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我沒事。”趙舒權心疼地把人摟住,撫摸著曹瑞火熱的身體,“瑞兒你是不是很難受?你忍一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沒、沒有……”曹瑞拽著他的襯衣,斷斷續續地說,“沒讓他……碰我……”
趙舒權心疼得不行,帶著哭腔忍不住埋怨:“你還在乎這個乾什麼!你看你把自己逼成什麼樣子了?你為什麼就不能老實待在酒店裡!”
曹瑞揚起小臉對著他笑:“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待得住……”
喘了幾聲,少年發出小貓一樣的嗚咽聲,蜷著身子狠狠抖了幾下,才續道:“可是他想碰我……也沒那麼容易!”
聽著曹瑞發狠一樣的話,趙舒權早已猜出了事情的經過。
曾東亮倒地的位置附近有一根電擊棒。大約是曹瑞在掙紮中從道具牆上抓了下來,打開開關之後懟上了曾東亮的要害部位。
曾東亮大概以為自己給曹瑞施打的烈.性.春.藥會讓少年失去行動能力,軟成一團任由自己擺布。但他實在低估了曹瑞的自尊心和戰鬥力。隻要還有一絲能動的力氣,曹瑞就不可能不反抗。
“我好難受,舒權……好難受……”
曹瑞趴在趙舒權懷裡顫抖起來,嗚咽聲如泣如訴。趙舒權無法感同身受,但他猜想春|藥的藥性終於讓少年壓製不住,卻又恥於在人前出醜。
他想把人抱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左肩已經再無法使出一絲力氣。他隻好咬牙把人扶起來:“走。我哥應該帶來了直升機,我們馬上去醫院……”
然而剛站起來,趙舒權猛然感到一陣虛脫感洶湧襲來,讓他一下子癱倒在地,連帶把曹瑞也拽到了。
“舒權?你……”
他看到曹瑞的神色由不解轉為驚恐,笑了笑,安慰對方:“我沒事……沒事……”
曹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嘴唇、麵部的肌肉全都在顫抖,終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舒權!!”
那是趙舒權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196、心願
趙舒權在意識模糊中聽到很多雜亂無章的聲音。
亂七八糟的叫嚷哭喊, 很多人的腳步聲,巨大的引擎轟鳴聲……
他努力想讓自己振作起來,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自己突然間就爬不起來,並且全身發冷。
很多人圍著自己打轉,有特警、有醫生,還有趙欣咆哮憤怒的臉。趙舒權聽不清他哥在鬼叫什麼,隻想讓趙欣彆吵了, 他都聽不到瑞兒在跟自己說什麼了……
曹瑞,到底在跟自己說什麼呢?他明明還帶著傷、被打了藥, 需要馬上去醫院接受治療,趙欣還在耽誤什麼呢……
“瑞兒……瑞兒……”
趙舒權喃喃低語著, 無奈地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沉入冰冷的黑暗之中,如同緩緩沉溺於深海。
這就是死亡麼?
十年前他曾經體會過一次, 不甚落水險些淹死的那一天,在生與死的邊界, 他的靈魂回到了兩千年前,進入了同樣溺水而死的十八歲少年武將夏侯成的身體中。
那種奇妙的感覺,即便經過了這麼多年,依然在他的靈魂中留下了印象。趙舒權驚恐地發現自己似乎又在經曆那種感覺。
可是他根本不想再一次穿越啊!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受了重傷、□□瀕臨死亡,因而拚命想讓自己醒過來,想讓自己的靈魂複蘇。本能告訴他不能放棄。睡著了、放棄了, 就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 眼前仍然是濃黑陰冷如同深淵一般的黑暗, 沒有上下左右, 也沒有過去未來。孑然一身,仿佛矗立在浩渺宇宙中孤零零的一點。
恐懼逐漸籠上心頭。趙舒權開始擔心自己可能已經死了。這一次終於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麼?前世那麼多次的出生入死, 今生的如願以償,終於把所有的運氣全都用完了麼?
可是他才剛剛把曹瑞找回來,才剛剛解開誤會、兩情相悅啊!他怎麼舍得現在去死?
濃重的悲苦和強烈的不甘啃噬著他的心。前世今生,兩世的曹瑞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充塞了他的心。他從那些畫麵中同樣感受到自己兩世的愛與眷戀、喜悅與悲傷,以及無儘的遺憾與剛剛萌芽的希望……
他不要死!
“曹瑞!曹瑞你在哪!曹瑞!”
