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慌亂的心愈發混亂,掙紮間頓失章法,胡亂拍打的手並沒有將他帶離水麵,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卻仍在時刻侵襲著大腦。
深藏夢魘之中的恐懼瞬間被喚醒,顏月歌神智頓散,淚水不住決堤。
好可怕,水裡好可怕,好可怕……
為什麼要推他,為什麼要讓他死,他明明什麼都可以不要的,他們的遺產他也不需要的……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殺死他,為什麼一定要讓他這麼痛苦的死去,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救他……
好痛,眼睛好痛,身體好痛,什麼都看不到,他看不到……
身體愈發沉重,冰冷裹挾,拖著他不斷向水底沉去。
他絕望閉上了眼睛,好像隻有這樣,痛苦才不會繼續將他淹沒,他才可以平靜的死去。
隻是,止不住的眼淚終還是溢出眼角沒入湖水,帶起微末的鹹。
忽地,自遠處遊來一抹亮眼的白,隨水飄揚的雪發在漆黑的湖底,更似水中的光。
他的長尾強健而有力,暗色的尾鰭不過幾次的扇動,就已是來到了絕望之人身前。
赤色的眸掃過那雙哭泣的眼睛,他伸手,一把握住少年細瘦的腕,轉而向上遊去。
轉瞬,淮序高舉著少年的腕破水而出,新鮮的空氣爭先搶後擠入少年的口鼻,嗆起不斷的咳。
半倚在他身上的少年似是終於恢複幾分意識,卻猛地掙脫了他的手掌撲到他身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無聲的哭。
邊哭還邊抑著低低的咳,委屈又無助的模樣。
少年的眼淚流也流不乾似的,很快便浸濕了淮序的一小片肌膚,這讓他不覺蹙眉,伸手意欲將其撥開。
但到底,他還是在那嗚咽聲中敗下了陣來。
顏月歌的作弊伎倆在最後的最後讓長樂水境識破,明明他們都已經現身於秘境內部,硬是做個樣子也要把他兩人分開一截,落在了相隔並不多遠的同一片湖麵上。
淮序本懶得動彈打算等顏月歌來找他的,畢竟他們不止距離近,分開時也都看到了各自落下的方位。
誰知彆說過來找他,遠遠傳來的拍水聲是異常的,遠遠傳來的水波也是異常的,甚至短短幾個呼吸間就再無任何動靜。
安靜得駭人。
這不還好淮序救得及時,不然這個將他族長老執事耍的團團轉的小小築基修士,過後都能成為一個傳奇的顏月歌就要被一個平平無奇的湖給淹死了。
雖說最後關頭那道守宮砂應該會起點作用。
不過,這些天來顏月歌與他的肢體接觸也並不算少,淮序也並未有所抵觸或是其他情緒,此時哭得止不住的顏月歌卻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顏月歌哭得沉默,似是咬緊了唇齒。
意識也並不清楚。
湖水冰冷,淮序清楚感覺到平日裡總是如同小暖爐一樣熱乎乎的顏月歌竟沒向他傳來絲毫的暖意,幾乎是與湖水一般冰涼的溫度。
人類是需要保有一定的體溫才能活的生物,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淮序輕歎一聲,總歸顏月歌不肯撒手,便乾脆伸手輕環住他的腰,甩動了尾巴。
岸邊並不算遠,加之淮序有心加速,他們很快便來到了近前。
靜等了片刻,淮序還是稍戳戳顏月歌哭得發顫的肩開口道:“上去罷。”
並沒有回應。
少年將頭深埋在他的頸窩,加之失了溫,整個人都在發抖。
淮序不得已輕握住他的腰,將他整個端起來放到岸上去,一並掃乾了他身上的水漬。
就這,顏月歌還是沒有撒手。
莫非是貼著他比在湖水裡暖和的緣故?
於是第一次的,淮序喚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暗紅的綾綃猶如液體般略顯黏稠,靈活飄在了淮序麵前,
“去撿點乾柴來。”
綾綃得令,很快飄走,又很快帶著木柴飄回來,在主人的近前生起了火堆。
熾熱的火焰很快為周邊渲染上暖意,仍緊緊纏在他脖子上的少年也一點點停止了顫抖。
終於,顏月歌似是終於哭累,從他頸間滑了下來。
淮序低頭一看,少年人漂亮的桃花眼已是哭得紅紅腫腫,卻安詳闔起,竟是睡了過去。
奇怪的家夥。
片刻,淮序再動,將懷中熟睡的少年搬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