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當IF雙黑掉進主線 鴉隱 60279 字 12個月前

第三十一章

太宰治在剝橘子。

一絲不苟的剝橘子。

甚至橘子肉上麵的白色脈絡也不肯放過, 硬是把一分鐘能一口吞下去的小橘子吃了十分鐘。

[中原中也]冷漠的看著他。

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能無聊到這種地步,大橘子也就算了, 這他爺爺的是砂糖橘,如果不是怕上火他一口氣能連續吃二十幾個。

而太宰治,這個奇人,居然十分鐘沒吃完一個。

他看著就著急,著急完又開始生氣。

不理解,不尊重。甚至想上去給對方兩巴掌。

“反正也沒什麼可做的。”太宰治悠哉悠哉答道,用一種不急不忙卻能把人氣死的語氣。

“你有這個吃橘子的時間, 完全可以去查查那枚紐扣的出處。”說完,[中原中也]有些自暴自棄的坐到太宰治旁邊, “不過, 你說我到底為什麼要摻和你的這些破事呢?你這家夥到底哪一點值得我勞神費力啊。”

從某一種角度上來說, 他們甚至才認識沒多久。[中原中也]自覺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 都怪當時腦子一抽和太宰治玩了那該死的真心話遊戲, 而且還輸了。

明明和太宰治玩遊戲他贏的次數屈指可數,自己當時就應該堅決拒絕太宰治的遊戲邀請才對,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

太宰治從善如流點點頭:“對啊, 為什麼呢?”

[中原中也]從他手裡把橘子搶過來塞進了自己嘴裡:“彆吃了,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反問句我就把你的頭一起擰掉。”說完用力的咀嚼幾下, 橘子肉爆開,甜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流淌進肚子裡。

看著對方茫然又詫異的表情, [中原中也]忽然覺得自己沒那麼生氣了。

“你知道我肚子餓的時候沒有剝好的橘子吃會怎麼樣嗎?”

[中原中也]挑眉:“你會怎麼樣?”

太宰治十分生氣道:“我會再剝一個橘子。”

“……”

青花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中原中也]怒極反笑:“所以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

太宰治環顧四周, 無辜反問:“賭場怎麼了?”

話還沒有說完,戴著黑色狐狸麵具的侍者禮貌的將香檳送到中原中也手中:“先生, 請慢用。”

而隻要稍微抬起頭,目之所及處有十幾位穿著相同服飾的侍者, 黑色麵具,白色的衣服,彬彬有禮的語氣,極其紳士的舉止……簡直就像粘貼複製的一樣。

這裡是【x】,橫濱最大的地下賭場。

能來到這裡的隻有四種人,第一種是喜歡玩弄彆人的權利財富高位者,第二種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常年生死一線的亡命之徒,第三種是喜歡找樂子的聰明人,最後一種是死人。

目前他們在一樓,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華麗璀璨的吊燈的光照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賭徒們瘋狂的聲音無處不在。

淺紫色的昂貴地毯被隨意踐踏著,不過這也不要緊,畢竟每天都會換。婦人指尖精致的紅色寶石戒指,地上被砍去雙臂的人流淌的刺目赤紅色。

漂亮的荷官發著牌,也有的向贏家遞出匕首。

刺耳的笑聲,痛苦的哀嚎聲混合在一起,組成了【x】,成為這裡的專屬背景音樂。

有人聽著這“音樂”,在專門造給人們休閒的舞池中央跳起了舞,極其癲狂的舞蹈,重重踏步的時候就是哀嚎聲最慘烈的時候,裙擺翩躚的時候甚至會有無數美金飛舞著墜落,惹來一堆人的瘋狂爭搶。

紙醉金迷,人命如草芥。

而在這樣一個地方,有人殺瘋了,有人賭high了,隻有太宰治在剝橘子。

這合理嗎?

剝他個頭啊。

太宰治笑了笑,他帶著半張銀色麵具,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瘦削的下巴,棱角分明,再向下麵看,則是脆弱不堪的脖頸。

“彆著急,中也,表演就要開始了。”

“……”

他將撿到的紐扣高高拋起,紐扣在半空中轉了一圈,最後又落回自己手中。

[中原中也]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所有情緒都被隱藏在自己給自己挑選的黑貓麵具之後。

“我希望你說的表演的人裡麵,沒有你和我。”

“哈。”太宰治笑了笑,並沒有給出肯定答複,隻是回答道,“這可說不準哦。”

第三十二章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進來的。

這裡很隱蔽, 但很偶爾也會有普通人闖進來。對【x】來說,來者是客, 既然有倒黴蛋來了,如果剛開始就安分守己立刻離開還好,但一旦產生好奇心,等待他們的就是萬劫不複。

這裡最不缺乏的就是人,以及處理人的工具。

從剛剛到現在,已經有七八道略帶探究亦或者是惡意的目光落在他們兩個身上,似乎要用最銳利的刀把他們硬生生剖開, 看看內臟是如何生長,看看血液是如何流淌。

在穿著西裝的男人, 華麗長裙的女人, 以及身上綁著沾血繃帶凶神惡煞的亡命之徒之間, 他們兩個穿著運動裝的小白臉簡直異類的不能再異類。就差把“我和你們不一樣”六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哦, 不對, 是七個字。

[中原中也]不太自在的皺了皺眉頭,感受著他們赤裸裸包含惡意的目光,垂下眼眸後忽然露出一個嗜血燦爛的笑:“那我過一會兒能殺了他們嗎?”

