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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儘鬢邊春 玉枕無 80372 字 2024-07-05

第41章 偽裝

可轉念想, 自己能再活著已是萬幸。

便是曉得他另有企圖,卻也不得不感激於他的救命之恩。

當下她要?做的是保住性命,如?此才有機會查出母親當年離世的真相。

思及此, 容消酒沒了方才的憤怒,麵上莞爾一笑, 將那身份帖緊攥在手。

她要?想實施後麵的計劃,就必須要?忍氣?吞聲, 穩住商憑玉。

既然他要?她當什麼施明如?, 那她當便是。

隻是在看到那帖上身份是舞姬時, 她丹唇緊抿。

商憑玉這是何意?

要?她當舞姬替他拉攏同僚不成?

劉媽媽早看過這帖子,在瞧見“舞姬”二字時, 她亦是大吃一驚,她不知曉自家主子此舉究竟何意, 卻也並沒甚猶豫。

更甚至不曾考慮過容消酒的處境, 因?為於她心裡, 忠仆隻侍一主,她的主子隻一個,便是商憑玉。

遂而?她認為主子做何吩咐, 一定有他的道理,作為最忠誠的奴仆, 她無需多?問, 隻管應下吩咐,去?做便好。

以往商憑玉吩咐她到容消酒跟前侍奉,好生照顧,她亦是說?到做到, 全心全意的為著容消酒著想。

隻是再如?何為容消酒著想,也是在聽命於商憑玉的前提下做的著想。

“大娘子, 您能再回府,繼續過這錦衣玉食的日子已是萬幸,侯爺此舉,亦是保全您往後不受容消酒這個身份的束縛。”

劉媽媽笑得親厚,憨態可掬的模樣與此前一般無二。

此話一出,容消酒也算看出這人處事?的老?到。

她近日方才借聖節宴暴露自己便是霜桐居士一事?,一夕之間,又成了?罪犯。

與皇帝的近乎沒套到,如?今又搭進?去?自己隱藏幾?年?的身份。

失去?容消酒這一名姓,也代表著失去?了?霜桐居士。

此後,這世上再無霜桐居士。

那她的畫作事?業大抵是又要?從頭來過。

若早知要?入台獄,她便不暴露身份了?。

可這世上從沒甚預知未來的法子,她隻得認命,去?儘力抱緊商憑玉的大腿。

遂即她淺笑出聲,故作體諒:“媽媽說?得對?,侯爺必定是為我好,我該諒解他些,認同他所做的一切決定。”

劉媽媽頷首,頗滿意地看她一眼:“大娘子能這般想最好。”

然而?,自劉媽媽滿意離去?後,沒多?久又有人送來一箱衣物首飾,

瞧著內裡的風格,倒真是舞姬該用?的。

過來送物什兒的女使一走?,翠羽便拉著容消酒的手,沉聲勸誡:“這商侯此舉分明就是折辱您,縱然是有救命的恩情,卻也不必犧牲了?您自己去?報答。”

容消酒雙手環抱,冷眼瞧著那一箱箱的裙釵,“我自有分寸。”

不過是假扮舞姬,與查清母親去?世真相相比,不足為懼。

於是,自這天?起,容消酒開始被迫研習彈琴跳舞。

整整七日,在這期間她沒見過商憑玉一麵。

*

皇宮勤政殿外,趙折桂親自提著食盒朝趙集寢殿去?。

守門?的侍衛見著人,紛紛行禮讓行。

如?今皇帝病重,有意讓這七皇子學著處理朝政,他們自然不敢再如?過去?一般,對?他隨意驅趕羞辱。

趙折桂揚臉瞧了?眾人一眼,冷哧一聲,踏入殿門?。

沒了?趙溫奚存在,又有商憑玉撐腰,他也算嘗到了?眾星捧月的滋味。

瞧著殿內四下精巧彆致的一切,他開始大膽幻想榮登大寶那日,這所有的稀世珍寶,精妙物什都歸屬於他一人。

思索間,他已走?到龍榻所在的隔間。

內裡除了?伺候皇帝的宮女太監之外,還有一熟悉身影。

那人一身紫色官袍,一隻手背在身後,那背著的手上把玩一枚白玉墜子,隨意在空中晃來晃去?,倒顯得悠閒愜意。

趙折桂眉梢一蹙,眼底閃過寒意。

隻一瞬,他揚出笑:“您已在殿內照看了?我父皇七日,實在辛苦,我取了?些膳食,請您賞臉一用?。”

商憑玉轉過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朝他頷首,闊步朝外去?。

趙折桂緊跟在身後,腰身不自覺地開始下彎。

自趙溫奚死後,他父皇的身子日漸委頓,不到三日便病倒臥床不起。

特此下令,命商憑玉親自輔佐他打理朝中政事?。

而?他從未接觸過任何政事?,隻能被商憑玉牽著鼻子走?,朝中諸事?不得不任他施為。

商憑玉走?到隔間外的八仙桌前,臨到坐前,不忘拘一禮請趙折桂先?坐。

趙折桂不著痕跡一頓,卻也順勢的坐下。

商憑玉自他旁側坐下,此時隔間外隻他二人。

商憑玉開著食盒,隨性開了?口:“陛下的身子越發虛弱,殿下也是看在眼裡的,可做好了?準備?”

趙折桂長眉一挑,眼睛忍不住的眨了?又眨:“您…您這是何意?”

他一秒領略商憑玉的暗示,心裡開始雀躍,麵上卻故作不懂。

商憑玉輕哼一聲,“卑職的意思,是要?殿下將精力放在如?何醫好陛下的病上,而?非日日給卑職帶飯,或是在政務上打下手。”

趙折桂既然裝不懂,那他也不拆穿,隻是順著話頭,朝他想要?的方向引。

隻見趙折桂眯眸,顯然被他說?的“打下手”三字給激怒。

商憑玉歪頭,看著他麵不改色繼續啟唇:“待陛下病愈,你也能搏個獎賞,在這皇宮更好立足。”

說?罷,他埋頭用?膳,再沒開口。

旁側的趙折桂字字聽進?心裡,不免開始恐慌起來。

他才不要?搏甚獎賞,也不要?回到屈居人下的生活。

打下手……嗬!

