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頭疼,這會兒要是不順著她,隻怕她又要纏人了,可抱她……
他猶豫了片刻,就見她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又不知要使什麼招術磨人了,嚇得他硬著頭皮彎腰去抱她。
她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不安分地在他頸間蹭了蹭。
“你耳朵居然是粉紅的誒!”段曦寧頗為新奇道,“像桃花的顏色一樣!”
呼出的熱氣拂過他的臉頰,她更驚奇:“越來越紅了!好神奇!”說著竟然還去摸他的耳朵。
打橫抱著她朝寢殿走去的沈淵躲了一下,沒躲開,無奈道:“陛下,莫亂動,當心摔著。”
“哦。”她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不再多言,隻瞪著水汪汪的杏眼看他。
看她這樣,沈淵滿臉無奈,不知該如何是好,愈加心軟,隻想什麼都依著她。
沈淵沒進過她的寢殿,進去轉悠了好一陣才找到內殿,將她放到床上,照顧她躺好,給她蓋好了被子。
她猛地拉住了他的手:“姝華,不要嫁人,不要走……”
沈淵愣了愣,明白她這是又將他當班姝華了,反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好,不走。”
她大約是有些困了,眯著眼翁聲道:“姝華,我想聽你講《戰國策》,‘四國為一,將以攻秦’那一篇。”
他以前隻讀儒家經典,近來倒是跟著太傅讀了不少其他的書,《戰國策》自然也是讀過的,略一思索,便語調輕緩地開始給她背書。
好在這次她很快便睡著了。
大概是醉酒的緣故,她不複平常不怒自威的模樣,睡顏略顯恬靜,仿若對人毫無防備,讓人想要親近。
見她是真的睡著了,他才鬆了一口氣。
給她掖好被子讓她躺好,看著她這模樣,他覺得她這人當真奇妙,仿佛有一千張麵孔,有時凶惡得要殺人,有時又很隨和親切,嬉笑怒罵隨意變換,讓人捉摸不透。
回過神來,他自知這樣坐在她床邊實在有些失禮,急忙起身離開。
剛走開沒幾步,他就遠遠的聽她嘟囔了一句,似是囈語:“爹爹,我一定會一統天下的!”
她嘟囔的聲音越來越小,奈何此時殿內極為安靜,而沈淵耳力不錯,自然清晰地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尤其是接下來的一句“把他們通通都殺了!”更是如驚雷在他耳邊炸開。
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了頓,轉身看了她一眼,見她睡得正香,方才隻是囈語,心緒複雜地離開了此刻仍舊燈火通明的寢殿,腳步越來越快幾乎有了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出來遇到了素筠,他心不在焉地告辭之後,便匆匆離去。
素筠見他麵色不佳,並未多問,疑惑不解地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見到他出來,素筠便知自家愛耍酒瘋的陛下現下應當是消停了。
隻是不知為何這沈公子為何一臉慌慌張張的?陛下耍酒瘋的樣子雖驚世駭俗了些,不至於把人嚇成這樣吧?
這樣想著,她趕緊進去看段曦寧,見她安穩睡著,便幫她掖了掖被子,叫人端來溫水給她擦洗。
回到承明殿,沈淵腦海裡卻還在一直回響著她那句“一統天下”和“把他們都殺了!”。
她想一統天下,而梁國卻是這“一統”的對象之一,這他心中早有準備,算不得意外。古往今來,但凡有抱負的君主都會想要山河一統。
可是那句“把他們都殺了”,卻讓他如遭雷擊。
她平常表現得太平易近人了,讓他忘了,她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也曾將荊國王族儘皆斬殺。
今日之荊國,或許就是他日之梁國。
到時候,他與兄長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他之前刻意逃避不去深想的事情,就這麼毫無征兆地被她的囈語扯了出來,沒有任何修飾地楔進他的腦海裡,刺得他徹夜輾轉難眠。
段曦寧愛酒,酒量卻不太好,酒品亦欠佳。
想起昨晚撒的酒瘋,她就覺得無地自容,隻恨不得找個地縫跳進去算了。
素筠來叫起,就見她用被子捂著臉,哼哼了一句:“丟死人了!”
難得見自家陛下這麼可愛,素筠笑著俯身勸道:“陛下,宿醉過後,可有何處不適?”
“頭疼。”段曦寧捂著被子悶悶地道。
素筠早有準備,忙問:“臣叫人準備了醒酒湯,陛下可要飲?”
“不想喝。”段曦寧的語調比平常要軟些,像極了撒嬌,“先去上朝。”
早朝時,賀蘭辛帶人清洗河北道的事引得眾臣議論紛紛,更是有人指責段曦寧不該意氣用事,因私廢公,無故大動乾戈。
因段曦寧打的是為長樂郡主討回公道的旗號,且士族之弊讓人覺得不除不快,亦有朝臣以此辯白,與那些人吵了起來,雙方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