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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然而他二哥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隻是手搖著輪椅擠入了房間,麵向淮序直言道:“你先出去。”

顏月歌這才後知後覺於大開的門扇中看到外麵的天色,頓時察覺到什麼, 暗叫一聲不妙,於他二哥視線之外的手卻是飛快朝著淮序揮了揮,示意淮序先聽他二哥的。

淮序卻沒有動作,不知在想什麼的, 直言道:“我們在談,很快會結為道侶。”

顏月歌沒想到淮序會一上來就這麼直白, 不覺有些臉紅,心跳聲都有力了起來。

可是轉目一看, 他二哥的麵色並沒有因為淮序的話而好上半分,甚至愈發分明的顯露出怒意, 腕上的月輪登時脫手,將礙事的淮序推出了門。

倒是輕鬆得反常,就連仍在門外的燕遂都不禁側目看了淮序一眼。

顯然, 淮序並沒有打算反抗的架勢, 隻是想在出去之前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

砰地一聲,他二哥陰沉著臉將門扇關起,轉身推動輪椅朝著顏月歌走去。

顏月歌實在是有些慌張,明明他二哥坐在輪椅上的身量怎麼也沒有他高, 那份滿溢而出的壓迫感卻逼得他不覺後退半步, 就又在他二哥冷聲的“彆動”中僵在了原地。

很快, 他二哥來到他的麵前,那雙平素總是含笑的溫潤臉龐於此刻顯得淩厲駭然, 驚得顏月歌瞬間蹲到了輪椅邊上,輕輕喚道:“二哥。”

這分明就是顏月歌一貫的撒嬌語氣, 在顏家上下好用得很,卻在此刻失靈。

他二哥隻是垂眸向他睨來,直言問道:“你們、做了?”

顏月歌下意識搖了搖頭,又在他二哥死死盯來的冷意中打個哆嗦,回過神問道:“做什麼?”

他二哥的視線直接往下掃去,落在他的心口,“守宮砂破了。”

顏月歌慌忙去捂,又聽他二哥說:“與其捂那裡,不如遮遮脖子。”

顏月歌又是一驚,一雙手倒得飛快,急忙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麵上已經完全是被徹底抓包的無望了。

他的臉頃刻間全部漲紅,視線飄忽的落在他處,嘴唇幾次翕動,卻終究沒能發出聲音,隻格外僵硬地點下了頭。

沒辦法,已經再無丁點兒狡辯的餘地,不如乾脆就這樣應下來,總歸他們也打算等他二哥回來找過去的。

就是完全沒想到會是他二哥先一步找來的情況,讓他們沒有絲毫準備與預料的,以這般姿態與他二哥麵對了麵。

這已經足以稱之為最為糟糕的情況,可還不到無法挽回。

想著,顏月歌也是定定神如實道:“我們、在等你回來,想著先告訴你之後,再看時間結道侶契。”

大抵是將私密事拿到明麵上來講的情景過於尷尬,明明早就決定說一定要在見到他二哥時以最為高興與堅定的樣子告訴他二哥的,卻在此刻說得像是私奔被抓回來的。

顏月歌深吸一口氣,到底是放下了捂住脖子的手,抬眼看向他二哥,紅撲撲的臉頰上,那雙桃花般的大眼睛隻是閃閃發亮,憂慮卻分明。

他說:“二哥,你會同意的對嗎?會祝福我們的對嗎?”

在這般視線的注視下,他二哥眸底的冷然也是不覺消退,一點點化為真切的擔憂與問詢。

他二哥說:“小寶,真的就是他了嗎?”

