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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攸道了聲謝。

鬱雙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在周嬸與蘭芯即將看到他們兩個時,終於開口:“我還是等你到十二點。如果考慮好的話,今晚穿著旗袍來見我。”

他減輕咬字的聲調,徒增一分曖昧,“昨天的那套我就很喜歡。”

蘭攸沒有答話,卻是揣了他的手帕匆匆離去。

鬱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彎了彎唇角。

原本以為回國後的日子會很無聊,但他現在卻是開始期待他們今晚見麵的場景了。

第66章

蘭攸從小巷子中走出,周嬸和蘭芯都沒發現他的異樣。

蘭芯掙開周嬸的手,要去牽蘭攸的手。

她和蘭攸炫耀她的算數又進步了,方才和周嬸買菜,賬都是她算的,一次都沒有算錯。

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蘭攸替她擦去額上因小跑冒出的汗,心中歎息。

他再明白不過,眼前的平靜生活,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隨時都可能消失的海市蜃樓,除非他能找到完全讓他與蘭芯安定下來的避風港灣.

蘭攸將抹上他眼淚的手帕洗乾淨,掛在院子裡晾乾。

絲綢質地的手帕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下墜,蘭攸注意到時已有些微變形,夾子在手帕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蘭攸懊惱,他應該鋪平晾乾才是。

晚上,哄睡了蘭芯之後,蘭攸換上了出門的衣服。

他的衣櫃有許多旗袍,雖說如今常穿旗袍是因為景陽喜歡,但在景陽出現以前,他已經習慣了旗袍裝扮。

他穿上旗袍就像罌粟成精,天生媚人,男人大多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有時他需要犧牲一點色相來取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過他很少用這樣的辦法,在遇見能夠攜手一生的人之前,他不想隨便地把自己交代出去。

可現狀似乎不允許他再猶豫。

蘭芯逐漸長大,他們日常所需的開銷不可避免地增多,蘭攸不願再讓蘭芯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而他們能找到一處落腳的住宅已屬不易。

周嬸從廚房間出來,見到蘭攸的裝扮,微微詫異:“先生,你要出去?”

“嗯。”蘭攸點頭,“明天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蘭芯醒了後,你彆告訴她我是晚上出去的。”

周嬸不明緣由,還是應了。

她是受雇的傭人,想在這一行乾的長久,要謹記的第一條就是麵對主人家的事情少問多做。

她也知道蘭攸有穿旗袍的習慣,並且為此特意留了一頭長發,方便挽個發髻,配上旗袍不顯突兀。

蘭攸開門出去,背影漸漸融入黑夜,周嬸在後麵望著,莫名從中品出一絲寂寥。

***

鬱雙遞給蘭攸的那張房卡寫著酒店的名字,名叫明香大酒店。

明香是鬱雙母親的名字,這家酒店是明香的父親在她十八歲時送她的成年禮物,那會還隻是一家客棧,後麵經曆十幾年的變化,最終改成了客源不斷的高級酒店。

後來鬱雙成年時,明香便將這座酒店贈給了他。

蘭攸拿著房卡刷開了門鎖,心中還有幾分忐忑。鬱雙剛洗完澡,披著一件浴袍,拿著毛巾擦頭發。

見到站在門口的蘭攸,他笑道:“我還以為你今晚也不來了。”

牆上掛著的時鐘指針已指向十點,恰好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然而鬱雙從海外回來時差沒有完全倒過來,正想著若是蘭攸再沒動靜他就睡了調調時差。

“隨便坐吧。”鬱雙說,“是洗完澡來的嗎?”

蘭攸咬著嘴唇,“是的。”

低低的笑聲從耳邊傳來,鬱雙控製不住,“真可愛啊。”

他靠近蘭攸,低頭在蘭攸的脖頸處嗅著,“昨天見麵我就想問,你噴的是哪種香水?好香。這樣高級的香氣我在國外竟沒見過,看來論調香還是國內更甚一籌。”

“我沒噴香水。”蘭攸道。

“那是體香?”鬱雙更感興趣了。這時蘭攸從口袋中掏出一物,遞到鬱雙的麵前,“你的手帕。”他垂眸,“我洗過了,但是晾曬的時候沒注意,有些變形了。”

一塊手帕而已,鬱雙家裡有很多相似的,他滿不在意,“無妨。”

鬱雙的頭發短,用毛巾擦過僅餘一點水意,將毛巾丟到一旁,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蘭攸。

蘭攸坐在房間裡一張真皮椅子上,低著頭,露出修長的脖頸曲線。鬱雙抬起他的下巴,卷起他的旗袍下擺,強硬地掰開他並攏的大腿,彎曲著一條腿抵入其間。

他玩弄著整件旗袍上唯一一處的紐扣,在領口處。往下兩厘米,便是裸露的肌膚,他的掌心時不時蹭過這片地方,直到他快要解開紐扣。

蘭攸握住了他的手腕,製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你至少應該先給我一點報酬。”蘭攸囁嚅著唇瓣,鼓起勇氣說道。

“你想要什麼樣的報酬?”鬱雙挑眉,沒有興致被打擾的不滿,“我會成為你的丈夫,我的財產會成為我們倆的共同財產,這一點行不行?”

沒有成立的婚姻關係並不牢靠,蘭攸搖頭,“不行。”

“那你的胃口挺大呀,我還沒驗過貨呢,怎麼知道你值多少?”看著蘭攸麵上強作鎮定,卻悄悄紅透的耳垂,鬱雙輕輕一笑。

三十歲的美麗男人,在社會上跌打滾爬多年,這樣的話估計聽了不知凡幾,不懂他又裝這生澀模樣給誰看。

鬱雙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張薄紙,“不過誰讓我喜歡你,先送你一件小禮物好了。”

他惡趣味地將紙張疊成長條,又從蘭攸的領口塞了進去。

“是平京城一座宅子的地契,那兒很隱蔽,也不會太偏,附近我撥了十來個警衛特彆照顧,保證趙家以後找不了你的麻煩。”鬱雙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你放心地留在平京城,好方便我去找你。”

蘭攸摳出胸前的紙條,確如鬱雙所說,是張地契,上麵所有人的名字改成了他的名字,意味著這兒將成為他名下的私人住宅。

“這個禮物夠意思吧。”鬱雙朝他眨了眨眼。

蘭攸不得不承認,鬱雙很會攻心,和趙泰一樣,他們都知道自己的死穴在哪。

“嗯。”他攥著地契的手在發抖,點了點頭。

“喜歡就好。”鬱雙放下水杯,曖昧笑道,“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蘭攸再次點頭。

“站起來,躺到床上去。”得到肯定的回答,鬱雙指揮著蘭攸,“把旗袍的下擺卷上去,一直卷到腰的位置。”

蘭攸克製住羞恥,按照他說的一絲不苟地執行。

白嫩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中,看不出一點贅肉,修長緊實,白皙纖細。為了將旗袍卷到腰部,他抬起屁股,腰部微微下陷,皮膚不自覺地染上一層粉紅。

“裡麵的衣服都脫掉。雙腿岔開,合那麼緊我看什麼?”

