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鋌而走險(下)

感覺到船在減速, 同時趙舒權也聽到了陌生男性的嗓音大聲交談,說的是某種外語。他留心分辨了一陣,聽出是西班牙語, 並且至少有四個人。

大概是雇傭兵吧,他猜測。外籍雇傭兵拿錢辦事、經驗豐富,很難防範,從他們製造車禍的手法就能看出來。就是不知道什麼人這麼大費周章。

他在心裡過了一遍可能的仇家對頭,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有誰憎恨自己到這個程度。哪怕是唐楊想要上位, 也犯不著用這種不合法的手段。不過是一家公司,犯不著殺人放火搞綁架吧?

船徹底停下, 穿著軍靴的沉重腳步圍攏過來。趙舒權感覺自己被兩個男人從甲板上提了起來,也不在意他是醒著還是昏迷, 拖著他就走。

動作粗暴的拖拽讓受傷的肩膀劇痛難忍,趙舒權忍不住小聲□□。對方發現他醒了, 絲毫沒有收斂,拖拽的動作反倒更用力了。

他被半拖半拽著走過沙灘、土路、水泥路, 最後來到一處建築物中,直到被按在一張椅子上,雙手反剪在背後。

眼前突然一亮,頭套被拽了下來。

室內很亮,趙舒權本能地眯起眼睛,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把他整個人都搞懵了。好在那確實隻是一盆冷水, 除了讓眼睛不舒服之外沒有什麼其他問題。

耳邊傳來幾個雇傭兵的戲謔嘲笑。趙舒權在歐洲留學一年, 學過一點西班牙語, 聽得出對方隻是在嘲弄自己,卻沒有透露任何有用的情報。

他身上多處鈍痛, 肩膀更是疼得錐心,又被潑了水,上半身濕透,整個人狼狽不堪。他在心裡暗罵自己大意,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人玩雇凶綁架這一套。

等眼睛適應後,他看清自己身處一間類似倉庫的空曠建築物中,周圍有一些零散的雜物,看不出具體是在什麼地方。

四個人高馬大、留著絡腮胡的外籍雇傭兵穿著迷彩服,荷槍實彈,圍著他嬉笑交談。他聽出他們在討論自己的贖金。

在他的正麵架著一台手機,數據線連接在不遠處的電腦主機上。一個戴眼鏡的雇傭兵正在電腦前忙碌,身邊站著一個看起來氣勢最強的男人。

看來這是一個六人團隊,一個領頭的,一個負責技術,圍著自己的四個人負責出力乾活。

趙舒權不理會那四個人對自己的嘲笑,眼睛盯著為首的。,等到對方轉身走過來,嗬斥另外四人過後,他抓住機會用西班牙語說:“嗨!你們把我帶到了什麼地方?”

雇傭兵們顯然沒想到他會說西班牙語,露出驚奇的表情,語速飛快地議論紛紛。

頭目一雙鷹眼鎖定在趙舒權臉上,似笑非笑地走近。

趙舒權從對方的目光能看出這是個狠角色,愈發小心:“你們想要錢是嗎?雇傭你們的人出多少錢,我可以加倍給。我們能談談麼?”

雇傭兵們哄笑起來。頭目搖了搖頭:“我們是講信譽的。合同還沒履行完畢之前,不能接新的委托。”

趙舒權明白對方的意思是綁架了自己還不算結束,試著詢問:“那你的雇主還要求你們對我做什麼?他自己不來麼?”

他用了男性代稱。他覺得綁架自己的幕後主使不太可能是女性。

雇傭兵頭目挑了挑眉:“他會來的。不過,他還要一個人。所以,我們的合同目前隻履行了一半。”

趙舒權的心猛然一跳,湧上一股很不好的感覺,心驚肉跳。

·

“不、不,曹老師!你不能一個人去,這太危險了!”

曹瑞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抓住薑小芬的胳膊,柔聲安撫驚嚇過度的小助理:“冷靜點、小薑。我考慮過的,對方的目的可能並不完全是為了贖金。也許,我也是‘贖金’的一部分。”

薑小芬眨了眨眼睛:“這樣嗎……那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告訴警方,讓他們去想辦法呀?”

“所以,我現在不是正在跟你說,讓你去告訴警方麼?”曹瑞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薑小芬:“……啊?是這樣嗎……?”

曹瑞放慢語速:“我再說一遍。我要你幫我叫一輛車,送我去這個地方。五分鐘後,你另外叫一輛車,也來這個地方——但是不要停車,更不要下車。你隻要確定一下這是個什麼地方,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目擊來接我的人。等到確定我跟對方一起離開,你再將這一切告知趙大哥和警方,並告訴他們我帶走了一個追蹤器。——你聽明白了嗎?”

薑小芬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隻是快哭出來了:“我明白。可是曹老師,我好害怕……”

曹瑞凝視了一陣對方的眼睛,溫柔地笑了笑:“沒事,那算了。你就當我沒有說過這件事。隻是,能不能請你幫我叫個車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薑小芬一把抓住曹瑞的手腕,抖著聲音問:“曹老師你為什麼……不害怕?那些綁匪能用炸彈製造爆炸,應該、應該是很凶惡的人……”

“我不是不害怕。”曹瑞輕輕拍了拍薑小芬的手背,“隻是對我來說,所愛之人生死不明、現狀未知,更讓我感到恐懼。”

薑小芬似懂非懂,神色有些茫然。

曹瑞覺得自己可能還是對小助理期待過高了。

或許沒有人能夠理解,前世與戀人一彆經年、兩不相見,自己內心深處不能表露的恐懼究竟有多深。他無法對任何人訴說,他有多少次夢見夏侯成戰死沙場,夢見那人馬革裹屍,甚至夢見那人棄自己而去、左擁右抱著麵目模糊的俊男美女……

他坐擁江山天下,可是這普天之下,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完整屬於他的麼?

