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儘頭,是一扇沉重緊閉的金屬門。
合力轟擊沒有成效,看著上麵繁複的花紋,眾人決定抽簽。
讓一人最先上去采取或摸索或直接推等方式一探究竟。
褚開霽成了很不幸運的那四分之一,他沒有多說什麼,當即戒備地往大門走去。
眾人見他在門前站定,用神識細致地將整個門這邊掃了一遍。
而後周身氣勢暴漲,猛地朝那門推去。
雖然先前已經用神識檢查過一遍,褚開霽還是不大放心。
靈力灌輸於雙手的同時,他還調動了一部分作為身法後退備用。
發力,撞擊聲附著冰冷的觸感傳來的同時,危機感頓生,他迅速後退老遠。
果然,刹那後,大地顫動,金屬門在瑟縮。
黑霧如雲般升騰而起,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骷髏頭,空洞的雙眼,顆顆碩大的牙齒,清晰地印入眼簾,令人發怵。
黑色骷髏頭嘴更張開了些,線狀黑霧噴射而出,瞄準四人。
一道閃光流星般激射而出,光亮迸發的瞬間,識海翻湧,魂念釋放。
魂念電閃般疾馳,很快追上風靈力凝聚的光球,兩相融合,威壓滌蕩。
兩方能量很快相撞,黑霧潰散,光球直奔黑色骷髏頭,一聲爆響後,骷髏頭上出現一絲裂痕。
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看到了轉機。
要麼不再避閃,直接強勁的攻擊穿透過來的黑霧直衝黑色骷髏頭,要麼一邊躲避一邊蓄力,再度落地之時手上術法打出,直接落在骷髏頭上。
就這樣一番拉鋸後,道道裂紋不斷加深,蔓延,直至整個骷髏頭的崩潰,化作點點黑光,彌散在空氣中。
這次的大門,幾人一個掌風,就轟動開來。
隨著轟隆隆的門的展開,後麵一片混沌,也不知道邁過了這道門,幾人會遇見什麼。
辛夕隨著另外三人完全進入門內,視野完全暗了下來,一片漆黑。
她靜靜地等待著,耳邊逐漸傳來人聲。
“我家小寶今天出去獵殺了一頭三階石箭豬,到時候到集市上去賣呀,可是賺得了一大筆哩”
“真的嗎?可羨慕你家孩子了,要是我家那個儘讓我不省心的有小寶一半就好了”
視野逐漸亮了起來,兩個中年婦女從身邊經過。
辛夕率先放眼四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村落裡。
而這村落,和之前他們路上途徑的那處村落,房屋田地坐落布局一模一樣!
一步步在整個村落裡逛著,她發現自己居然是實實在在出現在這裡的。
因為走著走著,總有一些半大的少年,藏在前方下一個角落或者直接從屋內透過窗戶,向她扔石子。
而她經過的一些大人,要麼就是直接無視她,要麼就是嫌惡看她一眼,然後避之不及。
她感覺內心出現一股焦躁。
已經確定這是幻境無疑,如果在平時,她現在應該開始判定幻境的性質,有無生命危險,返真金瞳可以使用與否。
如果不能使用或者不決定使用,她就會思考,破解幻境的關鍵會在哪裡,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可她感覺腦海裡一陣撕裂,像是有什麼橫生而出,要操控她的意識。
心裡充斥著暴戾,她不可遏製地開始無聲質問,這群人,為什麼要這麼對待自己?!憑什麼這麼對待自己?!
手已經撫上腰間法劍,有聲音在腦海裡呐喊,殺了這群人!殺了這群人!
他們輕賤你,鄙夷你,排斥你,欺壓你,就算是村東頭那個無兒無女的窮老賴,心智不成熟的小兒,生活不如意了,都可以來肆意暴打你出氣發泄。
周身殺氣越來越重,濃烈的殺意終於衝破腦海裡的最後一根弦。
清脆的出鞘聲後,法劍閃著寒光,激射出道道淩厲的劍氣。
裹挾濃烈殺意的劍氣勢如破竹,呼嘯而去,將要奪取一群村民的性命,永存他們此刻驚駭的神情。
關鍵時刻,一道結界從上往下瞬間形成。
劍氣衝撞在上麵,劍氣消弭,結界從撞擊處逐漸潰散。
察覺到自己又有掐訣的衝動,那種不顧一切隻想將這群人殺光的念頭,她強行壓製著。
一步又一步朝懸浮著的法劍走去,吃力握住劍柄,緩慢地往自己這邊帶過來。
汗水一滴滴從額角滑落,鬢角濕透,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天知道她的內心經曆著怎樣的掙紮拉扯,又度過了多漫長的時間。
法劍終於歸鞘,嚴絲合縫完全卡進去的那一刻,周邊景象再度變幻。
這次是站在入村口,前方一群人匍匐在他腳下,磕頭的磕頭,求饒的求饒,涕泗橫流,語無倫次。
沒有絲毫動容,內心全是冷漠,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渾身充滿力量,非常非常強橫磅礴的力量。
以至於,隻消輕輕一動手,整個村落,都將毀滅,寸草不留。
毀滅,這在過往人生中很是稀疏平常,曾經那些得罪過自己的,全家上下幾代人,最終都在自己手上覆滅。
無論是他們這個人,還是他們引以為豪的一切。
這群螻蟻,還曾給過自己那麼不堪的遭遇,動手吧,讓這一切瞬息毀滅吧。
毀滅,毀滅,腦海中反複回蕩著這兩個字。
她的意識,幾近全被陌生的記憶和感覺充斥。
但還有那麼一隅,它始終明確著,這不是自己,這一切與她無關。
她不想牽扯進這些是非,更不願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態緣由,被操縱身體主權。
是的,這身體主權是她自己的,怎能任由他人用著自己的軀殼肆意妄為?