蘭攸顫顫巍巍地彎起雙腿,連閉上的眼睫都在顫抖。

鬱雙欣賞著眼前秀氣的美景,他不由好奇:“你真的有三十歲嗎?”有冰涼的物件抵著蘭攸的肌膚,激得他一陣瑟縮。

“這兒這麼粉嫩,該不會從來沒有同彆人做過吧?”

蘭攸費力地睜眼,努力直視趴在他腿間的鬱雙,那件冰涼物件驀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原來是一支畫筆.

鬱雙在國外學過一段時間的油畫。

一開始隻是畫花畫草畫風景,後來老師教他們畫人體。為了更好地觀察人體的線條走向,畫室經常會聘請一些裸模。

畫室模特的工作無疑是辛苦的,常常一個動作要保持一個下午,裸模尤甚。將個人的隱私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人前,需要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

因為這項工作的特殊性,來應聘的常是上了年紀的窮苦人民,偶爾也會有日子混不下去的年輕人。雖說這是一門藝術,不該帶有偏見,但課上的久了,鬱雙便有些排斥人體課起來,寧願畫一輩子的風景畫。

所以他的油畫課程就此中斷,老師有些可惜,畢竟他在油畫方麵很有天賦。

不過世事不能強求,老師同意了鬱雙退課,鬱雙這之後也很少再拿起畫筆。

然而如今他又有了畫人體的衝動。

畫筆頂端在蘭攸的小腹處遊移,鬱雙心裡清楚他現在不是單純的想要畫人體,藝術的事情被他摻進了色.欲,已沒有了它本身的純潔。

不過他不在意。

蘭攸原以為今晚鐵定是要失身了,沒想到鬱雙讓他擺好姿勢,便坐到一旁開始畫畫。他成了他靈感的源泉,而半裸的身體是他筆下的模特。

一座宅子換一個模特,鬱雙出手未免太闊綽了。

蘭攸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隻是鬱雙盯著他的目光讓他的身體微微繃緊。對上蘭攸略帶困惑的目光,鬱雙結束手上淫.靡的畫稿。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和你做.愛?”他的嘴角上挑,“本來很想,但見你這麼害怕,我臨時改了想法,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將蘭攸的衣服穿好,撫平旗袍因卷曲而起的皺褶。

“我要回家和大哥商量我倆大婚的事,你乖乖地去我送你的宅子裡等我。這期間不許去找彆人,若讓我知道了,你應該也不想在你女兒麵前挨.操。”

他的目光停留在蘭攸的脖頸上,“等下次見麵,我再送你一條項鏈。”

“保證比現在的這朵絹花好看。”

他沒有給蘭攸拒絕的機會,或者說蘭攸也沒有拒絕的可能性。

比起景陽,鬱雙會是一個更好的結婚對象。

他比景陽大三歲,為人行事更加成熟,沒有複雜的家庭關係,唯一的大哥很疼愛他,父母不會乾涉他的婚姻,也不在意他喜歡的人是男是女。

最重要的是,蘭攸從此可以帶著蘭芯在平京城落腳。

蘭攸隻想確認一句:“你是真的願意與我結婚?”

“當然。”鬱雙笑得讓人迷醉,“我說過,你很美麗,而我很喜歡你。”

第67章

蘭攸整理完衣服,準備離開。

鬱雙將他拉回床上,“我送了你一套宅子,難道你現在就要走?至少付我一點利息吧。”

蘭攸無辜眨眼:“你說今天不是時候。”他局促地揪著裙擺,手心的汗水浸濕了衣服。

“啊,有點難辦呢。”鬱雙抓了把頭發,“我又想改變主意了。”

“那……”蘭攸猶豫道,“能不能快一點?”

已經是後半夜了,搞起來不知道要多久,他還是希望能在蘭芯醒來之前回去,免得小姑娘起床見不到他會鬨脾氣。

“……”鬱雙悶聲一笑,抱住了他,隔著旗袍蘭攸也能感覺到對方炙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灼燒著他的肌膚。

“逗你的。”鬱雙也躺到床上,雙臂緊緊地摟著蘭攸,“陪我睡一覺,純睡覺,明早起來我開車送你回去。昨天等了你一夜,我都沒有睡好,現在頭快要炸了。”

聽著好像還是他的錯了。

蘭攸想反駁兩句,剛開口發出一個音節,身後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他扭頭一看,鬱雙已經睡著了。

不好打擾睡著的人,蘭攸隻好伸長手臂去關燈,頭頂的吊燈在幾秒後陷入黑暗。

他的心裡一直都裝有心事,又是在陌生的地方,身邊躺著隻見了兩麵的人,除了姐姐和蘭芯,他從未和彆人這般睡在一張床上。

本以為會睡不好,誰料聽著鬱雙的呼吸聲,他也慢慢睡了過去.

翌日白天,周嬸給蘭芯做了早餐,在外麵洗衣服時,房東又過來催他們搬家。

蘭芯聽到外麵的吵鬨聲,放下手裡的雞蛋跑出來,小聲問周嬸:“這是怎麼了?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周嬸不好與蘭芯解釋這事,隻輕聲安慰她,讓她回去把早餐吃完。

房東在旁冷眼看著,也不顧有孩子在場,嘰裡呱啦一頓輸出。

蘭芯敏銳地從中捕捉到“搬家”的字眼,心中不免升出一點茫然。

她和爸爸是又要搬家了嗎?

她以為有景陽叔叔在,他們就不會搬家了,畢竟爸爸在景陽叔叔身邊笑容會多一些。如果搬離了這,是不是意味著爸爸和景陽叔叔不會再見麵了?