他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任務之外的人了。

周圍那些會用各種探究目光觀察他們的人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像是獵人在挑選自己的獵物,手上都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他並不會為殺了他們有什麼負罪感, 惡人死不足惜,而恰好[中原中也]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現在的身份不是Mafia的乾部, 真正的中原中也此刻應該正在辦公樓裡工作。

誰都不會知道這些人因何而死, 他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完這些人,不必有後顧之憂。

太宰治卻好像接受良好, 微笑著回應那些不善的目光,笑意卻不達眼底, 始終是冰冷的底色。

“不可以哦,中也。”

“嗯?因為現在你是好人?”

[中原中也]現在看太宰治的眼神也像是在看死人了。

“當然——不是,你可能不知道,這裡算半個Mafia的產業哦~”太宰治有些無奈的攤手。

“你打扮成這樣是肯定不會被發現,但我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在Mafia地盤上,就算沒證據指向我,正常人也知道我肯定不無辜。但我一點不想被森先生找麻煩,你肯定也不想給森先生添麻煩吧?”

這裡並不能完全算是Mafia的地方,但百分之五十的收入最終都會落在Mafia的口袋裡。從一開始,它就有一套自我的運行係統,所以Mafia並沒有對這裡有過多乾涉。

雖然有很多罪惡與殺戮,但這些罪惡並不是因為這個地下賭場而產生,隻是恰好發生在了這裡,換成其它地方也一樣。賭場本身沒有問題,它隻是提供了一個場所,導致貪婪與罪惡的是來到這裡的人。

製裁罪人是警察的事情,隻要沒有觸犯“規則”,Mafia就不會管這些。

賭場其中的一條規則就是——不得無故傷人殺人。

簡單來說這條規則的意思就是,除非對方以自己的身體或者生命作為賭注,或者對方無法奉出事先承諾好的籌碼,否則你不能動手。

“……這樣啊。”[中原中也]略感無趣。

看著他一臉複雜的表情,太宰治好奇的問:“你那邊是怎麼樣的?”

看樣子,蛞蝓應該沒有來過這裡。

“都殺了。”[中原中也]回答,“所有頑固不化的客戶,包括這座賭場的主人。”

他還依稀記得地麵流淌的血幾乎將地麵的大理石全部淹沒,他踩在地上,地上全是殘肢斷骸。死了很多人,但[中原中也]覺得他們罪有應得。

“死去的所有人所有組織的產業都歸Mafia掌控。”

不得不說,[太宰治]領導下的Mafia簡直繁盛的讓人難以置信,成長到了一個讓人恐懼的地步。

而[中原中也]很好奇,在那人本來的計劃裡,他有沒有想過Mafia的未來?

[中原中也]很清楚自己必然不會是繼任首領的最合適人選。他要乾的事情太多,Mafia樹大招風,[太宰治]死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後,必然一堆人瘋狂反撲。隻有最強戰力的[中原中也]才能平息一切,這也就注定他很忙,而首領是不可以一直奔赴在戰場上的。

那家夥是怎麼想的呢?

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

[中原中也]不知道,[太宰治]也不會回答。

相伴多年,他們這些年沒能學會和平相處,卻極其擅長相互折磨,他們太知道如何對彼此的心口捅刀子了,甚至捅起來敵我不分,連帶著自己也變得鮮血淋漓。

為了目睹對方臉上哪怕一瞬間的痛苦,就算自己的心臟疼的呼吸不了,他們也依舊會開心的想笑。

太宰治聽完,隻是點點頭:“真是瘋狂又一勞永逸的做法呢。”

然後太宰治站起身。

身型高挑的青年衝他伸出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長。因為常年握槍,某些地方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繭,銀色麵具覆蓋了他半張臉,青年涼薄的淺色嘴唇勾出一個淺淺的笑。

“現在,我們先跳個舞吧。”

[中原中也]猶豫片刻,看著舞池裡跳動交錯著的人群,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最終還是伸出手。

“你跳女位。”[中原中也]說。

太宰治挑眉:“這憑本事,你說了不算。”

不過話說很久之前為了某一個任務,他好像是學過跳舞。

那時候他們十七歲,還沒有走到兩相無語的地步,時不時拌嘴,也偶爾玩累了睡在同一張床上。

[太宰治]為了折騰他,選擇最麻煩的一種方法——手把手的教他。並且有理有據的說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計劃一直是[太宰治]負責製定,那[中原中也]就應該聽他的。

[中原中也]剛開始是極其抗拒的,開玩笑,讓[太宰治]教他肯定會被埋汰死的吧?那天他就差拿刀直接弄死太宰治,某種意義上也是以死相逼了。森鷗外雖然不想插手,但為了防止自己的兩顆鑽石真的磨成粉,於是最後友情提供給了他兩種方案。

第一種,讓[太宰治]教他。

第二種,打暈[太宰治]讓他沒法添亂,然後找其他人學習或者自學。

[中原中也]果斷選擇第二種……然後失敗了。

因為他不想真的傷了這家夥,於是收斂了力道。但是他揍人從來沒收斂過,經驗不足,結果就是[太宰治]幽怨的捂著後腦勺看他,搞得他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馬上就要被天打雷劈了一樣。

“看什麼看?”[中原中也]故作鎮定,“看你不爽打你一下這種事情在我們之間不是很正常嗎?”