“我不允許任何人把他從我身邊帶走。”他淡淡地冷冷地對薑小芬說,“所以,幫我叫車,然後回房間去靜靜等待,不許對任何人提起我剛才對你說過的話!”

他很久都沒有用過身為天子時的口吻對人說話了。那種儀態、那種眼神、那種語調,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已經用不上了,沒想到偶爾用一下,依然還是管用的。

薑小芬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白了,人也明顯瑟縮了一下,低著頭輕輕回答:“好、好的,我明白了。我、我這就、這就照你說的做……”

曹瑞沉默地看著薑小芬在手機上迅速操作,很快告訴他“車還有兩分鐘就到”。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欲走:“你回去吧。謝謝你了。”

“曹老師!”薑小芬叫住他,眼睛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你一定要小心。堅持住,我會帶警方去救你和趙總的!”

曹瑞笑了,輕輕點了下頭。

此去凶險莫測,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讓他無視對方的要求和警告,把趙舒權一個人置於未知的危險境地,他寧可自投羅網。

隻不過,如果自己或者趙舒權出什麼事,薑小芬大概會很愧疚,也難免會被怪罪。他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對不起、小芬。”他輕輕摸了摸小助理的後腦勺,恍惚間想起了自己前世唯一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你記住,是我自己要去的,你們誰也攔不住我!”

他不知道薑小芬有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他已經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準備。坐在薑小芬幫他叫來的車上,越是接近目的地,他反而越是冷靜。

從警方辦案區偷偷帶出來的追蹤器隻有蠶豆大小,他確認了上麵有一個小小的開關。他把玩著那個小東西,想著兩千年後的子孫後代們真是了不起,能做出各種各樣在自己那個時代想都想不到的器物。

然而有一點或許亙古不變,就是人心的善惡。

幾百幾千年過去,善與惡無論哪一方都未曾消失,依然並存在這世間。

舒權啊舒權,你這個人,對人心慈手軟、不願先下手為強的婦人之仁,也是兩世為人都改不掉啊……

網約車的目的地是一個僻靜的私人碼頭,傍晚時分看不到人影。華人司機放慢車速,問他要不要開進去,曹瑞想了想,讓司機放自己下車。

車費由薑小芬支付。確認行程完成之後,司機開車離去,留下曹瑞一個人站在夕陽下的碼頭外。

淡淡的海腥味在風中氤氳,海浪拍打碼頭發出有節奏的聲音,夕陽在溫暖的餘韻中緩緩告彆。眼前的景象有多溫馨多壯麗,曹瑞的心裡就有多緊張多激動。

他知道會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觀察自己,確定自己是不是履行約定獨自前來,因此他必須讓司機早早離開,向對方充分展現自己的誠意。

足足過了十分鐘,一直麵向大海一動不動的曹瑞終於感覺身後有人。他回頭看去,一名戴著墨鏡的拉丁裔男子不知何時出現,被墨鏡遮掩的視線牢牢鎖定在他身上。

對視良久,彼此都沒有開口。男人忽然揚起下巴做了個示意的動作,馬達聲突兀響起,停靠在碼頭的一艘快艇突然發動起來,從駕駛室裡鑽出一個黑人男子,兩人一前一後鎖定了他。

不需要語言溝通,曹瑞自覺主動地上了那艘快艇,同時暗中打開藏在手表腕帶中的追蹤器,隨即被戴上了頭套。

192、虎落平陽

曹瑞一下船就吐了。

他是真的受不了快艇的顛簸, 開船十多分鐘就開始覺得不舒服。半個多小時的船程,有一半時間他都在強忍著。等到被帶上岸,他再也忍不住, 一把扯下自己的頭套,跪在沙灘上吐得一塌糊塗。

大約是覺得他看起來柔弱無害,兩個雇傭兵都沒想過要綁住他的手。見他吐得狼狽,拉丁裔的男人遞給他一瓶瓶裝水,還幫他擰開了瓶蓋。

曹瑞也沒想著要在這種地方逞強, 抬起視線看了男人一眼,輕聲道謝, 接過來漱口。

男人等他緩過來一些,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手帕,竟然給他擦了擦嘴角, 順便在他臉上摸了摸。

曹瑞內心無比震驚。

一旁的黑人大聲笑起來,嘰裡呱啦地說了些什麼。拉丁裔男人也用同樣的語言回敬。兩個人聲音很大地說了一會, 拉丁裔推了推曹瑞,示意他跟著他們走。

曹瑞聽不懂兩人說的話,但他直覺能感到那個拉丁裔男人對自己有興趣。他並不意外,但不免有些恐慌。他願意為了趙舒權豁出性命,但確實沒想過要用彆的方式。

萬一叫他來的人,目的其實不是想要他的命呢?

內心出現波動, 行動上自然也沒有那麼利落。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樣落在拉丁裔雇傭兵眼中愈發激起了對方的憐愛, 連腳步都放緩了幾分。

“你、知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麼?”男人忽然用生硬的中文問他。

曹瑞驚訝地看向對方。男人對他露出拉丁風情的迷人微笑, 看起來像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俯身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

曹瑞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聽到男人低聲說:“這裡是你這種小美人的地獄!”

眼前是一座燈火通明的豪華彆墅,建築風格極儘豪奢,設計者不遺餘力地將“有錢”兩個字展現在建築物的每一個角落。建築物的大門敞開著,兩個持槍的警衛一左一右站在大門兩側,像是等待著將他這個小小獵物囫圇吞下的血盆大口。

曹瑞扭頭看向身邊的雇傭兵,凝視著對方的眼睛,放慢語速輕聲詢問:“趙舒權、被你們綁架來的那個人,他也在這裡嗎?”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露出更深的迷戀,緩緩點頭:“他在。那也是個美人,不是麼?”

