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歡》全本免費閱讀
和四年級那次離家出走一樣,我不斷回頭張望,隻是希望有人能發現,安慰我,把我勸回家。
周圍迅速發生了變化,衣帽官人早已不見,白茫茫一片,四周都是我迷戀的記憶碎片。
有我的閨蜜,我的發小,我兩個姐姐,還有一些我以為我根本不在意的人,甚至還有我的父母。
閨蜜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個最重要的貴人,她是我病入膏肓時的一劑良藥,是寒冷無望時的一把炭火,是孤寂迷茫時的一絲光亮。我們針鋒相對卻又惺惺相惜,我們判若雲泥卻又觸手可及,我們性格迥異卻又心有靈犀。
在她麵前,我可以肆無忌憚,也可以毫無保留;可以孤標傲世,也可以隨波逐流。
我和她溝通過,其實我不太想用‘閨蜜’這個詞來形容我們的關係,因為‘閨蜜’這個詞已經被現代人用壞了,‘防火防盜防閨蜜’,這樣的詞反而是對摯交是一種褻瀆。
我想用‘知音’:伯牙子期,知音難覓。
可是有一本雜誌就叫《知音》,裡麵記載的都是現代都市黃色故事,並且還經常有富婆重金求子的廣告,這也是對知音的褻瀆。
後來看到孟郊的“唯當金石交,可以賢達論”,‘金石’二字再合適不過,但是不常用,讀起來不順口,大部分人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總不能逢人介紹的時候就說‘你好,這是我的金石’吧?彆人隻會一頭霧水,不知所雲,所以關係的稱呼就此作罷,沒再考慮了。
——你好。
初次見麵是在高一開學的宿舍裡。她是中長發,骨感型身材,身高168,高挑好看。在宿舍見到她的第一眼,我禮貌而又官方地打了聲招呼。
她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好。
我感覺她很清高。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後來談到初次見麵,我描繪了以上場景。
她卻極力否認:我們在校門口報道時就已經見過麵了,而且你媽和我媽還說了許多話。
這個我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當時我們都考進了當地省示範高中,並且被分配在同一個班和同一個宿舍。她中考成績684,我是682,她第一,我第三。第二名是我們班班長。
剛開始相處的時候,我很羨慕她。
她有一個溫柔的母親。她每天都用學校的公用電話跟她母親打電話,也因此特地辦了一張電話卡。我也想要這樣的親子關係,但是我沒有,我沒有可以傾訴的溫柔母親,母親也不會允許我頻繁給家裡打電話,浪費錢。高中我一次也沒有用過學校的公用電話。
第一次月考,我們都退步了。
進班級的名次不過是初中畢業考試的排名。進入新班級以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肯定會重新洗牌,有黑馬後來居上,這很正常。
那天晚上,我們感概萬千,睡在一張床上談心,談的久了,就睡在了一起,早上是被一聲怒吼嚇醒的。
——你們睡在一起乾什麼啊!!!
我母親來了。
她聲嘶力竭地怒吼,麵目猙獰,怒目圓睜。
那時,我的床位靠門邊,沒有桌子,下自習以後不方便寫作業,她剛好這天來給我送桌子,一推開門就見到閨蜜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
閨蜜被嚇死了,還在熟睡中就被強力催醒的她懵逼地跑回自己床上。
我說:睡在一起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對於我媽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我雖已經司空見慣,但還是想在閨蜜麵前表明一下我的態度。
我媽暴怒道:睡在一起不影響睡眠質量嗎?!不影響學習嗎?!
這就是她不允許我們睡在一起的說辭,美其名曰怕影響我的學習,我無力反抗,也改變不了。
母親給我放桌子的時候,又看到我床頭的《紅樓夢》。
她斥責道:難怪成績下降,整天看這些沒有用的課外書成績能不下降嗎?
