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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雀燕已是擊向了高處,卻在叮叮兩聲脆響後便啪嗒一聲落到了地麵。

想當初對付寧正平尚能灼傷,對付這人怎麼絲毫沒能起點作用啊,可惡。

那道難聽至極的聲音緊隨而來,“汝二人不似能用得起這般的高階法寶,偽裝?”

激烈的心跳聲已是壓在耳鼓,顏月歌暗道一聲不好。

他被那威壓壓得抬不起頭來,根本看不到他老婆的情況,更不要說更高處的老變態,隻感覺再說下去那人馬上就要上前來撕開他們的偽裝了。

這要真撕一下不得前功儘棄?

顏月歌心底當真是又急又氣,乾脆咬牙抱緊了懷中的淮序,再發狠衝了出去。

意料之外,竟還真讓他動了起來,毫不受限般。

身後,森然的鬼氣倏然落了地,又道:“汝等再跑,吾不介意再吃兩隻。”

這個兩隻,顯然就是在說他二人了。

等等,吃?

這老變態還吃人?

顏月歌腳步不停跑得飛快,聞言隻覺汗毛倒豎,駭得厲害。

難怪光點能亮成那樣,敢情是一直在秘境裡頭抓人吃?

好變態!!!

顏月歌內心無聲尖叫肆意咆哮,腳下卻沒有絲毫的遲疑,眨眼間就已跑出一大段距離。

卻也惹了變態心煩,在顏月歌本以為那老變態就要放過他時,陰森可怖的寒意忽然再次向他襲來。

這次可不是流彈,威力不知道要比先前大出多少去,真要挨上一下他和他老婆恐怕都得交待在這裡。

顏月歌隻覺身後寒意瞬間逼至後腦,不得已轉身去避,卻正見一張符紙自旁側飛來,猛地撞在洶湧的鬼氣上,一下子爆燃開來。

誒?

“小友莫怕!”

中規中矩的聲音登時自旁側傳來,轉眼,方臉的修士自一旁飛來擋在了他的身前,刷地替他掃去了鬼氣爆碎後仍不死心襲來的殘骸。

那修士再次開口,方方正正的聲音聽起來暗含興奮,又道:“小友莫怕,這失控的鬼修就由我來鎮壓。”

或許不止是聲音,這人麵上也難掩興奮,掛著明晃晃絕對不屬於磊落範疇的猙獰笑容,看著不比對麵少變態一點兒。

顏月歌愣了,這這這、這不那誰嘛,第五章他們還在山洞時那個一定要跟他老婆“談話”的寧家三執事寧正平啊!

二十章不見,怎麼發育成這種程度了?

還不等顏月歌一顆脆弱的小心臟差點炸開,寧正平突然就在對方襲來的攻擊中衝了出去,露出的空隙一下子讓對麵那鬼修落在了他的眼睛裡。

顏月歌、顏月歌的小心臟真的要受不住了啊。

對麵那哪是尋常失控的鬼修,分明是吃人吃多了進入二形態的彆法啊!

他跟他老婆這是進到變態窩了???

隻是他不知道,若是寧正平再晚來一秒,他扛在懷中的親親老婆就要再放出一道威壓去碾碎彆法了。

這一次,淮序本沒打算留給彆法求饒的機會。

算他運氣好。

第 27 章

事情變得愈發詭異了起來。

一個長老一個執事, 兩個勢要抓到他們的大人物,此刻卻是將他二人丟到一旁不管不顧,自顧自打的不可開交。

能穩坐那種位置的修士, 修為至少能比他一個小小築基高出四個境界去,彆說這場架他能參與,他都嫌自己站得不夠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寧正平已經儘力不讓衝擊的餘波朝他倆這邊飛了,可也管不住那術法相撞間產生的罡風嘩一下掃過來, 逼得顏月歌歘歘歘一連後退好些步,直到頂在了石壁上動彈不得。

饒是護身的法器將他二人死死護住, 他也感覺自己馬上要和身後的石壁融為一體,被風拍扁的那種。

這要時間長點還真保不準被拍扁, 顏月歌被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抱緊他老婆咬緊牙關就要往旁邊躲。

好在下一刻那狂風就散了, 寧正平愣是在那道攻擊中把彆法擊退一大截,然後再又追了上去。

顏月歌腳下一軟,差點一屁股坐下去。

彆說是湊熱鬨湊到這麼近的地方被波及有多嚇人, 這種生死關頭讓他看這一出簡直是恐怖至極。

樂子這東西果然隻有在事不關己的時候看才會快樂, 不然就隻會在他的腦海中烙滿“變態”二字。

顏月歌到底是扶著牆沒坐下去,大大吸一口氣將呼吸找回,便就急急向他老婆看了過去。

“老婆你沒事吧?”

一發生些什麼狀況,顏月歌的嘴就會不受控嚷出“老婆”二字來, 似乎“老婆”的優先級遠高於“淮序”。

淮序低頭向他看去, 目光沉靜, 頓了片刻才道:“無事。”

好吧,總歸是事態緊急, 叫就叫了吧。

顏月歌卻並未放鬆多少,畢竟隻是攻擊帶起的風都能拍得他動彈不得, 在遠離那兩人之前,他是不會安心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不小心斷了影日密抄讓彆法和寧正平看到了身形,但是他們頭上的簪仍在努力將他二人的真實身份隱藏。

那倆變態並沒有認出他們來。

那兩人現在的狀態都十足不對勁,也正如寧正平所說,彆法的二形態其實就是一種失控,約莫是吃了太多人靈力暴漲,一時被飼養的惡鬼們吞吃了理智,陷入到了瘋瘋癲癲的狀態。

而寧正平,寧正平沒認出彆法就算了,畢竟二形態的彆法都快維持不了人形,可關鍵是那股子興奮勁兒怎麼看都不像樣啊!

正常狀態下遇到其中一個就夠受不了,還是讓他們一齊遇到了瘋瘋癲癲的兩個,這要是能讓他們認出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顏月歌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中默念數聲七姐保佑,月青姐姐保佑。

眼見著那兩人越打越遠,轟鳴聲中,顏月歌飛快將掉落在地的紅雀燕收到懷裡,這就打算趁那倆變態不注意趕緊開溜。

然而還不等他再將影日密抄打開隱去身形,又有四個修士匆匆趕了過來,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住,根本就沒有藏匿的機會。

好嘛,還是當初在山洞時寧正平帶著的那波人,真真好巧。

顏月歌眼皮都要抽抽,下意識將胳膊收得更緊,側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了他們窺伺的目光。

同時也攥緊了一張傳送符。

沒錯,不是傳送位置不可控的千裡珠,而是能夠詳細定位傳送到他們先前經過的符紙。

他本不想用的,怎麼說他們要出去都還得通過不遠處那個奇特的區域,就算傳送走也還得回來。

千裡珠到底隨機性太大,萬一一個傳送將他二人送到了彆法眼皮子底下那簡直不要太糟。

傳送符的話,則是受限於傳送符隻能傳送到他們前時走過的地方,實在是沒多少距離。

把紙人送過去試圖引開彆法也是因為這點,畢竟他們真傳過去也不見得能躲過彆法的神識探查。

但想來,是他一開始就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或許他們在傳送走那兩張紙人後也應該先傳送走的,那樣可能就不會遭遇彆法,便也不會繼續遭遇寧正平一行。

他還是被誤導了。

本以為隻要不在彆法的行進方向上總歸不會讓人破了影日密抄,哪知道讓莫名的流彈給他靈力的供應一下子打斷了呢?

而且在客棧出逃時他曾見過那道屬於彆法的光點,亮歸亮卻不似現在這般太陽一樣。

可誰承想,彆法突然就受了莫大的刺激去瘋狂吃人補充靈力了呢?