他狀如癲狂,在虛空之中瘋狂地呼喚,毫無章法地四處奔走,試圖尋找脫困的方法,也試圖找到他的愛人。
他發現自己穿著的並不是被綁架時的衣服。不知何時,他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身寬袍大袖的麻布粗衣,披發跣足,宛如夢回衛朝。
倏地,眼前陡然一亮,他也像是被什麼力量拽了一把,被迫停下腳步。
光亮之中,他看到曹瑞穿著冕服龍袍,以五體投地的大禮跪拜在一名黑衣男子麵前。
黑發黑衣、長身玉立的男子麵容清冷,猶如月光臨世、飄逸出塵,點漆般的眸子若有若無地好似微微看了趙舒權一眼。
趙舒權差點叫出聲。那人不是星寰又是誰?可星寰明明就在前世開啟秘術之後灰飛煙滅了呀。
趙舒權想哭。他想衝上去抱住星寰大聲哭泣,訴說自己的歉意和感謝。他虧欠前世這位亦師亦友的世外高人實在太多,到最後卻連一聲“謝”都沒辦法親口說給對方聽。
可是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他像是武俠小說中被點了穴道,既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隻能以旁觀者的立場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從來沒有想過曹瑞會用祈求的口吻對星寰說話。
前世曹瑞始終對星寰抱有敵意,隻是有時明顯,有時隱藏起來。曹瑞一直疑心夏侯成與星寰有私情。任憑夏侯成怎麼解釋,曹瑞即便表麵上看起來像是聽進去了、不介意了,實際上從來沒有真正放下。
夏侯成很無奈。不過後來他娶妻一事讓曹瑞更加憤怒,對星寰的妒恨反而不大明顯了。
趴在地上的曹瑞聲音哽咽:“求求你、星先生。你救救他吧。既然你有辦法能將我帶來此世、令我再世為人,那你一定能夠救他性命!我求求你了……”
黑衣的男人悠長歎息:“景帝陛下,你不必如此。予並非真實存在,乃是你心中幻化所成。你隻是在求你自身。予幫不了你。”
“我聽不懂!”曹瑞低吼,猛然抬頭。趙舒權看到那張俊美的小臉完全哭花了,糊滿淚水和鼻水,狼狽又可憐。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曹瑞瞪著星寰,眼淚仍然流個不停,“你是不是不願意救他?是因為我一直對你不敬,所以你不願幫我?那你要我怎麼樣?要我怎樣你才肯救他?”
星寰長歎:“景帝陛下……”
“咚”地一聲,曹瑞的腦門重重磕在地上,咬牙道:“我求求你,救趙舒權一命。倘若要用我的性命交換,那我曹瑞這條命就還給你!”
趙舒權嚇得半死,想要阻止卻無法出聲,擔心星寰一鬆口答應了,讓曹瑞以命換命來救自己,急得快要發瘋。
星寰歎道:“陛下這是何苦?既然有這份心,為何前世對他百般冷落、刁難,甚至差點將他置於死地?”
趙舒權看到曹瑞的肩膀輕輕顫抖了一下,緊繃的後背似乎一下子垮了,再開口時聲音也沒了氣勢:“大約……是我自作自受吧……”
“舒權他那麼好,我……不值得他為我付出那麼多。”曹瑞輕聲說。
“你願意給的,並不是他最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你又不願意給。”星寰冷冷地不帶一絲感情地說。
沒想到曹瑞激烈地反駁了:“我不是不願意!隻是到了我的那個位置,誰人做事能夠單憑本心?”
他抬手指著星寰,忿然道:“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他口口聲聲說必須完成天命、終結亂局。但那可不是我要他做的!他越是功勳蓋世、越是深得人心,我越是怕他離我而去。這一切,難道不是你的蠱惑?”
趙舒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曹瑞平常不是這樣。那孩子一生擅長隱忍,即便要鏟除政敵、麻痹對手,也能忍耐多年,絕對不會當麵硬扛。
隻有在自己、在夏侯成麵前,曹瑞不會收斂脾氣。
星寰依舊麵無表情。曹瑞忽然疲憊地笑了起來,聲音也泄了氣:“天下沒有那樣的好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你要我如何能夠相信,會有一個人,他什麼都有,才華蓋世、英勇無雙、受人敬仰,卻甘願為了我,苦守一生、不留子嗣、不謀家財……換了你,你信麼?”
少年緩緩搖頭,淚如雨下:“就連天下至尊的寶座,他也輕而易舉就能奪過去。他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我父皇的兒子!他早就知道……”
曹瑞弓著身,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可是我現在相信了。他願意用他的性命、用他所有的一切來交換,為了讓我活下來,為了跟我在一起。那麼,我為什麼不可以?隻要他能活下去,我有什麼不能舍棄的?我這一生,喜怒哀樂,本就是他給的!”
“求求你了,星寰,你救救他吧……隻要我能給的代價,什麼都行……什麼都……”
趙舒權早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麵,想衝上去抱住哭到顫抖的曹瑞,想要叫他彆再說下去了,卻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沉默許久的星寰幽幽開口:“你看、景帝陛下,你又自作主張。你想要給他的,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你要不要聽聽看,他自己怎麼說?”
趙舒權忽然就發現自己能動了。他瞬間撲到了曹瑞身邊,大聲喊道:“不要!先生你不要聽瑞兒胡說!我不要他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
抖著手抱住少年,趙舒權輕輕給人擦拭臉上的淚,見曹瑞神情恍惚,柔聲哄道:“你彆發傻了,瑞兒。好好活著,彆胡思亂想。即便我不在了,我的家人也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好不容易能夠重活一次,彆糟蹋自己的生命……”
可是曹瑞還是懵,慢慢地抬手摸上了他的臉:“舒權……夏侯成……?”
趙舒權一愣,不由地也摸上自己的臉,苦笑:“哦,這是夏侯成的身體是麼?你看,你果然還是更喜歡夏侯成……”
曹瑞猛撲到他懷裡哭出了聲:“我沒有!我喜歡的人就是你,無論你長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舒權!”
趙舒權被帝王冠冕上的冕旒戳得臉疼,又哭又笑地抱著少年,眼睛看向星寰。他也不知道這個星寰是真實還是幻象,一如他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和曹瑞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一塊謝謝先生吧,瑞兒。”他輕拍少年的背,低聲說:“或許我們命該如此。秘術逆天改命,不是你我能夠承受的福分。能夠與你重逢,我已十分知足。”
他把曹瑞從懷裡撈出來,凝視著少年的臉,一字一句慢慢問道:“若是事已至此、無力回天,你,可願與我同死?”