[太宰治]冷哼一聲,眼尾卻稍稍彎起,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你怕不是想直接打暈我。”

話不投機半句多。

[中原中也]目光一淩冽,直接上前想繼續動手,劈一次暈不了那就兩次!

但是[太宰治]顯然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立刻後退拉開距離,乾脆利落的掏出槍,對著他的臉就是三顆子.彈,不過這對[中原中也]肯定是沒用的,畢竟[太宰治]沒能碰到他。

不過這也爭取到了一點時間,[太宰治]借力一個後躍和他拉開距離:“我說,你這麼乾有什麼好處?任務是你和我一起,你下手沒輕沒重的,萬一到時候我醒不過來呢?”

這樣的戲碼在他們之間簡直太常見,而在這之中,[太宰治]最大的籌碼就是他的嘴,以及……他是真的有恃無恐。[中原中也]有時候會想,那時候的自己到底為什麼一再容忍[太宰治],如果早知道後來的一切,就該直接拍死才對。

[太宰治]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想要發生的事情也一定會發生。中間發生了什麼已經記不太清,反正最後他們還是一起跳了。

[太宰治]並不是一個好老師,沒有一點耐心,輕飄飄的提出常人難以滿足的要求,然後默默得出結論:“真讓人傷腦筋——為什麼這麼簡單卻做不到呢?”

他似乎是真的很困惑。

[中原中也]也是真的想抽他。

最後[太宰治]保證自己不會再說話,[中原中也]才放下了準備揍人的手。

十七歲的少年已經比他高了許多,一隻手扶著他的腰,另一隻手牽住了他。他的手骨骼分明又清瘦的過分,而且很冰冷,或者說[太宰治]一年四季體溫都偏低。

他並不溫暖,[中原中也]想,他也永遠無法成為一個溫暖的人。

[太宰治]忽然將他拉了過來,他猝不及防直接撞進了對方的懷裡。兩個人似乎擁抱了一瞬間,這感覺一觸即逝,快的[中原中也]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但他們依然靠的很近,他可以感受到[太宰治]心臟的跳動,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某一個時間,他們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太宰治]在他耳邊輕笑:“我啊,最討厭中也了。”

他們跳了很久,[中原中也]也學了很久,男步女步都學了,期間踩了[太宰治]無數次鞋子,把他都整的快站不起來了。直到最後實在困得要死,他直接趴在[太宰治]身上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他被人背了回去。

他似乎聽見[太宰治]極其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而恰好因為這一愣神,他好像撞到了什麼人的身體,對方並不是來跳舞,隻是從這裡經過……那人似乎略微僵硬了一下。

還沒來得及說一句“抱歉”,光影交錯之間,他們擦身而過,很快就看不見對方的蹤影。

他下意識想回頭去找那個人,可太宰治卻說:“彆回頭,中也。”

第三十三章

舞會上跳舞這種事情, 其實很簡單,那些舞蹈看幾遍就會了。

最起碼[太宰治]是這麼覺得。

它和需要在舞台上展示技藝和難度的舞蹈很不一樣。不需要從年幼時候就將身體彎折打開到難以接受的地步, 也不需要經曆如同美人魚的尾巴化為雙腿一樣的疼痛。不會因為常年的練習在身上留下傷痛,那些傷痕不會在每個雨天和夜晚隱隱作痛。

他隻需要牽住自己舞伴的手,在忽明忽暗交錯的燈光下麵注視著對方,以虛假深情的目光望向對方的眼睛。

給自己愛著這個人的錯覺。

給那個人自己愛著他的錯覺。

騙過他人也騙過自己。

但在音樂結束之後,什麼都沒有改變。

[中原中也]的手掌和[太宰治]不一樣,他的手很溫暖,是很健康的白, 掌心泛著淡淡的淺紅。手指細長有力,但因為骨架比較小, 所以手也小上一些。

[太宰治]的手很冷, 尤其是冬天, 像是握住冬天最冰冷的雪, 在某個夜晚落在掌心, 怎麼都捂不熱,指節蒼白的讓人疑心他是否真的是人類。

他們緊緊與對方相握的時候,就好像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在交錯間相遇, 帶著不屬於此世的溫度。

他知道,[中原中也]不喜歡他的手, 但[中原中也]每次都會握住他的手。

跳舞的原因有很多種,有時候可能僅僅隻是因為耳邊響起熟悉的音樂, 又或者是單純為了惡心對方。

二十歲的[中原中也]和十七歲的[中原中也]不同, 跳舞的時候甚至會主動與他相擁。

他記得自己不曾教過這個人這些,但這人就是這麼做了。他攬住[中原中也]的腰, 感受這人的氣息,相擁的時候感受對方的心跳, 某一個瞬間他們心跳的頻率重合起來,好像他們在此共生。

