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淮仙城某處傳送點出來,辛夕禦風繼續往南,出城就是危海森林的方向。
“喬辛夕道友”
身後追上來一少女,相貌秀美,頭梳流雲髻,一身對襟收腰繡飛蝶月華裙,素淨端莊,是當今法衣流行款式之一。
“你也是任務處,困難模式的照壁上第一百三十一行的那組的任務吧?”
“在下宋今遙,任務隊員之一,一塊兒過去吧?”
辛夕略微遲疑,道,
“宋道友,我的路線是直接沿直線過去的,途徑茭蒲弄,其中常有鬼修邪修出沒...”
“沒問題,我也直接走這邊,繞路確實麻煩,我們兩個一塊過去,哪怕真碰上了,解決起來也更為輕鬆”
辛夕遂不再拒絕,兩人各化作一道流光,疾馳奔行。
出了茭蒲弄,是安平坊。
曾經這裡十分繁華熱鬨,各色生意鋪子齊全。
後來來了一批鬼修邪修,這裡的人便全成了他們的血祭練功上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各宗門也派修士來處理過,奈何此處地勢太過錯綜複雜,實在難以趕儘殺絕,故而此處完全被一群鬼修邪修所占,凡人修士皆繞道而行。
沿途的空曠得以讓人暢通無阻地禦風前行,辛夕不敢鬆懈,時刻注意著周邊。
邪修鬼修出手頻出,防不勝防。
“滋啦”
路邊有一具乾屍闖入視野,其上黑氣繚繞,濃黑不斷侵蝕擴散,不過一眼的時間,就腐蝕成一攤黑水。
兩團黑霧從斜側邊打來,被神識精準捕捉,淺跳避過的同時,手中鎖鏈呼嘯而出。
咚。
沉悶地重物墜地聲響起。
兩個臉上血色暗紋蔓延至脖子裡的黑衣男子躺在遠處地上,眼睛大瞪著,汩汩鮮血從洞穿的喉口漫湧而出。
宋今遙那邊才堪堪避過,神識倉促找尋著攻擊過來的方向。
倏然看見兩個黑影顯出身形,正準備掐訣,結果發現兩邪修已然暴斃。
待得衝擊褪去,反應過來之時,兩個邪修的儲物袋迅速被辛夕卷入手,她也不敢發表什麼異議。
*
危海森林外圍某處。
此次靈材采集任務的十人到齊,成逆時針彼此介紹。
很快要單獨行動的表達單獨行動的意願,幾個早就相約一起的相約一起行動,整個隊伍走了一大半。
這任務,對於出竅中期及其以上修為修士來說,整體比較輕鬆容易完成,但獎勵豐厚,完全是按照困難模式任務組的獎勵發放。
“師妹,你看這次任務,我們是留下和他們一起還是單獨完成?”
長相俊秀男修走到她對麵,微微彎下腰含笑看著她。
這位男修身高腿長,穿著橙色圓領袍華美法衣,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搭在黑色腰帶綴著的絲絛上,
他沒有直接發問,而是通過傳音。
這人辛夕認識,全名褚開霽,自己與他相識於金丹時期的一次任務時。
彼時任務裡有一項,取某五階妖獸的心臟。
整個隊伍當時八個人一起,結果就要擊斃這妖獸之時,妖獸突然氣勢暴漲,發生了變異,實力相當於六階初段。
五階妖獸基本上與金丹修士實力差不多,六階初段和一部分中段實力堪比元嬰,六階後段妖獸得要出竅修士才能製服。
眾多修士頓時做鳥獸散,辛夕當時因為速度是整個隊伍裡最快的,所以被安排灑這妖獸特殊藥粉,吸引這妖獸大半攻擊。
褚開霽因為攻擊強悍,殺傷巨大,也引起了這妖獸的注意。
兩人根本就走不脫。
但好在彼時褚開霽雖然隻有元嬰初期修為,但尤為變態,實力卓絕。
萬死一生,相互協作之下,兩人終歸是將這妖獸弄死了。
後來兩人有任務時,一方是空閒的,就常會喊著對方一起。
兩人還一起出沒過幾個秘境遺跡。
這次的任務就是褚開霽喊她過來的,任務完成獎勵很豐厚,當時褚開霽一找到這任務,就刷刷很快占了兩個名額。
褚開霽品行良好,是個笑露八齒的陽光男孩,不過最重要的是,資質很逆天,實力很強悍。
要知道在修仙界認識的大部分人,這些年來,要麼因為她的進階速度過快和他們不在一個層次而漸行漸遠,要麼那些人已經溘然長逝。
而褚開霽就在那大部分人之外。
辛夕目光掃過剩下的兩人,一位是宋今遙,還有一位是個,長著雙吊三角眼,膚色古銅,身體健壯的苗姓男修。
人多到底任務完成效率更高,於是她傳音回去,
“一起吧”
*
先易後難,一行人隨著一件件材料的采集不斷深入危海森林。
走在一條小徑上,眼前景象突變。
天空倏然陰沉下來,渾厚濃密的濁雲低垂著,層層疊疊,漫天無際。