蘭芯抓著周嬸的衣服,撇了撇嘴,不知為何有點想哭。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進了小院。

鬱雙從車裡下來,襯衫領子處的紐扣解開兩顆,西裝敞著懷,有幾分散漫的氣質。

“搬家也得給彆人一點準備時間啊,天天催催催,像催魂似的。”他無語地對房東翻個白眼,而後走到車的另一邊,替蘭攸打開車門。

他不想再有人看到蘭攸穿旗袍的模樣,便給蘭攸套上了厚重的大衣,下擺很長,扣子從下到上扣得齊齊整整,熱得蘭攸額前出了一層薄汗。

“爸爸!”蘭芯一個猛撲撲進了蘭攸的懷裡,好在小姑娘身子輕,蘭攸能夠輕鬆地摟住她。

“我們又要搬家了嗎?”蘭芯瞪著一雙大眼睛,“剛剛我聽見那個叔叔在講搬家的事。”

蘭芯口中的叔叔指的是房東。

“是這樣的。”鬱雙蹲下身,想去摸小姑娘的腦袋,然而小姑娘並不領情,偏頭避開了。

鬱雙的手在空中尷尬地縮了縮,明明他在國外很討小孩子喜歡,難不成回國後魅力驟減了?

蘭攸給女兒找借口:“她有點認生。”

“……”鬱雙站起身。

昨日在市集上小姑娘和街坊鄰居熱情打招呼的樣子,怎不見認生?

有心和蘭芯拉近關係失敗,鬱雙將矛頭轉向了房東,不耐煩道:“今天下午我們就搬。不過在那之前,請把簽的合同拿來給我看一眼。中途違約,按道理來說應該是要賠錢的吧。”

房東不依:“你誰啊?當初是你租的房嗎?這兒可沒你說話的份!”

鬱雙冷笑:“沒我說話的份?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搞笑的笑話了,你以為這兒是趙家的地盤就可以有恃無恐了?如果我想,明天就能讓你無處可去。”

蘭攸捂著蘭芯的耳朵,免得正好學的小孩跟著鬱雙學壞,他眼神暗示周嬸回屋,隨後和蘭芯一起回房,順便換了套衣服。

和房東掰扯的事就交給鬱雙吧,他無權無勢,就不去湊這個熱鬨了。

換好衣服,蘭攸給蘭芯紮辮子,今天小姑娘要紮馬尾辮,可惜蘭攸手藝不行,扯得小姑娘頭皮疼,最終還是叫了周嬸來幫忙。

紮好辮子的蘭芯趴在蘭攸的腿上,托著腮,雙腿晃悠。有爸爸在,她沒了突然聽到搬家的傷感,開始好奇起鬱雙的身份。

“爸爸,剛剛和你一起的叔叔是誰?你們為什麼會一起回來?我記得昨天在街上也見到他了,他看起來好危險的樣子,沒有景陽叔叔親人~”

提起景陽,蘭攸才想起他還沒有和蘭芯講景陽的事,關鍵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大人複雜的世界攤開來給小孩子講,他怕會影響到獨屬於小姑娘的童真。

於是他問:“你喜歡景陽叔叔嗎?”

“喜歡。”

“比起今天的叔叔更喜歡誰?”

小姑娘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爸爸喜歡誰我就喜歡誰,如果爸爸更喜歡今天的叔叔的話,我也可以勉強地喜歡他一下。”

蘭攸失笑,抱著蘭芯的臉蛋嘬了兩口,他女兒怎麼能這麼討人喜愛!

歪著腦袋說話快要萌死他了!.

屋內父女溫情,屋外鬱雙成功宰了房東一筆,拿著戰利品遞給蘭攸:“違約金。”

手中的鈔票數起來約莫有兩百塊左右,蘭攸驚訝:“違約金有這麼多嗎?”

合同是景陽簽的,蘭攸沒見過原件,也不知道房子的價格,但看著這違約金,房租想來不會太低。

“沒有,我嚇唬他坑來的錢。”

鬱雙往床邊的椅子上一坐,“他是趙泰手下的人,也就景陽那傻蛋不知道。對家裡的產業一概不知,不知道他以後拿什麼和那倆私生子爭。”

暗戳戳地拉踩景陽一通,鬱雙又道:“趙泰他不是拿假支票騙了你嗎,我算是給你賺回來一點。”他湊近,得意地笑,“我是不是很夠意思?”

“……”

不知鬱雙這一夜經過了什麼樣的升華,總覺得他和之前的樣子判若兩人,又或者他本來就是這麼混不吝的性子,不然也不會在與好友的聚會上挖好友的牆角.

鬱雙當天下午就叫了搬家公司,將蘭攸的東西都搬去了新住宅。他本想給蘭攸挑些新的傭人,但是蘭芯和周嬸處得很好,免得換新人又要適應,鬱雙乾脆將周嬸的工資提高了一倍,讓其一並搬了過去。

周嬸見不僅沒有丟掉工作,反而換了個更闊綽的雇主,樂得笑開了花。

對於鬱雙與蘭攸的關係,她仍舊識趣地沒有多問。原本蘭攸和景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會蘭攸的身邊換了新人,和景陽大抵是吹了。

而小孩子本就不怎記事,蘭芯搬家的前兩天還念叨著景陽叔叔,沒過多久,在鬱雙幾日糖衣炮彈的攻勢下,就把景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有天蘭芯神神秘秘地和蘭攸說:“爸爸,你是不是要和鬱雙叔叔結婚了?”

蘭攸在練字,他年少時也讀過幾年書,如今不愁生計,倒有心思啃些精神食糧。聞言他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墨汁,宣紙被暈染黑了一大塊,著急忙慌地扶起墨汁,擦著台麵,“你聽誰說的?”

“鬱雙叔叔說的。”蘭芯搖頭晃腦,“他還問我,爸爸穿什麼顏色的西服好看。不過我沒見過西服,我也不知道。”

晚上鬱雙來時,蘭攸怪他,“你怎麼什麼事都和蘭芯說?”

鬱雙得知原委,很無辜,“我們要結婚的事為什麼不能說,難道還要瞞著她嗎?”

蘭攸說不上來,他就是心裡彆扭,但是很快他就沒心思想其他事情。鬱雙不提倡婚前性行為,所以在結婚前他不會與蘭攸上床,但他總能變著花樣折騰蘭攸,讓蘭攸擺著各種姿勢,畫些淫.靡的畫稿,過後還要拖著對方一起細細品鑒。

蘭攸看不懂這種藝術,每次都被他逗得耳朵羞紅,鬱雙就摟著他,無奈笑道:“你怎麼這麼純啊,在外麵生活的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這句話莫名就戳到了蘭攸的淚點,他的眼淚不斷地從眼眶溢出,浸濕了眼睛上蒙著的紅綢帶。鬱雙看見綢帶的顏色深了一塊才發現他哭了,問道:“是我弄疼你了嗎?”

