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入v章節合一)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到達齋藤所說的員工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夜色當空, 殘月冒著冷光,流淌在草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周圍安靜到近乎詭異的地步,隻偶爾有佝僂的老人在拾荒。
樓裡隻住著零星的幾個無家可歸的打工人,Mafia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後就以極其廉價的價格租給了他們。水泥地麵裂開,頑強的植物在夾縫之間生長,伸出幼嫩清脆的枝芽。估計過不了多久,這裡就會被買走,被推倒, 坍塌,然後會有新的樓層被建造, 取代過往的一切痕跡。
倆人一前一後踏上樓梯, 略微老舊的燈艱難的閃爍了幾下, 顫顫巍巍的亮著微弱的光, 隻能讓人勉強看清腳下的台階。
門依然是開著的, 顯然齋藤離開的時候跌跌撞撞沒顧得上,門的把手上也是累積著一層厚灰塵,中原中也直接一腳把半掩的門踢開了。他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看見路邊的野花都嫌棄開的太醜礙眼,看見[太宰治]更是想要拿個機關槍把他給突突了。
為了防止這家夥忽然想要動手揍人, [太宰治]早就選擇從與他並肩的位置後退一步改為默默跟著,雖然不怕死, 但他還是挺怕疼的。
沒有窗戶的屋裡一片黑暗, 走廊裡微弱的燈光甚至照不進去,被阻隔在小小的門外。還算寬敞的房間裡空蕩蕩的, 隻有一張孤零零的床,還有牆邊在黑暗裡模糊不清的東西, 好似是衣櫃。門內門外好像由此被分為兩個世界,一半是模糊不清的黑暗,一半是猶猶豫豫的光。
而一旦猶豫,門就會在某一刻忽然關上,門內門外的人就會就此永遠分開。
中原中也站在屋子門口正慢吞吞找著燈的開關,[太宰治]忽然從旁邊不由分說的擠了進來,伸出手甚至都不用看,直接熟門熟路的找到開關按了一下。
……
什麼都沒有發生。
[太宰治]:“……”
[太宰治]咳嗽兩聲“可能是燈壞了。”
如果是平常,中原中也肯定覺得無需回答,但可能是現在氣氛實在是過於尷尬,中原中也被尷尬的氣都消了,有些彆扭的轉開頭:“嗯。”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很奇怪,他居然有一天和[太宰治]會淪落到需要絞儘腦汁想話題的地步。
哪怕是十五歲剛認識的時候,他們犯了錯被一起關禁閉的時候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那時候他們擰巴的要命,各自占據禁閉室離對方最遠的一個角落,對視一眼冷哼一聲就抬頭看天花板,誰都不願意理誰。
禁閉室沒有遊戲機,沒有玩具,沒有電視……可十五六歲的小孩子正是好動的年紀,看見土裡的花就想薅,看見路邊的狗就想踹,無聊就會想玩遊戲機,實在是閒不住。這種冷戰大概率堅持不了幾分鐘,就會以某個人故意發出的咳嗽聲終結。他們甚至不需要交流,就心領神會了對方的意思。
然後太宰治會趴到沙發上,中原中也坐著,兩個臭小孩一邊揪著盆栽裡植物的葉子,一邊用手指沾水,用水滴為棋子,在有著方格子桌布的桌上下五子棋。
水容易乾,有時候下著下著,之前落下的“棋子”就慢慢變成一抹水漬,最後消失不見。勝負沒能分幾次,盆栽倒是薅禿不少。
玩累了他們就睡覺,禁閉室就一張床,少年們心高氣傲,誰都不願意當睡沙發的那個,於是硬擠在一張床上。麵對麵看著對方麻木不仁的臉,越看越氣,最後演變成兩個人伸手掐著對方的臉使勁擰,擰瓶蓋都沒有用過那麼大力氣。
“你放手!”
“你先放!”
“那三二一一起放!”
“行。”
“三,二,一,放!”
安靜幾秒後兩人再次吵了起來。
“你耍賴!為什麼不放!”
“你不也沒有!”