她對我一通訓斥,聲音很大,舍友都被吵醒了,迫於她的威嚴,個個都噤若寒蟬。
閨蜜事後和我說:你媽媽好暴躁。
是的,她母親幾乎每個星期都來學校看她,柔聲細語,為人和善,我不是沒有見過,也無比向往。
後來我們的感情越來越好,我單方麵認她母親做了乾媽,每次去她家都一口一個乾媽叫個不停。從小被這樣慈愛的母親溫柔嗬護長大的孩子,哪見過我母親這樣猙獰暴怒、言辭狠戾的人啊,肯定被嚇得不輕。
後來也因為這件事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以至於我每次邀請她去我家,她都托辭拒絕。所以我們的關係迄今為止維持了十三年,她一次也沒有去過我家。
我調侃道:這就有心理陰影啦?於我而言,家常便飯。
也許她是心疼我,才和我走的最近。我不記得是何時與她處成最好的朋友,隻記得幾件小事。
住宿舍的時候,需要自己打熱水,學校裡的熱水是一毛錢一瓶。水房大概七八點就下班,所以我們必須晚自習之前將晚上要用的熱水打好。每次我們打完熱水就把水瓶放在水房外麵,等晚自習下課再來拿,這樣省的多跑一趟。
學校裡有些住宿的男生十分可惡,他們懶得自己打水,就經常偷彆人打好的水。這種惡劣行為早已出名,但是為了方便,我們還是將水瓶放在外麵。
冬天的一個晚上,我和閨蜜下晚自習以後去拿水瓶,她的水瓶怎麼也找不到了。
我惡狠狠地說:不用想也能猜到是男寢室的同學乾的。我去給你找出來。
閨蜜眉頭緊鎖:還是算了吧,這麼多人,怎麼找啊?
另一舍友抱怨道:這些男生也真是的,自己不動手,居然亂拿彆人的,學校也不管管。
我不顧閨蜜的阻攔,徑直跑到男生宿舍,對宿管大叔說:我們的水瓶丟了,懷疑是男生乾的,現在我要一間一間找。
宿管大叔說:男生宿舍,女生不讓進哎。
我才不管那麼多呢,我就要找出閨蜜的水瓶。
我衝進男生宿舍,大叔人挺好,也沒攔著,我想主要也是因為女生進男生宿舍禁忌不大,如果大晚上是一個男生進女生宿舍,恐怕就會拚死攔住了。
我一間一間地敲門,舍友和閨蜜跟在後麵。
男生的宿舍果然很亂,剛下晚自習,他們還沒就寢,有的在聊天打鬨,有的在洗腳,有的床頭就放著幾雙臭襪子。
他們見到一個女生闖進來,都是懵逼驚訝,我也不管,隻掃視他們的水瓶。有的男生的確是慣犯,宿舍裡放著數量遠超於宿舍人數的水瓶。
好在我的運氣不錯,搜到第六間宿舍時,就一眼看到了閨蜜的水瓶。閨蜜的水瓶是藍色的,我一眼就能認出。
我指著那水瓶說:這是我朋友的。
那男生做賊心虛,上來就說:不好意思,是我拿錯了。
哪裡是拿錯了,分明就是故意的,如果是拿錯了,第一反應應該是回憶確認,或者辯解幾句,怎麼會毫不猶豫見到我就說‘拿錯了’?我不由分說拿走水瓶的時候,他也沒有阻攔。因為找到的及時,水瓶裡的水還沒來得及使用。我也不想追究討伐他的過錯,反正找到閨蜜的水瓶,今天晚上她有熱水用就可以了。
當我提著水瓶走出男生宿舍的時候,閨蜜滿是欣喜和感激地看著我,她沒想到我真能把她的水瓶找出來。
我內心很是得意,滿滿的驕傲和自豪。
回去的路上,閨蜜說:要不是你,今天我就要用冷水洗屁股了。
我說:這大冬天的,晚上沒有熱水怎麼行?即使找不到,我也會把我的熱水分給你,大家將就著用。
類似的事還有很多,印象最深刻的是這一件。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事,我們走的更近。
高中那段時光,我重度抑鬱,記性也越來越差,我不太記得我們是怎麼建立起來的深厚友誼,回憶裡全是我折磨、傷害她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