就算是原文中那次,也是彆法想要強取神器不成,重傷瀕死之際才大開殺戒的。

也就是說,彆法竟是在這秘境中險些喪命嗎?

然而,現今的狀況根本容不得顏月歌多想,在寧家四個小輩落地的瞬間便瞪了過去,警惕萬分的模樣。

他並沒有選擇在幾人麵前直接撤走,怎麼說寧正平都沒發現他們的身份還幫他們擋了彆法,這幾個小的應該更不會看得出來。

直接撤走反而可能會激起他們的懷疑,但如果事情不妙,他還是會毫不猶豫跑路。

正好彆法寧正平兩人打出去的方向與他們來時的方向相背,瞬間啟用傳送符傳送回去再一開影日密抄,想來這幾個寧家小輩也找不到他們。

他們也隻需再悄悄繞回來便是了。

他腦子裡亂七八糟想著退路,麵上的狠戾卻絲毫不減。

這般模樣讓寧家幾位毫不懷疑若是他們再靠近一步,顏月歌就會惡狠狠呲出牙來,像是感受到了威脅的小型犬。

幾人不過是自知沒有參與那場對決的本事,來到他們麵前也是想幫自家執事點忙,不管怎麼說,自家執事都從那個鬼修手中將這兩人救下了不是?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們這不是想著幫忙檢查一下他們的傷勢,畢竟是在那樣的大能手下撿回的性命,還真不見得能完好無缺。

可顏月歌的抗拒實在太過明顯,手中明顯攥著什麼保命用的東西,真要逼急了立馬就會跟他們魚死網破的架勢。

甚至看著精神狀態都還不錯,不像是受了多大的傷。

他們對視一眼,本準備好幫忙檢查的說辭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也是,修仙界弱肉強食,像他們三執事那般會為弱者出手的修士當真不多見。

這兩人看著大抵是相依為命的散修,處境不知比他們背靠家族宗門勢力的危險了多少倍,警惕些也正常。

還是其中年長些的那個拿出了一小瓶丹藥,思忖一番伸手遞到顏月歌麵前道:“恐道友許是受了傷,這些傷藥儘管拿去用,小小心意,還望莫要推辭。”

說著,目光已是落在了顏月歌扛在肩上的淮序身上。

似乎是覺得淮序便是那個傷者。

那目光卻是看得顏月歌登時又將淮序往自己身後藏了藏,心思複又活絡了起來。

看來是他們誤會了些什麼。

不過這樣的誤會反而省了他再去想借口找補,也不是不可以。

顏月歌想了一瞬,硬是點下了頭,故作拘謹道:“多、多謝。”

當真好似發現自己錯怪了人一般,就是警惕絲毫不減,一點兒沒將懷裡的人挪回來些許,仍是彆彆扭扭扭著身體看向他們。

又似是不見尷尬氛圍有所緩解,顏月歌又抬頭看了眼遠處,彆法和寧正平又打遠了許多,還能繼續往外跑的架勢。

高境界修士鬥法的動靜遠比想象中要大,轟然的餘波遠遠傳來,震得水麵地麵都跟著抖。

突然猛地來上一下,顏月歌瞬間感覺自己要站不穩,被晃得靠在了身後的石壁上,倒是變相讓他穩住了腳。

寧家幾人比他好上許多,身形才微微一晃便就穩穩站住了,也都紛紛跟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兩人有來有往打得激烈,符紙與鬼氣多番碰撞,仍在往遠處走。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自行離開這片區域,剩下的,便是確保他們不會回頭了。

真要說那兩人有沒有回頭的必要,大抵就是他們和他們麵前這幾個修士的事了。

彆法打贏了回頭會是為了吃他們,寧正平打贏了回頭會是為了找回他們。

也就是說,他和他老婆該溜了。

隻要他兩人一走,這幾個寧家人大抵也不會呆在原地,而是會追著寧正平的方向離去,慢慢的應該也能徹底離開這附近。

顏月歌說乾就乾,望了好一陣才收回視線,看著麵前幾個寧家人就道:“那位前輩與各位……”

方才給他遞藥那修士聞言回頭,了然應道:“我們是一起的,道友放心,我們三執事很強的。”

顏月歌假意躊躇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敢、敢問諸位名諱,今日大恩無以為報,定然銘記於心,以便日後力所能及一定回報。”

幾人皆是搖頭擺手道:“不需要不需要,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

顏月歌不聽,執意要問。

又是一番推辭的客套之後,那修士還是敗下陣來,先將寧正平給他介紹了一下,隻說是寧家的三執事寧正平,人如其名一身正氣。

顏月歌回憶了一下在這幾人趕來前寧正平臉上的猙獰笑容,心說這還真說不準。

不過他還是做出了仰慕之色,道一句吾輩楷模。

幾人聞言麵上更添幾分驕傲,卻怎麼也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說是也沒幫上忙,才學不精無需掛念。

顏月歌也沒再過多客氣,原文中涉及到寧家的地方本就不多,沒什麼重要角色,他也確實不需要知道太清楚。

甚至將話題扯到這裡也不過是為了後麵的事情做鋪墊。

幾句話下來將自己的人設立了立,恰正好來了一波劇烈的震動,顏月歌這就又是躊躇起來,神情中都染上了不安,抬頭看向了淮序。

然後又看向幾人道:“我、我們就不打擾諸位了,此番多謝諸位道友,也勞煩諸位替我向三執事轉達謝意。”

又是客套幾句,幾人也沒什麼將人攔住不讓走的理由,便就讓其順利帶著淮序走了。

及至兩人的身影走遠,其中一個修士才略帶不滿開口道:“虛偽,真要道謝不會當麵道啊,還不是不放心我們三執事能打得過那鬼修嘛。”

另一個附和道:“不然說散修見識短淺呢,恐怕都不知道我們三執事的實力到底有多強,那鬼修哪是對手,說不定是怕我們謀他們的財害他們的命呢。”

給顏月歌遞藥那人回頭打斷道:“世道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點你們還得向他們學習才是。”

幾人雖大有不服,卻到底都應了聲是。

那修士又道:“三執事越走越遠了,既然此地已無事,保險起見,我們還是追上去吧,彆靠太近便是。”

幾人並無異議,轉身向著已經隻能看得到兩個光點不時分分合合的戰場行去。

也並不得閒,你一言我一語聊著。

“你們說,他們該不會是道侶吧。”

“你個戀愛腦,怎麼不說是兄弟啊,明明長那麼像。”

“我也覺得,不過懷裡那個就沒說過話,感覺不是個啞的就是個傻的。”

“到此為止吧,莫再背後生議。”

“哼,假正經。”

“嗯?你說誰呢?”