曹瑞輕輕點了下頭,轉身走向那道門。

隻要趙舒權也在,自己就不算白來。剩下的事,就交給警方和趙欣、還有肩負使命的薑小芬和留在沙灘上的追蹤器吧。

·

趙欣煩躁地拿起煙盒,發現盒子空空如也,這才想起剛才已經是最後一根。

空氣中彌漫著煙草的苦澀氣味,桌上的兩個煙灰缸幾乎都滿了。趙欣感覺自己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被煙草的氣息浸透了,皺著眉用力抓了一把頭發。

電腦屏幕上無數信息同時跳動。他籌到了一些錢,但距離綁匪要求的目標遠遠不夠。他不僅疑惑,這個數額真的是一個思路正常的綁架者會提出的要求麼?

會不會還有彆的目的?會不會這個驚人的數字隻是障眼法,用來戲弄趙家和警方,同時掩蓋真實的意圖?

理智告訴趙欣,這起綁架事件疑點重重、十分可疑。

可是在感情上,他無法停止徒勞的努力。

他不可能坐視自己的親弟弟再一次置身險境。何況這一次,與弟弟躺在病床上原因不明昏迷不醒的十年前不一樣,自己是可以努力的!

倘若因為自己努力不夠而讓弟弟出事,趙欣覺得自己一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

薛秘書來向他彙報進展,告訴他已經用集團在紐約市中心的兩棟寫字樓作抵押,向幾家銀行成功融資。但錢要最終拿到並且轉換成現金和黃金,仍然需要一些時間。

趙欣打斷薛秘書:“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總之明天我要見到這些錢!”

秘書低聲回答“明白了”,轉身又回到電腦前。

趙欣看了看眼前一片無序的繁忙,想到三十多個小時過去,弟弟的安危依然無法確認,感到神經一陣鈍痛。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李鑒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

“趙總,夏威夷那邊有消息了。汪宇飛告訴律師,他知道曾東亮在新加坡擁有一座私人島嶼,但好像不是登記在他本人名下。從新加坡本島過去,乘坐快艇大約需要一小時。島上建有豪華彆墅,雇傭了專業的安保人員,專門用來招待一些重要的客人。”

趙欣皺眉:“我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樂樂有可能被帶去那座島麼?”

李鑒的聲音聽起來依然冷靜:“汪宇飛說他不清楚。他說曾東亮一些見不得光的產業都在菲律賓和馬來西亞,新加坡這座島是純粹為享受而建,所以防範比較嚴格。汪宇飛去的次數不多,也記不住方向,無法提供線索。”

趙欣“嘖”了一聲:“他是真記不住還是裝的?”

李鑒沉聲回答:“我和律師的判斷認為是真的。汪宇飛已經同意作為證人指證曾東亮,以換取假釋。”

趙欣表示自己知道了,讓李鑒繼續設法查出汪宇飛提到的那座私人島嶼的具體位置。

他覺得這有可能是一個思路。專業雇傭兵團隊做事十分老練,警方根據車輛信息和監控來追查毫無進展。在綁匪沒有進一步聯絡之前,調查基本上陷入了僵局。

曾東亮無疑是一個可能的幕後主使者。儘管不能保證調查方向的正確,對於現在的趙欣來說,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長時間的缺乏休息和神經緊繃讓趙欣感到非常疲憊。他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腦海中卻浮現出趙舒權被人毆打的臉和沾染了血跡的襯衣。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睜開眼睛,對上一個年輕女孩瞪大的雙眼。

女孩被薛秘書帶著,向他介紹:“總裁,這位是曹瑞先生的助理、薑小姐。她說曹先生有事轉告您。”

趙欣都快忘了曹瑞的存在,看了一眼薑小芬:“什麼事?曹瑞人在哪?”

薑小芬明顯做了個吸氣的動作,掏出手機遞給趙欣:“曹老師最後去的地方是這裡。麻煩您跟警方確認一下,他們是不是少了一個追蹤器?”

·

曹瑞被兩名雇傭兵一前一後夾在中間,沿著長長的走廊,走過一個個緊閉的房間,來到一座電梯前。看守電梯的安保對他做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示意他抬起雙手,隨即開始對他進行搜身。

曹瑞皺著眉頭,忍受著堪稱性騷擾的搜身。安保的動作像是故意的,很慢、很仔細,該摸的不該摸的地方都隔著衣服摸了個遍。曹瑞看著對方猥瑣的笑容和貪婪地眼神就明白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卻隻好假裝不在意。

他隻慶幸自己抓住機會將追蹤器留在了沙灘上,也慶幸那兩個帶自己登島的雇傭兵對自己的輕視。上船前,那兩人也對他進行過搜身,但隻是拿走了他的手機丟進海裡。

那可是趙舒權買給自己的手機。一萬五千元,自己到現在都沒有還過一分錢呢,就這麼被扔進海裡了……

令人極度不適的搜身總算結束,安保為他們拉開了複古電梯的柵欄門。出乎曹瑞意料的是,他被帶到了地下二層。

電梯門打開,出現了一間空曠陰冷的地下室。昏暗之中隻有一盞燈亮著,顯得格外慘白刺眼。

曹瑞不由自主地收緊呼吸,被雇傭兵催促著推出了電梯。

“快走,Boss在等你。”拉丁裔的雇傭兵對他說。

幾個全副武裝的外國男人在昏暗的陰影中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曹瑞在男人們無聲的注視下緩緩走進地下室,在那盞仿佛特意為他準備的白熾燈下站定。

這是邀請他的人為他準備的“舞台”。

他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鎮定,仿佛他內心毫無波瀾一樣:“不知何人邀約,曹瑞如約而至,可否現身一見?”

沉默持續了片刻,地下室裡忽然響起令人感到不適的笑聲。曾東亮被保鏢簇擁著,身邊還帶著情人阿方,嘴裡叼著雪茄,笑容滿麵地緩緩走入光亮之中。

曹瑞毫不意外,淡淡地看著曾東亮。

“靚仔,你真夠膽哦,果真一個人來的?”曾東亮吐著眼圈,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眯起來更是隻剩下一條縫。

被他摟住的阿方看向曹瑞的目光則是透露著隱隱的恨意,卻又不敢明目張膽。

曹瑞無視阿方,淡淡地回答:“我確實是一個人來的,你的人已經確認過了,可以讓我見趙舒權嗎?”