他要?唯我獨尊,受萬萬人朝拜,才不需日日看人臉色度日。

思及此,他瞥了?眼隔間方向,眼底閃過殺意。

商憑玉無聲輕笑,借著餘光將他一切舉動儘收眼底。

*

天?色朦朦亮,翠羽外出采買回府。

腳步一刻未停,直朝榴錦院寢間去?。

臨開門?前,四下瞧了?瞧是否有人。所幸女使小廝都在幾?十步外認真灑掃。

她暗自鬆一口氣?,推門?入內,見房中隻容消酒一人,她闔上門?走?上前。

“大娘子!大娘子!快醒醒!”

她甚至急切地晃了?晃榻上熟睡人的身子。

容消酒悠悠轉醒,眼前除了?翠羽,便是一張小紙條。

翠羽將紙條遞到她眼前,笑吟吟道:“今日外出時,我瞧見了?那位梁大師。”

梁大師?

容消酒腦中浮現梁照晨的身影,登時瞪大雙眸,意識騰地清醒起來,“梁照晨?他還活著?”

翠羽笑著點頭,又低聲道:“正是,活得好好的。這紙條是梁大師趁咱府上人無留意之際,塞於我手上的。”

容消酒坐起身,拿起紙條翻看,遂即眸光一亮:“他說?他居於齊國公所在的驛館,受齊國公庇護。”

“還說?齊國公已然曉得我想逃離汴京去?壽州的事?,此事?明晚麵談。”

容消酒說?罷,又有些疑惑不解起來。

如?今她換了?身份,在外人眼裡,容消酒是罪犯,早在幾?日前便已被就地正法。

這梁照晨怎知她還活著?

難道說?……是齊國公的人查探到的?

對?於齊國公,她一直不知這人是敵是友。

正想著,湊過來的翠羽輕歎口氣?:“這…明晚麵談,難不成是要?大娘子您再犯險外出不成?”

容消酒要?思索的事?太多?,以至於方將都沒顧上留意這話。

“是啊,若要?我冒然外出,豈不打草驚蛇。”

況且他也沒寫在何處見麵。

正詫異他用?意。

直到今日用?早膳時,有了?分曉。

劉媽媽拿著請帖走?將進?來。

“大娘子,這是齊國公那邊送來的請帖,侯爺已看過,說?今夜帶您去?豐嶽樓見齊國公。”劉媽媽說?著,臨了?又添了?一句:“以施明如?的身份。”

容消酒聞聲一頓。

既然是前往齊國公府,竟還讓她偽裝成新的身份?

這其中倒真是越發迷霧重重。

容消酒懷著滿腹疑惑,在府中等了?一整天?,卻都沒瞧見商憑玉的影兒。

漸漸地,秋日的黃昏燒起一片緋紅色的霞光。

夜色沉默的潑了?滿天?星辰,添上一枚月。

月色如?銀,倒懸在樹梢上,隨風搖風。

馬車自商府往平夷大道去?,在豐嶽樓停下。

周圍的人瞧見馬車上掛著的“商”字玉牌,紛紛側目過來。

京中姓商的隻一家,如?今商府的大郎,大郎媳婦,二郎媳婦均已不在人世。

這商家隻商憑玉與商老?太太兩人,而?能坐馬車來豐嶽樓的,難不成是商老?太太?

眾人暗暗思索著,都在用?看熱鬨的心態,期待著馬車中人下來。

隻待車內有女使率先?下車,搬了?馬凳,候在旁側。

眾人視線跟著集中看過來。

再見得出來的人時,皆是一驚。

來人一身煙藍色紗裙,梳著東溟女子的發髻,額飾將飽滿的額頭遮擋,除了?一雙繪著牡丹花鈿的眼睛,其餘下半張臉儘數被一絹帕掩蓋。

縱是觀不得真容,單瞧那婀娜身段,風吹衫動間,便已似風塵外物,惹人傾動不已。

在眾人圍觀下,車廂上的佼人伸出那雙塗著蔻丹的手,在女使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朝樓內走?去?。

眾人視線跟著那離去?的淑影朝樓內窺探。

人早已消失,眾人卻還在回味,遂即開始互相問起,這女子是何許人。

第42章 再見

容消酒在見著商憑玉時, 他正斜倚在羅漢床上,玄色襴袍挑開前襟幾個?扣袢,行動?間能瞧見他分明的鎖骨。

他長眸微勾, 一手端著酒盞,另一隻手執著竹箸, 和著室內聲樂有節奏的敲擊著。

他唇角張揚著燦爛的笑,懶洋洋地睥睨著台上舞姬。

那姿態渾似隻狸奴, 懶怠又?傲嬌。

容消酒被女使推將進去。

在府中練了七日?, 她熟稔的學著舞姬步態, 走向商憑玉。

室內除商憑玉和幾個?舞姬外,還有?齊國公及兩位臉生?的官員。

容消酒時刻記得, 此時的身份是舞姬施明如,遂即假裝不認識齊國公, 率先朝他施一禮。

又?對?著眾人一一見禮後, 便往商憑玉身側去。

她麵朝著正前方目不斜視, 卻?依舊能感受到周圍投來的灼熱視線,廣袖之下的雙手下意識用力攥緊。

不遠處的商憑玉卻?歪頭看著舞姬那處,似乎並未留意到她的到來。

容消酒心一沉, 猛地念起之前自己的猜想。

難不成這人真要借著她去討好座上官員?

遂即她眯眸,心下隻想逃, 奈何已走將進來, 隻得硬著頭皮依舊朝他那處去。

各種思?緒在心頭劃過,她正煩躁著,忽而腰間一緊。

一手臂撈住她腰身,用力將她往後拽, 一個?順勢她被迫躺倒在一個?人懷裡?。

“這等上乘美人怎沒見過?”

那人依舊握著她腰身,另一隻手卻?輕鬆挑起她下巴。

這人容消酒不認識, 但?瞧著他堅實寬闊的肩膀和滿身硌人的肌肉,不難看出是一位武官。

她打量著這人,這人也正打量著她,下一瞬便瞧見這人挑起她下巴的手,正要試圖撩開她麵紗。

她心一跳,瞬間腦子一片空白,等伸手去阻止時,有?人先一步走過來,拍掉那人的手。

商憑玉垂眸,居高臨下睞了她一眼,遂即牽起她的手用力一拉,她整個?身子跟著站起。

商憑玉將她拽入懷中,以極宣示主權的親昵姿態,朝那武官開口:“本?侯府裡?的人也是你這廝能碰的?”