“錯了錯了,彆抓我癢……”

已是笑鬨開了去。

而在他們的背後,重新啟動了影日密抄的顏月歌卻又帶著淮序回到了附近,躲在石壁之後望著幾人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第一個開口的兄弟,我記住你了。

好眼光,祝你幸福。

至於說他老婆是或啞或傻的那個,對你沒什麼好說的,小心彆咬到舌頭。

盯著幾人愈發走遠,就連彆法與寧正平大戰帶來的餘波也再不似前時猛烈,像是從七八級的大地震減弱到了四五級的樣子。

顏月歌再從聚星鐲上探了探附近的狀況,想了想還是將淮序重新放在了地麵。

前時實在是太過緊張與慌亂,直到現在他的心臟都還是砰砰的,確實沒能顧得上去想要不要把淮序放下這件事。

現在終於算是擺脫了困境,總歸還要再等上一時等寧家幾人再走遠些,不如讓他趕緊把淮序放下來舒展舒展。

直逼兩米的身高瞬間就落在了他的麵前,顏月歌收手起身,莫名又被打擊了一下。

果然這件事不是一下子就能習慣的,他還得再適應適應。

不過將明顯比他高大的淮序扛在肩上這種事他倒是已經適應得不能再適應。

這還是淮序徹底變為人身後第一次被顏月歌扛著到處走,說來感覺還有點奇妙。

淮序也是一點兒沒想到遇到危險時,顏月歌的第一反應是把他扛起來就跑,本還以為他都變為人身有了人腿,顏月歌怎麼說都會讓他用上的。

顏月歌卻是一點兒沒考慮過這一可能性,甚至覺得與魚尾時不同,淮序腿上的衣料乾爽有型,不會有魚尾上殘留的水痕浸染在他的衣上,不會在這般緊急情況下因為疏忽而留下破綻。

簡言之就是更安全了。

反而讓他扛出了放心感。

方才實在是凶險萬分,若沒有寧正平突然殺到攪和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情況呢。

顏月歌想想就覺後怕,隻覺這秘境當真是再呆不得,連帶著生出了一股子再不願入秘境的心思。

就算再入也決不能讓人發現了去!

彆法大概率是追著他進來的,但是寧正平一行第一次與他撞上的時間就已經不在長樂水境開啟的時間範圍內,必然也是後來的。

就是想不到他們麵子還挺大,居然都跟著他提前進了這秘境,謝家修士居然還都放了行。

聚星鐲上寧家幾人的光點愈發遙遠,顏月歌正要準備動身,一眼就見聚星鐲上遠遠又行來數十個大大的光點,他們速度極快,也是朝著這個方向。

顏月歌今天可是被嚇怕了,再受不了丁點兒的波折,趕忙就抱著淮序禦劍升空。

他最後還是讓淮序跟他一起踩在了劍上,隻不過是淮序在前。

要知道淮序到底高他一截,脊背也寬他一截,站到他身前後幾乎將他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但顏月歌絲毫沒有意識到般,自顧費力從旁側探出頭去看路,飛快就行到了聚星鐲標記的穹頂。

他稍將赤竹劍側過來緩慢飛行,手已是摸在了凸起垂下的石壁。

光點眨眼間已是行至近前,顏月歌心中更急,摸得更快了起來。

也正在他摸到明顯凹陷的那一刻,他清楚看到了那十餘來人。

一眼掃過,顏月歌就認出那衣上是謝家的紋樣。

好好好,三宗四家都出現大半了啊!

而其中一人出言道:“不在此處,看來他們已經打完去了彆處。”

“追。”

顏月歌牙根一酸,身形一晃瞬間入了那道縫隙。

到底是處在長樂水境排人的時間裡,還不待顏月歌看清縫隙裡的情況,眼前就又是一晃,瞬間離開了長樂水境。

長樂街道大雪紛飛,陰沉沉不見月色。

顏月歌一個趔趄掉下飛劍,手上卻迅速動作將前方的淮序扛了起來,噠噠噠衝出幾步才穩住,差點就要帶著他老婆摔個大馬趴。

好在虛驚一場,顏月歌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臟吐出一口氣,飛快看向了周圍。

隻見他們並不在長樂水境那處地陷邊上,而是直接出現在了距離那處地陷百米外第二道看守附近的地方。

難怪第二道看守是在那個位置,這被外排出來的修士可不會出現在地陷附近,而是會隨機出現在他們看守的這個範圍內。

如他們一般。

周圍修士很多,尤其那處地陷附近,密密麻麻圍滿了謝家修士,看著應該是在出口外頭堵他們的。

目之所及修士也是隻多不少,遠了不說,離他最近不過五米的地方就有一隊,正在走動巡視著。

知道的說是在抓他們,不知道的還要以為發生了什麼。

這陣仗,簡直了。

確定無人發現他們的東西,也沒有人的行進路線能將他們撞上,顏月歌並沒有一下子就傳送走,一雙眼睛仍在忙著到處看,勢要多收集些情報。

而且因著還在裡頭時那十餘謝家修士,他都沒來得及給千裡珠注入足夠的靈力。

那點兒靈力不足以將他們傳到足夠遠的地方,恐怕無法擺脫像彆法那樣的變態追捕,他不能保證他發動千裡珠的時候不被察覺,所以要首先避免這一隱患。

然而沒等他多看幾眼,附近一巡邏的修士竟就麵帶疑惑向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又跟同伴耳語了什麼,提步就往過走。

顏月歌心頭一跳,低頭一看發現竟是自己方才那一個趔趄擦出的雪痕。

他這會兒將靈力大都轉移到了千裡珠裡去,影日密抄的隱匿範圍一點點縮小,竟是將那擦痕露出了一角。

顏月歌眼前一黑當即發動了千裡珠,在那巡邏修士走過來之前,就已是轉移了位置。

下一瞬,黃沙漫天,斜陽似火。

顏月歌還不及站穩就一個出溜滑了下去,炙熱的沙子瞬間漏入衣裳的空隙,燙得他立馬想要站起。

卻沒有成功。

他們這是被千裡珠傳到了一處陡峭的沙丘,沙子細軟也毫無著力點,滑不到底恐怕是停不下來了。

好在他的出現點位是在沙丘的半山腰,在把他燙熟之前就已是滑到了底。

另一處沙丘遮擋而來的陰影之下,溫度也是瞬間降了下來,至少不會再燙得人受不了。

顏月歌總算緩下一口氣,低頭就去看淮序。

淮序被他抱在懷裡有他在底下墊著,應該不會被燙到太多才對……根本不對啊!!!

他懷中的淮序分明不知在何時變回了魚尾,碩大的漂亮魚尾整個沾滿了炙熱的沙子,此刻也正在這餘溫不減的沙漠中儘情蒸乾。

顏月歌、顏月歌瞬間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第 28 章

他二人一路滑下來彆說是坐姿了, 都快徹底躺下。

這樣的姿態之下,顏月歌想要抱著懷裡高大的淮序直接站起來本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更何況沙子柔軟四處亂跑一下子根本找不到著力點。

可在看清淮序的狀況之後,顏月歌那是一個神跡爆發, 刷地就抱著淮序蹦了起來。

尖叫聲絲毫不減。

小開水壺似的。

饒是淮序這般處變不驚一個人,都不由在那尖叫聲中捂住了耳朵。

顏月歌一眼得見,倒是瞬間貼心止住了聲息,改為了無聲的尖叫。

怎、怎麼會這樣啊!

這變回去的時機未免也太差了點, 怎麼剛好是他們被傳送到沙漠裡的時候啊!

他倒是很想立馬拿出存水先把淮序魚尾上沾的沙子洗去,可是他剛剛太過慌亂一下子是將淮序公主抱抱起來的, 雙手都占滿了沒法拿東西是一回事。

他要是倒騰一下會不會讓沙子磨到他老婆的魚尾又是另外一回事。

無聲的小開水壺沒糾結太久,儘可能放輕動作先將淮序挪到了自己肩上, 急忙就去掏懷中的小荷包。

趕忙將水池拿出來蓄滿水,顏月歌飛快將淮序放了進去。

魚尾入水, 沾染的沙子便就迅速脫落,淮序乾脆一甩尾巴潛到水下,再出水時身上沙粒已是全部脫落乾淨。

眼見著小開水壺還在開, 不由出聲道:“我沒事。”

顏月歌終於止住了尖叫。

該說不說, 肺活量還挺好,此刻除了臉憋得通紅,竟都絲毫沒覺著暈,怔怔望著淮序片刻, 才剛要擠出笑意, 眼淚忽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他突然有些慌, 急急將頭低了下去,一言不發直愣愣看著水池中飄飄揚揚的沙子, 眼淚卻越掉越歡。