他前不久在海外淘了些新玩具回國,包括他說要送給蘭攸的項鏈,那實際上是一條項圈,上麵掛著一隻小巧的金色鈴鐺。這東西戴不出去,隻能鬱雙在夜裡獨自欣賞,他撥弄著那枚鈴鐺,試圖分散些蘭攸的注意力,但手上係繩子的動作,還是放得輕柔了些。

他將蘭攸的雙手縛在床頭,架好屋內常備的畫板,坐在床邊,手中的畫筆走走停停,時不時落在身上經常停留許久的目光激得蘭攸渾身有如電流閃過,不自覺地夾緊了雙腿。

被紅綢帶蒙著剝奪了視覺,蘭攸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銳,眼底的淚還沒有乾,他聽見上來傳來一聲輕笑,帶著掌心握過的溫度的畫筆抵上他的下身。

“哥。”鬱雙喚道,“你這兒有反應了哦。”

第68章

一聲“哥”聽得蘭攸耳朵發麻,他的雙腳無力地踩在鬱雙的肩膀上,溫軟濕潤的口腔包裹住他。

床單濕了一片,他被吸吮地大腦空白,不知過了多久,鬱雙含住他的唇瓣,帶著淡淡的腥氣,用舌尖舔舐著他的唇角。

“你自己的味道,甜嗎?”

蘭攸緊咬牙關,鬱雙找不到可趁之機,便摘了他的眼罩。

一雙美目含淚,眼尾泛紅,鬱雙張著手掌到他眼前,調笑道:“哥,你好敏感。你看我的手,都被你打濕了。”

他慢悠悠地抽了張紙巾,打算擦拭掉手上的水漬,然而中途又改變了主意,伸到蘭攸嘴邊,“哥,你把它舔乾淨好不好?”

蘭攸的睫毛顫抖,卻還是依了他。

……

蘭攸一整晚的眼淚就沒停過。

好不容易泄了火,鬱雙見好就收,沒有更近一步,隻是蘭攸的嘴角被磨紅了,喉嚨也痛得緊,他眼淚汪汪,負氣地用後背對著鬱雙。

鬱雙承認是他今晚差點擦槍走火,耐著性子哄著蘭攸,沒想哄著哄著把自己哄睡了,第二天醒來再看蘭攸不知何時拱進了他的懷裡,睡得正香。

昨夜折騰得太晚,鬱雙擔心吵醒蘭攸,胳膊被壓麻了也不敢動作,直至蘭芯起床,咚咚地來敲門,“爸爸,你醒了嗎?家教老師快要來了。”

蘭攸沒有正兒八經地給蘭芯請過老師,他之前的生活實在也沒這個條件,但他不能讓蘭芯和他一樣當半個文盲。他是天資差,學不好,而蘭芯繼承了姐姐的聰明才智,合該多念些書。

鬱雙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搬家後便開始給蘭芯挑選家教老師,文化藝術都找了幾位,今天是最終考察的日子。

蘭攸聽到聲音,迷糊地睜開眼,他沒有穿衣服,裸露的胳膊搭在鬱雙的背上,陣陣香風從他的身上傳進鬱雙的鼻尖,害得鬱雙差點又原地起立。

若是平時他必要壓著蘭攸再鬨一番,但今天日子特殊,給蘭芯挑選老師更緊要些,所以他難得安分守己,乖乖去洗手間自己解決。

蘭攸的意識還未完全清醒,他困倦地打了兩個哈欠,坐在床上,垂著腦袋。蘭芯又敲了兩遍門,他才倏然驚醒,發現自己一.絲.不.掛,連忙套了兩件衣服,前去給蘭芯開門。

看到蘭攸一副剛睡醒的模樣,蘭芯譴責道:“爸爸,你怎麼沒有時間觀念?我們昨天明明約好了,九點是家教老師過來的時間,而現在已經八點半了。”

蘭攸撓頭,真摯地給女兒道歉。

蘭芯叉著腰,“沒關係,現在我原諒你了。”她歪著頭,瞥見蘭攸的嘴角,驚呼道:“爸爸,你的嘴巴怎麼腫了?”

“……”

蘭攸這會是完全清醒了。

他一邊在心裡暗罵鬱雙禽獸,一邊麵上裝得波瀾不驚,“被蚊子咬的。”

好在蘭芯還小,分不清這個季節沒有蚊子,輕易地被蘭攸騙了過去.

家教老師最終是蘭攸鬱雙一起詢問了蘭芯的意見敲定了人選,共留下兩位。一位文化課老師,主教語文與算數;一位是鋼琴老師,因為蘭芯從家裡翻出了一本雜誌,對上麵畫著的黑白琴鍵產生了興趣。

課程定在五天後開始,在此之前,需要給蘭芯買一些上課用的紙筆。

鬱雙沒讓人送貨上門,他叫上蘭攸,“買完紙筆後,我們去一趟裁縫店。你衣櫃裡的衣服款式都有些過時了,我帶你去做兩件新的。”

“不要。你看錯了吧,我的衣服可是當季新款。”

想要釣到合心意的男人,蘭攸不會在衣服上省錢。

“是嗎?”鬱雙沒有反駁他,但也不容拒絕,“去一趟吧,我保證都是你沒見過的衣服。”

這般說了,蘭攸也沒再堅持.

去過書店,買了紙筆,鬱雙開著車繞進了一條巷子中,這裡孤零零地隻有一家店,門口連張牌子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做生意的樣子。

鬱雙卻說:“我還是幾年前來過一次,幸好它沒有搬家。”

蘭攸跟在他後麵進了店,店老板是位美麗的女子,皮膚白皙,燙著卷發,穿著靛藍色的旗袍,指尖夾著一支煙鬥。

“稀客啊。”她顯然認識鬱雙,“鬱二少怎有心思光臨小店了?鐵樹開花了?”

女子彎眉笑著,彆有一般風情。

“自然是來買衣服。”鬱雙說。

女子的視線掃過他與蘭攸,問道:“誰穿?如果是你就算了,太龜毛。如果是你身後的這位小哥,我還能考慮一下。”

鬱雙瞥她一眼,“你可彆打壞主意,這是我的人。”

女子愣上兩秒,“撲哧”笑了,“沒想到,鬱二少,你還真鐵樹開花了。行吧,帶設計圖來了沒?”