他不知道[中原中也]有沒有過和他同樣的感受。

低下頭的時候[中原中也]向他挑眉,於是[太宰治]明白這個擁抱是一種挑釁,於是他輕笑著湊到小蛞蝓的耳邊,用極其曖昧的聲音喊他的名字:“中也啊……”

每當這個時候,[中原中也]的笑容會僵硬起來,然後狠狠踩在他的腳上:“滾。”

於是他們鬆開手,他們分開。

他的指尖依舊會殘留對方的溫度,[太宰治]不會覺得不舍,他向來這樣。

他沒有恨,他沒有愛。

他隻是一具空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有時候他也會想,他所做的這一切真的都隻是為了讓織田作,為了讓大家都活下嗎?他思考許久一直沒有答案。

直到某一天,他從睡夢中醒來,看著窗外天空的落雨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他可以想出更好的方法,而他選擇了最壞的一種,隻是為了給自己所追尋的死亡一個意義。

得到的那份記憶中,“自己”一直在尋找活著的意義,但直到織田死去,他依然沒有尋找到。如果無法找到活著的意義,那是否可以給自己的死亡賦予意義呢?比如為了拯救友人什麼的,自欺欺人的意義。

那些扭曲而矛盾的東西讓他喘不過氣,像是溺在一望無際的海洋裡。他所編織的謊言像是泡沫一樣易碎,他給自己選擇的生命如同一場荒謬的演出。

一切都是為了燃儘,為了熄滅。

“中也,你知道嗎?其實當時你和我第一次聯手,我們打敗蘭堂的時候,我是真的覺得活下來也不錯。”[太宰治]看著空無一物的房間,輕輕呢喃。

他知道那個人聽不見。

也正因為那個人聽不見,所以他才能說出口。“可最後,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他把自己封閉了太久,以至於連自己都已經看不清自己。從Mafia大樓一躍而下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有想。並沒有即將解脫的快樂,而是一如既往的空洞。

在得到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的時候,他已經走入人生的逆旅。隻是很偶爾的時候,他會突如其來的感受到疼痛,將他慢慢的淩遲,撕裂。唯有死亡能讓他不再疼痛。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有一點點不甘心呢?

“你在想什麼?”中原中也有些好奇的看著身邊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追蹤器顯示對方來到了這座賭場,雖然這裡勉強算是自家的,但其實管理者都並非Mafia的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沒有明晃晃的進來,而是喬裝打扮了一下。

中原中也決定先和這裡的負責人見一麵,但他並不能確定那個負責人是沒問題的,所以他暫且決定分頭行動,隻要有一個人沒有暴露,問題就不會很難解決。

而[太宰治]正看著遠處舞蹈的人群,不過離得太遠,他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

“你會跳舞嗎?”[太宰治]沒頭沒尾的問。

“哈?”中原中也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有些不解的看他,不過還是老實回答,“大概……會一點點吧。”

太宰治和他一起練過,但是跳的時候太宰治笑得實在太猖獗,讓他怒火中燒,直接一腳把對方踩得半天緩不過來,然後撂擔子不乾了。

事後太宰治兩天沒理他。

對方腳傷的還挺嚴重,走路都有些奇怪。中原中也稍微愧疚了幾下,然後給他買了個他最討厭的甜的要人命的小蛋糕。

太宰治說勉為其難可以接受他的道歉。但青花魚說這話的語氣太趾高氣昂,他一個沒忍住,把蛋糕蓋在了太宰治臉上。

然後倆人一周沒說話。

現在想來當初倆人腦子的確都不太聰明。這個不聰明不是說智商,而是說麵對彼此的幼稚程度。

[太宰治]沉默片刻,並沒有繼續追問,隻是道:“那家夥顯示就在前麵那些人裡麵,要去看看嗎?”

中原中也按了按指骨,漫不經心道:“你彆拖我後腿就行。”

“嗬,我在任務裡可沒有掉過鏈子。”

“我去和這裡的負責人談談……他既然來了這裡,那這兒肯定有問題。你把那老頭找出來。”中原中也偏頭道。

不過話說,那麼大年紀還有力氣跳舞,活的還挺滋潤。

[太宰治]頭也不抬:“嗯。”

也許是當時[太宰治]答應的語氣很堅定,於是中原中也相信了。

現在想來,他實在是天真。

真的,他隻知道[太宰治]有時候比較缺德,但他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有一天居然會缺心眼。

他眼見著那家夥走入人群,還沒來得及轉身離開,那家夥就拐了一個大大的彎又回來了。

中原中也額角青筋暴起:“你乾嘛?”

[太宰治]一臉麻木:“我見鬼了。”

中原中也:“……”

[太宰治]:“我怕鬼,我不想待在這兒了。”

中原中也:“……”

————

太宰治讓他彆回頭。

“怎麼了?”[中原中也]莫名感覺到焦躁。

太宰治想了想:“我們現在要離開嗎?”