除卻落水後神智不清的那次,這還是淮序第一次見著他哭, 竟莫名生出了原來尋常時候顏月歌也是哭得無聲的想法。

看著還怪可憐的。

明明不管是身份還是性情,乃至顏月歌本人一貫的行事作風,都絕對與可憐一詞掛不上鉤的。

也是,這一天裡實在是經曆了太多,突然來到安全的環境裡放鬆下來,被遺落的情緒忽地開始翻湧也在所難免。

不過淮序果然還是對這小東西的落淚感到難以招架,像是有一層透明的屏障隨著那快速滴落的眼淚隱隱將他二人隔開。

淮序對此很是不爽,不覺尾尖一甩,靠近了池邊的顏月歌。

他伸手,輕輕撫在了那張垂得低低的臉。

隨著魚尾一同變回的,還有淮序身上其他屬於人魚的特征,包括鰭狀的耳,與鋒利的指爪。

濕漉漉沾染著水汽的指尖落在顏月歌的臉,鋒利的指甲自然抵在他臉上的軟肉,陷進去了一個個淺淺的窩。

顏月歌瞬間一驚,卻不等他反應,那隻手已是施力帶著他抬起頭來。

盈滿淚珠的視線中,絕色的人魚靜靜注視著他,赤瞳美豔,迫人心魂。

讓他不由呼吸一滯。

不解之色尚未凝結成形,淮序就已是用指腹輕輕揩去了他不住掉落的眼淚,輕聲道:“彆哭。”

指腹微涼,卻也無儘柔軟,顏月歌不覺閉了閉眼睛,淚水卻如舊決堤。

甚至因著淮序的一聲安慰愈發洶湧起來。

明明、明明沒想哭的。

一定是他老婆溫柔過了頭,讓他感覺一切恍如夢境。

豆大的淚珠順著他長長的睫滴答落在淮序的腕,顏月歌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清亮的視線中滿含堅定,不顧淚意仍在凝蓄,他重重點下了頭。

顏月歌一張臉生得很有少年氣,換句話說也就是一種稚氣,看著就是個還不多大的毛毛頭。

雖從年齡上來說他確實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半大小子,但除卻這些,他的許多舉動仍像個孩子。

說的就是此刻因著視線過於堅定,連帶著表情都變得凶狠狠的,無法將情緒控製隱藏的狀態。

不過顏月歌本就無需在誰的麵前隱藏情緒,他肆意張揚充滿活力,絕不會是萬事過後累得隻會哭的小孩。

擾人的情緒借由突兀的眼淚自行傾訴,借由拂去淚痕的溫柔指腹拭去,顏月歌的心底仍是一片清明。

他不覺抬手覆上臉頰的大手,將自己的臉輕輕蹭了上去。

他說:“謝謝你。”

淮序稍動了動大拇指,任由自己的指節在細膩的臉頰上輕輕劃過,應道:“嗯。”

顏月歌瞬間露出了笑意,他鬆開淮序的手掌,抬袖抹去臉上殘餘的淚痕,終於徹底從前時噩夢般緊緊張張的一天中抽離。

“我們好像一下子傳得太遠了,不過我體內的靈力也不足以支撐我們直接離開這裡,我們就先休息一晚吧。”

夕陽漸消,寒意漸起,與南鄉城隔了好幾個時區的荒蕪沙漠中,“夜晚”這才來臨。

——

陽光徹底散去之後,比南鄉的大雪更為徹骨的寒冷迅速襲來。

好歹他們是從冷處到的暖處再轉為冷處,衣服上不至於說是太過清涼。

況且法衣法衣,要是這點兒溫差的變化都不能替他們搞定,那還不如普通衣裳呢。

但顏月歌還是想辦法找了些柴生了堆火。

不管是他們身上的法衣足夠保溫還是顏月歌本就體熱沒那麼怕冷,這地方到底是他倆全都陌生的存在。

火堆曆來作為安全的象征可不是說說而已的,而且就算天上的星子月色再如何明亮,也不及眼前將他們籠罩其中的暖色火焰。

他將火生在了緊貼著淮序所在的水池附近。

發生了這樣一遭,他剛剛已將從他七姐那裡討來的法寶儘數給淮序用上,讓一條親水的人魚乾巴巴滾在沙土中這件事已經是他的一生之恥,絕不應再出現下一次。

雖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淮序似乎還想再來一次的。

滑滑梯嘛,就算是接觸在灼燙的沙子,也會容易上癮。

噓,這事兒不能讓顏月歌知道,這小開水壺指不定會把自己燒穿。

回到正題,所以現在即使沒有那方水池,淮序也能不受限製的浮空遊走,甚至能跟他一起盤旋在火堆旁烤火。

嗯,在保持距離的情況下。

總歸他也在四周埋了陷阱,若是有妖獸靠近便會直接進行防衛,而且看聚星鐲的反應,四下裡可以說是渺無人煙,很是安全。

法寶帶來的水環境怎麼說都與真正的水環境有所差彆,反正這會兒有條件可以創造真正的水環境,而且淮序在水池內部也能更自由的去倚靠沉底,不必擔心乾巴巴沾上沙子。

於是便就是此般的寧靜景象。

折騰了一通,暫時沒什麼事情再需要他去想去思考,顏月歌就隻是坐在火堆旁發呆。

大抵是淮序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不愛講太多話,也大抵是淮序當真溫柔到骨子裡,他莫名其妙掉眼淚那件事完全沒有了後續。

淮序沒有發出絲毫的疑問,就像是對待曾經那道令他萬般尷尬的守宮砂。

總歸對他而言都是相似的莫名其妙,恐怕就算淮序問了他也說不清楚。

大抵當真是今天一天太過豐富,生死存亡數次的轉變勞動了他的心,讓他的淚腺也跟著混亂了起來。

顏月歌越發呆越困,感覺自己馬上就要一頭栽下去睡他個昏天黑地,肚子卻是突然咕嚕嚕叫了起來。

靜謐的沙漠夜晚,任何聲響都十足清晰,就連這肚子都叫得好似能傳出個百八十裡去,響聲震天。

顏月歌一下子聽起了精神,伸手正要去摸小荷包,卻讓淮序搶了先。

“吃這個。”

啪。

顏月歌聞言回頭去看,正見三道黑影隨著話音一齊落地,再一看那黑影,分明是拿水草包得嚴嚴實實的三件東西。

顏月歌下意識將其拿起來扒拉開看了看,一眼認出是還在長樂水境時淮序常常抓給他吃的魚,甚至可以助力他體內靈力的補充與增長。

因為儲物法寶沒法儲存活物,魚倒都是已經死掉了的,不過因為儲物法寶能保鮮,所以這三條魚也就跟剛死了沒兩樣。

所以,淮序是什麼時候給儲物袋裡裝了些魚的?

顏月歌絲毫沒有注意過這件事,不由有些發懵。

隻是還不待他想明白,淮序就已是當他是在糾結如何去吃了,直接開口道:“埋起來。”

顏月歌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淮序是讓他做叫花魚。

那還是他初次想要給淮序做點什麼東西嘗嘗的時候唯一的成功品,也是他這些天來為數不多的幾次開火中唯一能做好的成功品。

他倒是不死心次次要另外烤上一條,怎麼說呢,要麼不熟要麼焦黑,一點兒掌握不住火候。

不過不管是烤魚還是叫花魚,自初次後淮序再沒有跟他一起吃過,這會兒突然叫他做叫花魚,莫非是想吃了?