她這兒做的可不是什麼正經衣服,鬱雙雖不是她的顧客,但她和鬱雙的朋友們經常打交道,自然知道這位少爺的龜毛本性,估計隻是瞧上了她的手藝,自個帶了圖過來。

果然,鬱雙從兜中掏出兩份圖紙。

女子展開一看,“嘖”了一聲。

學藝術的玩得都變態。

“一周後來取。”她說,而後朝蘭攸招招手,“來姐姐這兒幫你量個尺寸。”

鬱雙不滿:“彆亂叫,他比你大,今年已經三十了。”

女子驚訝,歎息著摸摸自己的臉:“三十了?那保養的真好,真嫉妒,我最近熬得臉都黃了。”

鬱雙給的設計圖成品是兩件旗袍,比尋常款更緊身一些,為了得到更精確的數據,女子建議蘭攸脫光了衣服再量尺寸。鬱雙聽了,連忙擋在二人麵前,“不許脫!”

女子睨他:“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對你的人做什麼?”

鬱雙不依:“那也不許脫。”

“大少爺!你要做的款式,不脫光可量不出數據,我也做不出來。”女子翻個白眼,覺得鬱雙是在無理取鬨。

鬱雙才不管對方行不行,他花了錢,就得按他的心意來。他和女子爭執不下,一個鐘頭後,最終二人各退一步,由女子指揮,鬱雙去隔間裡給蘭攸量尺寸。

蘭攸在旁邊都站累了,他嘟囔著:“什麼尺寸要脫光了衣服才能測。”

鬱雙神秘一笑:“等成品做好了你便知曉了。”

蘭攸撇嘴,不知道鬱雙葫蘆裡賣什麼藥。

量完尺寸,本沒蘭攸什麼事,但女子避開鬱雙,用商量衣服細節的理由將蘭攸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問。

“鬱二少功夫厲害嗎?”

“嗯?”蘭攸一時沒體會背後的未儘之意。

“床上呀。”女子捂嘴一笑,“他的那些朋友來有時會討論,鬱二少是不是性無能。畢竟送到他麵前的男人女人,他從來都沒感興趣過,還為此感到厭煩,一聲不吭跑去留洋了。”

蘭攸:!!!

這也是可以討論的嗎?!

他恍恍惚惚,也記不清自己回答了什麼,鬱雙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魂。

“她和你聊了什麼?難不成說我壞話了?”鬱雙直覺不對勁。

“算是。”蘭攸沒有隱瞞他。

“……”鬱雙惡狠狠地踩下油門,“你該不會信了吧?沒關係,我會身體力行地讓你知道這是謠言。”

蘭攸摸摸自己的嘴,直搖頭。

讓怒氣上頭的鬱雙來證明,蘭攸覺得他小命不保。

回家後,將買好的東西交給蘭芯。開始上課的前一天,家裡來了位不速之客。

前去開門的是蘭攸,隻見屋外站著位青年男士,他身著軍裝,不怒自威,卻是和氣地問道:“你好,是蘭攸先生嗎?”

蘭攸愣愣地點頭。

對方笑:“我是鬱雙的大哥。”

***

鬱雙最近不知在忙什麼,白天很少見到他的人影。蘭攸請大哥進屋,拘謹地想著詞活躍氣氛。

實際上大哥帶給他的感覺很出戲,蘭攸懷疑是不是鬱雙想偷懶,因為大哥的臉長得和ABO世界的鬱持一模一樣。

這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過往的記憶,心思神遊天外。

還是蘭芯充當起了兩人間的交流興奮劑,穿著軍裝的鬱大哥很帥,小姑娘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我是恰好路過,便想著過來看看。”鬱大哥說明來意,“你不用緊張,實則是我的父母對你很是好奇,又覺得突然到來會顯得唐突,所以讓我先來探個底。”

鬱大哥歉意地笑笑:“不過我今天來也很唐突,隻是反應過來時已經按下門鈴了。”

蘭攸表示沒關係。

鬱大哥的目光轉向蘭芯,“這是你的女兒嗎?今年是不是八歲了?我也有個八歲的女兒,以後方便的話,她倆說不準可以做個玩伴。”

幾句交流下來,蘭攸明顯地感知到鬱大哥沒有惡意,像是單純過來串門一樣,不由也放鬆下來,二人的談話還算愉快。

鬱雙不在,鬱大哥也沒有等他的意思,和蘭攸聊得差不多了,便準備離開,不想一開門就和鬱雙撞了個麵對麵。

“大哥?”鬱雙驚訝,“你怎麼來了?”他迅速地將手中的包裹藏到身後,但哪瞞得過鬱大哥的眼睛,“你藏的什麼?”

“沒什麼。”鬱雙連連搖頭,“大哥,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鬱大哥伸出手,“你可彆在國外沾上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慌慌張張的,一看就有鬼。拿來給我看看。”

鬱雙護住手中的東西,再次道:“大哥,你信我一回,你看了會後悔的。”

他越是這番模樣,鬱大哥越覺得有鬼,手上的動作用力了些,包裹被輕而易舉地扯壞,裡麵的東西落到地板上。

看著地板上花花綠綠的顏色,熟悉的布料,一旁吃瓜的蘭攸突然意識到鬱雙帶回來的是什麼東西。

那天去裁縫店做的衣服。

鬱大哥緩緩地蹲下身,從中拎起一件東西,上麵的布料少得可憐。沒等他開口問是什麼,大腦先一步反應過來,將東西丟下,迅速地站起身,咳嗽一聲:“我還有事,先走了。”

鬱雙自暴自棄:“我說了你會後悔的。”

蘭攸:“……”

尷尬的不是他,卻又好像沒離開他。他說鬱雙這些日子在忙什麼,敢情是去催工了!

第69章

蘭攸此時唯一慶幸的是蘭芯和周嬸一起去了廚房,沒有見到這個戲劇性的場麵。

鬱雙收拾好地上的衣服,在蘭攸麵前晃了晃,“反正都被打開了,要不然回屋裡穿上試試?”

蘭攸沒看見完整的成品,但從鬱大哥無意拎起的那塊布料就能知道,鬱雙去定做的絕不是什麼正經衣服。

“不要。”他扭頭就走,鬱雙拉住他的手,從背後環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那晚上再穿。”噴出的氣息吹得蘭攸耳朵癢癢,“我還想要你穿著一套給我做模特呢。”.

鬱雙讓裁縫店老板做的不僅僅是衣物,晚上他將成品一件件展開,蘭攸得以窺見全貌。

首先是開叉到腰的旗袍,垂墜的麵料隻能勉強遮住隱私部位;其次是蕾絲樣式的小衣,麵料極少,隻在側邊縫了兩根細繩;最後還有幾件裝飾品,細細的銀針末尾穿著一顆透亮的珍珠,做工精致,還掛著一條精細打磨的銀鏈。

蘭攸看得臉色漲紅,名義上是正兒八經的裁縫店,但做出來的成品與情趣內衣有什麼區彆?