最後森鷗外來親自迎接他的鑽石出來的時候,就會看見磨出火星的倆鑽石,臉已經被對方扯的紅腫紅腫。並且養的兩顆白白嫩嫩的大白菜直接無視了他,繼續互拱,張牙舞爪像兩隻大螃蟹揮舞著鉗子,誓死要和對方同歸於儘。
直到紅發的豔麗女人抽出刀,以扇掩麵流蘇微動,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聲音問,你們誰想先挨這一刀,倆人才肯分開。
兩個大人也對他們非常沒轍,尾崎紅葉拉著中原中也,森鷗外摸了摸太宰治的頭,兩個人非常不爽的默契回頭互相做了個鬼臉。
那時候,太宰治看他的眼睛亮亮的,明明是生氣的表情,中原中也卻覺得他其實很開心。他想,這家夥真的是無聊透頂又心口不一。但轉念一想,陪著他玩遊戲的自己也真的是很無聊。
倆人打架的時候太宰治從來都是一點優勢都沒有,但他仗著中原中也不能真的在禁閉室揍他而有恃無恐,像隻驕傲的鵪鶉一樣嘴叭叭叭說個不停。
鵪鶉……想著想著,中原中也忽然不合時宜的笑出了聲。
[太宰治]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你氣傻了?”
中原中也笑容立刻消失:“……”
“你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打傻?”
[太宰治]撇撇嘴,“啊,我信信信。”
中原中也從身上摸索出一個手電筒打開,強烈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房間。一切都明朗起來,已經鏽蝕的鐵衣櫃映入眼簾,櫃門半開著,在手電打開的瞬間莫名其妙發出吱呀的一聲響,恐怖片的氣氛就這樣起來了。
[太宰治]的手依然放在房間燈的開關上沒來得及放下。
“對了,你剛剛找開關怎麼那麼熟練?”中原中也略微嫌棄的看了一眼角落裡一隻已經爛了的老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關在裡麵餓死的。
“我在這裡住過。”
“啊?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背著我來的?”中原中也狐疑的問道。
他和太宰治剛加入港.黑那會兒,雖然沒有直接擔大任,但一加入就被首領器重,住在地理位置最好的員工宿舍。不過太宰治這個逼會自己跑去睡集裝箱。
[太宰治]擺擺手,表示我可沒有瞞著你。
“我十四歲就跟著森先生了,剛認識那時候他把我安頓在這邊住了一周,雖然不是這個房間,但大體上布局差不多,他說……”
他打開了衣櫃,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說什麼?”
故事聽到一半戛然而止,中原中也還挺好奇的,畢竟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很少提到森先生的事,也沒有說過為什麼要跟著森先生。
“……”[太宰治]有些僵硬的回頭,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意識到不對勁,走上前看向衣櫃。
中原中也:“……”
兩人有些僵硬的扭動脖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濃烈的不理解和無語。中原中也當初看太宰治為了氣家裡的大金毛把狗糧全當著它麵吃完了都沒有這麼無語。
隻見鐵衣櫃裡塞滿了各種……咳咳……成人用品,最顯眼的是一個大號的充氣娃娃。這麼大一個櫃子,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用……把這兒塞的滿滿的啊?
“這是齋藤……他家吧?”中原中也有些不確定。
“你在問我?我都不認識他。”[太宰治]嘴角抽搐。
“我現在也不太確定了。”中原中也試圖讓自己儘量不要被私情蒙蔽雙眼,但他還是覺得那個孩子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而且這裡既然已經荒廢了,說明肯定有人來清理過,沒道理把這些……嗯……留下。”
[太宰治]聳肩:“所以他離開之後應該還有人在這裡住過,不過那個‘借住’的人目前不在這兒,而且齋藤活過來在這兒醒的時候也沒有碰到他。”
而且那個人肯定應該離開好久了,這裡除開齋藤離開時淩亂的腳印,一點點活人生活的痕跡都沒有。
[太宰治]先是不動了一會兒,然後好像做足了心理準備,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當中的某一個還有包裝袋沒拆封過的,比劃了幾下,然後立刻縮了回來拿紙瘋狂的擦:“這些東西是新放進去的,灰塵落的角度不對。”
新放這些東西乾什麼?
中原中也皺眉:“正常人看到這些東西應該不會動手去翻,畢竟不知道什麼人用過,就算沒有潔癖也不會想去碰。而且會將重點放在為什麼會有人在這兒放這些東西,那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從而忽略這些東西本身,所以……”
“嗯,我也覺得裡麵有炸彈,而且快炸了。”[太宰治]讚許道。
“你確定有?”