[中原中也]皺眉:“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們還什麼都沒乾呢。”

“硬幣有正反兩麵,如果有無法決定的選擇題,可以用拋硬幣來決定。”太宰治說,“現在你有一枚硬幣,一麵是離開,一麵是留下,這會像遊戲一樣打出不同的結局。”

如果剛剛回了頭,可能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但我並不知道結局是什麼,所以你要自己選擇。”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我不想選擇,所以就當這個選擇從來不存在吧。”

太宰治輕輕笑了:“所以就是留下來了?”

“廢話。”[中原中也]如此回答。

第三十四章

太宰治拉著他轉了一圈:“既然這樣, 我就去做我該做的了。”

說完,太宰治就順勢鬆開了他的手, 就這樣和旁邊的人交換了舞伴。

“等……”[中原中也]話沒來得及說完,新的舞伴已經搭上了他的肩。

混蛋你還沒告訴我下麵需要我乾什麼呢。

“真是的。”他默默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新舞伴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有著一頭漂亮的金發,像是淩晨照耀在海麵上的陽光。少女皮膚白皙,麵具下有著極其少見的碧綠色眼眸。

[中原中也]的手虛扶著女孩,微微欠身卻沒有說話。

“你好啊。”女孩熱情的打招呼,“初次見麵, 很少見到穿成這樣來跳舞的呢。”她麵具後的目光下垂,仿佛落在了他的運動鞋上。

不怪彆人覺得很荒謬, [中原中也]也覺得很荒謬。他萬萬沒有想到出來玩成委托還包括跳舞這一項。剛剛兩個人一起丟人還沒什麼感覺, 現在後知後覺, 有點尷尬。

“你好。”[中原中也]不想多說話, 隻是簡單回應道。

女孩十分歡快的笑了笑, 她的舞步輕快極了,像是躍動的精靈,也不知道能有什麼讓她如此開心的事。

“我叫安娜, 你呢?”

[中原中也]其實不太想繼續說下去,也不想隨意編造一個假名。但是骨子裡對於女性的尊重讓他無法忽視對方的提問, 於是隻能開口:“小姐,請原諒我無法在這種場合告知您我的名字。”

而且安娜這個名字也肯定不是真名。

而女孩則是踮起腳尖, 雪白的裙擺蕩漾起來, 她圍繞著[中原中也]旋轉。她沒有因為他冷漠的回答而感到掃興,依然愉快的笑著。

她看著[中原中也]的麵具, 說:“先生,你知道嗎, 您看上去是一位很特彆的人。”

[中原中也]:“……這樣啊,您也很特彆,小姐。”

“喂,先生,不要一副敷衍的樣子,可彆把這當初什麼老套的搭訕方式。”安娜不滿道,驕傲的揚起頭,“我是真的覺得您身上有很吸引我的特質。”

“每個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地方。”[中原中也]回答。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吸引到我。”女孩搖搖頭,執著的回答,“您知道嗎,您和我的愛人很像。”

雖然無意了解對方的過去,但對方明顯有強烈的傾訴欲望。話已至此,他要是不接茬就真的說不過去了。雖然不明白這個名為安娜的女孩到底是真的看他順眼,還是對每一個舞伴都這麼說。

[中原中也]非常給麵子的順著他的話題問:“您的愛人?”

“昂,可帥了。”女孩洋洋得意道,“當然先生你也很帥。”

“所以你說的我和他的相似點是?”

女孩吐吐舌頭。“你們都很帥,即使看不見臉,但我看骨相也覺得你是個大帥哥。”

而帥哥都是相似的。

[中原中也]:“……這樣啊。”

離譜的答案,和太宰治一樣跳脫的思維。

“您和我剛剛的舞伴肯定很有共同語言。”他誠懇的說。

“他也很好看嗎?”女孩問。

[中原中也]無奈:“算是吧。”

太宰治……嗯……按照正常人的審美來說應該算是很好看的。

“我和長得好看的都有共同語言。”女孩雀躍道。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什麼,有些靦腆道,“我不是說長得一般的人就不好的意思,隻是我喜歡長得好看的,就像看電視劇我喜歡看帥哥美女談戀愛一樣。”

[中原中也]點點頭。

“您為什麼不說話,是因為覺得我無趣嗎?”女孩不解的問。

“……”

這小孩怎麼和十五歲的[太宰治]一樣難纏,難纏中還夾雜著幾絲無理取鬨。

[中原中也]歎氣,他不想在這兒和陌生人跳舞,但他也並不能做到輕易的隨手拋棄自己的舞伴,除非對麵的人是[太宰治]。而且……他的餘光瞥向太宰治,太宰治正在……正在……嗯?

人呢?!

剛剛不是還在嗎?

“您最開始的那位舞伴好像剛剛被人帶走了呢。”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目光所追尋的東西。

很好,太宰治走了,他沒有察覺到。

所以太宰治大概率是自願的。

而且應該是女孩剛剛的那個舞伴帶走的。

那家夥真的是挑了個好舞伴呢,不管是他還是自己。

“他去了哪裡?”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中原中也]反而覺得輕鬆了起來。他不擅長應付一個無辜的女孩,但他很善於去注視並不無辜的嫌疑人。

女孩笑了笑,答非所問道:“如果沒有猜錯,我應該見過他呢,曾經隸屬於Mafia的……太宰先生。他的眼睛真的讓人很難以忘懷。”

“那您是誰呢?”