“好看嗎?”鬱雙含笑問道。

他拿起綴著珍珠的裝飾品,“這也是我特意為你設計的。”

“這是什麼?”蘭攸看著鬱雙手裡不到三厘米的銀製品,特意為他設計的?是能戴在哪裡嗎?蘭攸越發覺得他沒世麵起來。

“啊,你沒見過嗎?”鬱雙捏著手中的東西,湊到蘭攸的耳邊,輕聲道:“是能穿在你胸前的東西。”

“要試試嗎?”他空出另一隻手,從衣擺滑進,摸著蘭攸的肌膚。

蘭攸下意識地捂胸,已經有了疼痛幻覺。

他瘋狂搖頭:“不行。”

好在鬱雙沒打算強迫他,見蘭攸確實不願,他將此物放到一邊,隻讓他換了旗袍。

旗袍顏色是深海的藍,襯得蘭攸的皮膚更白,側麵望去,胯骨處係了兩條黑色細帶,那是小衣的帶子。因為尺寸故意做小了一號,又為防走光,帶子係的很緊,生生在皮膚上勒出一道紅痕。

鬱雙見了有些心疼:“你係那麼緊做什麼?皮膚勒破了怎麼辦?”

他嘟囔著:“就算是露了我也不是沒見過。”

蘭攸默默白他一眼,不安地扯了扯衣服,這衣服緊貼在身上,穿了似乎比不穿還要多幾分不自在。

鬱雙的眼神更是黏在蘭攸身上下不來,他把畫板架好,調好顏料,讓蘭攸去床上擺好姿勢躺下,然而手中的筆停在空中半晌,久久落不下第一筆。

最終,他丟了畫筆,往床上一躍,壓在蘭攸上方,忍不住舔了舔對方水潤的唇。

蘭攸摟著他的脖子,也親了親他。

“你真是……”

鬱雙加深了這個吻,隨後喪氣地趴在蘭攸的肩頸處,他的臉頰貼著蘭攸的脖頸,蘭攸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幾分迫不及待的意味,“要是能快點到結婚那一天就好了。”

鬱雙本人雖是個閒散的富二代,但他的父親從商,大哥從政,在各自的領域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因此鬱家身居高位,鬱雙想要結婚,其中的儀式禮節都不可少,一套流程準備下來,至少也要半年時間。

這也意味著鬱雙與蘭攸確定婚期,最早得等到半年後。

蘭攸抿唇,“其實現在也可以的。”

他偏了偏腦袋,不想讓鬱雙看見他的表情,他這會的臉一定很紅,彷佛上趕著求操一樣。

鬱雙愣了幾秒,隨即笑道:“不行。說好了要到結婚後的。”

這時的鬱雙變得很有原則,似乎這是他人生必須要堅守的信條,蘭攸將他從身上踹下去,用被子蒙過頭頂,暗想,一開始約在酒店見麵時也沒見他這麼守身如玉。

“你畫不畫了?”蘭攸蒙在被子裡悶聲道,“不畫我就睡了。”

鬱雙早被蘭攸這一身旗袍撩得神思飄遠,哪還有心思畫畫,當即掀開被子也鑽進去,摟著蘭攸的腰,手從側邊的開叉伸進去,按在蘭攸軟軟的肚皮上。

“不畫了,睡覺。”

蘭攸:“……”

搭在他身上的手掌火熱,不斷地向他的肌膚散發熱意,蘭攸被攪得毫無睡意,偏偏某人毫無自覺,沒到兩分鐘便呼吸均勻地睡去。

蘭攸怒上心頭,抓著鬱雙的胳膊咬了一口,鬱雙抬手捏住他的臉頰,“你咬我乾啥?”

“把你的手拿下去,我睡不著。”

“我不。”

“那你去隔壁屋睡,那兒也有床。”

“我就要抱著你睡,不抱著你我會失眠。”

“……”

兩人打鬨一通,蘭攸才勉強又有了睡意,他不再與鬱雙搭話,終於能夠入睡。就是苦了鬱雙,睡著後又被弄醒,後半夜直接失眠了,又不敢把蘭攸鬨醒,隻能無聊地數著窗簾的圖案上究竟有幾隻綿羊。

***

這天鬱家找人算了日子,終於敲定了鬱雙的婚期。

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九,距離現在還有半年多的時間。

這已經是考慮到鬱雙急切的心情定下的最早的日子了,在此之前,他還要去海外一趟,將未完成的課程結業。

他本隻打算回來參加個婚禮,請了將近兩個月的長假,沒想到回國後搖身一變成了婚禮的主人公,而好友的未婚夫即將成為他日後的伴侶。

鬱雙絲毫不覺得這事他乾的不地道,在他看來,即使沒有他從中橫插一腳,蘭攸與景陽也不可能成。趙泰此人自己私生活混亂,對待彆人卻是吹毛求疵。景陽想與男人結婚,在他眼中莫過於亂了三綱五常。

他是將蘭攸拉離了一個深坑。

婚期定下,其後便是製作請帖,擬邀來賓。

趙家在平京城的地位與鬱家不分伯仲,鬱家自然也給趙家送了一份請帖。

景陽這些日子一直被趙泰關在家中,管家從門房那拿了請帖進來,趙泰看了,饒有興味地一笑,揮揮手,讓管家給景陽送去。

景陽多次翻牆出逃無果,愁得茶飯不思,一個月不到,已經瘦了快要二十斤。

他見到管家來,眼中放光:“是父親同意放我出去了麼?”

管家憐憫地看他一眼,勸道:“少爺,您就不要和老爺對著乾了。您瞧您被關在家中一個月,什麼事都乾不了,不如去向老爺服個軟,過往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景陽頹喪地坐回椅子上:“這怎麼能成?我答應他要和他結婚的。”

管家恨鐵不成鋼,他在趙家乾了幾十年,夫人在的時候對他們這些下人都很好,夫人去了他們心裡也記著她,因此對於景陽,便多了幾分非同一般的情感。

他將請帖放在桌上,道:“少爺,您心裡記掛著人家,對方卻不一定領您的情呢,您瞧瞧這是鬱家送來的結婚請帖,上麵寫著的是誰的名字?”

“你這是什麼意思?!”景陽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雙手發抖打開合攏的請帖,隻見內部落款新人名字處,赫然寫著鬱雙與蘭攸兩人的名字。

“這怎麼會……?”景陽不可置信,一個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一個是與他曾濃情蜜意的未婚夫,他們的名字怎會寫到同一本請貼上?!