曹瑞停止了哭泣看著他。
“對不起、瑞兒。”趙舒權深吸一口氣,熱淚滾滾,“可是你要我未來幾十年的人生裡沒有你,一個人走完這一生,太殘忍了。我做不到。即便你真的能把我的命換回來,我也做不到。”
曹瑞垂下了頭,沒有做聲。
趙舒權內心一片平靜。他確實已經覺得無所謂了。他已經得到了太多,他該知足。無論曹瑞給出什麼答案,他都能接受。
他抬頭看向星寰:“謝謝你,星先生。趙舒權欠你太多太多,下輩子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唯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記恨曹瑞。他不是有意對你不敬。”
星寰扯動嘴角微微一笑:“不是有意,難道是無意之間?予已說過,此間一切,不過是你們的內心。”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謝謝先生。”他轉身對著星寰行了大禮,恭敬地說:“沒有先生,便沒有我夏侯成。能遇到先生,夏侯成一生不悔。”
禮畢,趙舒權感覺自己時間差不多了,雙手扶著曹瑞,輕聲說:“我走了,你彆再胡思亂想。好好活著,好好看看華夏子孫造就的錦繡繁華,能答應我麼?”
“不能。”曹瑞斷然回答,“你不在了,錦繡江山於我便毫無意義。趙舒權,你也不能這麼殘忍。”
少年抬起頭望著趙舒權,眸光亮如星海。
“舒權,我們一起走吧。”
曹瑞揚起頭顱吻了過來。趙舒權立刻把人抱住,狠狠地親吻。
197、新生(上)
趙舒權抓住了一隻溫暖的手。
他感覺頭腦很昏很重, 眼皮更像是被膠水糊住了,幾次用力都睜不開。可是身體的感覺的確是在恢複,手腳也有了一點知覺, 漸漸能動一些了。
他抓住的那隻手溫暖的觸感讓他覺得很舒服,便愈發不想放開,越抓越緊。
他想自己如果跟曹瑞一起死了,至少在黃泉路上,自己絕不能放開對方的手。這樣一來, 哪怕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下輩子投胎轉世, 兩個人說不定還能在一起……
“瑞兒……我們再不會分開了……你彆離開我……彆丟下我一個人……瑞兒……”
他斷斷續續地說了些大概類似的話,感官似乎恢複了更多, 眼睛也慢慢好像能睜開。他愈發用力嘗試,嘴裡仍在喃喃地說著情話, 緊緊攥著那隻手。
直到他聽到一串土撥鼠尖叫:“趙舒權你有完沒完!你他媽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
趙舒權:“……”這狗叫聲怎麼像是張方?
逐漸清晰的視野中,趙舒權看到張方、趙欣、父母、李鑒、還有一些不認識的醫護人員在自己身邊圍成一圈, 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看。
而自己緊緊攥著張方的手。
趙舒權:“……”
所有人:“……”
趙舒權大叫一聲甩開張方:“你乾什麼!惡不惡心啊?”
張方憤然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惡心?是我把手塞進你手裡的麼?是我逼你說那些惡心巴拉酸掉牙的話麼?”
趙媽媽一邊抹眼淚一邊拉偏架:“好了小張,我們小樂才剛清醒呢,你讓讓他。”
張方:“……阿姨,我看趙舒權這小子挺有精神的,說話這麼大聲,肯定長命百歲!”
趙舒權懶得搭理騙了自己感情的張方, 也並不在意自己剛才對著張方說的情話被所有人聽見, 追問他哥:“我昏迷多久了?曹瑞呢?曹瑞沒事吧?”
趙欣一臉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滿腦子隻知道找你老婆, 我怎麼有你這麼戀愛腦的弟弟!你自己中了子彈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再晚一步送來醫院就流血流死了你知道嗎!”
趙舒權直接把臉轉向自己媽媽:“媽, 哥哥太大聲了,我頭疼, 你讓他滾。”
趙媽媽立刻對大兒子說:“小欣你出去。媽媽也覺得你太吵了。”
趙欣:“……”
張方滿臉同情地搭上趙欣的肩,深情款款:“大哥,咱們走。趙舒權不知好歹,有了老婆不要兄弟,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趙欣磨牙,對著趙舒權邪氣一笑:“好你個趙樂,今天嫌你哥吵,明天彆來求你哥!”
趙舒權覺得這話有點奇怪,看他哥跟張方勾肩搭背竊竊私語的樣子,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陰謀詭計”。
不過眼下他還是沒有辦法不去追問曹瑞的情況。
李鑒也被趙欣隨手帶了出去。醫護人員圍著趙舒權進行了一番檢查,宣布他狀態良好,但建議不要太激動、不要多說話。
趙舒權好不容易忍耐到檢查結束,迫不及待拉起他媽媽的手:“爸、媽,對不起,這次是我不夠謹慎,讓你們擔驚受怕,也給家裡添麻煩了……”
話還沒說完,趙媽媽眼淚嘩嘩掉:“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什麼叫添麻煩!”
趙承威沉聲說:“這次的事情,家裡會動用全部資源追究到底,絕不會給傷害你和小曹的人留下脫罪的機會!”
“謝謝爸媽。不過……”
趙承威打斷了他:“你想問小曹怎麼樣了是嗎?那孩子沒事。不過,他在加護病房準備明天的手術,你暫時不能見他。”
趙舒權一聽就要從床上起身:“他要做什麼手術?他怎麼了?”