[中原中也]麵無表情:“你覺得我是誰?”

“很遺憾,我猜不到。”女孩有些苦惱,“我無法從外表猜測你的身份,畢竟您是渾身都是偽裝起來的。即使我知道您帶了黑色的美瞳,我也無法說出您眼睛真正的顏色。但如果是七年前,我可以十分自信的說,那應該是藍色。”

“為什麼現在不能了?”

“破裂的事物是無法修複的——我的意思是無法恢複如初。”

[中原中也]沒有回答。

“那您要不要猜猜我是誰?”女孩問。

“雖然很沒禮貌,但我其實對你的身份並不感興趣。”

反正不管是誰,如果站在他的對立麵,他都可以隨時擰斷對方的脖子。

“真傲慢啊。”女孩聳肩,“先生總是能讓我無話可說呢,我明明已經在努力找話題了。”

活潑的女孩子難道不應該被偏愛嗎?為什麼這個人像是木頭一樣,真是討厭。

[中原中也]:“那就省略這些不必要的流程,直接進入正題吧。你接下來想乾什麼?”

“我要想辦法騙你坐上賭桌,贏你,然後殺了你——反正你看上去也沒有什麼錢,除了這條命也沒有什麼可以當賭注。”女孩坦誠的說。

“如果你輸了呢?”

“輸?我不會輸,我從來沒有輸過。”

如此篤定與自信,[中原中也]眨眨眼,“殺掉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我看見太宰先生拋那個紐扣啦,你死掉的話,說不定我可以用你的屍體把那個東西還回來——雖然我覺得他不會同意,畢竟他很冷血啦。”女孩侃侃而談,“你是不知道,那家夥表麵上很溫柔,實際上殺過很多很多人,我看了都覺得震驚呢。”

“你知道他可怕還去惹他?”

“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些事情即使害怕也要去做。”女孩老成的歎了一口氣,“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賭一場?你拿命當賭注,我拿那顆紐扣的秘密當賭注。”

“我不要。”[中原中也]果斷拒絕。

“好的,那我們……誒,等等,不要?為什麼?”女孩剛清了清嗓子準備說下去,反應過來對方的話之後有些詫異的瞪眼,“正常情況下你難道不應該答應我嗎?電視劇裡都這麼演。”

“我不擅長這個。”[中原中也]如實回答,他玩這個一直是靠運氣。雖然很少輸,但是如果遇到那種頂尖高手,他贏的幾率很小,“而且我為什麼要和你賭?”

“因為在這個賭場,所有人都必須按照這裡的規則。我想你死,就要賭贏你。同理,你們來這兒不就是為了知道那顆紐扣嗎?想要得到一些東西,就需要付出代價。”

[中原中也]無動於衷:“我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麼感興趣?”女孩不悅的蹙眉。

[中原中也]後退一步,拉開與對方的距離:“小姐,你自己說要遵守規則的,袖子裡藏匕首可不太好。”

話音剛落,周圍的燈光忽然全部熄滅了。

黑暗瞬間籠罩著所有人,驚訝聲和叫罵聲此起彼伏,有人慌亂的到處走。

女孩的氣息如同幽靈一樣離去,而黑暗中似乎有人向他走過來,而且不是善茬。[中原中也]不想在Mafia的地盤上惹出事端,閃身離開。

他不明白太宰治是怎麼想的。

剛剛為什麼太宰治讓他彆回頭。

這個被推過來和他當舞伴的小姑娘……挺不簡單。但是她之前見過太宰治也見過中原中也?

或許她本身就是這個賭場的人,不過比那些如同粘貼複製一樣的侍者等級高上許多。

思考間,他感受到樓梯上發生一些躁動,緊接著有人從樓上摔了下來。即將觸碰到他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抵住對方,手掌卻忽然一片刺痛。

尖銳的匕首劃破了他的手掌。

混亂中他們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樓梯口出現的裂口恰好讓兩個人掉了下去,又在轉瞬間閉合。這回的地麵沒有被鋪上柔軟的地毯,隻有堅硬的瓷磚。

嘈雜的聲音也在一瞬間消失,隻能聽見彼此有些粗重的呼吸。

[中原中也]甩了甩手,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用這麼低劣的手段傷到過,原來他的警惕性已經下降到這種地步了嗎?

嗬嗬。

真是讓人惱火的發現。

他反手握住對方的匕首拽過來,對方反應也很快,直接鬆手轉身就跑。周圍太黑,對方行動受阻,被[中原中也]一腳踹到腹部,在地上滾了幾圈,嘗試了好幾次沒能爬起來。

[中原中也]絲毫不給他翻身的機會,單腿壓著對方被踹的幾乎被穿透的腹部,扼住對方的脖子,短暫斷絕了對方的呼吸。

黑暗裡的人影悶哼一聲。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微微鬆開一點力道,“太宰治,是你嗎?”