景陽倏然起身,腳下一個踉蹌,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卻揮手將管家打開,踉踉蹌蹌地往趙泰的書房跑去。

他要去找父親,問問這事是不是真的.

與此同時,鬱家老宅。

鬱雙在外麵野慣了,難得回一趟家。鬱大哥今日休息,在家教女兒讀書。

小姑娘見到鬱雙,丟了書本,爬坐到鬱雙的肩膀上,撒嬌著要小叔陪他去看電影。

鬱雙護著自己的一頭秀發,向大哥求救:“快把你女兒抱走,頭發要被她揪禿了。”

鬱大哥懶得動彈:“她手勁小,揪不禿。我還沒問你呢,專門給趙家送一份請帖,是要刺激景陽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嗎?”

鬱雙嘟囔:“總要讓他知道的,不然他一直記掛著我老婆怎麼辦?”

鬱大哥:“……這事一開始你就做的有問題,彆以為我不知道剛見麵你就給人塞了一張房卡。得虧爸媽不知道內情,不然你指不定要屁股開花。”

“我不管,反正他來找我時已經算和景陽分手了,還是景陽他爹棒打鴛鴦,我隻是給無處可去的他一個容身之所而已。”

“……”

鬱大哥辯不過他,乾脆讓他吃了飯早點滾蛋,“後續你自己看著辦,彆指望最後我給你收拾爛攤子。”末了看了看女兒,“下次回來時把蘭攸也帶過來吧,他那女兒挺投我眼緣,和嬌嬌說不準能做個玩伴。”

“再說。”鬱雙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沒有留在家吃午飯,而是約了蘭攸出門一起下館子.

周嬸最近回了老家,蘭攸出門,自然要把蘭芯帶著。

於是鬱雙找了處鬱家名下的館子,對比起其他家來,安全和隱私都能得到保障。

然而湊巧的是,下館子的路上恰好經過蘭攸曾經住過的小院。

鬱雙今日叫了司機,此時坐在後排,他看見蘭攸掀了車窗上的簾子,遠遠望去,可以看到禁閉的大門前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景陽,形銷骨立,鬱雙差點沒認出來。

一個是房東,點頭哈腰,狗腿的樣子讓鬱雙皺了皺眉頭。

突然,景陽的目光轉過來,與車裡的幾人險些對上視線。

蘭攸驚得放下簾子,一陣恍惚,發覺他有很久沒有想起景陽了。

坐在他身邊的蘭芯扯扯他的衣袖,小小聲地問:“爸爸,那邊的是景陽叔叔嗎?他為什麼站在那?是不知道我們搬走了嗎?”

蘭攸還沒有回答女兒的問題,鬱雙率先握住他的手。

“你在害怕什麼?”他看起來要比蘭攸淡然許多,“你們已經沒關係了,不是嗎?還是說你怕他知道我們在一起?可惜,晚了,他已經知道了。我特意派人給趙家提前送了請帖。”

鬱雙慢悠悠地說著,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景陽也注意到了車牌。發現這是鬱雙的車子,他頓了頓,邁步朝這兒走來。

第70章

景陽在車邊停下,敲了敲窗。

司機在鬱雙的指揮下搖下車窗,後排坐著的三人映入他的眼簾。蘭芯察覺到空氣中的幾分凝重,朝著景陽揚起的手又放下,本著禮貌原則,弱弱地開口問了句好。

景陽臉色憔悴,瘦到顴骨突出,實在有些嚇人,勉強對蘭芯扯出一分笑意。

不久前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父親麵前,為的是確認那封請帖的真假,他被關禁閉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憑什麼那麼快就確定了婚期?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在他的印象中,鬱雙男女不沾,甚至厭惡此事,不然也不至於跑去留洋,隻偶爾與他們傳幾封書信。

就連景陽自己,都不可避免地睡過幾位小姐。後來是遇到蘭攸,突然挖掘了自己真正的性取向,才一發不可收拾。不僅對其鍥而不舍地追求,而且為了塑造良好的形象,也沒有過早提出進行床上之事。

即使父親不認同,他也在偷摸著準備二人的婚事。

誰知現實像一盆涼水澆到他的頭上,讓他第一次嘗到了心寒刺骨的滋味。

趙泰點燃一根新的雪茄,道:“現在你看清了他的本性了吧。他對你根本沒有真心,遇到新的獵物便轉手把你拋棄。我把你關在家裡,是想你早點認清現實,沒想到鬱二竟這麼直白地挑釁你,你說怎麼辦?”

景陽握緊拳頭又鬆開,“我不信,他們倆中不論是誰,都不是這樣的人。”

“不信?”趙泰“嗬”的一聲冷笑,“你喝醉酒的第二天,你那情人便進了明香。你知道明香是誰的產業吧,他在那兒過了夜,翌日一早是鬱二送他回去的。你若不信,去那兒問問,隨便前台的誰,都看見了。”

趙泰說得有條有理,仿若親曆了現場,眼看兒子滿目悲傷,他解了景陽的禁足,讓他親自出去求證。

“你們明年結婚的事,是真的嗎?”景陽問。

蘭攸不想讓蘭芯聽這些話題,鬱雙知曉他的顧慮,讓司機帶著蘭芯去四處逛逛。司機是他母親的人,很可靠,孩子交於他,不會出什麼岔子。

“當然。”鬱雙說。

“我不想聽你說。”景陽瞪他,雙目赤紅,掛在嘴邊的“鬱雙哥”也不再喊,直直地盯著蘭攸,“你們要結婚的事,是真的嗎?”

“是。”蘭攸沒有否認。

“為什麼?”景陽的手指捏著窗框,用力到手指泛白,“你為什麼要和他結婚?你們才認識了多久?明明先答應我的……你不想和我結婚了嗎?”

“因為你給不了他想要的生活。”鬱雙的聲音冷了幾度,“景陽,您能說服你父親讓你和一個男人結婚嗎?如果你不能,他與你斷絕父子關係,沒了趙家少爺的頭銜,離了曾經優渥的生活,你可以撐起一個家嗎?他選擇與你結婚,本就是為了過平穩的日子,你能給他嗎?”

“你說的這麼冠冕堂皇。”景陽眼中蓄淚,“可他是我的未婚夫,你怎麼能趁虛而入?你們又怎麼能搞到一塊去?”

“你們又沒交換過庚帖,算什麼未婚夫?”鬱雙不屑,“而且景陽,蘭攸為何與我在一起,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你的父親?你以為你的小動作他都不知情嗎?”