想到這裡,顏月歌瞬間眼前一亮,瞌睡一掃而空,精神頭那叫一個足,歡歡喜喜應道:“好嘞。”

隻是顏月歌到底沒堅持住,上一秒還高高興興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緊巴巴盯著火堆,下一秒就腦袋一歪睡死了過去。

倒是非常符合顏月歌每每靈力耗儘後突然的倒地。

實話說,他能撐到現在才倒已是不易,若非路遇他七姐趁著講話的空檔趕忙打了個坐回了回血,他們絕不可能被傳送到這麼遠。

淮序已是靠在池邊支著臉看了一時,就等著他這一遭的架勢。

本還說讓他吃飽再睡的,哪成想連這片刻的工夫都堅持不下去。

當然,他吃不吃飽睡不睡都不是淮序在意的事,重點在於尚埋在火堆下的三條魚。

顏月歌的做法誤打誤撞將這魚最有用的地方給保留了下來,正好他這會兒靈力耗儘,吃下去效果絕對會更好。

不然以顏月歌這一次的消耗量,想要在這靈氣稀薄的沙漠中補足,清醒過來指不定得是幾天後的事了。

思來想去,淮序還是決定要把他叫醒,下意識抬手就要將手上沾的水掃給那張安詳的睡臉。

然而在將手拿出池邊的那一瞬,淮序還是放棄了這一做法。

他可不想把這個麻煩的小東西惹哭,就算隻是微末的可能性。

細細想來,當初還在山洞的時候,顏月歌怕水這件事就已經初見端倪。

正常人突然被水掃了一身或許是會驚訝會嚇到沒錯,但不至於會一下子臉色煞白,驚懼成那副模樣。

可即便如此,最怕水的紈絝卻執意從水球的封鎖中將“最需要水”的他帶走,一路帶到了這裡。

果然是奇怪的家夥。

咚。

小團的靈力被操控彈到了少年額頂,瞬間沒入他的身體,強行喚了少年清醒。

可即便是睜開眼,顏月歌也仍是迷迷瞪瞪的狀態,眼皮不住打架,馬上就能困得厥過去。

淮序並未再去做些什麼,隻道:“熟了。”

顏月歌的大腦顯然並不在線,聞言怔怔點了點頭,好似提線木偶般,動作格外機械地刨開了火堆下的叫花魚,哢哢打開,看也不看抓起來就往嘴裡塞。

吃著眼睛都要閉起。

大抵也是睡意侵擾,顏月歌剛開始吃得極慢,抬起的手遞不到嘴邊就靜止了下來,亦或剛嚼沒兩下就忘了這件事。

但這樣下去戰線隻會越拖越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顏月歌一點兒不清醒的大腦似乎是意識到這件事,猛地一個停頓之後,便就迅速加快了動作。

風卷殘雲般將三條魚儘數掃過,彆說眼睛都徹底閉起來,腦袋都快要貼到地上去。

饒是如此,他還是頑強將腦袋轉向了淮序的方向,悶聲悶氣念了聲“晚安”。

然後才再撐不住,腦袋一歪靠在水池上就直接睡了過去。

手中還握著半塊包裹叫花魚的乾泥巴。

呼吸聲很快平穩,淮序又看了一時,赤紅的眸底似是寧靜也似漸起波瀾。

很快,他眨下眼睫,再睜眼眸中隻剩懶散。

嘩地,他突然後仰躺在了水麵上,望著被昏黃沙塵漸漸遮擋的月與星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淮序撐起了一個小小的結界。

結界之外,風沙漸起肆虐無邊,結界之內,火焰映著睡顏,平靜不見一絲跳躍。

第 29 章

顏月歌醒來時, 天氣已是變得晴朗。

火紅的太陽炙烤著腳下無儘的沙海,熱意滾滾而來。

顏月歌卻絲毫沒被被熱到,甚至睜開眼時還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極好, 溫度也是極其舒適。

剛起的大腦還不甚清醒,顏月歌怔忪間望向周圍,了然點了點頭。

是了,他們已經離開到處都是水的長樂水境, 來到了天差地彆的火熱沙漠。

這地方夜晚來得晚白天便就來得晚,他們昨天淩晨來時這地方的太陽才剛要落山, 這會兒已經過了正午有一陣,太陽卻似早上七八點的太陽。

隻是沙漠中七八點的太陽也不容小覷, 曬到身上同樣滾燙。

好在他昨晚睡在了留給淮序的水池邊,縮一縮尚還能將大半身體藏到陰影裡。

加之沙子細軟, 睡得舒服倒也理所應當。

但也僅限這會兒。

顏月歌的大腦很快清醒過來,立馬就要往起站,睡得麻木的胳膊和大腿卻在瞬間扯了他的後腿, 尤其大腿, 他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畢竟是乾燥高溫的沙漠,他實在是擔心淮序,硬是扶著水池池壁站了起來,麻木感瞬間上湧, 麻得他當場皺起了眉頭。

齜牙咧嘴間也正巧看到了趴在水底的淮序。

似是聽得動靜, 淮序扭頭向他看來, 一眼見了他的猙獰神色,手下的藤球都飄了起來, 又被他瞬間察覺按住,挑了挑眉道:“做噩夢了?”

聲音自水下傳來, 聽起來悶悶的一點兒不似平常,但並非是哪裡不舒服的音色。

顏月歌搖了搖頭,瞬間放心許多,倒是對那水中傳來的聲音頗覺新奇。

襲擊他的麻木尚且不見消退,顏月歌幾次努力才勉強將表情掰正,終於得以仔細看了淮序的位置。

池水仍是滿滿的,淮序還特意趴在了那小塊讓太陽照射到的池底,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

陽光照耀下,漆黑魚尾表麵的赤紅清晰可見,大片形狀規則漂亮的鱗片閃閃發光,映照出綺麗的光彩,美得驚人。

顏月歌隻看一眼便趕忙將視線收起,生怕一不留神看得入了迷。

不過,他的視線最終還是停留,落在了那顆被淮序按到手下的藤球。

大抵是淮序實在閒得無聊,在水下拍球打發時間。

腿上胳膊上的麻意一點點散去,顏月歌的神情也終於恢複了正常,卻是深覺愧疚,視線再轉,看向了水底稍稍抬頭看著他的淮序。

儘管落了簪飾,那頭雪色的長發仍大部分披散著,飄蕩浮遊在水中當真好似漂亮的水母。

顏月歌不由有些怔忪,一路滾到了嗓子眼的話卻是沒有停頓地出了口。

他說:“我是不是睡太久,都讓你等無聊了。”

明明完全沒有提到“對不起”三字,每一個字眼卻都是誠懇的歉意。

清澈水麵之下,狹長的赤眸倏就眨下,平順鋪在池底的華美魚尾忽地稍稍抬起,卷起柔和的波紋甩起推去,攪起了輕微的波。

淮序在波中鬆開了手,任由輕質的藤球飛速浮出水麵,隨波輕輕搖晃,他說:“沒有,我隻是覺得你買的玩具很不錯。”

重音落在了“你買的”三字上。

顏月歌的視線已是不自覺盯在了藤球上,聞言愣了片刻,忽就露出了淺淺的笑意道:“你能喜歡就太好啦。”

下一秒,淮序一甩尾巴浮出了水麵,正正向他看來道:“我很喜歡。”

他們此刻的距離著實稱得上是近,幾乎已經是麵對麵毫無空隙。

那雙漂亮的眸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視線,顏月歌隻覺心跳頓亂,下意識便就避開了視線,乾巴巴道:“我、我下次遇到了好玩的也買給你。”

淮序靜靜將他看了一時,稍稍點下了頭。

雖是避開了視線,眼角的餘光卻還是將淮序的回應收攏,顏月歌仍未鼓起勇氣看回去,嘴角的弧度卻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笑意愈發明顯。

他並未露齒,唇角的小小梨渦卻是無法遮掩,就連鼻尖那枚淺痣都跟著生動了起來。

很快,似乎快要藏不住虎牙,顏月歌趕忙轉過了身,去看腳邊的火堆了。

這本不過是他實在扛不住他老婆近距離的美顏衝擊,意欲開溜的借口。

隻是當真將亂糟糟的火堆納入眼底後,顏月歌還真就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怎麼說呢?火堆整整齊齊已經被燒滅,沒有絲毫亂掉的跡象。

可關鍵是,他昨天睡前還在做叫花魚的啊。

他睡得迷糊,睡前的記憶也不太清晰,對自己最後到底有沒有吃魚很是含糊。

按理說他隱約是記得自己吃了的,可是如果他吃了,裹魚的泥巴呢?