沒有任何猶豫的,顏月歌重重點下了頭,他說:“二哥,你知道的,我真的好愛他,不管是樣貌還是性格,我愛著他的全部。”

而後,便是良久的對視。

他二哥的眼睛好似恢複了平素的溫和模樣,卻也一如往常般,於溫和間深深看到他的心底,將他看透般。

唯獨於此,顏月歌沒有絲毫的畏懼,他注視在那雙較漆黑略淺、較棕色略深的眼睛,靜靜接受著來自他二哥的確認。

良久,他二哥無聲歎出一口氣,緩緩移走了視線,“小寶,還有二哥。”

顏月歌懵了一瞬。

他二哥的視線再次轉了回來,溫和的眸光中帶著熾熱的堅定,再道:“若那人魚敢對你不好、敢讓你不開心,你就來找二哥,二哥帶著顏家上下一起為你報仇。”

顏月歌眨下了眼睛,他靜靜看著他二哥,突然就露出了笑容,笑容飛快擴大,變為放肆的大笑。

他的眼眶泛起熱意,有溫潤的濕意擠出眼角,卻不及落下就被擦去,他又突然收聲,帶著麵上不及消退的笑容道:“我不會客氣的。”

——

因著於顏月灼閉門時一並落下的隔音結界,被排擠出門的淮序與識趣留在門外的燕遂皆是不清楚內裡到底在發生什麼。

兩人不是什麼能說得上話的關係,便就安靜等著內裡的結束。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稍稍離門遠上半步的燕遂愈發頻繁地看向了淮序,沉靜的目光中是愈發聚集的稀奇。

淮序自出門後便保持了這樣的姿勢,麵朝著門扇沒有絲毫的挪動,就連身體的重心也是微微前移,保持著隻要有需要,就能飛快推門而入將顏月歌護在身後的姿態。

畢竟以顏月歌甚至能無視掉神器內部的禁製能力來看,突破一下他二哥的隔音結界或是一並落下的其他結界完全不成問題。

這分明就是對內裡情況緊張又在意的清晰體現,奈何淮序毫無所察,落在燕遂視線中的半張側顏是熟悉的慵懶與散漫。

又過了半晌,燕遂突然出聲道:“二少爺最疼寶少爺,不會對他怎樣的。”

淮序沒有理他。

燕遂也不在意,又在片刻後繼續道:“就連寶少爺自己都不知道,他曾在無意間救下了二少爺的命。”

“二少爺需要被需要,是弱小又無力的寶少爺將他拉了回來。”

幾不可見的,燕遂看到淮序的耳稍稍側了過來。

燕遂隻是繼續:“所以你儘可以放心,二少爺不會阻止你們的。”

“但,還請你不要辜負寶少爺。”

淮序猛地回頭,那雙總是淡然的赤色眼眸中是深深的堅定,就連音色也是果斷:“我絕不會……”

砰——

門扇的突然開啟打斷了淮序的聲音,淮序當即丟下燕遂轉過了頭,直直略過顏月灼看向了其身後笑盈盈的顏月歌,莫名鬆下了一口氣。

顏月灼哪會看不出來,也不管他們,直接推動輪椅就往外走,不見淮序避讓就直接往其身上走。

直到顏月歌的臉色突變,一雙手飛快向下比劃,才讓淮序分神去關注了顏月灼的動向,側身避開。

而在顏月灼輪椅離開門檻的一瞬,淮序就飛快站到了顏月歌身邊,牽起了顏月歌的手。

顏月歌抬頭,無聲笑了笑,露出甜甜的梨渦與尖尖的虎齒,昭示著談話的順利。

輪椅的車轍聲再次響起,燕遂已經推著顏月灼往院門外走去。

突然,顏月灼示意燕遂停住腳步,兀自出聲道:“五月底有個不錯的日子。”

顏月歌眼前一亮,飛快看向顏月灼的背影,又飛快抬頭看向淮序,再飛快看回到顏月灼的背影,激動嚷道:“謝謝二哥!”