她是欲圖在仙途之上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的人,怎能因獲得一時的短暫屬於自己的力量,帶來的喜悅,衝昏大腦?
蓬勃力量帶來的毀滅感召逐漸在腦海裡弱了下去。
場景輪換,暈眩感散去,辛夕發現自己大馬金刀坐在王座之上。
視野昏暗,左右兩壁幽幽火焰紅旗般在招展,昏黃的明明滅滅中,一位身穿紅紗,雪肩裸露的妖豔女人快速往這邊衝來。
無數滿臉血紋的黑袍人吼叫著準備在攔截她。
但每每接近她時,都被突然定住,一瞬間開膛破肚,許多器官清晰可見,卻沒有鮮血濺灑。
烏泱泱的人群裡硬生生被她開除一條路。
眼見著這女人就要衝到自己麵前。
一聲慘叫響起,在離自己還有幾丈的距離,女人的身體迅速乾癟跌倒下去,猶如嬌嫩鮮豔地花朵,瞬間枯萎。
而自己的身體,像是大海又收納了幾條溪流般,說不出的舒暢。
發生這一切,辛夕也很莫名其妙,其實她壓根就沒動手。
女人的屍體逐漸淡去,場內的人也開始一個又一個消失,大殿越來越清晰凝實。
最後,場景不再變幻,隻剩下空蕩大殿內的幽幽火光和背後的堅實王座。
不再受任何桎梏影響,神識回來了,身體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是自己的,沒有其餘亂七八糟的因素加諸在自己身上。
右手摸了摸王座上的扶手,冰涼的觸感,上好的材質。
辛夕很是不可思議,她站起身,又剁了幾腳,神識也開始在殿內細細摸索起來。
大殿中央有光閃過,辛夕內心一緊,神識探去。
是個傳送陣。
神識繼續在大殿內搜尋,空蕩無物,但火光照射的兩側牆上,貌似有字。
辛夕向一邊走過去,細看。
這些字跡...
首先是前麵四列,
“道友們,跟你們說個事,我是第二次到這裡來了,遭遇一樣,耗了的時間一樣,啥都沒得到也是一樣,運氣咋這麼好呢?”
“我現在嚴重懷疑這地方,就是魔修造出來戲弄我們的,你看前麵那些經曆,哪有半點其餘我們正派前輩布置的樣子”
後麵五列換了一種字跡,
“前麵的道友說得很有道理啊,我更加狼狽一些,第三次進來了,元嬰中期一次,出竅初期一次,現在出竅中期了”
“那些蠱惑血腥場景,好像確實很符合魔修的風範”
“不過懸乎的一點,我上次是和師門子弟一塊兒來的,他們的交流中,好像沒有表露出他們來過這裡”
“希望不要到這裡第四次了”
“對了,再說一句,後麵沒危險了,直接從傳送陣出去就到了危海森林那邊”
下麵一種字跡隻有一列,
“第一次來”
辛夕繼續往後看,這些字跡,應該都是到過這裡的人,直接用法劍刻畫上去的,而且字體是現在天玄大陸通用字體,相隔年份也不是很遠的樣子。
“我隻是第一次來,不知道有沒有魔修也進來過,魔修解釋一下上麵的是什麼情況唄,也要後麵來的兄弟姐妹們安個心”
“真神奇”
“前麵說讓魔修解釋的真搞笑,語言文字都不是同一種,你寫的他看得懂?他寫的後麵來的看得懂?”
“我是崆峒陽源峰胡穎,序號二百四十三的洞府,師從羲和仙尊,真心求一同門派的道侶,諸位師姐師妹們有意願者,都可以來找我”
……
後麵接著是各種各樣的內容,五花八門,天南海北。
其中陸陸續續包含了一些,表達同樣是第二次過來的感慨,和對反複過來這種且某些人進不來這種現象的猜測。
目光匆匆掃過,停留在幾列龍飛鳳舞,灑脫奔放的字跡之上,
“嘖,你們人修這個樣子遲早有一天會被滅族的啊”
“什麼叫做語言不通?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難怪每次開戰,搞得你們又是割地又是賠靈材的”
後麵又是歪扭蜷曲的幾列文字,認了半天也看不出寫了什麼。
或許是魔族的文字?