他語氣含著醉意,身子也隨之搖晃,酲然酣醉之姿,渾似泰山之將崩。

容消酒垂著首,儘力減輕自己的存在。

那武官聞聲,撲通跪地便開始求饒。

眼見著額角磕出血,商憑玉才罷罷手,輕笑:“瞧你也算謙卑,本?侯便大發善心,待本?侯玩膩,便將這美人贈你。”

這武官抬首,笑得諂媚,拱手作揖道:“侯爺何等海量,卑職在此深謝。”

商憑玉哼笑一聲,攬著容消酒走去羅漢床。

那吊兒郎當模樣,似要將紈絝子弟的作派做到底。

容消酒坐在他身前,忽而身後人傾身過來,帶著濃重酒氣。

他湊到她耳側,輕聲開了口:“要想知曉你母親的真正死因?,便先去瞧瞧這些舞姬的身子。”

他說?話極輕,用著隻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那鼻息噴出來的熱氣輕灼著她耳畔,很快便燒紅一片。

她還沉浸在這人言語中,忽而,耳尖被人輕輕一咬,她整個?人緊繃起來,腦中跟著嗡鳴。

她下意識轉頭,正巧望進身後人那雙沉潭眸裡?,視線隻一相觸,便見他揚出淺笑。

那笑彎了的月牙眸泛著晶瑩的光,直跌進她心上。

隻聽室內一聲輕笑,另一臉生?男子捂嘴開了口:“以往隻聽聞商侯與自家?大娘子琴瑟和鳴,甚至會親自伺候娘子洗漱,如今瞧著傳言不可信啊。”

這調侃的話說?完,無人接話,除了絲竹聲外,隻剩他一人大笑聲。

在這室內倒顯得幾分突兀。

商憑玉低頭瞧著容消酒,沒接話。

一側的齊國公輕哼一聲,自顧自飲著盞中酒,沒接話。

而那磕到額間流血的男子,已怕極了商憑玉,瞧著他沒接話,自己也順勢低了頭,不敢吭聲。

氣氛一時降至冰點。

直到室內笙歌暫歇,舞姬隨之退將出去。

容消酒忽地被用力一推,跌到地上。

當著眾人麵,商憑玉斜睞她一眼,怒道:“沾了旁人的汗臭味,出去換件衣裳再來。”

容消酒皺了皺眉,明白他用意,隨之起身,行一禮退將出去。

待出了門?,她忙跟上方將從室內推出去的那群舞姬。

瞧見那群人的身影,立即快步過去拉住最後一紅衣舞姬,“冒昧打擾,可否請姑娘借我一件衣裳?”

那紅衣舞姬聞聲,皺緊眉彎,上下打量了下她周身裝束,開了口。

隻是那說?出的話,卻?是容消酒聽不懂的東溟話。

容消酒詫異,對?方似乎也看出她的詫異,輕咳一聲,又?道:“還以為你跟我們一樣。”

說?完,這人似是鬆了口氣。

容消酒起初在室內聽了商憑玉湊在她耳邊說?的話,還有?些一頭霧水,如今聽跟前言語,倒是越發好奇。

她跟上這人,笑著拉近距離:“你們都是東溟來的?”

那人不答話。

容消酒並不在意,繼續笑著開口:“我叫施明如,敢問姑娘名姓。”

那人掀眸,遞給她一個?眼風,冷冷回:“從樂。”

容消酒輕聲將她名字重複一遍,又?道:“你們是這豐嶽樓裡?的人?”

說?話時,她已跟著從樂走到幾人更換衣衫的隔間。

從樂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反倒走去她們衣櫥內,仔細翻找了件衣衫遞將給她。

“我們做舞姬的沒甚嚴實衣物,這已是最掩身段的了。”

從樂瞧著跟前人雖一身東溟舞姬打扮,穿著卻?並不露骨,便猜測這人是府上豢養的舞姬,自不比她們衣衫大膽,故而找了能遮住全身的衣物給她。

隻待跟前人接過,從樂才轉頭去拆卸身上衣物。

容消酒站在角落,瞧著都在褪換衣物的舞姬,她卻?有?些不自在。

要她在眾人麵前,除去衣衫坦誠相對?,她做不到。

好半晌,不遠處的從樂喝她一聲:“若讓那邊的人等久了,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她在用以往的經驗提醒容消酒。

容消酒下意識朝她看去,正巧望見她腰間櫻花印記。

不止她,便見其餘幾個?更換衣物的女子身上也有?。

她登時眼前一亮,忽然明白,這便是商憑玉教她瞧得東西。

容消酒抱著衣物,走到從樂跟前,指了指她腰側,溫聲開了口:“這…印記倒是彆致。”

聽她說?完,從樂臉上一僵,其餘舞姬也朝她看過來。

察覺到她們周身的異樣,容消酒越發好奇。

正要繼續開口,卻?被隔間外突然的叫喊聲打斷。

“快些出來,莫叫主子等急了。”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看得出的慌張,都收回眼,加快了手上動?作。

幾人臨走前,從樂從梳妝台前拿出一玲瓏瓷瓶遞將給容消酒。

“飲酒前吃下,保你明日?頭不痛。”

說?話時,她坦蕩迎上容消酒視線,隻片刻又?匆匆離去。

容消酒眉梢一頓,手上拿著那瓷瓶看了又?看,戒備心使然,她並未打開。

待她換了衣物回了室內,那群舞姬已四散開來,未座中人添酒。

商憑玉自容消酒出現後,視線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見她站著旁觀,卻?並無其餘動?作,遂即朝她招招手。

“如如過來。”

如如。

這名字她許久沒聽人喚過,更是從未從他口中聽見過。

腦中一陣恍惚,直到從樂走將過來,拽著她走上前,她才緩過神。

容消酒被拉到商憑玉身側,隻見從樂提著酒壺笑著斟酒。

“這小?娘子屬實有?些溫吞,若非貴人您青睞,怕是她早被發賣了幾十回了。”

“貴人真真是菩薩心腸呐……”

從樂笑著賠話,明裡?暗裡?都在替容消酒解圍,唯恐容消酒方將的舉動?得罪了商憑玉。

容消酒眯眸,不免正視起這人來。

這人給她衣物,送她醒酒藥丸,如今又?替她解圍,確實不像壞人。

就是不知她和這群舞姬,和她母親又?有?何關?聯。

容消酒被迫侍候商憑玉飲酒,隻是她那麵紗未除,終究惹得旁側坐著的兩名男子心癢。

於是,在她找借口走出去後,那原來大笑調侃商憑玉的男子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後院,見四下無人,那男人快跑上前堵住她去路。

“小?娘子莫怕,我又?不是甚壞人。”

容消酒眸色一凜,“你要做甚?”