人影似乎也愣了片刻,最起碼有三秒沒有動彈,[中原中也]可以感受到對方在一瞬間僵硬的身體。

“你怎麼不說話?”[中原中也]狐疑的問。

剛剛的聲音是太宰治,他不可能認錯。

“……”對方依舊沉默。

沉默。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在這漫長的沉默當中,[中原中也]忽然明白了什麼。

於是他也沉默了。

手掌上溫熱的血依然在流淌,他卻不再感知到疼痛。隻是慢慢收攏了手掌,用以擰斷對方脖子為目的的力道。

……

他沒有反抗,雖然期間在人類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掙紮下意識的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卻又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好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

早就抵在[中原中也]腰上的槍被他放下,就在以為要這樣窒息死去的前一秒,[中原中也]鬆開了手。

“你怎麼不說話?”

他再一次問。

第十五章

身下的人因為窒息太久而不受控製的劇烈喘息著, 因為腹部劇烈的疼痛想要蜷縮,又被[中原中也]麵無表情的抓著脖子按了回去。

很疼。

好疼啊。

疼……

可他什麼也做不了, 隻能這樣躺在有些冰冷的地上,感受著[中原中也]掌間的血流淌著,順著自己的脖子滴落在地上。

“……”

他隻記得燈光熄滅的前幾分鐘,這個世界的自己緩步跟著一個陌生的人,隔著幾十步的距離與他對視一眼,留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離開了。

等回過神的時候,這個世界的中原中也已經不在身後。

在那一瞬間他非常清楚馬上可能會發生什麼, 他也知道自己該這麼做才能避免這一切的發生。但是他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猶豫。

等到時間結束, 回到原本的地方再一次死去不就好了嗎?應該是這樣的, 他本就該如此。

什麼都不要改變, 什麼都不要留下。

但現在, 那個人離他很近。在當初他費儘心思不讓這個人發現端倪離開橫濱之後, 他們第一次離得這麼近。

……如果能再見一麵……再見的話……

他猶豫了三十秒,隻覺得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意識仿佛被分成兩半。一半是理性, 叫囂著你到底再等什麼,你和他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另一半不知名, 與他一同沉默著。

然後燈光熄滅了。

他知道來不及了,自己完蛋了。

他被慌亂的人群擁擠推搡著, 這些人中間不乏亡命之徒, 渾水摸魚有自己小心思的更不在少數。你不能指望一個滿身血債隨時將死的人遵守什麼規則。燈亮著的時候,迫於看管的壓力他會消停, 燈滅了,大家誰都看不見。

第一聲慘叫來源於一個中年男人, 看樣子是被人扯著脖子上的項鏈在拖拽。人群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慌亂的竄著,其中幾分真幾分假也不清楚。有人是真的害怕,有的大人物風浪見慣了隻是單純看熱鬨,惡劣一點的也會跟著起哄。

[太宰治]擁擠的受不了想要下台階,結果被身後的人一不小心一推直接摔了下去。本來可以迅速站穩,卻被人抵住後背往前一推,他下意識的掏出腰間匕首刺過去。

然後就是現在這一幕。

他說不清現在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

後悔嗎?

還是慶幸呢?

他已經無法分辨了,他隻覺得疼,渾身疼,他最怕疼了。

於是他示弱,用乾澀的聲音發出相遇之後的第一個音節:“中也……”

“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中原中也]問。

[太宰治]極其不舒服的掙紮著想要讓自己的腹部離[中原中也]的膝蓋遠一點,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做到。

“……”

[太宰治]又不說話了,他換了個角度想了想,反正已經決定死掉了,怎麼死都一樣。既然已經決定當鹹魚,就不要管最後是被曬死還是砸死的了。

但又可能是因為這些年養成的習慣,無論對方說什麼都要叛逆的懟上幾句,於是他還是開口了。

“我能選自己的死法嗎?”他艱難開口。

[中原中也]笑了幾聲,應該是被氣的。

“你想得美。”他說。

“為什麼不能?你能不能尊重死者意願?”

“你還沒死呢。”

“哼。”

“你哼什麼?”[中原中也]的腿微微用力往下壓。

“嘶……不然呢,我……嗯……又打不過你。”[太宰治]疼的已經感覺身體不是自己的了,但依然嘴硬。

“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

“哼。”

“你再哼哼唧唧信不信我揍你?”

“怎麼不信?你都要殺我了。”

“……”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這樣的對話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們的過去,但現在不一樣。出現在此刻就變得意義不同了,或者說什麼意義都沒有。

[中原中也]在黑暗裡垂下眼眸,他什麼都看不見,隻覺得手掌疼的厲害。畢竟這種程度的傷口,如果不包紮的話很難結痂,就這樣被一直放任著流血。

他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也不想看到。長久的靜默之後,他極其緩慢的鬆開[太宰治],站了起來。

“你先告訴我,你都為了你的死準備了什麼?”[中原中也]緩緩問,他的聲音低低的很小,但在這安靜的氛圍裡卻能讓[太宰治]聽的清清楚楚。

中島敦那個精神狀態堪憂的家夥怎麼辦,被他幾乎逼瘋的那個偵探社的好像叫芥川的家夥怎麼辦,Mafia又怎麼辦。

[太宰治]終於獲得喘息的機會,他捂著小腹蜷縮在地上無聲的緩了一會兒。如果是以前,如果麵對的人不是[中原中也],這十幾秒裡他的腦子裡應該已經構思出兩三種全身而退的方法。

但他現在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無所謂了。

他連死亡都已經無所謂,又還有什麼好糾結的呢?