這一用力,他才發現自己的左肩打著厚厚的固定繃帶,右側腹則是子彈留下的貫穿傷,手術創口足有雞蛋那麼大。身上連著點滴和各種監護儀器,他其實根本不能動。
趙媽媽趕忙阻攔:“你現在不能起來,小樂。你彆著急。”
“讓醫生跟你說吧。”趙承威讓出了位置。
趙舒權心急如焚地聽著醫生跟自己詳細介紹了曹瑞的情況,終於弄明白一件事——在自己昏迷的這一個星期裡,曹瑞提前發病了。
不知是不是曾東亮給曹瑞打的藥產生了副作用,在趙舒權昏迷之後,曹瑞的情況也急轉直下,呼吸急促、血壓升高、心跳快到幾乎超出極限值。被送到醫院之後,兩個人雙雙進了搶救室。
趙欣麵對弟弟和準弟媳兩個病危患者幾乎要發瘋,當天就把張方從國內薅了過來,協調各方資源。他們兩人入住的是新加坡最好的綜合醫院,請了最好的醫療團隊,生命體征很快就被穩定下來。
可是趙舒權車禍時內臟受到了衝擊,沒能得到及時的檢查和治療,腹腔內有緩慢的內出血。疊加槍傷造成的失血過多,人醒不過來,幾次被醫生下了病危,腎上腺素打了不知多少針。
曹瑞的情況更複雜一些。醫療團隊起初針對藥物異常反應進行治療,把他的心跳和血壓穩定到正常水平之後,本以為沒事了,沒想到隨後出現了持續的發燒、皮下出血等異常現象。
“骨髓穿刺檢查的結果有點奇怪,指標不完全吻合急性白血病的標準,但又十分接近。我們協調了血液病領域的權威專家,會診後認為,患者目前處在發病的臨界點。考慮到患者本身存在免疫係統先天不足的情況,建議進行造血乾細胞移植手術。”醫生說道。
“這種病沒有什麼確定的誘因,可能與這次的藥物濫用有關,也可能是彆的什麼原因。對比九個月前的檢查結果,可以認為是免疫係統先天不足造成的,並且明顯在持續發展。如果置之不理,總有一天會發病。”
“白血病……”
趙舒權一陣頭暈目眩,像是噩夢從天而降,前世那段悲慘的回憶瞬間讓他崩潰。他難以控製地全身發冷、臉色發白。
趙媽媽應該是看出了他的異狀,趕忙勸慰:“小樂你彆著急,聽醫生把話說完啊。”
醫生在一家人快要殺人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解釋:“好消息是,我們找到了完全配型的捐贈者。患者本人同意手術,捐贈流程也走完了,馬上就可以進行手術。”
“這麼快?”趙舒權很驚訝,“張方找到的嗎?”
當初體檢得知曹瑞的免疫係統先天存在缺陷、罹患白血病的風險偏高之後,以防萬一,趙舒權便委托張方在全世界範圍的骨髓庫中尋找曹瑞的適配者。他自己當然第一時間做了檢查,遺憾的是並不匹配。
趙媽媽笑吟吟地說:“找到了。是小欣。”
趙舒權差點驚掉下巴,大叫一聲:“怎麼會!?”
趙承威解釋說:“小曹確診之後,我們所有人都做了配型檢查,包括他的助理和經紀人。兩個姑娘也是二話不說,半點猶豫都沒有。最後沒想到,小欣的配型結果和曹瑞完全匹配,是百分之百適合的捐贈者。”
趙舒權的感受十分微妙。
他非常感動於包括薑小芬和馮楓在內所有人的善意,他也非常感動於自己父母的全力支持。在自己昏迷期間,父母代替自己精心照顧曹瑞,提供了最好的醫療資源,毫不在意花銷,甚至主動去做配型。
他想起趙欣剛才說的話,慚愧又尷尬:“父親、母親,我剛才那樣跟哥哥說話……”
趙承威笑嗬嗬地說:“沒事,你哥哥不在意的。他就是被嚇到了。我們到這裡的時候,見到小欣也差點認不出來。”
趙媽媽又抹眼淚:“那孩子也是太不愛惜自己了。還好這幾天小景逼著他按時吃飯好好休息,各項指標都正常了,不影響小曹的手術。”
趙舒權愈發無地自容。想起自己剛才在幻夢之中與曹瑞相約同死,更覺得對不起父母雙親、兄弟摯友。
好在,他跟曹瑞似乎都沒有死,仍然活著。
“手術的事,曹瑞自己同意的?”他問父母,“確定能夠成功嗎?”
醫生回答道:“排異反應因人而異。不過患者和捐贈者完全適配,理論上來說,排異的概率比較小。另外,因為尚未發病,治療的成功率很高。如果按照預期,幫助患者成功重建了免疫係統,能夠極大改善他的體質和預期壽命。”
趙舒權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改善體質和預期壽命,這不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難道說,是要用他們趙家的基因來改善曹瑞本身的體質缺陷?
可為什麼適配者不是自己啊!