那人哼笑出聲:“不做甚,隻是瞧小?娘子神仙身段,倒越發好奇這麵紗之下究竟是何美貌。”

說?著,這人邁步湊近。

容消酒不禁後退,直到身後撞上石柱,退無可退。

那人得意一笑,伸出大手,正要揭開她麵紗時,隻見她急中生?智,拔出鬢邊發釵,直刺向他手。

那人止不住哀嚎,咬牙拔下插在手心的簪子,抬起另一隻手朝她麵上甩去。

容消酒躲閃不及,臉上聲聲落下一道掌印。

因?有?麵紗遮擋,並未暴露在外。

正當這人還要動?手,身後忽而一把利劍刺穿這人腹部。

容消酒美眸圓瞪,直到這人猙獰著麵部倒地,她才看見來人。

“梁公子。”

容消酒下意識喚出聲。

梁照晨抽回長劍,麵上露出純澈的笑:“容姐姐,好久不見。”

他來得突然,竟還一眼認出她身份。

正當容消酒詫異之際,這人用衣擺擦了擦沾血的手,遂而拉起她,朝一包廂去。

第43章 施恩

梁照晨再見容消酒, 有些?恍然若夢。

雀躍之際,他尋回理智先清理了下手上的血。

“見著容姐姐平安無事,我這長久以來惴惴不安的心也算放下了。”

容消酒想起之前他為了帶她離開汴京, 不惜被商憑玉迫害,險些?喪命, 便心生歉疚。

“你?那時是如何活下來的?”容消酒有好?些?話要說,忽而又歎了口氣, 道:“那時你?為了助我逃出汴京, 險些?丟了性命, 我實在抱歉。”

不論他是出於甚目的,要助她離開汴京, 她都由衷感激。

梁照晨毫不在意地拂了拂手,“之前的事都過去了, 便不提也罷。倒是如今, 我被齊國公?收留, 想?到一個好?法?子帶姐姐離開。”

容消酒正有疑問,既然他都知曉她身份,那齊國公?是否也知曉她身份。

思索間, 她已然問出口。

梁照晨輕輕搖頭:“我並未告知國公?爺,我與容姐姐之間的事, 都不曾告訴他老人家。”

“容姐姐如今身份特殊, 少一人知曉便少一份危險,這點道理我還知道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曉我還活著的?”

既然他不是通過齊國公?探聽的消息,那又是誰?

梁照晨眸光一閃,沉默了好?半晌, 笑道:“此事暫且保密,容姐姐不知曉也罷。”

說著, 他開始拉入正題:“據我打聽,國公?爺有一批舞姬要運回壽州,屆時容姐姐可?以藏匿其中,隨之去壽州。”

“這般多的舞姬運往壽州,想?來國公?爺已打點好?,容姐姐不必擔心被商憑玉那廝追查。”

聽著確實是個好?法?子。

不過一想?到自己?母親去世的真相,容消酒輕歎口氣。

“我暫且不離京,實在抱歉。”

梁照晨眉峰一蹙,有著著急,遂問:“為何?如此大好?時機,況且容姐姐此時的處境尷尬,沒?了身份,何以自居?”

“難不成姐姐甘願此生都活在商憑玉的陰影下。”

容消酒聞聲?,轉個身子,背對著他糾結許久,還是將商禪留下的日?誌內容告知於他。

梁照晨眉梢一動,比起得知她母親死因異常的震驚,他雀躍於容消酒願意將藏於心底的秘密告知於他。

更甚至這秘密商憑玉都不曾得知。

不過麵上?,他抬手刮了刮眉尾,喟歎道:“這確實是件令姐姐牽掛之事。”

“是否姐姐已做好?打算,若不嫌棄,我也願替姐姐分擔,儘一儘綿薄之力。”

正說著,門外響起尖叫聲?,應是那具屍體被人發?現。

梁照晨交給容消酒一印章,坦誠開口:“既然容姐姐將事告知於我,我也便獻上?我的誠意,此物是能?證明我身份的信物,便交給容姐姐保管。”

“如此,我也算與容姐姐是為一條船上?的螞蚱。”

說完,他帶著容消酒自另一處房門離去。

這房門同豐嶽樓外,隻消從正門再走將進去,誰也不知曉她曾去過後院。

容消酒剛要推門走進商憑玉幾人所在的包廂,被從樂止住。

容消酒正不明所以,便被她帶去方?將舞姬換衣物的隔間。

從樂指了指她麵容,正色開口:“快些?檢查下,你?的臉可?有異樣。”

容消酒蹙眉,看著她坦蕩的眸子,她卻戒備心重的沒?動。

從樂朝四下看了看,見沒?人,同低聲?開口:“我都瞧見了。”

容消酒挑眉,正色瞧著她:“你?瞧見了甚?”

從樂麵不改色,開門見山道:“瞧見你?的相好?殺了人,不過那人也是活該。”

“我們這般的女子,最是違抗不了那些?臭男人的調戲,瞧見你?那相好?能?為了你?不惜殺人,我是羨慕的。”

相好??

容消酒了然,從樂這是將梁照晨當成她的相好?了。

“我是沒?這命了,你?要好?生珍惜才是。放心好?了,你?我同為苦命人,我自不會高發?你?。”

說著,又再次提醒她摘下麵紗,查看傷勢。

容消酒放下防備,撂開麵紗,整張臉都暴露在她麵前。

從樂凝眸,眼中俱是驚豔之色,她盯著容消酒看了許久,忽而眼中落下淚來。

“你?真美,我的妹妹曾經也是這般美。”

容消酒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沒?說甚,怎的就惹這人抹起淚來。

這人也是奇怪,邊抹淚邊拿脂粉替她遮蓋著臉上?留下的掌印。

等到她重新戴好?麵紗,回了室內,並沒?見商憑玉的身影。

室內隻剩齊國公?及那位破了額角的官員。

沒?了商憑玉,那官員看向容消酒的眼神越發?灼熱。

如狼似虎的視線,似要將她拆吃入腹。

“小娘子出去這般久,是去了何處?”

那官員陰森森啟唇,語氣裡儘是審訊意味。

不等容消酒開口,從樂扭著腰肢走到那官員身側,笑吟吟開口:“這小娘子將才一直待在換裝的房間裡。”

“我們幾個都可?作證。”

從樂說著,看向其餘幾個舞姬。

但見她們紛紛頷首稱是。

那官員彎唇,冷颼颼睨著從樂,“是嘛?”