“嗯。”
“那你還這麼淡定,被炸彈炸死可是很疼的。”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怎麼,還是說你現在更耐疼了?”
“不是還有你嗎?”[太宰治]滿不在乎,“反正中也可以做到的吧。彆人做不到,但你一定可以。”
“哈,你還真是信任我啊。”
“那是當然,不信任的話,我們就不會是搭檔了。”[太宰治]說。
甚至說信任都不準確,應該是過分的信任。
太宰治可以毫無顧忌的把旁人豁出性命死一百次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輕飄飄的扔給中原中也,並且不用擔心失敗這種可能性的出現。
因為中原中也不會輸,隻要他出手,就不可能出現失敗兩個字。
除了中原中也,再也沒有人能讓他那些看似喪心病狂絕無可能實現的計劃得到實現。他甚至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事先說明,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明白。
畢竟那可是中原中也啊,戰無不勝,可以容納荒神,堅韌到極致的人。
中原中也可以隨心所欲的發揮自己的力量,不用考慮後果。
反正太宰治那混蛋什麼都會考慮周全,他不需要擔心受傷,不需要擔心會不會有叛徒背刺,不需要擔心收尾。可以肆無忌憚的做任何想做的。
受了傷就放心躺下,不管是哪個犄角旮旯,太宰治肯定能最快找到他。遇到強敵想用汙濁就直接開,反正太宰治肯定早就疏散周圍的人了,反正在他快承受不住的時候,太宰治也肯定會接住他。
就算前一天剛吵完架,太宰治也會在他昏睡過去的時間裡給他把飛了的寶貝帽子和外套撿回來。
他們時常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惱怒生氣,又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有恃無恐。
常年都處在一種,反正有你在的,什麼都可以解決,反正有你在,不愁自己活的長反正早晚會被氣死的扭曲心態中。
“看吧,你什麼都知道。”中原中也沒有動作,隻是站在原地,“明明可以一起解決的事情,你偏要和螃蟹一樣縮在殼裡。”
[太宰治]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態度:“我覺得這件事不太行。”
中原中也這次沒有生氣,或者說他本來也沒有指望這青花魚嘴裡說出什麼人話,隻是回到正題上:“看來這裡什麼都沒有,是有人刻意引我們過來。”
他隨手一揮,大樓的牆壁被掀飛,露出黑色的天空。他上前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兩個人直接從坍塌下去的牆壁口跳了出去。[太宰治]當首領許久,沒被人這麼拎過,一瞬間有些頭暈目眩。
中原中也從手腕出飛出繩索勾住了最高的那棵樹的枝乾上,兩個人直接像蕩秋千一樣,在即將摔到地上半身不遂的時候被高高拋起來,飛向滿是星星的夜空,一抬手似乎就能觸碰到月亮。
[太宰治]沒由來的想起那天他從Mafia的大樓上一躍而下,繃帶被風吹散,他什麼都感受不到,安靜的等待著被他最害怕的疼痛所吞沒。
隻是有個說最討厭他的傻子忽然出現,大聲喊他。
[你這混蛋!]
“喂,太宰治。”
有著相同聲線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他恍惚想起來那天那人憤怒又悲傷的眼睛,暗流洶湧的藍色深海,幾乎要把他溺死。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又看見中原中也笑著衝他挑眉,漂亮的藍色的眼眸彎成很好看的弧度,風揚起他橘色的發梢,青年勾起來一個嘲諷的笑。
“你這不行啊,看來你在那個世界沒有好好鍛煉,這點高度都怕成這樣。”
是了,中也應該是這樣肆意張狂的才對。
可那時候為什麼又要露出那樣悲傷的表情呢?
但他現在無法去開口詢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這個機會。
過了一會兒,中原中也選擇好合適的時機,兩人落在了地麵上。
也就在同一時間那棟樓裡發出一聲巨響,血色的火光出現在他們剛剛的樓層,緊接著整棟樓都燒了起來。距離聲音出現到整棟樓燒起來,中間空隙不超過十秒。
那些東西果然是障眼法,有人想借此除掉他們。不過被盯上的倆人卻一點也不緊張,沒覺得後怕,甚至還有閒工夫接著聊天。
“確實沒怎麼和你再去出任務。”
“那你在Mafia乾什麼,吃白飯?”