曾東亮笑著說:“靚仔猴急啊。趙舒權真有這麼好嗎?一刻都等不及啊?”

曹瑞心裡明白對方有意在折辱自己。他心裡氣得要命,但想到趙舒權在對方手上,又不能表露出半分真實的情緒。

“讓我見他。”他冷冷地盯著對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我相信他還活著。不當著他的麵,你要用什麼來要挾我呢?”

曾東亮怔愣一下,隨即大聲笑了起來:“有趣!有趣!靚仔你好有趣。也對,不讓你們這對落難鴛鴦在一起,樂趣少太多咯!”

狠狠吐了一口煙圈,曾東亮用手裡的雪茄指著曹瑞的鼻子:“你還記不到我說過,總有一日要讓你給老子舔。我今日,便要當著趙舒權的麵,讓他看著你給老子舔!”

193、你好會演

曾東亮叼著雪茄, 眯著眼睛打量站在白熾燈下的美人。

這個小美人是他初次見麵便被驚豔到的。不同於汪宇飛臉上明顯的整容痕跡和不加掩飾的功利心,小美人純粹天然的容顏和淡如秋月的氣質讓曾東亮看了一眼便惦記在心。

可惜,被趙舒權搶了先。

更可氣的是, 這個美人之所以落到趙舒權手裡,都是自己那個善妒又跋扈的情人作妖使壞,把人生生推到了趙舒權麵前。

曾東亮總是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每見曹瑞一次,他都覺得那個美人變得更漂亮更自信了,像一朵牡丹從花苞中逐漸綻放, 終有一日會成為花中之王、豔冠群芳。

可惜、又可氣。這樣的美人,他覺得任何男人都沒有那麼容易玩膩, 自己要等美人被趙舒權甩掉還不知要等多久,怎麼也沒想到會發展到公開訂婚的程度。

趙舒權那小子, 竟然玩真的?

曾東亮也決定玩真的。他看趙舒權不順眼已經很久。汪宇飛跟了他兩年,就這麼被趙舒權給搞了, 讓他曾老板在圈裡沒有麵子。

曾東亮打量著曹瑞,慢悠悠地吐出煙圈。少年麵龐小巧、眉眼精致, 垂著眼瞼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曾東亮本以為少年會難堪、會害怕、會哭著向自己祈求。這麼漂亮的一個美人哭起來可真是太讓人興奮了。

可是沒有。曹瑞看起來仍是淡然,片刻的沉默之後忽然抬起頭,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以為是什麼事。原來曾老板無非是想要繼續上次的偶遇,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曾東亮挑了挑眉,有點吃不準少年是什麼意思。

曹瑞微微揚起下巴, 傲然道:“不就是想要我陪你麼, 關趙舒權什麼事?曾老板若是果真對我有意, 何不光明正大追求?”

曾東亮被噎了一下, 隨即大笑:“好啊好啊,竟然是我不對咯?這些話, 你敢當著趙舒權的麵說給他聽,我便信你咯。”

曹瑞冷笑。曾東亮對傭兵隊長擺了擺手。傭兵們迅速聽命,把趙舒權從小倉庫裡拖了出來,用麻繩綁在鐵椅子上。

趙舒權被綁架至今,除了喝水之外沒有被允許吃過東西,加上車禍中受到的撞擊,人已經很虛弱了,一時間甚至沒有力氣抬頭。

曾東亮仔細觀察著曹瑞的表情,看到少年的神色依舊是冷冷淡淡,雖然目光鎖定在趙舒權身上,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曾東亮的內心不免也產生了一絲疑惑。

怎麼回事?這個靚仔跟趙舒權不是感情很好麼?怎麼還能這麼冷靜?

他並不知道曹瑞的心此刻已經如同在被架在炭火上灼烤,拚了命將真實的情緒隱藏起來。前世養成的習慣讓曹瑞本能地判斷,自己對趙舒權表現得越在乎,越是容易給戀人帶來傷害。

他必須偽裝、拖延、等待救援。僅憑自己,他無法脫身,更無法救出他的戀人。

趙舒權的狀況看起來並不好,幾乎沒有自主行動力,隻能任人擺布。原本乾淨整潔的白襯衫被血跡和汗水弄得狼狽不堪,戀人奄奄一息的模樣幾乎讓曹瑞崩潰。

他多想不管不顧地立刻衝上去查看戀人的狀態,可是他不能。群狼環伺,虎視眈眈,他擔心稍有不慎,自己和趙舒權兩個人都會折在這裡。

他可以豁出性命,不代表他願意做出無謂的犧牲。

曾東亮如同冰冷爬蟲類一樣的目光一直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曹瑞讓自己儘量冷淡地看向趙舒權,即便雇傭兵接收到曾東亮的指示用力扇了趙舒權兩個耳光,他都沒有皺一下眉頭。

趙舒權被這兩個耳光打醒,勉強抬起頭,目光與曹瑞相接之後,怔愣了一陣,聚焦的眼神中流露出驚訝:“瑞兒……你怎麼……”

“他來見你啊。”曾東亮搶在曹瑞之前開口,嬉笑著嘲諷:“嘖嘖嘖,趙老弟真是好福氣喲。為了你,小美人可是什麼都願意做哦。”

趙舒權瞪著曾東亮的目光像是在噴火,咬牙從牙縫裡蹦出音節:“曾東亮,讓他走!你敢動他,我一定殺了你!”

曾東亮大笑:“殺我?說什麼大話喲!你看看你那個樣子,還想殺我?笑死個人!”

他又看向曹瑞,用戲謔輕佻的口吻說:“再說咯,你確定小美人真的想走?”