無疑,這是他二哥選定的,他們交換道侶契,相互約定終身的日子。

莫大的喜悅衝上心頭,於顏月歌抬手輕輕的擺動中,顏月歌已是再次回頭,猛地攬住淮序的頸跳上了他的腰。

輪椅重新被推動,在身後顏月歌嘰嘰喳喳的歡喜中,顏月灼低聲對燕遂道:“不要做多餘的事。”

顯然,門外發生的一切絲毫沒能逃過顏月灼的眼睛與耳朵。

燕遂眼觀鼻鼻觀心,應道:“記得了。”

一路隻是無聲,顏月灼的思緒卻被拉回到顏月歌的上一個生辰。

在顏月歌誕生以來的短短十幾年中,他都因為數百歲的巨大鴻溝與族中無儘的寵溺完全無法與這個弟弟相處,便就在對顏家實際掌權的繁忙之中拒絕了對這份親情的維護。

即使是那天顏玉英慌慌張張傳訊告訴他顏月歌的落水與昏迷,他也隻是差了一紙訊息遞到了儀長老處,讓其一定要保住顏月歌的性命,自己則是繼續奔波在外處理著並不緊急的各類事務。

現在想來,那時的他早已陷入了重重的圈套,處在了道心破碎隨之隕落的邊緣。

直到數日後他從外麵回來,從侍奉顏月歌的小廝那裡聽到顏月歌狀態奇怪的閒言碎語,於恍惚間走到了顏月歌的院子,走到了顏月歌的床前。

床上的少年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因為高燒而潮紅難退的麵上,緊閉的雙睫間正大顆大顆掉落著淚珠。

他似乎從未仔細看過他的弟弟,竟是於恍惚間無法相信顏月歌已是這般大了。

無意識的,他抬手去探顏月歌額頭的體溫,卻在剛剛觸碰的瞬間,被少年滾燙的小手抓住了衣袖。

他記得他在瞬間裡就欲抽手,卻在少年含糊不清的囈語中停了下來。

“……我什麼都不要,我也會聽話的,彆走……救、救救我……”

那天,他在顏月歌的床前坐了很久,他看著少年不住的落淚,每一滴眼淚都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可憐。

他在那些眼淚中想了很多,因為大姐顏月青,即便是先天不足的他也被同樣寄予厚望,因為大姐顏月青的隕落,他被留在了永不消散的比較之中,因為戰爭真相的明晰,他接手不堪重負的祖父掌管了顏家。

他總是被動的接受著,被名為“顏月青的替代”“總有些可惜”“如果是顏月青就好了”的標簽束縛著。

可是,隻有眼前的少年在向他求救,向“他”求救。

他在被需要,被一個弱小的、無力的、於溺水後瀕死的少年需要著。

放棄與堅持的念頭左右搖擺,卻最終剝離了紛亂的思緒。

顏月灼堅持了下來。

第 92 章

又是七日之後, 落在各個城鎮與勢力的戒嚴解除了。

這意味著四處的魔族餘孽已經徹底清理乾淨,也意味著修仙界的議和工作同步結束。

修仙界於這一天裡恢複了平和,即便隻是表麵的平和。

顏月歌興衝衝跑到他二哥書房前試圖打探消息, 卻被燕遂完完整整拎了出來,拒絕了他的訪問。

顏月歌委屈非常,長長的眉都擰成了八字型,站在他二哥的院子外嘟嘟囔囔控訴著他二哥和燕遂的無情。

尤其他明明和淮序一起來的, 他二哥居然隻把淮序扣在了裡麵,說是有要事相商, 隻把他趕了出來,著實是不公平。

就是到底不敢在他二哥近前放肆, 嘟噥歸嘟噥,也隻是站在門框邊拿手指頭一戳一戳, 將整個身體跟著晃。

在怨念不消的同時,順便等待起了被扣下的淮序。

一顆八卦、啊不,時刻關注著事態發展的心飽受折磨之際, 突然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頭, 當即嚇了他一哆嗦,差點沒直接撞到門框上去。

顏玉英沒想到他反應如此大,萬分愧疚地後退半步,“抱歉, 十四叔祖, 我叫了你好久。”

顏月歌扶住門框緩了下, 回過頭也是不好意思笑笑,“沒事沒事, 是我太專注了沒聽到。”

說完,顏月歌才恍然反應過來什麼, 趕忙上前一步盯住顏玉英,眼睛都要發光似的,又道:“我二哥找你來的?”