“我就不能是文職工作嗎?”[太宰治]無奈。
“我怕你這性格會把那些不按時完成工作喜歡碎嘴的的同事全毒死,反正據我所觀察,他們百分之九十九都非常八卦。”
“啊,被你猜對了,我確實把他們都給宰了。”[太宰治]毫不客氣的回答。
“嗬嗬。”雖然知道肯定是假的,中原中也還是冷笑著回複,“你看你,混蛋到家了。”
他注視著[太宰治],眼睛裡有這位異世界搭檔小小的倒影,還有背景裡燃起的大火。熊熊燃燒的烈火映照在他眼中隻是一束火苗,[太宰治]看見自己在火苗中燃燒,可更多的是藍色,海洋一樣的藍色。
將一切都包容的藍色。
自由又歡快的海洋。
海洋是他的眼睛。
他又想起[中原中也],想起最後對視的那一眼……他的心臟忽然開始疼痛。
不過沒有關係,他早就已經習慣。
“看來明天警方那邊有的忙了。”中原中也幸災樂禍道。
“這不是Mafia的地盤嗎?”
“對啊,但是Mafia可是正規公司,一切都是走正規渠道合法的。但現在忽然有人在我們公司荒廢的地方安炸彈,警方可不得查出原因給我們一個交代。”
剛剛的那棟樓裡沒有人,並不會造成傷亡,唯二可能的受害者早就逃的遠遠的了。而且對財大氣粗的Mafia也算不上什麼損失,畢竟本來就該拆掉來著。
“想想他們焦頭爛額的模樣,真是讓人開心。”中原中也站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他早就看不慣那些沒用的吃乾飯的家夥了。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那些居住在附近的工人們有些驚慌的聲音。
中原中也將鎖鏈收回手腕的器械裡。那鎖鏈極細極輕,通體黑色,有著細微的紋路。應該是專人專門打造的,價格不菲,攜帶也非常方便。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視線,解釋道:“這是彆人送的生日禮物。”
“但你好像不需要吧?”
剛剛如果不是因為[太宰治]人間失格的乾擾,中原中也完全用不上這種東西。平常打架更是雞肋。
“他說這個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異能者,就算我很厲害,也要防患於未然,萬一哪一天異能就用不了了呢?”
“嗬嗬,挺會說漂亮話的。”
“當然,這不是你的專長嗎?”
[太宰治]:“……”
哦,原來是“我”自己送的啊,那沒事了。
“眼光真好。”
不愧是我。
[太宰治]補充道。
中原中也:“……”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太宰治]也覺得自誇的有些太明顯了,於是果斷變臉扯開話題:“你覺得齋藤有問題,還是有人利用齋藤?”
“我覺得這應該是你需要思考的問題,思考完然後告訴我答案就行。”
“但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不說些什麼轉移話題的過渡語會很尷尬嗎?”[太宰治]麵無表情。
中原中也思考三秒,果斷回答,“我覺得兩個都有可能。”
“你說的很有道理。”
“我們回去再說。”
“我也這麼想。”
“……今天很晚了。”
“那明天再說。”
“……”
回到中原中也家後,[太宰治]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打盹,頭搖搖晃晃的。等中原中也洗完澡他才能去洗澡,沒洗澡他絕對不會上床。
那屋子裡很久沒打掃,一股奇怪的味道,[太宰治]甚至覺得自己也被沾上了那種發黴的氣味。
但是他真的很困。
自從不用再當首領後他就在這個世界經常犯困,之前熬的夜全部反噬了回來。他想他可能是真的很累了。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個夢。
但由於是淺眠,他其實是能夠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的,但他無法讓自己醒過來,沒有辦法從夢境中掙脫,於是他隻能順著夢的劇情往下走。
他夢見自己變成螃蟹。
而且是那種一看就很適合做成罐頭的螃蟹。可能是日有所地夜有所夢吧,他實在太愛吃螃蟹了。
石頭問他,你為什麼一定要躲在殼裡?
螃蟹驚訝的問:“石頭居然會說話?”
“螃蟹能說人話為什麼石頭不能?”
“螃蟹好歹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