說著,他執起琉璃酒壺砸向她。

男人似是在不滿自己?額角流血,故意朝她額角處砸去,隻聽一聲?悶哼,從樂額角滲出鮮血,止都止不住。

“蠢女人!爺早看過了,這小娘子並未在隔間。”

說著又試圖找趁手物什砸將過去。

隻是在他出手前,容消酒用力將他撞倒。

遂即將從樂護到身後,從身上?撕下布料替她堵住傷口。

那官員本就因容消酒而撞破額角,心生不滿。

如今越發?怒火中燒,也顧不上?商憑玉的情?麵,起身就要朝容消酒身上?揮打去。

“期間隻有你?離席,徐兄必定是死於你?手!”

“如今商侯不在,我便要在此親自審訊,直到你?招供為止。”

坐一旁的齊國公?隻冷眼看著,在他眼中這些?個舞姬同食用的雞鴨牛羊,無甚兩樣。

容消酒瞥向齊國公?的眼神一頓,有些?不可?置信,原來這以往對著她總是一副笑臉的老者,也有這般冷血無情?的一麵。

幾個舞姬見狀,試圖過來說和。

卻被從樂搖頭阻止。

她實在清楚,這些?人從未將她們當人看,她們過來也不過是一塊兒跟著受罰罷了。

那官員解下腰間蹀躞,便要將容消酒雙手捆住。

而在門外觀摩半晌的商憑玉,此時才慢悠悠出現在門邊。

“魯大人好?手段。”他邊說著邊拍手稱好?。

那官員見狀,丟下蹀躞跪地:“卑職也是被憤怒衝昏了頭。”

“被憤怒衝昏了頭?”

“是啊,徐兄死的無辜,卑職隻是想?替他找出凶手,替他報仇。”

商憑玉嗬嗬一笑,“還真是好?兄弟。”

“你?是覺得本侯的舞姬是凶手,遂即出手想?為徐大人報仇?”

那官員點頭如搗蒜:“正是正是。”

商憑玉走到他跟前,靴子正對著他臉麵,隻見商憑玉緩緩蹲下身,歪頭開了口:“那若本侯說,是本侯殺了他,你?該當如何?”

官員臉色煞白?,嘴上?哆哆嗦嗦,試圖撿些?好?話回答,可?惜此刻腦子一片空白?,他一句好?話也堆不出來。

商憑玉輕笑一聲?,站起身,朝齊國公?拱手一禮:“叫您見怪了,實在是那徐來獻無禮,冒犯了本侯,這才讓本侯不得不對他痛下殺手。”

商憑玉解釋的敷衍,顯然是料定了齊國公?不敢多加追究。

他說要又垂頭看了眼腳下人,又沉沉道:“徐來獻冒犯本侯該殺,但若是你?對本侯的決意有甚不滿,本侯準允你?當麵指正。”

那官員顯然已被嚇到呆滯,他擦了擦臉上?冷汗,肅聲?道:“侯爺英明,卑職也早看那人不順眼了,侯爺此為簡直大快人心。”

這人善變的言論惹得商憑玉嗤笑出聲?。

他瞥了眼容消酒,走上?前,卻轉臉看向那被砸傷的從樂:“不知這位舞姬姓甚名誰?”

說話時,他正對著容消酒,那聲?音順著容消酒的肩側傳入從樂耳內。

從樂抬眸,望著商憑玉,柔聲?回:“奴家從樂。”

“從樂好?啊,是個有情?有義?的,本侯喜歡。”

商憑玉輕笑著開口。

容消酒聞聲?,心頭一滯,下意識轉臉看向他。

此時,商憑玉亦看向她,瞧著像是看了許久。

隻一瞬,容消酒瞥過眼。

齊國公?此時起身大笑:“既然侯爺喜歡,便是這丫頭的福分。”

說罷,指了指從樂,吩咐道:“你?往後,便跟在侯爺身邊,也算是個頂頂好?的去處。”

商憑玉朝容消酒招了招手,沉聲?吩咐:“還不快帶從樂出去處理傷口。”

容消酒頷首,雖說不滿他語氣中的命令,但她確實需要帶從樂包紮傷口。

待容消酒兩人離去,其餘的舞姬也被遣離。

就連那跪在地上?的官員也被吩咐了出去。

直到室內隻齊國公?和商憑玉兩人,齊國公?開了口:“殺雞儆猴,如今該殺的殺了,罰的罰了,你?又當如何對待老夫?”

商憑玉輕笑:“國公?爺嚴重了,日?後還望望向您施恩。”

“施恩”二字,引得齊國公?心情?愉悅。

他來汴京前,便知曉商憑玉在京中舉足輕重,起初想?借容消酒,來自然拉近與商憑玉的距離。

誰料容消酒福薄,早早去了,他正愁不知如何自然拉攏與他。

趕巧,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第44章 誠意

容消酒扶從樂去了隔間, 派人請了郎中。

幾個?舞姬將從樂圍住,都在自責自己的無能為力。

容消酒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情誼, 才促使她們幾人這般友愛。

能在眾貴胄麵前,替姐妹遮掩謊言。

在從樂為她撒謊時?, 其餘幾個?舞姬甚至可?以?毫不猶豫與她統一話術。

容消酒越發的想了解她們,不單單是為了追查她母親的真相。

更想知道?在她們明澈靈魂下究竟藏著怎樣的身世。

從樂安撫過眾人, 遂即看向容消酒:“你不必憂心, 哪怕我入了侯府也不會與你爭寵。”

爭寵?

容消酒還沒想過這一問題。

她甚至覺得這兩字十分可?笑。

笑話, 她才不會去跟旁人爭寵,還是爭個?弟弟。

思及此, 她趕忙擺手:“你隨意,放心好?了我也不會爭寵。”

*

於是, 從樂跟著回了府後, 兩人站在門邊互相謙讓。

“你請。”

容消酒說著, 伸手作?請狀,示意她入內。

“你請,侯爺你比我熟, 你先請。”

容消酒冷哼,她倒寧願不熟。

若非想知道?舞姬與她母親有甚聯係, 她才不會主動去找商憑玉。

兩人說話時?, 商憑玉自房內走出來。

他朝橫舟招招手,示意其上前,遂而吩咐道?:“待從樂娘子?居榴錦院。”

容消酒眉梢一挑,將兩個?名義上的侍妾安排在同一處居所, 侯府是沒地方?住了?

