夫人,饒是連範閒都有些認慫,想著要不回剛才那院子裡去得了。

但王啟年想念家人呀,為了不打撫王夫人安睡,我們便同他一起避開陷阱,進了他女兒的屋裡去。

進屋後,果不其然有個年幼的小姑娘在榻上睡得七仰八叉的,還踢了被子,我們一進去立馬就放輕了聲音,王啟年彎身過去,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臉,幫她將被子掖好,末了,悄聲細語地同我們說今晚先在這間屋子裡將就一下。

我們自然沒意見,這屋子還有一張臥榻,他們照顧我,讓給了我,王大人自己搬了床被子鋪地上睡,但範閒不呀,他就趴在榻沿邊,像小貓一樣,借著昏暗的夜色眨巴著眼睛瞅我。

我躺在上邊,有些緊張地問他怎麼了,他的眼睛動了動,裡邊的眸光縱然在黑暗中也有些亮,我聽到他笑了兩聲,說沒什麼,晚安,朝陽。

在他溫和的目光中,許是因為回了京都,放鬆了些,這一夜我無夢到天亮。

早上我醒得比範閒早,屋外,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漫來時,眼簾中堂亮一片,我偏頭,見另一張榻上,那個年幼的小姑娘和王啟年都不見了,倒是範閒還將腦袋擱在榻邊,身上裹著被褥倚著床榻邊緣。

屋子就剩我們兩人,他還沒醒,這很難得。

在北齊的日子他總是醒得比我早,大多時候我醒來時都聽聞他已經出門了,這幾天趕路回京也是如此。

大概是累壞了,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還得時刻保持警惕,這會,我難得見他這麼安靜睡著的模樣。

屋外的樹影在窗邊投下影子,少年人迎著日光的臉龐被明晃晃的白光照亮,我第一次這麼明目張膽又細致地打量他的臉。

他挺拔的鼻梁,他舒展的眉梢,他起伏深陷的弓骨,他流暢而棱角分明的臉頰線條……披散而有些淩亂的長發虛虛地攬著他的肩,細碎微卷的額發掠過他垂下的眼皮,他那樣微抿的唇角大多時間都帶著笑,時常給予人親切乖巧的感覺。

但是,我現在才發現,少年人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嘴角的線條其實是微微耷拉的,細看竟有一種原生的冷漠與淺薄,他若是不睜開眼睛,甚至與他往日裡所展現的生動與活潑截然不同。

我一時出了神,看見日光穿過他的眼睫,在上邊流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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