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晚上,“白家班”二人轉草台戲班,要在幸福屯生產隊社屋禮堂裡唱屯場。
父老鄉親聽說後高興壞了,大人孩子無不奔走相告,滿懷熱盼,十分期待。
下午,戲班子人員一行八人來到了幸福屯,牤子家新蓋的房子大,牤子和大倔子都不在家,人口少,能倒出屋子,住得下戲班子八個人。
王奎隊長安排戲班子在牤子家吃住,打發婦女隊長花喜鵲接待戲班子,為戲班子人員做飯。
戲班子在生產隊社屋禮堂唱戲,需要提前做些準備,王奎隊長親自指揮,李剛和木匠小墩子一夥年輕人動手搭戲台。
戲台搭在社屋禮堂的一側,兩層麻袋壘成,上方鋪上大馬車的沙箱板,沙箱板上再鋪一塊帳篷布,平平整整。
戲台比地麵高出半米多,保證社員群眾無論高矮都能看得到唱戲表演。
搭完戲台,要解決夜晚社屋禮堂照明問題。
社員們早有經驗,在舞台四周點亮幾根紅蠟燭,舞台上方再吊起四隻大海碗,裡麵倒進煤油,放一根粗撚引出點燃就成了“海碗燈”。其他地方照亮,牆壁上掛四盞馬燈,到時候禮堂裡就會燈火通明。
時間因為老百姓有所期待,所以顯得過得很慢。
這日傍晚,家家戶戶都早早就吃完了晚飯,帶著杌子、凳子、木墩來到社屋禮堂等候好戲開場。
社屋禮堂裡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幸福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看戲的時候,前幾排留給老人和兒童,大炕上留給抱孩子的婦女和身體有病不方便的人,身強體壯的隻能靠邊站,外屯來看戲的,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不是熟人是擠不進來的。
傍晚時分,戲班子人員在牤子家吃完晚飯,化完妝,花喜鵲和托婭提著兩隻暖水壺,領著“草根大腕明星”來到社屋禮堂,這一路有好多人跟隨。
“草根大腕明星”入場,社屋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父老鄉親讓出一條狹長的通道,把戲班子成員請上戲台。
且說,喬萬福和秦小玉先後來到了現場,兩口子並沒有在一處,秦小玉讓兩個孩子坐在了前麵,她因為身懷有孕,坐在了大炕的窗台上。
社員們發現喬萬福來了,都知道戲班裡於美人是她的前妻,有人起哄,推搡著他去上戲台。
喬萬福有心就坡下驢,又很難為情,最終拗不過大夥,硬生生被推到了戲台前,坐在了第一排孩童中間,十分顯眼。
前妻於美人就在眼前,喬萬福手心出汗,局促不安,秦小玉坐在窗台上也很不自在。
有社員喊道:“於美人,喬喇叭打把刀生鏽了,想不想重溫舊情呀?”
“哈~哈~哈~,喬喇叭快上台親一個。”
於美人尷尬地坐在戲台一角,整理著道具,她早就注意到了喬萬福,此時大夥喊叫,她隻能裝聾作啞,不敢應答。
戲班子稍作準備,二胡嗩呐鑼鼓鑔先弄出點動靜,沒過多久,好戲開場。
嗩呐鑼鼓鑔打通頭鼓,二鼓,三遍鼓,白書生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醜角打扮上場道:“要想賣,頭朝外,船家打漿劃過來。”
接著,於美人,劉戀和白鴿紛紛上場,兩對搭檔,舞扇子,秀手絹,翻跟頭、打靶式,彎腰劈胯,三遍舞扭得那叫一個浪。
一曲終了,於美人,劉戀和白鴿下場,白書生留在台上。
白書生經驗老到,是逢場作戲的老手,開場前大夥叫喊,他無法回避,此時他開場白道:“幸福屯的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大哥大嫂大妹子,父老鄉親老少爺們,白家班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穀豐登,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進寶,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萬事如意……
今天我白書生帶戲班來到幸福屯,一是感謝各位父老鄉親,二也是來向喇叭兄懺悔,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請求喇叭兄摒棄前嫌,放我一馬,我白書生不是人,幾年沒見,看把喇叭兄都整成這慫樣了。”
說著,白書生單膝跪在喬萬福跟前,即興唱了起來,“喇叭兄,彆見怪,我千不該萬不該,我悔不該讓你把綠帽子戴,今晚我把美人送回來,隨便你再給她當被蓋……
美人,出來,大水衝了龍王廟,咱不能一家不認一家人,大不了今晚你睡在我和喇叭兄中間,讓你感受一下啥叫一石二鳥。”
“哈~哈`哈……”
社員群眾被白書生的一番說口逗得哄堂大笑。
“來了哈,好久不見,十分想念,幸福屯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大家過年好!”於美人被叫上台前,向大夥抱個萬福:“不說不笑不熱鬨,白贖身,白眼狼,你剛才說啥?一石二鳥?三鳥五鳥老娘都不在乎,越多越好,女人天生就是被人騎服(欺負)的,欺負,欺負,不騎不舒服,既然白贖身已經說了,喬喇叭你還等啥,還不上台來,讓美人稀罕稀罕你。”
“哈~哈~哈……”有人就勢拉喬喇叭起來,喬喇叭臉紅脖子粗道:“你們彆……彆……彆跟著……瞎……瞎……瞎起哄……”
“我都忘這茬兒了,喬喇叭是結巴,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啥離開你,就因為你結巴沒有他結巴大,他那才叫大結巴,哎嗨哎嗨喲……”
於美人話裡是葷話,社員群眾情緒被撩起來,她就勢舞起扇子和手絹唱了起來,白書生與她合作,兩人來了一段二人轉小帽《小拜年》。
唱完一段,白書生便和於美人互相繼續拿男女事開涮,搞笑逗哏,說葷段子,真是天高皇帝遠,放縱沒人管。
一頓說口過後,兩人擺開陣勢有模有樣地唱起了《大西廂》,接著白鴿出場演唱單出頭《洪月娥做夢》。
這位十八歲少女,長相十分俊俏妖豔,加上一身靚麗打扮,不用開口,隻要往台上一站,大夥都能看上半夜。
待她開口演唱,把洪月娥做夢演繹得惟妙惟肖,贏得了一陣陣掌聲。
二人轉進入白熱化高潮,白鴿唱完《洪月娥做夢》,社員群眾不讓她退場,又讓她唱了一出《蘭橋》。
接下來是白書生和於美人的《雙鎖山》,劉戀和白鴿的拉場戲《包公賠情》……
二人轉從天黑唱到了半夜,即將結束,社員群眾依然意猶未儘。
尤其是白鴿,不停被要求返場,白鴿也是儘力滿足大夥的要求。
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不散場的戲。
就在這場屯戲演出接近尾聲的時候,你方唱罷我登場,另一出戲正式上演。
“讓一讓,讓一讓,讓我們進去……”
隻見社屋禮堂門口騷動起來。
兩名荷槍實彈的民兵在前麵開道,後麵跟著的居然是二賴子、金妮和金煥文,另有兩名民兵押後。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熱鬨的禮堂瞬間安靜許多,台上的二人轉不得不暫時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