“敦君會活下去,森先生即使現在變懶了,也不會真的放著Mafia不管。芥川和銀也會好好的。沒有人會死去。”他說。

你那些同伴不會再離開你,你不需要再看他們支離破碎的身體。而我的朋友,織田作也會活下去。

那些本該活著的人都會活下去。

“……森先生?”[中原中也]的聲音輕輕顫了一下。

“嗯,他還活著,很驚訝是吧。”[太宰治]苦澀的笑了笑,“我還沒能做到殺了他那種地步。”

就好像這個世界,森鷗外即使真的忌憚極了太宰治,也沒有真的想要殺了他。

他甚至不需要謊言,隻需要站在太宰治麵前,給他一碗精心調製的毒藥,並告訴他這能讓他沒有疼痛的死去,太宰治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沒有後顧之憂,斬草除根。

這大概才是將忌憚之物變得無害的“最優解”,但是森鷗外沒有這麼做。

真是可笑。

但[太宰治]並不覺得那完全是因為私情,他更相信那是森鷗外多方麵考量之後得出的“太宰治可能日後還有利用價值”這一結果。

“他在哪兒?”[中原中也]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還活著,知道這些難道對你來說還不夠嗎?”[太宰治]的聲音不鹹不淡,“你應該很希望他回來吧,畢竟中也最初想效忠的人就是他呢。”

“我不在的話,能光明正大調用大量Mafia的你很輕易就能找到他了,你可以自己去見見他問問發生了什麼。”

[中原中也]:“……”

看,又開始莫名其妙了。

戰鬥中,他可以明白[太宰治]給他的哪怕一個眼神的指引。但現在……

你為什麼生氣,為什麼忽然笑不出來了?

可他問不出口,他們之間從來不是其中一個痛苦的時候另一個會明麵上噓寒問暖的關係。

曾經總是好奇那些悲劇裡的人物為什麼明明有嘴卻什麼都不肯說,等真正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明白,有些話已經沒有立場再說出口了。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成為Mafia的首領?”[中原中也]最終問。

“因為這是……大概就是森先生口中的‘最優解’吧。”[太宰治]艱難的將自己在地上翻了個麵,絲毫沒有展現出想要爬起來的意願,“我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死亡,大家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皆大歡喜。”

“這很好。”[太宰治]說,像是在對彆人說,也好像是在對自己說,“這很好。”

他不後悔。

他不難過。

他不遺憾。

他不懷念。

他絕對不要回頭……

“我從來……”[中原中也]歎了一口氣,“從來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躺在地上的[太宰治]:“……那你還要殺我嗎?”

“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這麼做。”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疲憊極了,“你明明就知道我不可能去傷害我的同伴,知道我每次讓你去死都不是真心的。”

“你到底還要怎麼樣?”

你還要我怎麼樣?

“你去死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讓我察覺,計劃能不能周全一點,能不能彆讓我知道你要死了?實在不行最起碼也要死的乾淨利落吧?”[中原中也]第一次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刺人的話。

如果[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死了,以為他隻是離開了橫濱去流浪,那[中原中也]第二天就可以解脫去過新的生活。

如果他死的徹徹底底,[中原中也]會為他難過,日後想起來也可能會刺痛一下。但時間可以抹平一切,[中原中也]也絕對不是會被困在過去的人。

可偏偏現在,[中原中也]知道他要去死了,並且這人還沒死成,他們就隻能這樣互相折磨。

[太宰治]伸出手,好像試圖握住什麼東西,然後又鬆開。他低聲笑了笑,終於動了動腿,他艱難的想要爬起來。隻感覺腹部以下已經不是自己的,疼的麻木了,微微起身又摔下來。

最後隻能扶著牆掙紮著站起來,一不小心按到了什麼東西。

燈被打開了。

光驅散了黑暗。

但沒有人有心情去看周圍的情況,也沒有人在乎這裡是哪兒,建造這裡的人是為了什麼。

已經適應黑暗太久的眼睛忽然見到光亮,他被刺激的留下眼淚,混合著掉下來砸在地上的眼角流出的血一同滴落。

刺目的紅色逐漸將他的視線模糊。

“直到現在,中也依然把我當成同伴,我真的是好感動啊。”他的聲音嘶啞,明明說的很輕,卻又好像歇斯底裡。

[中原中也]掌心的血遺留在他蒼白的脖頸上,刺目的紅色順著他被扯的淩亂的衣服的鎖骨流淌,隱沒在衣服裡。

他走到[中原中也]麵前,伸出手,[中原中也]疑惑不解地抬起頭。

蒼白青年的手指沾染著他自己的血淚,冰涼的指尖將血色抹在他的嘴唇上,詭異漂亮得驚心動魄,[中原中也]驚覺這過於曖昧的姿勢,彆開頭向後退,點在他唇上的一些血不可避免的進入嘴裡被他咽了下去。

鐵鏽的味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