一陣風吹過,帶著森森陰氣,讓人不寒而栗。
褚開霽在她身側說,
“咱這準是進入一處比較古怪的地方了,之前還是夕陽無限好,正常情況下哪會一轉眼就變成這個鬼樣子”
“繼續往前走走看”
辛夕出聲。
越往小徑深處走,愈發古怪,已然超脫危海森林地圖給的地點。
一路上越來越安靜,再也聽不見此起彼伏的獸類嘶吼,隻剩下四人前進的腳步聲。
辛夕神識蔓延開去,直至達到極限,整個範圍內,除了自己和身邊的三人,連一絲生息也無。
曾經野外最常見的景象,天空偶爾經過的一兩隻飛禽,這一路過來,也不曾見到。
很顯然,其他人也發現了這個狀況,四人麵上的表情愈發凝重。
“看,那邊貌似是處村落”
隨著宋今遙的聲音,眾人看見了,在前方遙遙處的路邊,開出一條岔路,沿路,是家家戶戶的土房農舍。
沿路還看得見很多半禿的老樹,落葉蹁躚,虯枝荒蕪。
神識往那邊探去,在岔路口,卻像遇到了一層屏障,很明顯地被阻隔了。
四人交流,發現彼此都是這種情況。
“那這村莊,肯定有問題,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必然是要進去看看的”
這話得到了一致認同,四人逐漸走到岔路口。
幾番查看,幾人確定了沒有危險之後,一齊邁上這條路。
進入村落範圍,神識完全受限製。
而禦風,幾人自知道自己出現在這個地圖上沒有記錄的地方時,就發現也被限製了。
四個人靠在一起,一戶戶人家這麼走過去。
沒人,沒人,還是沒人。
將整個村子走過一遍,又回到靠村口第一戶人家後,幾人幾乎可以下定論,這裡完全是一個廢棄了的村莊,裡麵壓根沒有一個人。
一眾人不敢放鬆,神經緊繃,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有什麼動靜。
苗姓男修沉不住氣,往岔路口走去,準備直接出村。
眼見著他一腳就要回到之前上來的那條路。
砰。
一陣悶響,看來又形成了一層屏障,按照常理,幾人靠蠻力,是無法打碎這屏障的。
四人一番攻擊之後,果真如此。
所以症結,還是要在這個村莊內部去找。
幾人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仍舊一起,一間一間這樣的屋子找過去。
這樣效率是慢了點,但生命第一。
幾人開始迅速動作,卻沒有發覺,自他們進入村莊開始,天色一步步在逐漸變暗。
當天空幾近完全變成墨色,幾人正從一間房舍中出來。
這是第二次翻找的第八間。
這些屋子很詭異,東西擺得整整齊齊,其上也是一塵不染,哪裡像是廢棄已久荒蕪人煙,最多隻是主人暫時離開,晚間還會歸來。
天空徹底暗了下來,宋今遙十分緊張。
沒了神識輔助,她總感覺背後有什麼藏在暗處,在隨意的一個下一秒,那東西就會迅速撲將上來,將她啃噬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她拽了拽身邊麵不改色,跟著另外兩人即將前往下一房舍的喬辛夕。
眼裡沒有什麼情緒的喬辛夕偏頭看向她,她張嘴欲說些什麼,還沒開口。
“轟”
天空一聲炸響。
這聲音像是啟動了什麼開關,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起,辛夕透過窗戶,看見前方屋舍的地麵開裂,從其內爬出來一架又一架骷髏。
轉頭,後方屋舍內同樣如此。
一眾人反而送了口氣。
最怕的就是,你知道危險有危險,卻不知道在哪裡,又是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出現。
他們掐訣的掐訣,念術法的念術法,提起刀劍的提刀劍。
一批又一批骷髏化作齏粉,但隨著骷髏的覆滅,一縷又一縷的黑氣凝結在每間屋舍的房頂之上。
魂念附加術法再度轟碎了一批從房內顫顫巍巍走出來的骷髏,辛夕餘光一掃,瞥見附近一座座屋舍,團團濃厚的黑氣迅速而下。
其內仿佛是有一張張猙獰的麵孔,它們咆哮著、嘶吼著,爭先恐後往外掙紮。
辛夕同其餘人一樣,匆忙避閃。
身邊傳來一陣悶哼,原來那黑氣不過和褚開霽擦著一點袍角而過,現下他整隻胳膊已然腐爛不堪,滴著黑水。
辛夕雙手翻飛,狂風速起,吹散兩人周圍的黑氣,她趕到褚開霽身邊,
“你還好嗎?”