不過說來,這從樂性格爽朗, 與之同住她倒是樂意至極。

吩咐完,他轉身朝房內去。

容消酒看著,心中冷哼。

這人是又擺起了架子?來了。

她深一口氣走將進去。

“將門闔上。”

商憑玉背著身肅聲命令。

容消酒配合的闔上。

“過來。”

那人又背著身子?開口。

這人故弄玄虛,容消酒不明所以?,卻也聽從的走上前。

奈何剛走到他身後,便被他一把抱起。

待她反應過來,人已被放到床榻上,那榻上還放著原先捆縛她手腳的鐵鏈。

商憑玉將她束縛住,趴在她身側,沉聲問:“姐姐又打?算何時?逃跑?”

他似乎並不在意她回不回答,說罷便伸手自她腰間翻出梁照晨送她的那枚印章。

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嘴上得意一笑:“這蠢貨死都想不到,這關乎他前途的東西,會落在我手上。”

“正愁不知該如?何困住姐姐,他便送來了妙計。”

他說話越發教人聽不懂,容消酒有些不耐煩,總歸他是想拿梁照晨來威脅她不要輕易離開汴京。

更確切地說是不要輕易離開他身邊。

“姐姐,若跟他一起逃了,我便用?這印章讓梁照晨身敗名裂。”

“他不是書法?大師?那我便讓世上所有人都做一回書法?大師。”

容消酒偏頭不去看他,唇邊溢出冷笑:“你也隻會如?此。”

商憑玉似是也意識到自己總是口頭威脅,從不會真的施行,從而致使容消酒對他的警告毫無懼意。

他幾不可?聞地輕歎口氣,那對向旁人利落又鋒利的刀,在她麵?前從來隻有繳械投降的份兒。

忽地,他眸光一亮,似是抓住她命脈一般,懶怠啟唇:“姐姐不想知道?,那些舞姬與施將軍的關聯?”

隻要說出她母親,便是比甚仙丹妙藥都管用?的存在。

容消酒轉頭,看向他:“自然是想的。”

商憑玉背對著的她,得意彎唇。

可?下一瞬,他輕咳一聲,又開始擺起架子?來:“姐姐的誠意何在?”

容消酒深吸口氣,“誠意?你想要甚誠意,隨你說便是。”

“這話說得便沒甚誠意。”

他從沒真的想要甚誠意,此起他來要求,他倒希望這誠意是她主動的。

可?顯然她從不會主動。

思及此,他傾身上前,湊到她耳邊低語:“那姐姐便好?生待在此處,這房間姐姐應該來過不止一次。”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容消酒這才想起,這房間有一暗格,曾關押著商惟懷及一家奴。

不說還好?,他一說,再加上她一深想,周身登時?竄上一股寒意。

*

齊國公回了驛館,跟在身後的老蒼頭熟稔的接過他手上拐杖,扶他坐在太師椅上。

“那商憑玉與旁的人也沒甚大區彆,總歸都是食色之徒。”

“這麼說是成了。”

齊國公揚眉,“事成不成,還要看從樂爭不爭氣。”

“那其餘舞姬是可?以?送回壽州了?”

老蒼頭試探地問。

齊國公沉吟片刻,道?了聲“阿彌陀佛”,遂即擺了擺手。

老蒼頭了然會意,遂即走將出去。

*

原本打?算將容消酒困一夜的商憑玉,走到半路又改變了主意。

想到千秋閣不比榴錦院,加上之前那房內的暗格困過商惟懷……

他不敢再深想,快步折返回千秋閣。

不知何時?,窗外鑽進來的夜風吹滅了燭火,室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他低聲喚了聲“姐姐”。

床榻那頭不答話。

商憑玉有些恐慌,胸前似堵了塊巨石般喘不上來氣。

他自香案摸索出火折子?,點上燈籠,又朝床榻走去。

那處的人偏著頭朝裡,加之燈火少又暗,他隻得又點了幾處燭火,才走將過去。

“姐姐為何不吭聲?”

他下意識聲音問。

待他靠近,便見那榻上人腮邊掛著淚,殷紅的唇瓣咬出血,想必是怕極了。

商憑玉輕歎口氣,那不爭氣的心疼又浮上心頭。

見著她掉淚,他心裡自然也不好?受。

趕忙上前解了鐵鏈,將她從榻上拉起身。

“好?姐姐,我真誠道?歉。”他說著,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錯了,是我不該留姐姐一人在此處。”

“再不會了。”

容消酒依舊沒回話。

直到晚風又偷溜進來,將燈燭又悉數吹滅。

那陰森的氛圍又再次升騰起來,容消酒下意識將他抱緊。

寡獨的夜裡,萬籟闃寂。

這一刻,兩人隻聽得見彼此混亂的心跳聲。

*

翌日?,容消酒自榴錦院寢間醒來。

並非自然醒,是被劉媽媽叫醒的。

“大娘子?,還是快些起身去見見侯爺。”

劉媽媽在她耳邊不停念。

容消酒輕歎口氣,翻個?身,背對著她隨口回:“這一大清早的,未免太急切了些。”

劉媽媽見三番五次叫她不甚管用?,最後直接上手,將她從榻上撈起。

“可?快些,那從樂娘子?此刻已做了早膳,在侯爺那處一同用?膳。”

那她更不該去。

遂即,她揪回自己的胳膊,再次睡下。

“大娘子?一定不曉得,那從樂娘子?同侯爺說了甚。”

容消酒冷哼,不是不曉得,也不想曉得。

這劉媽媽顯然是那話激她,高聲喊起來:“從樂娘子?可?說了要為侯爺生兒育女,趁入冬前懷上。”

聞聲,容消酒睜開眼,生兒育女哪有這般隨意的,還規定時?間。

劉媽媽卻以?為她被激起鬥誌,雖上前殷勤問:“大娘子?可?要起身去見侯爺?”