“放他走!這與他無關!”

趙舒權忽然暴起掙紮,鐵椅子被掙得喀拉作響。兩個雇傭兵趕忙一左一右摁住他。其中一個人用力按壓他肩膀的傷處,疼得趙舒權大叫一聲、冷汗直流。

“夠了!”曹瑞清越的聲音在地下室中炸響。少年用上了十成十的音量,即便是雇傭兵也被他震懾住,不由地停手。

曹瑞卻沒看趙舒權,而是看向曾東亮,淡淡地說:“夠了。弄得臟兮兮,怪掃興的,我不喜歡。”

曾東亮樂得笑開了一朵花,丟掉手裡的雪茄,走到曹瑞身邊,肥厚的大手一把抓住少年纖細的腰肢,沿著臀部的曲線摸了下去,終於讓曹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趙舒權更是憤然大罵:“曾東亮!你他媽的彆碰他!有什麼衝我來!”

曾東亮大笑:“我對你可沒興趣。我隻對你大佬能湊多少錢給你贖身感興趣咯。”

另一隻手捏著曹瑞的下頜,強迫人抬起頭與自己對視:“再說,這個靚仔未必不喜歡跟我哦,趙老弟。”

準備強吻的肥厚嘴唇被曹瑞抬手擋住。少年麵無波瀾,眼神中甚至還帶著一絲媚意:“等一下,曾老板還沒說,你能給我什麼,比得過趙舒權能給我的?沒有好處的事,我可不乾呐。”

曾東亮被曹瑞的眼神看得簡直要當場瀉火,順手捏住那隻纖細的手腕,舌頭輕輕舔了下少年的掌心:“嘿嘿,那當然是美人想要什麼都可以咯!趙舒權能給的,我一樣都不會比他少。說說看,美人想要什麼?”

曹瑞笑了笑,目光瞄了瞄一旁妒火中燒的阿方:“我們可以不要當著這麼多人麼?我不習慣被人圍觀。”

曾東亮哈哈笑,順手摸了一把曹瑞的臉:“真是個會勾人的小妖精!你跟趙舒權上床的時候,也這麼撩撥他麼?”

曹瑞忍著強烈的惡心,柔聲反問:“你說呢?”

阿方終於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不要臉”,沒想到被曾東亮聽到,甩手就是一巴掌將他打倒在地,罵到:“滾!有你說話的份麼?不想想自己什麼身份!”

這一巴掌甩得很重。阿方被打蒙了,趴在地上,一時間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其實在彆人眼裡什麼都不是。

曾東亮的手臂被曹瑞拉住。少年淡淡地抬起視線看了一眼,就讓曾東亮覺得好像魂飛天外,整個人都飄了。

“曾老板這裡連安靜說說話的地方都沒有麼?”少年似笑非笑地說,“好像比趙舒權的公寓還不如呐。”

曾東亮冷哼一聲:“開玩笑!我光是買下這座島就花了多少錢哦,他那區區一間破公寓,怎麼比得上?好啊,你要看,我帶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享受人生!”

“曹瑞!”趙舒權尖銳地喊了一聲。

曾東亮不耐煩地對傭兵隊長說:“錢到手就把他處理掉啦,吵死了!”

曹瑞心裡抖了一下,立刻垂下頭,避免讓曾東亮看到自己的表情。不經意間,他的視線和跪坐在地上的阿方碰撞在一起。

阿方的眼神很茫然,曹瑞看出對方的情緒跟之前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想來或許是曾東亮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粉碎了阿方僅存的幻想。

他有點憐憫這個年輕人,但他現在自身難保,也無法與對方交談。

手臂被曾東亮用力扣住。曹瑞吃痛,默默忍了下來,任由曾東亮拉著自己離開地下室,一次都沒有回頭。

他不需要回頭去看,也知道趙舒權一直在看著自己。

他不需要解釋,也確定趙舒權明白自己的意圖。

腦滿腸肥、舉止粗俗的男人從頭到腳都讓他感到惡心,可他不能表露出一星半點的不悅。在戒備森嚴的地下室,眾目睽睽,他很難找到機會,也許換個地方會有所不同?

他必須儘力拖延時間。他相信趙欣和薑小芬都在努力。

他被帶到了彆墅頂樓的平層大房間。房間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張大床,床頭床尾都有鐐|銬|鎖|鏈。另外還有占據了一麵牆壁的各種情|趣|用|品以及讓人無法理解用途的器械,琳琅滿目,宛如刑房。

曾東亮笑吟吟地看著他:“進來啊。彆客氣。”

他看了一眼那麵牆,心裡沉了沉,還是挪動腳步進了房間。曾東亮關上了房門。

“你打算殺掉趙舒權麼?”他輕聲問道。

曾東亮笑得輕浮而嘲弄:“舍不得是不是?不想當著他的麵、怕他受刺激是不是?”

“怎麼會?”曹瑞扯動嘴角,輕蔑一笑:“我又不是隻跟趙舒權一個人睡過。”

這話讓曾東亮大感意外,臉上的表情都沒藏住。

曹瑞笑意更深,湊近些許,用氣聲在對方耳邊說:“曾老板該不會以為,我跟趙舒權真的情比金堅、矢誌不渝吧?他又不是我第一個男人,也不是我唯一的男人。你用他,威脅不了我。”

曾東亮沉默片刻,問道:“那你為什麼要來?”

“我是自願來的。”曹瑞聳聳肩,“我不來,怎麼知道究竟是誰如此有誠意地想要見我?”

曾東亮盯著他看了片刻,哈哈大笑:“有意思,靚仔!講真,你好會演,連我都差點被你騙到!”