恰這火堆整整齊齊也不像是刨開過的樣子,該不會他沒等到魚熟就睡著了吧,那、莫非魚還在火堆底下?

顏月歌疑惑間急忙去挖,還抱著僥幸心理想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下、啊,不用搶救了。

他才剛挖兩下忽就在火堆底下找到了已經變成片狀的泥巴,其中包裹的魚已是不見蹤影,倒是能見著尚未燒乾淨的魚骨頭。

想來當真是讓他吃掉了的。

顏月歌意外放下心來,至少沒有浪費糧食。

水池中的淮序將他的動作看去,自然就明白過來他是想乾嘛。

昨夜時那些泥巴與骨頭都並未投入火堆,或者說不是顏月歌投入進去的。

而是淮序搶去的。

準確說是從不知道夢到什麼死活要往嘴裡塞的顏月歌手中搶下來的,尤其是昨夜還被他捏在手中的那塊。

全部丟到火堆裡也是這個原因,不丟進火堆就要被他丟進肚子裡了。

隻是淮序難得一時興起做了次好事,卻並沒有留下姓名,所以顏月歌並不知道這一點。

於是怎麼都與自己的記憶對不上號的顏月歌,此刻正在懷疑人生。

嗯?

如果自己吃魚這件事不是夢,那他豈不是完全沒有分給淮序?

明明是淮序想吃了才讓他做的。

雖然從各種意義上都是錯的,但顏月歌又怎會輕言放棄,刷地回頭,忐忑問向淮序道:“那個,那魚還有嗎?”

淮序並未多問,直接從儲物袋中拿出三條遞給了他。

顏月歌恭恭敬敬雙手捧過,麻溜處理過再裹好,飛快撿柴生火,將新的魚埋到了火堆下。

急急忙忙處理一通,太陽又是升高了許多,顏月歌抹去額上細密的汗珠,掐了個淨術將周身掃過,便就當做了洗漱。

回頭一看,不知從何時起,淮序就倚在了池邊看著他忙碌,鋒利的指爪間變著花樣轉著那枚藤球。

顏月歌瞬間衝其笑了笑,隻見淮序轉球的手微一停頓,而後便複又轉了起來。

顏月歌不由又笑了笑,轉頭就去看火堆了。

關於淮序突然變出人腿又突然變回去這件事,他已在昨夜裡問過,答案就是淮序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說剛開始變的時候也是毫無征兆,變回去也是毫無征兆。

雖說已經經曆過一次,再遇到應該不至於太過慌張,但這種毫無征兆就會發生變化的事,在他們的逃亡路上還是越少越好才是。

尤其他們的目標已經轉變為了去搶神器,到時候人多了混戰起來,任何一點意外狀況都可能改變結局。

所以他也是拿出四海密卷狠狠翻了翻,他們現在手頭能夠獲取的情報資源很是有限,可以說是隻能通過四海密卷查找。

尤其在遇到淮序之前,顏月歌都沒怎麼聽過這個世界還有人魚的事兒,更不要說提前開始查閱資料。

不過四海密卷中囊括的信息情報不見得少,應該不會毫無所獲。

然而顏月歌卻是在幾次充錢後,也沒能找到多少關於人魚的信息。

當然並未是他身邊這條,關於淮序的傳言已經傳了快百年,來來回回還是那幾條,說什麼每每出現都伴著異象啊,說什麼殺人不眨眼,吃人如砍瓜一類。

甚至完全沒有比較官方的消息,四海密卷上這些信息的存在形勢也都是前麵說人魚危險殺人如麻,後麵又重金懸賞人魚的目擊信息。

要知道他老婆都不修仙,頂多身體素質強上一些,怎麼可能有傳言中說的那樣嚇人。

而且傳言要當真是真的,都已經威脅到附近居民的生命安全了,怎麼也沒見哪裡的百姓受災遷移,或者管轄範圍的修士去清理呢?

當然他不是想讓那些人去清理他老婆,就是這麼個現象。

不過人魚珍惜至此,這些有過所謂目擊的地方也一定被人仔細查過,他老婆在這百年間一定也是躲得格外辛苦。

這會兒也是倒黴沒躲過去被抓了的,難為他老婆了。

想著,顏月歌心底愈發沉甸甸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連忙打住不敢再想了。

再說回過往的人魚信息。

追溯到最早時候,便是說幾百年前人魚一族徹底滅族,隻這一句結果的描述,沒有原因沒有經過。

好像幾萬人魚與他們存在過的痕跡都一夜之間原地蒸發了一樣。

明明還能從各種故事間窺見更早時候人魚一族的強大,這會兒卻除了一句滅族再無任何信息?

顏月歌對此感到很是難以理解,隻能猜測是發生了什麼,讓所有人默契守口如瓶。

不過顏月歌胸無大誌一紈絝,當了兩輩子小少爺都沒想過要跟難以接觸的秘辛打交道,疑惑不及升起就已落下,隻單單針對毫無信息這一點吐槽起來。

本還想說看看能不能找到過往案例去多少研究一下他老婆變出人腿的機製,好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哪想到什麼都查不到。

四海密卷,真是高看你了。

但很快,顏月歌又想起,人魚變出雙腿不就是一種化形嗎?除了人魚,這個世界還有獸族和羽族需要化形啊。

顏月歌又是猛猛一頓翻,嗯,似乎不是什麼稀奇事,四海密卷完全沒有收錄,因為獸族突然的化形引起的騷亂倒是不少。

他沒太仔細去看,隻知道大抵都是獸族的反抗。

總之這一圈看下來,此時此刻他倆人對淮序突然的化形仍是一無所知。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無奈,顏月歌便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怎麼說他們現在都把從他七姐那裡討來的東西用上了,就算他老婆突然變化也能被應對。

他們現在隻需要等魚做好吃過,就可以趕緊移動了。

這地方太陽尚未升至最高,雖已經起了熱,但還不是無法忍受。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千裡珠會把他們傳送到哪裡去,有沒有環境留給他們安心做魚吃。

等讓淮序把魚吃完,他心裡便也不再惦記著這件事,愛傳到哪裡是哪裡,隻管去應對就行了。

反正他們如今的狀況也不會更好了,隻要不被人追上,他們去尋找神器的時間就足夠富裕,一點兒不需要額外的操心。

今日已是十九,他帶淮序離開沽永城也不過才第十日,按照書中的進展,主角受這會兒還在飛霜宗裡應付偉大聯姻表象下的芥蒂與嫌隙。

啊,因為他沒有去搶親改為搶了人魚,或許那份因他而起的爭鬥能有所改變也說不定。

不對,那些都是借口,實際還是飛霜宗本質上看不起主角受,恐怕就算沒有他的攪局也會有其他麻煩。

可要知道,原文中的主角受也是三個多月後才第一次離開了飛霜宗,又是近一年後才找到神器的所在。

就當做相信飛霜宗不會輕易放過主角受,至少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神器的位置都沒有被其他人發現,也還在原地。

雖說搶人機緣這事兒屬實不地道,但修仙界弱肉強食,如果他不將這神器搶到手後握在顏家,讓主角受拿到後可是會因為沒法用在羽族跟飛霜宗那件神器交換了的啊。

原文中或許沒什麼,畢竟原文中飛霜宗的宗主似乎沒在盤算著飛升陣的事,可現在那宗主擺了明在盤算,彆說能讓主角受交換到想要的神器,千辛萬苦到手的神器估計都會變成最終掠奪自家族人性命的工具。

主角受的動機從來都是為了族人,他這般又何嘗不是順帶著拯救主角受的族人呢?