“見他?”想起昨晚她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內,嚇得落淚,她當即冷哼,“不見。隻是想吩咐你去替從樂補補身子?,教她也不必強求,順其自然。”

“我們大娘子?當真菩薩心腸,都到這時?候,還關心著與自己爭寵的妾室。”

劉媽媽很鐵不成鋼地陰陽起來。

另一處,千秋閣內。

商憑玉與從樂麵?麵?相覷。

瞧著那一桌案的膳食,商憑玉並未動筷。

直到劉媽媽自榴錦院過來,看著商憑玉直歎氣。

商憑玉頓時?明了,這激將的計謀對容消酒沒用?。

他冷笑出聲,示意劉媽媽將從樂帶走。

一沒人,他直接將案上杯盤儘數掃擲在地。

橫舟走將進來,正巧看見自己主子?脖頸凸起的青筋,被氣到喘氣連連。

能這般牽動自家主子?情緒的,不用?猜,他便知曉是誰。

他隻輕歎口氣,輕咳一聲開始說正事:“宮裡人來報,說是陛下他病危,怕是撐不過這兩日?。”

商憑玉眸光一亮,頓時?想到趙折桂,他唇角勾笑,頗愜意地躺倒在懶凳上,信口回:“告知七皇子?,就說本侯忽染風寒,近日?都去不得宮內,宮裡事宜這兩日?便由他自行處理。”

橫舟詫異:“侯爺此舉,就不怕他這兩日?拉攏朝臣,在皇宮內外搞拉攏?”

商憑玉輕哼:“他的把柄在我手上,若不出意外,近幾日?又會抓住他一件大把柄。”

“咱們拭目以?待。”

他說著順勢睡下。

直到深夜,那從樂又來了千秋閣。

這次來,妝扮精致,特意換了身緋色舞服。

那纖細腰肢和白皙長腿在薄紗布料下若隱若現。

第45章 度種

不出半個時辰, 新來的舞姬上趕著勾引侯爺的消息便傳遍整個侯府。

劉媽媽在容消酒跟前念了好半晌,見她毫無反應,急得直跺腳。

眼見著她長吸口氣, 又要繼續開口,隻聽翠羽輕嘖一聲?, 也顧不上得不得罪,攔腰將她抱住, 便往外推去。

縱被人推搡著, 劉媽媽依舊不死心, 一路仰著頭嘴邊一直未停:“大娘子再不過去瞧瞧,侯爺可就真被那廝搶了去, 到時有您後悔的。”

翠羽聽著,越發?用?力將人朝外推。

直到劉媽媽整個身子被推出門?外, 容消酒忽而站起?。

“鬆開她吧。”

這話顯然是說給翠羽聽的。

說著, 容消酒走將上前。

翠羽見狀, 心下?暗道不妙,有些後悔為何不早早捂住這老婦的嘴,現下?好了, 人被說服了去。

“大娘子您可要想清楚些。”

礙於劉媽媽的權力,翠羽不好明說, 隻囫圇說一句, 做最?後的挽回。

容消酒輕輕頷首,她自然早就想清楚的。

可她如今身份全無,隻得仰仗著商憑玉存活。此刻她隻想知道她母親死亡真相究竟是為何。

與那些舞姬又有何乾係。

劉媽媽瞧見容消酒過來,長長舒了口氣。

遂即撥開翠羽桎梏著她腰身的手, 走上前,笑吟吟開口:“就曉得大娘子識時務, 奴帶您過去。”

榴錦院距離千秋閣不算遠,經過兩個院門?便到。

千秋閣的大門?無人把守,兩人徑自入內。

臨到正房門?前,卻見橫舟站在?門?邊。

橫舟見容消酒來,眼底沒有驚訝,隻暗自輕歎口氣,快步走上前去迎。

“大娘子,您來得不是時候,請回吧。”

容消酒腳步一頓,還不等開口,身後跟著的劉媽媽卻抓住他言語漏洞,率先?回嘴。

“可是侯爺吩咐了不許人入內的?”

橫舟看了眼容消酒,作揖的手暗暗收緊。

一想到商憑玉的吩咐,他咬咬牙,遂而低眉搖頭。

劉媽媽來了底氣,輕哼一聲?,麵上難得生出怒色:“那便是你自作主張,乾涉主子行事。”

說著,將他逼退到角落,臨了朝容消酒行一禮,示意她入內。

橫舟不著痕跡白了劉媽媽一眼,嘴上依舊朝容消酒念著:“大娘子還是不進去的好。”

“大娘子三……”

不等他說完,便被劉媽媽拿手將嘴捂上。

容消酒挑眉,見著橫舟反應那般大,倒真有些打退堂鼓。

劉媽媽卻騰出一隻手朝她招了招。

“您莫聽這廝胡說,您是主母哪裡都?去得。”

容消酒將她的話聽進耳內,瞧著那緊閉的門?,抬起?手卻又頓住。

劉媽媽在?一旁看著,跟著心裡著急。

同樣著急的還有橫舟。

他被吩咐守在?門?外,就是為等容消酒過來時,嘴上阻止她進門?,實際又要設法讓她入內。

劉媽媽一來,倒也讓他省了不少事。

隻是眼見著事即將成,容消酒便要敲門?入內。

臨到最?後,她卻收回了手。

“我下?回再來。”

她話音剛落,劉媽媽和橫舟瞬間心涼了半截。

敢情他二人辛辛苦苦好半晌,最?後一無所獲。

容消酒轉身要走,正此時,門?被打開。

開門?的是商憑玉,他垂著眸,推門?的手此時係著上襟扣袢。

他額間發?絲淩亂,原本高?束的墨發?此刻垂落下?來,墜成馬尾。

“姐姐怎來了?”他說話時,甚至沒抬眼。

那本就殷紅的唇滲著血絲,像是被人咬破的。

站一旁的橫舟聽見自家主子言語,長眉微挑。

明明這人早提前知曉大娘子會過來,甚至還吩咐他在?門?外候著,此刻見著人真如他盤算的那般出現,竟還能裝出幾分懵懂來。

這本領,旁人是學不來的。

橫舟心中?感慨,不由?自心底生出幾分欽佩。

容消酒視線定在?他唇邊,怎麼也移不開眼。

莫名的,她心頭生出幾分憋悶,深吸口氣才得以緩解。

好片刻,她從?齒間硬生生擠出三個字:“冒犯了。”

話說完,她隻想逃,也不等他回應轉身就走。

商憑玉皺緊眉峰,顯然對她的反應極不滿意。

“姐姐行事還真是乾淨利落,毫不留情。”

越說到最?後,他咬字越重。

容消酒背對著他腳步一頓。

正不知說些什麼,就聽他又繼續開口:“姐姐不是有事要問我?”