他帶著怨念看向自己父親。趙承威點頭:“我跟醫生把利弊跟小曹解釋清楚,問他是否願意冒險接受手術。他說,他願意賭一把,但他非常擔心會讓你哥哥付出生命代價,所以起初是拒絕的。”
趙家爸爸平素不苟言笑的臉上浮現出笑意:“那孩子真可愛。他以為‘骨髓移植’是要敲開捐贈者的骨頭,抽取骨髓打到他體內,堅決拒絕。多虧了張方問清楚他的顧慮,我們這才弄明白,跟他解釋清楚,他就同意了。”
趙舒權覺得又尷尬又好笑又感動:“其實曹瑞一直覺得給我們家、給我,添了太多麻煩。他總覺得自己一無所有,沒有辦法回報我們什麼……”
趙媽媽握著趙舒權的手:“隻要你們兩個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就是給我和你爸爸最好的回報了。”
趙舒權也忍不住落淚:“媽,你這話應該說給曹瑞聽。你們能不能幫我求求醫生,明天曹瑞手術之前,我想見他一麵。”
198、新生(下)
曹瑞躺在病床上, 看著房間裡的醫護人員來來往往忙忙碌碌,心裡是有些害怕的。
他從那個奇妙的夢境中醒來,發現自己並沒有死去, 還活著,並且住在新加坡最好的綜合醫院最高級的特護病房,薑小芬和馮楓雙眼通紅地看著自己。隨後,趙家父母、趙欣、阮景都趕了過來,一群人圍著他, 頗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他不太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他能感覺到眼前這些人是真心為自己的蘇醒感到高興, 也是真真切切地在擔心自己。
他感到鼻子有點酸,喉嚨也有點疼。
前世他也曾長期臥床, 每次從惱人的病痛中醒來,見到的總是彌漫著藥味的寢宮、麵無表情猶如木偶的宮人、還有演技精湛卻並不走心的妃嬪近臣。
不是哭哭啼啼地說些“皇上總算醒了”之類的車軲轆話, 就是滿腹委屈地跟他告狀,“大將軍又如何如何獨斷”“大將軍對臣妾怎樣怎樣不敬”……
他早該知道真正關心自己的隻有那個男人。當然, 或許還有皇叔和零星幾個親屬,還有自己那尚且年少的太子。包括太子的母親在內,大多數人盤算的無非是他還能活多少時日、在他死前該為自己謀劃些什麼。
或許身為帝王,在擁有無上權力的同時,注定該承受這份孤獨。他很慶幸,他現在終於不再需要承擔。
他啞著嗓子詢問趙舒權在哪、怎麼樣了。趙欣跟他說情況已經穩定、隻是暫時尚未恢複意識。
“我想見他。”他如此要求。
趙家媽媽按住了他:“當然可以。但是小曹, 有件事情, 我們需要跟你談一談。”
他被趙家人陪著去見了趙舒權一麵。男人躺在病床上, 渾身插滿了管子, 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隻有微微鼓動的胸腔能夠證明人還活著。
曹瑞抖著手摸上男人的臉頰, 溫熱。他強忍著淚水,帶著哭腔詢問男人的病情,醫生讓他不必擔心。
“現在更棘手的是你的問題。如果不儘快接受造血乾細胞移植手術,你在半年內罹患白血病的風險高達90%以上。”
曹瑞其實一點都沒聽懂。即便張方和新加坡的主治醫生一起,用最簡單的語言進行了說明,他也覺得自己根本弄不明白他們解釋的那些東西。
他隻聽懂一件事——他們在詢問他願不願意做一個手術,不做的話,半年後生重病的可能性很大。
“小曹,你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你是趙樂認定的人,已經是我們家的一分子了。無論如何,哪怕是最壞的情況,趙家也會對你負責到底。”趙承威溫和地對他說。
他看著趙家父母,直覺告訴他,這兩人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並不是在做表麵功夫。他們不願說出口的是,哪怕趙舒權救不回來,他們家也會照顧他一輩子。
可是他明明已經約好了與趙舒權同死。現如今這情況,到底是沒死成,還是正在赴死的路上呢?
他接受了手術,隻是在弄不清“骨髓移植”的含義之前鬨過一點烏龍。
他想著,若是手術成功了,自己就能跟趙舒權長長久久,那人就不用再擔心自己舊病複發、隨時可能撒手人寰。若手術不成功,這條命反正也是上天恩賜、趙舒權搶回來的,就當是上天收回了恩典,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準備工作進展飛速,短短一周,一切準備就緒。醫療團隊確定了手術時間,他提前七十二小時進入留置艙,開始按照醫生的要求進行嚴格的準備。
“你這頭發好長啊,剪掉比較好吧?”準備進艙前,醫生提議。
他心裡一緊,小聲抗拒:“不剪頭發的話,會影響我的治療嗎?”
醫生思索片刻:“正常來說,我們是要求患者剃光頭發、剔除體毛。不過,比起體毛來說,頭發的要求沒有那麼嚴格。如果你真的不想剪,我們會想辦法。”
“那就麻煩醫生,不要剪掉好麼。”他小聲說。
醫生答應了,作為交換——“體毛必須剃乾淨”,曹瑞紅著臉也同意了。
他不是有意想給人添麻煩,就是一想到如果趙舒權醒來看到自己剪了頭發,一定會很失落的。
那人喜歡自己的長發。當然曹瑞自己也很喜歡。哪怕要剪,也要以後跟趙舒權兩個人一起決定才行。
曹瑞摸著自己的頭發,懷念著那人撫摸自己頭發的觸感。
今天就要手術了,他心裡還是有點緊張。想著自己不能離開留置艙,就算人醒了自己也不能過去見,他這兩天都沒過問趙舒權的狀況,隻是在心裡一遍一遍地祈求那人平安無事,也祈求自己手術成功。
趙家花了那麼多錢,大哥為他捐了骨髓,所有人都對他這麼好,他真的希望自己這具身體能爭氣一點,和這些善良的人們一起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
除非和趙舒權一起死。
一個護士忽然來通知他:“曹先生,醫生請您到門口去一下。”
他很不解,但也沒問什麼,乖乖照做。他表麵上看著平靜,心裡緊張得要命,根本也不想跟人多說話。
主治醫生站在門口,示意他走近,指著觀察窗對他說:“你的家屬來看你。但是他們不能進來。你可以用通訊器跟他們說話。”