總之、總之他就是搶了又怎樣?

修仙界弱肉強食,他就是知道的比彆人多,他能搶到手也是他的本事。

顏月歌也在跟淮序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將自己盤算的行進計劃指給淮序。

他沒法直接跟淮序說自己知道神器在哪兒,隻能將其轉為猜測。

“我們就朝著潛和城走,絕日宗的舊址在那裡,聽說絕日宗滅門前也是空前強大,若非短短幾年裡迅速衰敗,破地宗還真彆想擠入三宗四家的行列。”

“啊,破地宗就是三宗裡頭最差的,另外兩個是飛霜宗和玄冥府,手裡頭都有一件神器。”

“我就是覺得吧,絕日宗的衰敗太過刻意,按照他們先前的實力怎麼都不應該那麼快被滅門,說不定手裡原本也有一件神器,之後發生了什麼不見了才加速了衰敗。”

“我們就先去那裡找找線索,看看能不能找到神器的動向。”

以上是顏月歌說給淮序的,實際上根本不是線索的問題,而是神器就在那裡。

絕日宗滅門後怨氣不消,將整個潛和城籠罩形成了一處恐怖的鬼域。

據說沒有足夠高的修為與謹慎的行事,彆法那種程度的修士都不見得能全須全尾從裡麵出來。

因著該被拿走也都在滅門時就被拿走了,鬼域又是隻在潛和城一處,幾百年來未見擴散,是一處沒什麼值得去也沒什麼人願意去的地方。

畢竟高風險低回報甚至無回報,所以神器深藏於此久未被發現倒也合情合理。

雖然淮序對他的計劃抱持著完全無所謂的態度,主打一個去哪兒跟哪兒。

但顏月歌對淮序總是認真,便就不管淮序是否需要,總要先將未來規劃清楚,再展示給淮序看。

末了,在顏月歌略顯緊張的視線中,淮序到底點下了頭,應道:“那我們便去看看。”

顏月歌瞬間笑露出一雙尖尖的虎齒,是一種被老婆肯定了的幸福感。

收起聚星鐲應聲好,他突然想起什麼急忙就撲到了火堆前。

將細嫩的魚肉分揀好放到盤子裡,顏月歌興衝衝就將盤子端給了淮序,“昨天那些好像被我自己吃掉了,都沒讓老婆吃上,這些都給老婆,老婆快趁熱吃。”

又是“老婆”。

淮序瞬間升起幾分無奈,指尖點在盤子的邊緣稍將其推了回去,“就是讓你吃的。”

顏月歌懵了一瞬,“啊?可是,不是老婆想吃了才叫我這樣做的嗎?”

淮序搖了搖頭,“你吃飽,才能帶我去絕日宗。”

頓了片刻,顏月歌一雙桃花眼倏地亮起,笑意瞬間攀上眉眼,飛快點了點頭。

第 30 章

按照聚星鐲的指示來看, 沙漠之地已經偏出他們的目標太多太多。

雖說絕日宗舊址所在的潛和城同樣位於這片大陸的偏處,卻與這地方在地圖上兩兩相對,中間幾乎橫跨了整片大陸。

想想千裡珠傳送位置的不定性, 顏月歌一時泛起了嘀咕。

因為是直接傳送過來的,中間的位置並不算是他們走過的,頂多再給他們傳送回長樂水境邊上,想想長樂水境邊上那密密麻麻的修士, 這就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不能夠啊。

而要是禦劍的話, 按照他那三貓兩爪的飛行能力,不等飛出這片沙漠他們就要被太陽烤乾了。

所以最好的選擇還是千裡珠, 就算千裡珠可能把他們傳送到距離潛和城更遠的地方去。

顏月歌抱著聚星鐲研究了半天,深吸一口氣調整了注入到千裡珠中的靈力, 儘可能讓他們就算傳送到反方向也不至於掉到最近的一處海裡去。

第一次,方向反了。

第二次,又傳送到了另一個方向。

第三次……

終於第七次, 他們離開了那片愈發燥熱的沙漠, 雖也沒有一下子回到風雪帶,至少濕漉漉的雨水中已是多少沾染了寒意。

也果然如他所料,沙漠中日頭正盛,這外頭已經是臨近天黑, 赤色的夕陽將大地塗抹, 已是候鳥歸家時。

到底已經進行過七次的轉移, 靈力的消耗也不見得是個小數目,保險起見, 顏月歌還是帶著淮序停了下來。

畢竟就算此處沒有追兵,要是再轉移兩次將靈力耗儘, 要是正好還遇到了追兵,那可就是自投羅網任人宰割了。

附近並沒有什麼大城鎮,小村落的話,外人突然的到訪又太過明顯。

所以顏月歌思來想去,還是避開了周邊的小村落,扯下一些形似棕櫚的大片葉子,在無人的山裡搭起了簡易的遮雨棚。

雖說附近已經可以用荒無人煙來形容,顏月歌卻仍不太放心,帶著淮序在附近設下了諸多結界與陷阱。

這雨雨勢不大,反倒是格外細密,他二人皆是沒有遮擋,任由雨點兒落在他們身上。

淮序自不必說,他本就是水族生物,這樣的雨隻會增加他身周的濕度,不會讓他感到不適。

而顏月歌,顏月歌看到他老婆喜歡,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喜歡!

好吧,其實還有就是這雨擋也擋不住,總歸會被淋濕,那多少又不是個濕呢?

反正他們已經快弄好了,等下一道淨術下去就足夠將這些濕意烘乾,不打緊的。

想著,他們這就已經將附近繞過一圈,正要返回的時候,突然就讓他看到了幾棵尚且掛著椰子的椰子樹。

冬天並非椰子們的成熟時間,但也並不代表不會有成熟的椰子,甚至顏月歌一眼望去,從顏色來看就相信絕對會有成熟的好椰子。

顏月歌瞬間眼前一亮,當場抬頭向淮序指了那些椰子,興衝衝道:“甜的,嘗嘗?”

將他七姐的法寶儘數用上之後,現今的淮序已不需要他走到哪裡扛到哪裡,法寶們的組合作用之下,完全可以讓毫無修為的淮序將整個空中當做水池自由行動。

但也因為淮序毫無修為,靈力的供應還得由他來。

或許也因為這一點,淮序總是牽著他的手,明明那些法寶可以儲存靈力慢慢使用,也可以不通過接觸就將靈力送達。

顏月歌又拿安全感與信賴感那一套麻痹自己,才勉強控製住了自己愈發激動的心跳。

麵上倒是笑盈盈沒撤去過。

當然還有一點,他也不完全是靠著麻痹自己才保持了平常心。

畢竟魚尾頎長,為了不讓其拖地,淮序已是自行將尾鰭屈起,饒是如此,浮空的高度也總要確保魚尾離地有一段距離。

又因為借由他的牽引行進,不需要淮序自行遊動,所以是差不多一直維持在同一高度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牽手便不似尋常概念中的牽手,真要說的話,顏月歌有一種自己在牽著氣球的感覺。