“你隻有這一次機會,若走了,再想從?我這兒打聽消息是不可能了。”

聞聲?,容消酒深吸口氣,這人還真是將她看得透透的,她什麼心思想法都?被洞悉了個清楚。

思及此,她認命轉過身。

她剛走上前,房內的從?樂走將出來。

從?樂朝她頷首,視線交彙時,眼中?一如往常的平和親切。

隻是這從?樂在?轉看向?商憑玉時,那溫和的眼神說教收回,取而代之的是生硬的諂媚。

是了,生硬。

對商憑玉的討好倒像是裝的。

既然不喜歡,為何上趕著討好?

容消酒有些不解。

正疑惑時,從?樂自她身側而過。

“進來吧。”商憑玉將整個房門?大敞開,示意容消酒入內。

他本有意借從?樂刺激容消酒,試圖在?她身上察覺到一絲一毫對他的在?意。

於是,他吩咐橫舟假意阻攔,實則放她入內。自她靠近正房,他便一直站在?門?邊偷窺著她的一舉一動。

眼見她走過來敲門?,可那手剛抬起?又收回,他跟著著急,恨不得當?即衝出門?去。

可他咬緊下?唇,硬生生忍住了。

然而很快,在?察覺她轉身要離去時,他又實在?沒有耐心,直接將門?打開。

果然在?這人麵前,他一切的蓄謀都?隻會潰敗。

此時,房內隻剩兩人。

商憑玉也無心再多加試探,直接開門?見山:“若沒猜錯,姐姐是來問舞姬與施將軍有何關聯的。”

“你肯說便是我的榮幸。”容消酒揚臉,洋溢出燦爛的笑,頗期待道。

商憑玉哼笑一聲?,似是賭氣一般,肅聲?回:“說,都?說,我知道的必一字不差告知姐姐。”

容消酒聽出他語氣的不滿,麵上依舊扯著笑。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般想。

商憑玉隻淡淡睞她一眼,正色啟唇:“施將軍方麵表麵是平水寇,實則是為追查東溟舞姬度種一案。”

“度種?”容消酒有些驚訝,這度種一說,她隻在?話本上瞧過。

據說是周邊小國仰慕中?原人血統,找來當?地尊貴又貌美的女子,想方設法與中?原達官貴胄春宵一夜,懷上他們的孩子,再回到本國。

更甚至,這些與中?原人生下?的孩子會比本國孩子更受優待。

“當?年,我朝有人與東溟勾結,脅迫東溟女子扮成舞姬來京度種。”

“聖上得知此事後,便交由?施將軍追查,她一路追查到壽州,為了不打草驚蛇,才會假借平水寇的名義,帶兵入壽州城。”

商憑玉說話不疾不徐,將事情來由?告知與她。

容消酒聽著,忽而眸光一閃,唇角顫抖:“所以,那與東溟勾結之人是齊國公,而我母親追查到他身上,被他察覺,滅了口。”

眼見著她雙眸泛紅,眼淚呼之欲出,他也跟著心頭一滯,緩緩了回了句:“是。”

“那後來呐?”容消酒脫口而出,話落,又想起?商禪和當?今聖上,她嗤笑一聲?:“後來你不必說,我也曉得了,自然是先?帝病逝,聖上繼位,為穩住齊國公的勢力,我母親一案不了了之。”

他喉嚨乾澀,吞咽了下?口水,才找回聲?音:“姐姐……”

說話時,他朝容消酒靠近,試圖將她擁住,以撫慰她心緒。

可在?他剛要靠近時,容消酒先?一步後退,伸手與他隔絕開。

“你彆過來,我們算得上是仇人不是嗎?”

她腦子有些淩亂,一時分不清這人究竟是好是壞。

他明明一切事情都?知道,卻從?未同她說過。難不成是為了替他父親隱瞞罪行?

可既如此,又為何救她出台獄,還將事情都?告知與她?

按照常理,她得知真相之時,也便是她的死期。

“你昨日帶我去見齊國公和那些舞姬是為何?難不成你是要讓我臨死前得知真相,好死不瞑目?”

說話時,那早就蓄滿濕氣的明眸,此刻黯淡下?來,隨之墜落的還有那大顆大顆的淚珠。

晶瑩的淚好似綿密的針,一顆顆紮進商憑玉心裡,他下?意識伸出手想為她擦淚,想了想又收回。

隻輕歎口氣,趁她無留意之際,大步上前將她緊緊擁住。

看不見她淚眼婆娑的模樣,他舒了口氣,溫沉開口:“好姐姐,我怎會讓你死。”

“我…才舍不得姐姐死。”

他低聲?安慰著,直到感受到她沒了抽泣聲?,才將她從?懷裡拉出。

“姐姐,我說這般多,隻是想讓你曉得我的誠意。我是真心要與姐姐一條心,姐姐若要報仇,便也帶上我。”說著,他忽而想起?什麼,麵色一凜,又道,“難不成在?姐姐心裡,梁照晨比我要更值得你信任?”

不然她怎會將此事十分乾脆地告訴梁照晨,卻從?不與他主動談及,隻能由?他主動問出口,更甚至還要他間接誘導。

“姐姐若信得過我,我便說一計謀與姐姐聽,保準將齊國公緝拿歸案。”

“不過這首要第一件事,便是讓從?樂懷上我的孩子。”

第46章 珍視

容消酒聞言, 有些不可置信。

懷疑自己沒聽真切,轉眸朝他看?去。

卻見他也正直直瞧著自己?。

那眼神帶著十足的試探,似在觀察她的反應。

“讓她懷上我的孩子, 回到?齊國公身邊。隻要派人緊緊跟著?她,便可摸清齊國公將這些度種?舞姬運去東溟的整條線路。”

“至於, 這一路受他把控的關卡,為他開路的官員, 皆可一網打儘。”

他說得?隨意, 一聽便知?是早有謀劃。

容消酒瞧著?他那疏朗眉目, 一時無話。

他所說的這一切謀劃都基於從樂懷孕上。

沉吟好片刻,她抬眸與他直視, 正色問:“你…你可是喜歡從樂?”

說話時,她雙手下意識揪緊衣擺。

商憑玉眉梢一動, 歪頭睞著?她, 驀地粲然一笑:“姐姐認為那?”

她認為?

容消酒瞥過眼, 不去看?他灼人視線,“自然是喜歡的,隻是不知?你對她是有多喜歡?”

可有喜歡到?願意與她生兒育女的地步?

最後一句, 她難以啟唇,生生咽進肚子裡。

聞言, 商憑玉挑高了眉頭, 頓時來了興趣。

隨口道了句:“那得?容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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