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對不起她的,整個高中我對她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用‘折磨’兩個字來形容了,但她總是無限包容,給足了我安全感。
現在想想,我對閨蜜的‘折磨’,也許就是我外婆和母親愛的‘傳承’吧。
閨蜜一開始是有潔癖的。而我對無關緊要的彆人或許有一點潔癖,對她是沒有的。我的任何東西她都可以使用或者破壞,我不介意,但其實我們都是反過來的,反而是我在使用、破壞她的東西。
那時,我和她同桌,這是我們感情好的時候,雙向要求的。
有一次,她晚自習帶了一個紅蘋果。
我看她咬了一口之後,說:我也要吃。
她不給,我非要吃,強行咬了一口後,她就把蘋果遞給我,說:全給你吃吧。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吃蘋果,隻是想我咬一口,她咬一口,我喜歡她,她也不嫌棄我,以此來證明我們是雙向的親密無間。她敢吃我吃過的,我得到了我所認為的愛的回應,也就不會再執著吃這個蘋果了。
可是她有潔癖,不會吃任何人吃過的東西,不會用任何人用過的杯子,也包括我。
為此我們大吵一架。
我吃過的蘋果她不吃,這是嫌棄,嫌棄就是不喜歡,不喜歡就是討厭,討厭就是惡心,惡心怎麼能算是朋友呢?何況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與彆人沒有不同,這‘最好’又體現在何處呢?
我不理解她的潔癖,她也不理解我的無理取鬨。
小的時候,有一次去外婆家,我在外麵玩了一圈,滿頭大汗,回去對外婆說:渴死了。
我看到桌子上有一杯滿滿的茶水,那是外婆的杯子。外婆還沒來得及給我倒水,我就拿起桌上茶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外婆笑著說:這是我的杯子,你不嫌棄啊?
我說:你是我外婆,我嫌棄你什麼呀?
外婆說:我老了,他們都嫌棄我,沒有人敢喝我的杯子。
我很明顯地感受到外婆的開心。
因為我不嫌棄她,用了她用的杯子,這是愛的表現,隻有對自己愛的人才不會有那麼多講究。我隻會嫌棄惡心的人,隻會對我認為惡心的人有潔癖,所以我對閨蜜的潔癖不能理解,她的潔癖傷害到了我,讓我感覺我並不是她愛著的人,真正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子的。
後來類似的事情經曆多了,她就不再介意我喝她的杯子,吃她的東西了。不知道是無奈的妥協,還是真的愛上我了。
她說:何歡,你治好了我的潔癖。
運動會的時候,我得了兩個項目的獎品,是牛皮本子。閨蜜很喜歡,我就把這牛皮本子送給了她。
後來我們又吵架了,其實吵架的內容都是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原因無非是我過於敏感,愛鑽牛角尖,一點小事就動輒上升到她不在乎我,沒有把我當成她最好的朋友,然後無理取鬨,偏執爭吵。
晚自習時,我說:你把本子還給我。
我當著她的麵,一點一點地把本子撕了個粉碎。
她把碎片用袋子收集起來,說:我要把這些碎片都珍藏起來,這一點一點被你撕碎的都是我的心。
我看她焦灼難過的表情心裡也就不那麼難受了,她是在乎我的。
高中時,因為抑鬱,我經常以淚洗麵,鬱鬱寡歡,同學都說我像林黛玉,這當然不是誇我像林黛玉一樣,傾國傾城貌,才華馥比仙,隻是說我愛哭這一點像極了林黛玉罷了。而她的性格卻與薛寶釵十足的相似。
我隻有她一個朋友,而她卻萬眾矚目,朋友蜂擁無數。這也成為我們吵架的最主要原因。這當然不是她的錯,錯在我病態極端的占有欲、控製欲和越來越像我媽的敏感狂躁症。
吵架最嚴重的一次是因為一個女同學,化名叫‘小茶’吧。
閨蜜說:我不喜歡小茶,她有點心機。
小茶小眼睛,單眼皮,厚嘴唇,學習認真,但是為了成績會作弊,不擇手段。有一次月考語文老師算錯了分數,給她多加了十分,她也不去糾正,我默默地將她的名次用箭頭指向該在的位置。
她喜歡和男生打鬨,喜歡朋友簇擁著,假裝人緣很好的樣子,但她冷情冷血,居然還說:在絕對利益麵前,沒有人可以真正成為推心置腹的朋友。
我對此很看不慣。總之,自閨蜜和我說了她的‘壞話’以後,我就哪也看不順眼,誓與閨蜜同仇敵愾。時常言語行為上有意地針對小茶。
有一次,實在把她惹毛了,她抱起我狠狠將我摔倒在地。
一旁的男同學說:小茶是真的生氣了。
她真的生氣我反而開心。
我愛一個人,恨一個人,總是掛在臉上,喜怒愛憎形於色,可是閨蜜是薛寶釵啊,薛寶釵就不一樣了,左右逢源,八麵玲瓏,真正的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可以與任何性格的人友好相處。
有段時間,閨蜜和小茶同過桌,閨蜜說過她的壞話,不管是真心吐露還是無心抱怨,閨蜜是真的對她有過不滿,可是他們居然還相處的很好,像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樂意了,跑去質問閨蜜:你不是說她不好嗎,為什麼還和她做好朋友?