為了能夠順利牽到淮序的手,也為了不將空中的淮序拖下來拖到地上,他的手幾乎與他的耳朵平齊。

看淮序的話,自然也是高高抬起了頭。

就對話而言似乎並不太方便,但在這之前,顏月歌很多時候也是將淮序扛在肩上,想要對話也都需要仰頭去做,所以也並沒有多少區彆。

甚至因為不需要將淮序扛在肩上,這段浮空的距離讓他們間有了些許空隙,仰頭的距離也不似之前高,反而輕鬆許多。

淮序或許也是如此想法,就像往常那樣,聞言低頭向他看來,又順著他的指向看向了那些掛在樹上的椰子,最終,他在那雙亮晶晶的目光注視下點了點頭。

自從在南鄉那串冰糖葫蘆被酸到之後,顏月歌再沒給淮序吃過酸溜溜的食物,反而遇到了甜甜的東西會格外期待給他嘗嘗。

淮序對此並不討厭,便就每每順了顏月歌的心。

顏月歌的激動總是明顯,當場喚出赤竹劍,帶著淮序跳了上去。

他依然是將淮序放到了自己身前,大體安置在了赤竹劍上。

當然就算不把淮序放到劍身處也能借由牽著的手一齊禦空,隻是那樣就全靠他們二人牽著的手拉扯,顏月歌有些不放心。

而且那樣的話,他恐怕也沒法安心的自由飛行,心裡總歸會掛念著自己會不會飛得太快讓淮序不舒服。

他的禦劍術本來就說不上多好,腳踩地麵的習慣伴隨了他十七年,禦劍升空才一年多,要是心有掛念反而飛歪了或者掉下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在這之前他也不是沒有禦劍帶過淮序,飛得安安穩穩他心裡也有個底。

因著赤竹劍到底隻是一把尋常規製的長劍,人腿的淮序站上來不顯擁擠,魚尾的淮序站上來那可就不一樣了。

尤其淮序懸在半空將尾鰭稍稍屈起,這一站上來,就瞬間將尾鰭掃到了他的膝蓋處。

顏月歌瞬間一驚低頭看去,在柔軟的觸感中當場愣在了原地。

這、這,他老婆的尾巴尖尖真的軟軟的耶。

大抵是他的僵硬太過明顯,淮序下一瞬便稍稍將尾巴轉了方向。

顏月歌腦子裡仍是那輕飄飄接觸到自己感覺又不多分明的尾鰭,半晌終於回神,抬頭卻見淮序側首而來,已是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血液瞬間上湧,使得他當即臉紅幾分,不好意思笑了笑,趕忙催動靈力升了空。

赤竹劍很快帶著他們來到那幾棵椰子樹前,顏月歌湊近過去,憑著感覺挑了幾個看上去熟得好的,因著赤竹劍踩在腳下,顏月歌乾脆拿出紅雀燕來一個一個割下來塞到小荷包裡。

然後帶著滿滿的收獲回到了他們那處簡易的遮雨棚。

顏月歌想了想,還是先拿出了水池給淮序用。

畢竟在水池中可以沉底可以依靠,總比地上乾淨。

淮序也沒說什麼,直接鬆開他的手遊了進去。

儘管淮序的手總是微涼,和他牽了這麼久也已是被他偏熱的體溫捂熱,突然離開掌心竟還覺得有些冷。

冷過便是莫名生出的不習慣。

顏月歌下意識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感覺自己到底是被慣壞了,抬眼卻對上了淮序的視線,淮序已是在水中遊過一圈浮出水麵,長長的雪發隨意散在身側,仍是美得驚人。

顏月歌瞬間不好意思起來,支支吾吾道:“我、我去生火。”

此時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來,濕柴生不著火,顏月歌找了半天才找到足夠乾柴將火堆生了起來。

坐到遮雨棚下,一道淨術下去將身體烘乾,聽著細細的雨珠儘數打在頭頂的葉子,隻覺格外閒適。

然後就是他們找到的椰子了。

顏月歌抱著椰子比劃了半天,到底是抽出赤竹劍砍出個豁口來。

輕輕嗅了嗅感覺味道沒什麼問題,甚至感覺很是清爽。

顏月歌瞬間便笑了起來,將其他的也全都砍了。

隻是並非所有椰子都熟成了剛剛好的樣子,有的一砍開甚至不用湊近去聞,就已經有奇怪的味道傳遞而來。

折騰一通篩出數個感覺沒什麼問題的,顏月歌便就打算自己先嘗一口沒問題再遞給淮序。

想著,他已是將椰子舉高,打算不接觸就將椰子水倒到自己嘴裡來。

等等,他這樣胡亂抱著喝也就算了,他老婆也跟著他這樣做的話那未免差點意思,就算不是像他這樣隔空倒著喝,嘴巴接觸到椰子乾巴巴的皮也不舒服呀。

要是有吸管就好了。

有了!

顏月歌登時站起,走出遮雨棚冒著雨在附近的草叢蹲下身子翻翻找找好一通,把什麼東西塞到了嘴巴裡,苦的他呸呸呸一頓吐,趕忙丟了出去。

又是幾次的試驗之後,他終於找到什麼,刷就站了起來。

淮序的視線一直追在他的身後,頓時隻覺他的背影都似是一瞬間發起光來,莫名覺得被閃到,兀自避開了視線。

避開也沒有用,顏月歌樂顛顛跑回來,將火堆旁已經儘數開開的椰子們挨個嘗過,又將手中的“吸管”換掉,抱著最甜的一個衝到了淮序身前,闖入了他的視線。

那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因著止不住的歡喜笑得彎彎的,將手中椰子遞了出去。

總歸躲不過,淮序便就直接正視了他,見此也是直接接了過去,再抬眼看向了顏月歌。

顏月歌笑意更深,抬起指尖稍稍點了點椰子插著的草杆本就清朗的音色更是歡快道:“淮序用這個喝,隻要吸就可以了。”

說完也不走,仍是眨巴著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他,似乎對他嘗上一口這件事很是期待。

淮序已經快要被他眼中的光閃得睜不開眼,乾脆直接順著他的意願低頭咬在了草杆上,輕輕吸了一口。

椰子汁水的清香瞬間縈繞口齒,甜絲絲沁人心脾。

淮序不由微微怔忪,忽然就明白過來顏月歌為什麼想讓他嘗嘗了,味道確實不錯。

想著,淮序又嘬了一口。

如此場景,就算不用淮序親自給顏月歌反饋說這椰子的味道,也足夠顏月歌看出來了。

瞬間笑意愈發分明,藏了許久的小虎牙也都儘數現出了原形。

明晃晃的牙齒引起了淮序的注意,登時抬頭看來道:“很甜。”

這絕對是極高的評價,顏月歌飛快點下了頭,“嗯。”

淮序又道:“你怎不喝?”

火堆旁,尚有四個開了口的椰子整整齊齊擺放著,根本就不存在不夠的問題。

顏月歌跟著淮序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急忙跑回去也抱起一個,又衝到淮序麵前,“喝,現在就喝。”

說完便呼嚕嚕開始吸。

一個椰子的分量並不算多,他們在沙漠中跑了一天也沒喝什麼東西,正好補充水分,多喝點也沒事。

雨夜寒涼,喝太多冷的卻有問題。

剩下幾個顏月歌都烤在了火堆旁,隻等加熱後當做熱茶般給他們暖暖身子。

待到自缺口處開始冒出熱氣,顏月歌才嘗了嘗溫度後又遞給了淮序另一個。

他算是發現了,淮序到底嗜甜,沒說什麼就直接咬著那根草杆吸管喝了起來。

顏月歌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一邊嘬著自己那個熱椰子,一邊開始搗鼓他們喝完後的椰子肉以及最後剩下的那個椰子。

椰子肉是留給他們直接吃的,而剩下的那個椰子,雖然條件有限,但他想試試椰子魚。

不要問為什麼還是魚,因為除了魚他們身上也沒有其他食材。

直到他聽到一聲似雞的哀鳴的前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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