直覺告訴曹瑞,一定是趙舒權來了。他醒了、他來看自己了。
曹瑞衝到觀察窗前,趴在玻璃上向外看,心臟激動得砰砰直跳。
趙家父母和張方簇擁著躺在病床上的趙舒權,幾個陪同的醫護小心地保護著點滴和監測儀器,占據了整個走廊。
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曹瑞緊緊貼在玻璃上,凝視著男人蒼白毫無血色的臉。男人臉上打從心底展露出的幸福與憔悴的麵容形成了奇妙的對比。曹瑞清楚地看到兩行清淚從趙舒權的眼中滾落。
“瑞兒……”
“舒權……”
無需多問,心意相通。他們都知道對方跟自己一樣,經曆了那場相約同死的夢境。那個令人費解的夢究竟代表什麼意思,他們也說不清道不明,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們並沒有一起死去。
兩個人隔著玻璃和房門默默地流著眼淚。過了地老天荒那麼久,終於有人受不了。張方讓醫護把趙舒權往前推了推,將病床搖到最高,勉強讓他夠到通話器。
“有話快說,彆耽誤手術。”張方沒好氣地說,扭頭看見趙媽媽靠在趙爸爸懷裡抹眼淚,又覺得自己這個外人真是多管閒事做了壞人。
房間裡,醫生也在用無聲的動作催促曹瑞。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對講機開口卻還是哭腔:“舒權,你終於醒了……”
趙舒權的鼻音也很濃重,哽咽著說:“瑞兒,對不起,都是我沒保護好你,才會讓你提早發病……”
曹瑞瘋狂搖頭:“是我自己的身體不爭氣,跟你沒關係。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連累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大哥冒著生命危險捐骨髓……讓你們家為我破費、為我費心……”
他越說越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舒權……可是,可是我……我還是想跟你一起活下去……對不起,我這麼自私……”
他並沒有想到自己說的話其實整個走廊上的人都能聽到。他還以為像是電話一樣,隻有趙舒權自己聽得清。
趙媽媽忽然衝上來大聲說:“小曹你彆哭啊。馬上要手術,情緒不能這麼激動。你好好治療,好好活下去,以後就把我和老趙當成你的父母吧。”
趙爸爸沉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定海神針:“結了婚就是一家人,說什麼見外的話。趙欣從小壯得像頭牛,捐點骨髓抽點血算什麼,睡兩天就補回來了。”
曹瑞聽了,更是哭得止都止不住。醫生不得不進行乾預,告訴兩邊的人,手術要開始了,患者需要平複情緒、穩定指標。
趙家二老著急忙慌地安慰曹瑞,又催張方勸一勸。張方翻著白眼心想勸什麼勸?做個預防性的治療手術,沒什麼大事,整得卻像是生離死彆。
張方奪過通話權,用最溫柔的聲音勸慰道:“小曹,你穩定下情緒,配合手術。老趙不能進去陪你,但我可以。你放心,我全程都會在你身邊。我們一起加油,讓手術圓滿成功好不好?”
曹瑞抹了把眼淚,用濃重的鼻音回答:“好的、張醫生。麻煩你跟舒權說,如果手術失敗,請他千萬彆做傻事,要好好活下去……”
張方終於爆發了:“我求求你們了!這真的不是一個很嚴重的手術啊!”
暴躁之下的張方直接結束了通話,回頭一看,趙家三雙眼睛盯著自己,頓時想起自己才是那個唯一的“外人”。
“啊這……那個……我……”
還沒等他想出化解尷尬的語句,忽然眼尖地瞥見趙舒權腹部的紗布伸出了一抹紅色,立刻大叫:“他傷口裂開了!快!快給他看看!”
現場又是一片人仰馬翻雞飛狗跳。趙舒權被醫生護士圍著,強行伸出爪子拉住張方的手:“告訴瑞兒,不論生死,我陪他一起!”
張方“啪”一下甩開趙舒權的手:“瞧不起誰呢!手術失敗了我陪你們一塊死,這樣總行了吧!”
199、講個故事
李鑒站在醫學中心的VIP病房外, 從明亮剔透的玻璃窗靜靜地看著病房內的情形。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病號服,左肩被繃帶固定,半躺半坐在病床上, 手上掛著點滴,笑吟吟地看著坐在床邊的少年。
長發少年穿著同款病號服,手裡端著碗,用勺子挖了一勺什麼東西遞到男人嘴邊。
男人眼睛注視著少年,慢慢張開嘴, 將勺子整個含進嘴裡,慢條斯理地磋磨片刻, 再緩緩將勺子從嘴裡拉出。喉結滾動,男人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去, 隨後舌頭微微伸出來,小幅舔了舔嘴唇。
紮眼。好紮眼。
李鑒覺得, 但凡是個男人大概都不會不明白這組動作是在暗示什麼。
兩位當事人自然也不可能不懂。少年稍稍垂下頭,避開男人的視線。兩個人說了幾句話, 少年忽然用拳頭在男人肩上捶了幾下。
李鑒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嚨口,擔心著男人的肩傷。卻見男人臉上全然不見痛苦神色,少年也是含羞帶怯地笑,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少年笑了片刻,忽然湊上前去,在男人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兩個人對視著, 笑得猶如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年在午後靜謐的教室中偷偷勾一勾彼此的手指, 青澀而甜蜜。
嗯……要說曹瑞的少年感猶如水晶般晶瑩剔透, 明明快三十的趙舒權還在這裡裝純就讓人有點想抓狂了。
一隻手毫不客氣地搭在李鑒的肩上, 張方賤兮兮的聲音湊近耳邊:“你看見了吧?天天這個樣子!天天!把我們這些醫護人員當什麼?把救死扶傷的神聖場所當成什麼?太辣眼睛了!”
