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登府衙後院,廂房內,一身灰布寬袍的男人正恭恭敬敬地朝牆上掛著的女子畫像參拜。
畫像上的女子身子婀娜,紅衣豔烈,紅紗覆麵,隻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媚眼來。
“主上,還剩最後三批人牲,待取得萬人心頭血,煉成吞心蠱便指日可待,大業將成,故國將複!”
曹建章膝行幾步上前,小心翼翼用指腹撫了撫那畫卷的空白處,眼神裡流露出癡迷之色來,仿佛腦海裡想象的場景已經變成了現實。
床邊的木架子上掛著那晚,宋錦繡見到的巫師寬袍,上麵繡著扭曲而繁複的花紋,在衣襟內側,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繡著鳥頭蛇身的詭異圖騰。
木架子不遠處的茶幾上,擱著一柄鳥頭錘子,錘子周身滿刻著各種鳥頭,尖尖的鳥喙便如狼牙棒上的尖刺一般凸出來,密密麻麻,看得人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鳥頭錘最下緣安了幾個精致的銀鈴鐺,稍有動作,便是叮鈴作響。
房門輕扣了三聲。
曹建章收回視線,站起身,捋了捋衣擺,沉聲應道:“進來。”
“護法,人,不見了……”進屋來的侍從聲音有些顫抖。
曹建章眼神裡沒有太多的緊張,詢問的語氣有點淡:“人都進了大牢,還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侍從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是駱勇,他濫用職權,偷偷摸摸將人換了出去,今夜他的住所失火,我親自去大牢裡查看,這才發現……”
曹建章不耐煩的揮揮手:“人丟了就去找,封登就這麼大的地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侍從見曹建章沒有要懲處他的意思,連滾帶爬地出門去了。
曹建章見他慌裡慌張的樣子,嗤笑了一聲。
平王蕭聞瀾暗中同他達成了交換條件,蕭聞瀾將他引薦給蕭明昊,而他則要幫蕭聞瀾,在封登秘密解決了蕭聞澤。
但其實曹建章根本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蕭聞澤的死活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更何況現在蕭聞澤還成了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傻子。
原本他們就是要借蕭聞瀾自保的心思,走到蕭明昊眼前,名正言順地在封登煉藥。
當然不是給蕭明昊的長生不老藥,而是能迷惑心智、增強戰力的吞天蠱。
有此蠱在手,還怕軍隊的戰鬥力不強嗎?
至於蕭明昊那裡的交代,便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了。
蕭聞瀾為了保住小命,自然會替他善後。
若是蕭聞瀾不幸沒有保住小命,那更是上佳的結果。
曹建章想到此處桀桀桀笑了幾聲,這才靠著柱子,閉眼睡去。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宋錦繡一行終於回到了吉祥客棧。
陸昭雲已經用了藥,此刻正仰麵躺在床上睡覺。
宋錦繡從茶樓臨街的窗戶望去,不斷有兵士在搜捕拿人。
安置點的人死的死,埋得埋,走的走,早就空了。
如今,城裡其他地方的人也已經所剩無幾了。
恐怕昨夜一夜,又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慘遭毒手。
宋錦繡鬆開撐著窗戶的手,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陸昭雲。
他們人手本就不足,如今陸昭雲又受了傷,他們的戰力更無法抵擋東廠那十八高手了。
“哦對了,怎麼一直沒見子澈?”宋錦繡問子澄。
子澄正埋頭喝粥,聞言抬頭回答:“他被主子派出去了。”
那便是也不知何時能回來。
之前在封登府衙的小屋裡,三人默默將饅頭吃了,還是決定先回到地下的密道中。
密道四通八達,說不定不止這一個出口。
然後,宋錦繡便在其中一個鐵門下,聽到了曹建章那略顯熟悉的聲音。
宋錦繡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正是,當日在宮裡,攪和進苗問芳小產事件,和青萍也就是賈代貞有所勾結的那個禦醫的聲音。
護法、吞心蠱……
看來,在這封登城裡興風作浪的,便是這群前朝餘孽了。
這裡頭少不了賈代貞的參與。
想起賈代貞,宋錦繡便覺得牙根癢癢,走到榻前躺下,一點一點思考著接下來的籌謀。
畢竟眼下的形勢,同他們來這裡之前預想,完全不一致。
想著想著,宋錦繡眼皮沉沉,不知不覺睡去。
曹建章夜裡睡得少,白日裡也嫌少補覺,此刻正挪開櫃子,沿著麵前狹窄的階梯緩緩步入地下冰室,一盞盞晶瑩剔透的冰碗裡,盛著的都是一批批受害百姓的心頭血。
用特質的細長且帶著凹槽的薄刃放血,前六滴皆不純,故而不取,每人隻取第七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