不過這之後,後麵的文字情感更激越了些,甚至有些很粗俗。
一句“你們罵這些又有什麼用?人家都走了再怎麼樣也收不到你的攻擊了”
“而且,平心而論,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後麵又是一番指責,諸如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讓他乾脆轉魔修之類,這位怕不又是個魔修之類的話雲雲。
戾氣很重。
可能是來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經曆了一番辛苦,最終得知一無所獲本就心裡不快,見著這些,難免發泄一番。
後麵的內容,基本上成了罵戰,辛夕失了繼續看下去的欲望,轉身往對麵那走去。
這邊這麵牆比先前那麵要空白很多,隻有前麵寥寥寫了幾十列的樣子。
牆麵起始的第一種字跡很娟秀,應該是位女修,
“就不要再發展到第三麵牆了吧?這麵牆留下一些有用的,能夠對後麵來的道友有所幫助的消息吧(修魔道的也是道友哦,至少在雙方徹底開戰徹底撕破臉皮之前)”
第二種字跡上麵,周邊泛著黑色,占了很大一塊麵積,
“我是魔修,猜測,很大可能,這裡是我們其中一位魔君留下的,這位魔君感覺就是我有幾麵之緣的那位”
“曾經聽說他早先是在天玄大陸這邊發展的,根據前麵的幾番場景,年幼時應該過得很不如意,所以後麵才人修轉魔修”
看到這句話,辛夕倒是想起之前那麵牆的有些話。
大概也是某位魔修說的,說著什麼人修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都轉成魔修了,還惦念著以前的什麼仇什麼怨,讓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她繼續往下看,
“很久之前這位魔君就向魔帝卸任了,估計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不過對曾經一些事情沒有釋懷,所以造成了現在的那一切”
“讓那些欺辱過他的人,骨肉靈魂,一次次被碾碎撕裂衝潰,反反複複,不得超生”
“應該也是留了不少東西的,隻不過都被來這邊的第一位道友拿走了”
“至於你們單獨到了這裡來,估計身上有些我們魔修才有的秘術抑或特質,被誤傳送到這邊來了,畢竟後麵這些場景,對我們魔修而言,各有收獲感悟”
到這裡截止,後麵的字跡,一看就是出自另一人之筆,
“感謝前麵的大好人,如果這份經曆對大好人沒用,那麼希望前麵的大好人不要看到我這份感謝”
第四種字跡,
“道友們,我是不是完了?我人修修道的,沒把控住自己,所有殺人的地方,全動手了”
“這會不會動搖我的道心啊?我下次突破會不會走火入魔啊?”
“而且聽說殺太多凡人,雷劫會加重,是不是真的啊?”
“有知道的吱一聲,我把這邊地點記牢了,下次突破前再回來看看”
“同樣虛心求問,我也沒控製住自己”
“後果不至於誇張成這樣吧,那麼強大殺念,一般的修士誰抵抗得住啊,而且,應該隻有殺了那群人,才可以進入下一階段啊,魔修的邏輯不都是這樣嗎?”
“同意我上麵道友說的,而且,作為修士,特彆是我這種散修,哪個手下不是殺人如麻,不堅定怎麼能形成道心?應該沒影響,至於雷劫,多弄些護身法寶唄”
“應該影響不大,它主要是布置這裡的魔修,對於殺戮,毀滅,吞噬的...,怎麼說呢,有點類似你們人修中道修對道心的體會感悟,兩者完全風牛馬不相及,你們也就不要多慮了啦”
……
*
閃光過後,幾道人影出現在密林之中。
辛夕環顧一周,暗暗詫異,她還以為這些人早走了。
看來那地方,有一個同進同出的限製。
“也就一些四五階獸類,誰這麼久才把它弄死?”
苗姓男修一出來,就開始發問。
褚開霽看向苗姓男修,臉上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這位師兄,你這話很有裝傻充愣進行試探的嫌疑哦,很明顯,我們中就是有人觸發了傳承或者其他什麼”
“既然咱們沒有這個機緣,就彆再深究了吧?或者說,你得到了傳承,故意先這麼一說來撇清自己?”
“大家都是一個宗門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咱就歇一歇好嗎?”
苗姓男修聞言,麵露不虞,
“我也就問一句,你想法怎麼這麼多”
“行了,趕緊去找下一個靈材吧,在裡麵都待了一個多月了,任務截止日期快到了”
辛夕這話一出,四人遂不在這事上停留,繼續按照既定路線前行。
辛夕向褚開霽傳音,
“你剛才衝動了,那句話不該說,真正在裡麵和他人經曆不同的人,是不會理會他的”
“萬一對方真有這心思,他倒還以為得到好東西的是你,後麵任務途中陰你一把怎麼辦?”
褚開霽無所謂攤手,
“那挺好,他矛頭對準我的時候你就給他致命一擊,師妹反應這麼快,哪會讓他得逞”
辛夕:“......”
任務難度不大,四人齊心協力,很快就把靈材收集齊全。
苗姓男修在任務中也沒有彆的動作,四人收集完最後一項任務規定的份額,就在原地分開了。
“你要回昆侖嗎?”
褚開霽聞言困惑,
“難道你不回昆侖?”
“是這樣的,浮流仙跡三年後不是要出世了嗎?我回昆侖前,想順便把它的進入金玲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