閨蜜說:沒有做好朋友啊,表麵的和諧總要維持吧,不然像你一樣,吵架絕交,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難堪。
我說:她根本就沒有把你當真朋友。
我不依不饒:那你說,我是你好朋友還是她是你好朋友?我和她,你隻能選一個。
閨蜜很為難,她以為她選了一個就要和另一個絕交,而她這樣的和事佬是決計做不出這種事的。
其實我隻要她跟我表明心意:我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沒有人能和我比,她想要和誰維持表麵的和諧儘管去,我不會乾涉。
我隻要她的明確心意,可是這樣的態度她也不肯給我。讓她回答這樣的問題在我看來非常簡單,但是對她而言好像難如登天,異常糾結。為此我們糾纏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我妥協了,上課給她遞了紙條。
我說:你把你的選擇私底下告訴我,我隻要一個答案,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我都把難度降低至此了,她居然還是難以抉擇。
我傷心透了。
我居然比不上一個她曾經說過壞話的女孩,於是我說:絕交吧。
傷心欲絕的我在操場上一圈一圈的跑步發泄,一邊跑一邊哭,閨蜜就跟在我的身後,陪著我跑,陪我一起哭。
我不擅長長跑,參加運動會1500米跑步的時候,跑了一圈多就堅持不下來了。那天我一口氣跑了十幾圈都不覺得累。當時正值冬季,天陰雲霾,細雨綿綿,我不顧雨水淋濕的衣服,一圈一圈地跑著,身上越來越熱,我一件一件地脫掉衣服扔在地上,最後隻剩下一件單衣依然覺得熱。
後來一個星期,我的雙腿酸疼的都不能下樓梯,閨蜜身體比我柔弱,她和我跑的圈數一樣,可想而知,她的腿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是她活該。
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我才穿好衣服回到班裡。最後一節晚自習,我實在學不進去,心裡難受的不行,幸好沒有老師監督,我私自下位子在校園遊蕩。
我跑到廁所裡哭泣,她出來尋我,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我躲在廁所裡默不作聲。我聽到她進來喊我無果又出去的腳步聲。
她想安慰我,可是她不知道怎麼安慰,隻能陪著我乾著急。
其實哄我很簡單,隻要給我一個擁抱,叫一聲我的名字,然後說‘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是我唯一重要的朋友,和彆的朋友不一樣,你是最重要的,唯一的。’就可以了,所有的糾結就煙消雲淡了。
可是她不會,我們就這樣彆扭著,直到我寫了一本心裡話,裡麵還畫上我喜歡的漫畫人物。雖然那些話無厘頭,胡言亂語,沒有章法,但是我一筆一畫用心寫的,我實在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心高氣傲的我最後還是在她麵前繳械投降。
我把本子給了她,小茶的事也就不再提。
往常每次因為屁大點事吵架鬨矛盾,都是我先說:絕交。
在心理學上,我這屬於邊緣型人格。是極度缺愛和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做出的自我保護機製。
確實是這樣的,我害怕被拋棄所以率先拋棄對方以此來獲得安全感,我還假清高,賊倔強,明明有時候是我的錯,我也不會先低頭認錯。其實我從來沒有哪一次是真的想絕交,不過借著絕交的油頭想要她給我更強烈的回應罷了。
她也屢屢上當,每次都放低姿態,示弱哄我,如此次數多了,我便好像不那麼擔心會失去她了,漸漸的也就被她治好了我的邊緣型人格。
這次的‘小茶’事件同樣如此,我要的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