話音未落,曾東亮忽然將他拽到眼前,飛快地在他的脖子上打了一針。

“你說的話我不是完全不相信,但我不是叫你來談心的。春宵苦短,抓緊時間啦。”

194、還來得及

趙舒權在看到曹瑞的那一刻就瘋了。

自己無論被怎麼折磨、羞辱、虐待, 他都能忍受。曾東亮那個老東西心狠手辣到這個地步,他確實沒想到,也有點忽略了對方的黑色背景。

是自己高估了對手的底線, 以為對方不至於動用非法的手段。落到被綁架的地步,他無話可說。

然而把曹瑞卷進來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

他很清楚曹瑞一定是為了自己,主動走進陷阱。他也明白曹瑞剛才在自己麵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演戲。

他知道是自己沒用,逼得曹瑞不得不以身涉險,但他還是很生氣, 生所有人的氣。

他氣自己沒用,氣那些沒看住曹瑞的人、薑小芬、馮楓、李鑒、趙欣……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乾什麼, 就這麼讓曹瑞獨自跑過來送死?

他也生氣曹瑞一點都不愛惜自己。那一聲喊,他是警告曹瑞不要玩火。曾東亮這種老狐狸不會那麼容易被他的演技欺騙。

眼看曹瑞頭也不回被曾東亮帶走, 幾個外籍雇傭兵圍攏上來,對他擠眉弄眼。

為首的頭目問道:“那是你的小情人?他背叛了你, 和你的對頭搞在一起了?”

趙舒權憤怒地讓對方閉嘴滾開。他仍然很虛弱,但過度的怒火將體內所有的潛能激發出來, 腎上腺素的急劇飆升讓他覺得自己渾身像是有源源不斷的精力湧現出來。

雇傭兵頭目戲謔地笑著,不再理會他,指揮同伴架上直播設備,準備再次聯係趙欣。

趙舒權在極度的憤怒中冷靜思索要如何脫身。

其中一個雇傭兵跟著曾東亮和曹瑞走了,留在地下室裡看著自己的,包括頭目在內還有五個。另外還有一個被曾東亮打了之後像是丟了魂一樣的阿方。

而自己左肩受傷, 雙手被反綁, 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有進食, 想要脫身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他還是發現, 經過剛才的一番掙紮,麻繩好像有些鬆動。雇傭兵捆綁的時候原本就不是特彆牢固。

隻要再給他一點時間, 說不定可以掙脫。但即便掙脫了綁縛,他又要怎麼對抗五個全副武裝的綁匪,趕去救曹瑞呢?

在他思索的時候,雇傭兵頭目和負責技術的忽然緊張起來,聚在電腦前盯著屏幕。從兩人斷斷續續的激烈交談中,趙舒權聽出好像是設備出了什麼問題、連不上網。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阿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麵前,手裡拿著一瓶水,直勾勾地看著他。

趙舒權的第一反應是擔心這人會不會把自己毒死。阿方因為得罪了曹瑞而被趕出公司之後,一直都非常記恨。趙舒權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人在唐楊的牽線之下搭上曾東亮,填補了汪宇飛的空缺。

可是這孩子真的明白,他自身的資質和實力即便是對標汪宇飛,也還差了一大截麼?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許久,阿方當著趙舒權的麵擰開瓶蓋,將瓶口湊到他嘴邊,低聲問:“喝點水麼?”

趙舒權盯著對方的眼睛喝下了喂到嘴邊的水。從對方還算小心的動作中,他判斷出對方沒有懷著殺心,也沒有羞辱的意味,甚至可能還有一點討好的意思。

見他喝了水,阿方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剝開包裝塞進他嘴裡,低聲說:“聽說他們一直沒有給你東西吃。”

巧克力沒有毒。這下趙舒權更加確信對方是來討好自己的。

他盯著阿方仔細看了看,看出年輕人的狀態並不是很好,被袖子遮住的手腕上有淤血,鎖骨上也隱約可見青紫的痕跡,神情憔悴到化妝也遮掩不住。

他低聲說:“聽說你在新節目的成績還不錯。是不是已經內定出道了?”

阿方猛然抬頭看向他。趙舒權淺淺一笑:“天元畢竟是我的公司。你該不會以為唐楊真的能取代我吧?”

阿方看了他一陣,又垂下頭,聲音壓低到極致:“可是曾老板並不打算放你走。”

“我們趙家、我哥哥也不是吃素。你相信麼?”趙舒權也壓低聲音,同時留意幾個雇傭兵的動向。幾個人全都湊在電腦前,顯然是技術問題仍未解決。

他盯著阿方的眼睛:“你幫我,我可以讓警方不追究你的罪責。你也不想變成綁架從犯、毀了自己的一輩子吧?”

年輕人很明顯地動搖了。或許他決定接近趙舒權,正是因為內心已經開始動搖。

他忽然對趙舒權說:“曹瑞剛才跟曾老板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趙舒權“嗯”了一聲:“所以我沒時間了。”

頓了一下,他強調:“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不是很確定這個年輕人能不能聽懂自己的意思。他覺得以他哥的能力,要找到這座島應該也不會再花上太多時間。否則,他哥就真的太廢物了。

“給自己一個機會,方燦周。”趙舒權輕聲說,“現在還來得及。”

阿方、方燦周驚訝地瞪圓了眼睛。趙舒權再度淺笑:“我說過,天元是我的公司。”

而他會記住每一個公司員工和簽約藝人的姓名與長相。

阿方輕輕點了下頭,低下頭快步走開。幾個雇傭兵也在這個時候散開,似乎是修複了網絡bug,又在張羅著準備直播了。

趙舒權有把握阿方已經被自己說動,加上巧克力的能量補給和水分補充,精神和體力都恢複了一些,主動詢問雇傭兵頭目:“我哥怎麼答複的?他答應了你們要求的贖金麼?”

頭目吸了吸鼻子:“你哥哥對金額沒有異議,但要求寬限時間,說是一下子籌不到那麼多錢。我們也知道,一億美金是不現實的。我們隻要拿到其中的一部分就足夠了。Boss答應在我們的傭金之外,到手的贖金對半分。”

趙舒權輕笑:“我也覺得自己沒有一億美元那麼值錢。是不是不管拿到多少錢,你們的雇主都沒打算放我活著回去?”