從景陽開始追求蘭攸的那一刻起,趙泰便對二人的動態了如指掌,裝作不知不過是因為他最終有辦法收場。蘭攸身無所長,還有個女兒要養,隻需和他坦明利弊,他自會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但這個選擇背後究竟是誰最終獲利,又要另說。

趙泰能用一張假支票騙到蘭攸,說明這場棋局他隻會是穩贏不輸。

“他不會允許你與男人結婚的。即使當真與你斷絕關係,你隻要回去低個頭,服個軟,依然是他的好兒子。但蘭攸呢?他可能成為一具因為意外喪失的屍體。”

鬱雙冷漠的話語衝擊著景陽的大腦,讓他痛苦不已,他心底有些明白,他連一個禁足都抗拒不了,更彆提其他。

縱然年輕時海誓山盟,但長久的日常生活會逐漸消磨他的意誌。過慣了大少爺的生活,再讓他貼近平民百姓,讓他自力更生,一開始的熱情之後,在貧苦中掙紮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些景陽都知道,但他初始浸泡在愛情的蜜罐中甜得找不著方向,天真地以為他能夠對抗生活中的一切苦難。

鬱雙與他不同,他沒有複雜的家庭關係,他的父母恩愛,兄弟和諧,身為家中老二,父母對他並沒有寄予多大厚望,所以他可以隨性而為,即使做出一些離經叛道的事,也不會受到多大苛責。

而他母親早逝,父親喜歡他,但也僅限於喜歡,並非非他不可,他的周邊私生子虎視眈眈,如果他想要日後能夠有好日子過,就必須有足夠的實力殺出這場博弈局。

那麼首先,他不能自毀前程,順從自己的心意,和男人結婚。

“哥。”景陽的鼻子紅紅的,眼淚被他憋了回去,他的目光看向蘭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有喜歡過我嗎?還是隻想找個遮風擋雨的歸宿。”

蘭攸對景陽並沒有特殊的情感,景陽對他而言就是文字組成的一段經曆,亦或是像電影一樣儲存在他腦海中的一段記憶。

但許是景陽如今的麵容太過淒慘,蘭攸回答時隱隱有些心痛。

“沒有喜歡。”他說,“或許初見時有一點好感,但僅此而已。”

“原來是這樣。”景陽喃喃,“你與我結婚,是為了蘭芯嗎?”

“是。”

“你不喜歡我,那你喜歡鬱雙哥嗎?”景陽又叫回了稱呼。

蘭攸一愣,偏過頭去,不答。

“好了。”鬱雙不耐煩地出聲打斷道,“沒必要繼續刨根究底吧,反正你們都是過去式了。”

“不,我還有問題。必須要問。”景陽說,“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能告訴我嗎?”

“這問你爹好了。”回答的是鬱雙,他撐著腦袋,“如果不是他威脅蘭攸離開你,給了他張假支票又想把他從租的房子裡趕出去,或許他也不會走投無路想到找上我。”.

景陽終於離開了。

蘭攸看著他的背影,和係統嘮了一句:“莫名覺得我像個負心漢。”

係統:“不用懷疑,你本來就是個渣男。”

“……”

“如果這是某點複仇流,你就是那個嫌貧愛富的妻子,你老公就是挖人牆角的隔壁老王,你們倆的最終結局就是被龍傲天主角踩在腳下的淒慘炮灰。”

“……”

蘭攸不想與它說話,“閉嘴吧你。”

係統:“你也不用太過自責,如果按照二十年前霸總小言的套路,你們就是百般誤會的苦命鴛鴦,虐心八百回,在迎來浪漫的破鏡重圓之前,被男二捷足先登。但是現在是某棠,所以……”

“所以?”

“為自己的屁股祈禱吧。”

“……”

係統的話音落下,蘭攸便覺鬱雙壓住了他,蘭芯還未回來,鬱雙鎖了車門,“為什麼不說喜歡我?我們一起睡了這麼久,一次心動都沒有嗎?”

他的重量有大半壓在了蘭攸的身上,蘭攸推他:“你起開些。”

鬱雙不理,這會固執起來了:“你先告訴我。”他趴在蘭攸的胸前,“你這兒的心跳明明很快。”

“那是被你壓的,我喘不過氣來……”蘭攸還想反駁,卻被鬱雙掐了下巴,涼涼的唇瓣貼上來。

帶著蘭芯買了支冰淇淋的司機估算著時間差不多,正帶著蘭芯往轎車這邊走來,遠遠地瞧見車內吻得難舍難分的兩人,又默默掉頭,“那兒有糖人畫,我們再去那邊看看吧。”

蘭芯和司機相處的很快樂,聞言沒有多想,興奮地應道:“好!”

而車內的蘭攸被吻得近乎窒息,他敲打著鬱雙的胸膛,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握住手腕。濕漉漉的吻從上到下,牙齒咬開蘭攸衣服上的紐扣,手指撥開鬆垮的衣裳,鬱雙在裸露的胸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蘭攸的眼圈頓時紅了,白皙的肌膚上留下痕跡很深的牙印,似有血珠從破皮的傷口中冒出來。

鬱雙見狀終於收回一點理智,他拿著手帕擦拭掉往外冒的血珠,合上蘭攸的衣領,有些挫敗:“我衝動了。”

衣服摩擦著傷口,縱使是極為柔軟的麵料,也疼得蘭攸皺起了眉。

“你混蛋。”他嗓音發顫,語氣卻像在撒嬌,鬱雙總會忽視他的年齡,無腦地附和:“對,我混蛋。”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喜歡我。”他說,“我會努力讓你心甘情願地說出這句話的。”

這時蘭芯在外麵逛膩了,鬨著要回車上,司機不敢用力拉住她,眼睜睜地瞧著她打開了車門。

好在車內的二人已經收拾完畢,表麵無異地坐著,蘭芯擠進二人中間,躺在蘭攸的大腿上,盯著他的嘴唇看了許久,疑惑道:“爸爸,你的嘴怎麼又腫了?”

她四處看看,“車裡也有蚊子嗎?”

“……”蘭攸麵無表情,“不,這次是被狗咬的。”

“啊?”小姑娘迷惑地眨眨眼,頗為不解。

鬱雙靠在車窗邊,沒有加入父女的談話,想到自己剛剛的失控,他明白在有些事麵前他也成了雙標的人。

對彆人幸災樂禍,相同的事落在自己頭上,卻變得氣急敗壞。

他煩躁地扯扯頭發,從一開始暗含戲弄的邀約,到後來非蘭攸不可的訂婚,他突然知道他的煩躁從何而來。

歸根結底,不過是他想成為蘭攸心中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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