李鑒冷靜地問:“既然這麼有精神,曹先生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都挺好。你們總裁也沒什麼事了。肚子上的傷口已經結痂, 就是肩膀骨裂恢複起來要慢一些。”張方吊兒郎當地說,“至於小曹嘛,我可是把我的命壓上去了呢。”
距離發生在新加坡的綁架案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曹瑞的手術也過了四十多天。李鑒和張方作為旁觀者想起來還是覺得這段日子過得非常魔幻,節奏快得簡直毫無章法。
趙舒權和曹瑞在手術兩周後,病情分彆穩定下來,便一同乘坐私人飛機回國,直接入住醫學中心。張方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一切所需,包括頂尖的醫護團隊,以及特意從國外請來的免疫治療方麵的權威專家。
曹瑞的術後恢複超過了所有醫生的預期,並且排異反應很小。他隻有最開始一周食欲不振、有過幾次嘔吐,後續就再沒有什麼異常,各項指標都很完美。
免疫專家給出了最樂觀的評估。趙家人歡天喜地,高興程度不亞於添丁進口。當然最高興的還是趙舒權和曹瑞本人。
得到醫生的肯定之後,曹瑞便主動地照顧起臥床的趙舒權。趙舒權肩膀骨裂打著繃帶,在個人生活上確實有些不方便。
不過這本來應該是管家張伯的工作。“失業”的張伯隻好失落地淪為送飯大叔,承擔起給小兩口改善夥食的任務。
張方早已預判到這種情況,從一開始便把兩人安排在同一間病房裡。曹瑞的手術成功、觀察期圓滿結束後,就不再需要無菌環境。張方很清楚就算把兩人分開安排在兩間病房,他們也會想辦法整天膩在一起,不如一開始就做好人。
一轉眼,兩人在醫學中心住了一個多月,整個年關和開年都在醫院裡度過,為此錯過了不少例行事務,卻沒有半點愁雲慘霧的氣氛。張方每天看著兩人蜜裡調油一樣地膩膩歪歪,恍惚以為自己這裡不是什麼醫學中心,而是高級度假村。
“你不進去麼?”他問李鑒,“我也要去通知他們可以出院了。一起?”
按了門鈴之後,屋裡兩個人總算知道收斂。曹瑞幾乎是從病床上蹦起來,瞬間變出一副淡定清冷的模樣,身子優雅站得筆直,隻是耳尖的微紅出賣了他。
張方和李鑒都對美少年沒什麼興趣,每每看到曹瑞,也覺得趙舒權一見鐘情陷得這麼深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今天天氣挺好啊。”張方用廢話做開場白,“小曹看起來氣色真不錯。這段時間宣布養病、暫停活動,可把你的粉絲們饞壞了哈哈哈。”
曹瑞淡淡笑著打招呼,無視了張方的調侃式稱讚。
綁架事件過後,曹瑞立刻確定了手術,馮楓馬上和團隊商量出了應對方案,公開宣布曹瑞生病入院接受治療,暫停活動半年,並讓曹瑞親自拍了一段vlog向粉絲說明。
為此當然造成了綜藝節目的違約。不過《國風新曲》的導演組承諾會給曹瑞留著嘉賓的位置,等他半年。觀眾的反饋也以正麵為主,紛紛在節目官微、公眾號評論區留言祝福、期待他早日回歸。
粉絲那邊則要炸裂很多。一部《曇華戀》拍下來,雖然還沒有公映,曹瑞也有了一批個人粉絲。生病的消息公布當天,粉絲就把話題刷上了熱搜。更有粉絲拿著放大鏡逐幀分析視頻,愣是扒出了拍攝地在新加坡。
總體而言,粉絲雖然激動,但局麵可控。曹瑞情況穩定後也陸續拍過幾條vlog更新個人狀態,每次都反響熱烈,不僅沒有因為暫停活動而損失人氣,反而因為疊加了“病美人”人設又吸了一波粉。連馮楓都感歎他真是天生要吃這碗飯的。
趙舒權用寵溺加自豪的目光包裹著曹瑞,問張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張方對著李鑒大叫:“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對救命恩人就是這個態度,真是忘恩負義白眼狼。我張某人終究是錯付了啊~”
李鑒冷靜地挑了一下眉毛,沒說話。
趙舒權無語:“行了,你個表演大師,這麼想演戲的話下次帶資進組啊。辛苦是辛苦了你,可手術不是你做的、骨髓不是你捐的,彆給自己胡亂加戲。”
張方忽然嚴肅臉:“可是你的身體裡流著我的血啊。”
趙舒權震驚。
張方得意地說:“你忘了咱倆血型一樣了?你在新加坡搶救的時候,血庫的血不夠了,我三天給你抽了兩次,人都快厥過去了。你說這還不算救命恩人?”
趙舒權張了張嘴,沉聲說:“我真不知道。怎麼沒人告訴我?”
他說話的時候看向李鑒。秘書淡淡地說:“我也抽了一個單位。生死關頭,能幫上忙,是很讓人高興的一件事。我想張醫生隻是嘴欠而已。”
張方咬牙:“李鑒你背刺我!”
趙舒權更是說不出話來。
張方神秘兮兮地走近曹瑞:“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還記得小曹被汪宇飛算計出事的那次嗎?”