頭目聳肩:“你回去了不就能指認他了?”

隨即又笑嘻嘻地說:“其實你和你的小情人,Boss都沒打算放回去,無非是作為屍體留下來還是活著留下來。要是你的小情人不聽話,Boss或許還會為了要挾他讓你多活幾天?現在嘛,可能也用不著了,嘿嘿……”

趙舒權氣得紅了眼睛,卻什麼都做不了。想到此時此刻在樓上,曹瑞不知會麵對什麼,他心裡難受又愧疚。兩世為人,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無力。

負責技術的那個雇傭兵忽然又開口叫頭目,說網絡又出了問題、連不上了。頭目嘴裡罵罵咧咧,丟下趙舒權再度過去查看,這時趙舒權感到身後有人在拉動綁著自己的繩子。

阿方躲在他身後,聲音很輕:“我拔了網線,不知能拖延多久。趙總你稍等,這繩子很快就能割斷。”

趙舒權精神一振,小聲讓阿方抓緊。繩子容易割斷,但要順利脫身也沒那麼容易。最好的方式,或許是挾持頭目?

趙舒權評估著自己的肩傷,仔細觀察了五個雇傭兵,最後將目標鎖定在距離自己最近、體格也不是特彆健壯的一個人身上,決定首先襲擊這個人、取得他的武器。

這一出手,不是生、就是死。運氣不好的話,也許當場就會被雇傭兵們開槍射殺。畢竟曾東亮沒打算讓自己活著離開,當然不會讓他們留手。

可是趙舒權不可能坐視曹瑞受到傷害。哪怕是送死,他也總要去試試。

繩子明顯鬆了,趙舒權知道阿方快要得手,輕聲叮囑對方:“繩子鬆開之後,你馬上找地方躲起來。當心流彈。”

阿方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加快速度,同時低聲說:“曾老板在頂樓有個大房間,是他的……他的臥房。曹瑞先生,有可能被帶去那裡了。”

趙舒權嘴唇緊抿,蓄勢待發。

繩子很快被割斷了。趙舒權低聲讓阿方快走,趁著雇傭兵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猛然跳起,雙手舉起鐵椅子,忍著肩膀的劇痛,用力砸在雇傭兵頭上。

被砸的雇傭兵大叫一聲倒地不起。趙舒權不敢有絲毫懈怠,撲上去搶過對方的衝鋒槍,趁著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槍口指向了雇傭兵頭目,大喊:“都彆動!把槍都放下!”

“哇哦。哇哦。哇哦。”雇傭兵頭目看起來毫不慌張,兩手攤開聳了聳肩,“你真令人佩服、趙先生,我都想招募你加入我的小隊呢。”

趙舒權“呸”了一聲:“我說過我願意出錢,是你自己要拒絕。現在,把槍放下、把路讓開,讓我走!”

頭目挑眉:“那你可以試試。”

趙舒權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局麵。對方顯然對自己的威脅毫不在意,並且很有信心能夠重新製服自己。

確實,自己處於絕對不利的位置。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傭兵隊長,也不會把這樣的威脅當回事。他必須要有彆的籌碼、彆的賭注,足以讓對方改變主意的。

電梯忽然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在僵持的地下室中聽起來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隻見電梯門緩緩打開大約四分之一,從裡麵丟出來一個小罐子,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之後,突然間噴發出煙霧。

傭兵頭目用西班牙語大喊了一聲:“催淚瓦斯!”

195、相擁

阿方索將耳朵緊貼在房門上, 聽著屋內不時傳來的雜亂聲響,津津有味地揣測此刻房間裡會是怎樣激烈的場麵。

作為拿錢辦事的雇傭兵,雇主有怎樣的XP與他們無關。但阿方索向來喜歡漂亮柔弱的東方男孩。今天他和搭檔接回來的那個美人無論哪一方麵都簡直是長在他的喜好上。

他非常遺憾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小美人大概撐不過一個晚上。彆墅主人在房間裡陳列的那些千奇百怪的道具, 隨便挑幾樣招呼到小美人身上都足夠讓他哭著求饒。

想起美人纖細的腰身、柔軟的烏發、還有那驚人美麗的臉,阿方索漲得發疼,在內心怒罵有錢人暴殄天物不會珍惜。被這些變態有錢人玩.死.玩.殘、下場悲慘的年輕男孩,他已經不知見過多少了。

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房間裡仍然不時傳來稀裡嘩啦、乒乓作響的聲音。也不知道老板和美人到底在裡麵玩什麼, 旖旎的聲音半點沒聽到,倒像是在……跑酷?

忽然間, 屋內傳來一陣高亢的慘叫聲,持續了足足幾十秒。阿方索聽著那個聲音一下子就興奮了, 喘.息也變得粗重,幻想老板不知用什麼手段終於征服了美人, 也幻想著將自己代入老板的角色。

還沒等阿方索從這陣顱腦幻想中回過神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的方向傳來, 聽起來不止一個人。雇傭兵的訓練讓阿方索立刻警覺起來,但沉溺於幻想的身體反應沒能跟上,他沒能在第一時間舉起槍。

“噠噠”

短促的點射聲,阿方索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被子彈的強大衝力擊倒在地——不止一發。那些子彈有的打在他的防彈衣上,有的穿過了他的身體。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感受著生命逐漸流逝, 阿方索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敵人。

一隊全副武裝、戴著頭盔和防毒麵罩的特種兵按照衝鋒隊形快速推進, 頭盔上的字母縮寫提示他們屬於新加坡特警。

在統一著裝的特警之中, 一個沒有穿戴任何護具的男人格外顯眼。阿方索認出那就是剛才還被綁在地下室的“目標”。

男人嘴裡喊著一個名字, 阿方索直覺是在喊那個小美人。垂死的雇傭兵內心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促使他用儘最後的力氣抬起手臂, 衝著男人的方向盲射出一梭子彈。

·

趙舒權在看到催淚瓦斯罐的那一刻立即蹲下,用襯衫的下擺掩住口鼻,同時就地翻滾,滾到雇傭兵們無法伸手將自己抓為人質的範圍之外。

救援終於來了!