這句話說完她就迅速趕到不對勁,一股涼意從右手手腕下靜脈處傳來。
那是,她身上的一處魔竅。
褚開霽本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這股黑氣詭異又陰毒,靈力碰上它也是迅速消融的下場。
沾上它的一瞬,自己就感覺到有什麼已然分布在四肢百骸,現下就是砍了整隻胳膊都沒用了。
但也是驚奇,他很快又感覺到那些陰毒的東西迅速從全身上下抽調出來。
再看時,手臂上白骨森森,掛著幾塊殘肉,觸目驚心但完全不見一絲黑色痕跡。
來不及思考原因,又有龐大浩瀚的黑煙撕扯著狂奔而來。
見現下出來的骷髏不是太多,攻擊性也不是很強的樣子,他喊道,
“大家散開,分散這黑煙”
其實不用他說,苗姓男修和宋今遙早已幾個騰挪閃躍,術法轟擊,刀光如虹,一前一後不斷行進,破開包圍,淹沒於骷髏群中。
無數颶風從地底橫生而起,掀翻了附近好幾座房屋,吸卷了一處處磅礴的黑煙,絞碎了無數枯骨。
辛夕目光掃過目前戰局,一躍而起。
一路往前,蹬碎了幾個骷髏頭,她來到之前自己颶風亂舞術法下還沒有絲毫損毀的屋子。
剛進門,漫天徹地的陰森鬼氣撲麵而來。辛夕視若無睹徑直走入房內。靈力奔湧。暴起的狂風如刀,一下下快速切割著觸碰到的任何物體。
骨架化為粉末但屋內的擺設紋絲不動,完好無損。
在大廳的正中央,辛夕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懸浮著的沙漏。近兩人高,類似玻璃的材質,黃沙在其中緩緩流動而下。
瞬身移形迅速來到沙漏麵前,腰間長劍出鞘。
鏗。
清脆的響聲過後。沙漏上未出現一絲裂痕。
又是幾輪法術攻擊。均為對這沙漏造成分毫影響。
地縫開裂,又是一批新的骷髏和黑色煙霧。
置身於茫茫黑暗之中,再度向骷髏絞殺。
引動魔竅,一邊將整個範圍內這種不明氣體進行吸收。一邊將目光再度看往沙漏。
上半部分的流沙越來越稀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辛夕念訣再度攻擊。
流沙越來越少,辛夕嚴陣以待。
待得最後一粒黃沙也進入沙漏的下半部分,外邊天色立時一下亮了起來,所有響動戛然而止。
辛夕盯著那沙漏,暗自琢磨著。
“喬辛夕,你還在嗎?”
突然的說話聲打斷她的思緒,再度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沙漏,確定自己實在找不出什麼,這才出了這間屋子。
在門口恰好撞見過來的褚開霽。
褚開霽吐出一口氣,趕忙道,
“先前我看你二話不說直接往裡麵闖,然後又是所有那些不知名的東西儘往這裡衝,我...”
辛夕笑著寬慰,
“我這不是沒事嗎?走,我們出去看看”
這次四人抵達那岔路口時,再邁出去,沒有任何阻攔。
在那條看起來沒有儘頭的路上,四人小心翼翼地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邊單調荒蕪的景色一成不變。
“欸,咱們周圍是不是有一個特高階的陣法?或者有什麼玄機?我總感覺我們是在不停地走著同一段路”
苗姓男修出聲。
“不”
辛夕搖頭否認。
出了那詭異村落後,神識不再受限。
總這麼走著她也焦躁,不惜多損耗些神識,將神識覆蓋到了最大範圍。
“再往前二十多公裡的樣子,路被截斷了,神識不得寸進,但我也不知道後麵是什麼”
宋今遙感慨,
“二十多公裡,你神識延伸範圍真遠”
辛夕不出聲,實際上,她的神識限度是這個的很多倍,這一現象,她老早就發現了。
苗姓男修垮著臉,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二十多公裡,不累死你我”
褚開霽還是一如既往的積極,
“大家不要泄氣,不過是多耗費些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