顏玉英想也不想直接應了下來,然後就被顏月歌拉住手腕飛快拽到了一旁。

停下之後,顏月歌更是壓低聲音飛快道:“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嗎?”

顏玉英還有些發懵,聞言又是點了點頭,倒是毫無保留道:“二叔祖打算解除淮序長老的長老身份了。”

顏月歌眉頭一蹙,轉身就要往他二哥院子裡衝。

淮序能夠以正當的理由留在顏家,可以說這個長老的身份功不可沒,這才過了多久就要解除,他二哥是要出爾反爾把淮序趕出顏家嗎?

他的焦急太過明顯,動作也太過迅速,卻到底是讓實力更強的顏玉英反手抓住了他的腕,聲音都打了個彎急道:“然~後讓他以自由人的身份自行決定去處,各勢力均不得乾涉。”

顏月歌強行停了下來,重新看回了顏玉英。

顏玉英鬆下一口氣,也同時鬆開了顏月歌的腕,於他將信將疑的神情中點了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這是各個勢力最終認可的、關於人魚淮序的處置方案。”

而幾乎毋庸置疑的,淮序一定會選擇顏家,不,是一定會選擇顏月歌。

這樣的方案已經徹底將人魚淮序剝離出被爭奪交易的“物”的範疇,怎麼看也不會是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高位者會認可的。

可是偏偏,那場會議中有寧正平的參與。

那是寧正平唯一參與的一場會議,本是為了前時提出的改善獸奴生存環境的問題帶傷上場,卻不想陰差陽錯,執拗上頭威脅了與會的其他勢力。

——如果不想當年人魚族滅族的真相被世人所知,就讓這最後的人魚恢複自由。

若是換做往常,就算沒有其他人的出手,寧家本身就已是會讓寧正平閉嘴並且再無法產生這種想法。

可是當今現世的神器幾乎毀滅殆儘,魔族的餘波尚未平息,在僅存的一件神器在顏家手上,其此刻實力明顯比眾勢力高出一截的當下,出於諸多的考量,他們提出了這個“公平”的方案。

當然,其促成也是費了他二哥不少的工夫,畢竟坐在一桌的全都是些難纏的家夥。

或者說他二哥一開始就在等,等著由其他勢力主動提起此項方案。

但不管怎麼說,能在全修仙界的認知中將淮序的身份徹底扭正,已經完全足夠顏月歌感到震驚與意外了。

這件事他也不是沒想過,隻是其艱巨完全不是顏月歌可以短時間內解決的。

甚至他想要儘快跟淮序結為道侶也是試圖在一定的程度上打破眾人的認知,卻不想在那之前,他二哥已經為他開辟好了前路。

於是轉瞬,自顏玉英的話語中反應過來的顏月歌,笑容很快就攀上了眉梢眼角,更是飛快點頭道:“好,好好好,那確實得快點解除才行。”

顏玉英也是掛上些許笑意,想了想還是沒提神器的事。

然而,踱著步子與顏月歌重新回到門前後,顏月歌卻突然扭頭過來,攔住了正欲告辭入內的顏玉英。

“那神器呢?”

——

顏家的神器,是與紫虛蓮花魅陣圖同屬的陣法類神器,卻有些不同,全然不帶攻擊性質,是完完全全的防禦屬性。

該神器就坐鎮在顏家本家,他們的腳下,護擁著顏家的土地。

而此刻,因為各方的混亂,這件神器在顏家之後,還要去護擁這整片的陸地了。

神器的啟用大都條件苛刻耗資巨大,所以即便是以顏家的家底,也隻是將其用在了顏家本家向外不過數裡的範圍。

可是因為這片陸地上神器的唯一性與強大性,還有此次戰爭中說來就來的大批魔族,在強烈的妒忌之外,各大勢力到底維持著體麵要求了神器的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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