曾經接受過的專業反恐訓練以及前世戎馬生涯的直覺幫助他在第一時間規避了風險,躲到一處死角靜觀其變。催淚瓦斯讓他咳嗽不已、眼淚鼻涕止不住,和綁匪們一樣失去了戰鬥力。

一陣槍擊、咒罵、搏鬥交織的混亂過後,趙舒權感到地下室裡明顯變得安靜。他試著借助掩護向外觀望,迎麵看到了一隻伸向自己的大手。

“樂樂。抱歉,哥哥來晚了。”趙欣的聲音在防毒麵具後聽起來有些變形,帶著一股沉悶的回響。

趙舒權看到自己哥哥穿著防彈背心、戴著防毒麵具,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發型淩亂得像是經曆了十級大風,打從內心深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哥,快去救曹瑞!他被曾東亮帶上樓了!”

他哥皺了皺眉,吩咐他“在這等著”,被趙舒權一把拽住:“我要一起去!那個阿方呢?他知道曾東亮的房間在哪,讓他帶路!”

趙欣默默地同意了,拉著他的胳膊剛要走,聽到他慘叫一聲,急忙問他怎麼了。

趙舒權嘴硬說自己沒事。比起自己的傷,他更擔心曹瑞的現狀。而且、萬一,發生了最不好的那種情況,他覺得自己在場會比讓曹瑞單獨麵對救援人員更好一些。

他衝著他哥吼:“彆管我了!曹瑞是為了我才會落到曾東亮手裡!哥你彆再耽誤了!”

趙欣二話不說,抄起他沒受傷的那條胳膊,讓阿方帶路,帶著特警直奔頂樓。

他哥簡短地告訴他,在假定曾東亮為嫌疑人並做了深入調查之後,他們發現曾東亮通過一間不相關的地產公司持有這座離島,並將這座島打造為秘密花園,經常在島上召集性|愛派對,用來招待黑白兩道的關係人。

“……按照汪宇飛的說法,這座島上應該留有不少曾東亮的犯罪證據。他也願意作為汙點證人來換取假釋。我們這次絕對可以讓曾東亮在監獄裡待到死!”

趙舒權忍著肩膀的疼咬牙切齒:“他要是真的傷了曹瑞,我豁上坐牢也要殺了他!”

趙欣沉默片刻,在他耳邊低聲說:“儘管動手。是曹瑞偷偷帶了一個追蹤器登島,幫助我們最終鎖定地點。本來那些雇傭兵一直在通過黑客手段誤導我們,想要把我們引到完全相反的方向。——這次確實是曹瑞救了你。”

趙舒權卯足了一口氣衝上三樓,聽到走在前麵的特警開槍射擊以及人體倒地的聲音,激動地喊了一聲:“彆傷到自己人!”

特警小隊長用英語下令謹慎開槍、破門強攻。這時趙舒權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推了一把,讓他踉蹌著靠在趙欣身上。

“樂樂?”

“我沒事。沒站穩。”趙舒權確實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麼事。他的心提在喉嚨口,既擔心破門之後不知會見到怎樣的場麵,又擔心曾東亮會挾持曹瑞負隅頑抗。

他緊緊抓住了趙欣的手腕,聲音都在抖:“哥,你跟特警說,無論如何,彆傷了瑞兒。無論曾東亮提什麼條件……”

破門聲打斷了趙舒權的話。他來不及把話說完,甩開趙欣,跟著特警衝進了房間。

“瑞兒!曹瑞!”

呈現在眼前的是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場麵。

一間明顯使用來滿足主人某些癖好的房間,布置了各種專用於某些用途的機關,以及整整一麵牆的各類道具。

然而這個房間此刻亂七八糟,像是經曆了什麼浩劫。木|馬和刑|架翻倒在地,道具丟的到處都是。蠟燭被打翻,床單被扯在地上,枕頭丟的東一個西一個,更彆提打翻後混在一起的不明藥劑和液體。

曾東亮倒在地板上,雙手捂住兩腿之間,不住地翻滾,滿臉痛苦,一會哀嚎一會謾罵,含糊不清的粵語聽起來像是在罵曹瑞。

特警跟趙舒權一樣都有些怔楞,隨即迅速反應過來,上前將曾東亮徹底製服。

趙舒權急切地喊著曹瑞的名字四處尋找,在滿室狼藉中發現少年蜷縮成一團,緊緊縮在牆角。

他喊了一聲衝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撫上少年的身體,甫一接觸便發現了異樣——太燙了。

曹瑞隻穿了一件襯衫,卻已經被扯爛了衣領,必須緊緊攥著衣襟才能蔽體。少年的身體滾燙得像是剛出鍋的蝦,微微顫抖著,死死地佝僂著身體。

“瑞兒?你怎麼了?”

曹瑞咬著自己的手,用力到把大拇指連接手腕的肌肉咬出了血,卻好像不知道疼一樣。趙舒權嚇得心驚肉跳,一疊聲喚著人名字,試著用力把人往懷裡掰。

“瑞兒你怎麼了?你看看我。是我啊。我來了。”

少年好像終於慢慢清醒過來,緩緩鬆口,慢慢抬起頭看向趙舒權,一雙迷離的眼眸水意盈盈,滿麵含春,小臉透著不自然的俏麗薄紅,張口叫了一聲“舒權”,滾燙的氣息撲麵而來。

趙舒權大罵一聲“王八蛋!”

曾東亮給曹瑞打了春|藥,並且看樣子藥效相當猛烈。

曹瑞呼吸急促地往他懷裡撲:“舒權,你來了……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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