“那次怎麼了?”趙舒權問。事發時他不在國內,後來光顧著應對曹瑞恢複記憶帶來的衝擊,對於搶救過程反而無暇細問。
“那時候就是你哥給小曹輸的血。”張方揭曉謎底,“當時小曹真的差一點沒救。一直泡在冷水裡,失溫嚴重,又失血過多。當時在場的人都驗了血,你哥跟小曹連血液分型都完全吻合,是最合適的,二話不說捐了兩個單位。”
張方看著曹瑞手腕上的傷疤,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倆在一塊很不容易,也吃了很多苦頭。但是,看在我們這些外人都這麼努力的份上,能不能麻煩你們不要動不動準備殉情?兩個都給我好好活著行麼?”
難得正經說話的張醫生成功讓曹瑞破防了。少年紅著臉小聲說:“我們沒想殉情……”
趙舒權一把將人攬進懷裡:“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張方翻白眼:“你的保證狗都不信。我通知你們一聲,會診意見認為小曹的情況穩定,已經可以出院了。至於你這個白眼狼,你隨便。”
曹瑞看一眼趙舒權,問張方:“那我能繼續住到舒權也出院麼?”
“可以。”張方斬釘截鐵地回答,“不過住院費一分錢都不能少!兩個人住,當然是收雙份的錢。”
曹瑞低下頭小聲說:“那我還是出院吧。我這次治療花了太多錢了。”
趙舒權把人摟緊,瞪張方:“你沒聽出來這家夥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出院了?我的槍傷已經沒事了,肩膀隻需要回家靜養,早就可以走了。”
張方笑得賤兮兮的:“就是這個意思。其實老趙是在陪你啊,小曹。”
這下曹瑞的臉更紅,人也更局促了。趙舒權讓張方沒有屁放了就趕緊滾,於是醫生圓潤地滾出了病房。
趙舒權的目光轉向李鑒:“有事?”
李鑒冷冷地微微地翻了個小小的白眼:“總裁,您該不會忘了您還有家公司,並且這家公司的副總裁因為行為不端被董事會彈劾,目前公司群龍無首——這件事吧?”
趙舒權哈哈哈哈一陣尬笑:“那我們一件事一件事地過。瑞兒,能麻煩你給我們叫兩杯咖啡麼?”
曹瑞起身,離開病房後請護士幫忙送去兩杯冰美式,自己則去了張方的辦公室。
他想再問問自己的病情。一次聽不懂,多聽幾次、多問問,就能多了解一些。這個身體好不容易有了治愈的機會,他希望不要再出什麼岔子,希望這一世,自己能跟趙舒權相伴白頭。
並且他也知道,趙舒權並不想要自己留在病房裡。那人倒不是有什麼商業機密防著他,而是他在場的話,影響那人的工作狀態。隻要有他在,趙舒權就沒法集中精力好好工作,弄得他好像是什麼蠱惑君王不早朝的禍國妖妃一樣。
真是沒用。他暗暗吐糟。前世自己被他折騰一整晚,第二天照樣能爬到金鑾殿去上早朝,假模假樣地跟他討論軍國大事,從來也沒因為情情愛愛荒廢政務。
如今想來,自己作為君王,儘管養了一輩子“男寵”,也不算過於荒淫無度吧。所謂“功過參半”的曆史評價,也從未抨擊自己怠慢朝政。
若是身體狀況好、子嗣旺盛,前世自己或許也不會那樣對待舒權,他們兩人攜手,說不定真的能開創一個強盛燦爛的時代?
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曹瑞長長地歎一聲。這世間總不可能事事完美,曆史亦然。
好在,這一世終於可以遵從本心,再不用去顧慮江山社稷的責任,也再不用苦苦求子而不得,更沒有任何人能夠橫亙在自己與愛人之間。
他曹瑞,終於可以全心全意去愛自己想愛的人、全心全意為自己而活了。
他在張方的辦公室裡聊了很久,都快忘了時間。聊完病情就開始閒聊,張方總有本事不讓話題斷掉。
他覺得自己也挺喜歡張方的。這人是真的嘴欠,但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欠,隻是在熟人麵前總沒個正經樣子。曹瑞很高興自己進入了張方的“熟人”範圍。
張方大約是覺得時機差不多,試探著問他:“小曹,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但我怕問了你會不高興,更怕趙舒權揍我……”
曹瑞看張醫生那副小心翼翼又實在按捺不住的模樣,覺得好笑:“張醫生,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問什麼。你問吧,我保證不生氣。”
想了想,他又補充:“我也不會告訴舒權,不會讓他找你算賬的。”
張方“切”了一聲,又擺出那副賤兮兮的嘴臉:“我才不怕他!他真是,這麼多年,人家對他掏心掏肺。他倒好,處處見外!”
“是麼。”曹瑞笑,“可我覺得舒權他很信任張醫生。否則,他不會把我看病治療的事全部交給你。你都快變成我的專屬醫生了。”
張方摸著鼻尖嘿嘿笑:“咱的專業能力那肯定是沒話說的。不過小曹,老趙對你是真的好。你、你跟他到底是……”
“你問過的吧?”曹瑞淡淡地說,“我覺得以張醫生的性格,明知我恢複記憶,不可能憋得住一句話都不問。但是舒權沒告訴你。”
張方歎氣:“他說你是洛城曹家的人,這不是廢話麼。你姓曹,難道還能是我們老張家的人?”
曹瑞笑了,聲音放得更輕更柔:“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張醫生。”
“張醫生你知道曹衛王朝的第三任帝王衛景帝嗎?可能不如父祖有名,你不記得也很正常。衛景帝、名為曹瑞,那就是我的前生。”
“衛景帝曹瑞自幼生母失寵、不得父親文帝喜愛,少年時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幸得名將夏侯源之子夏侯成相伴。兩人相知於微末、義結金蘭、情同手足。夏侯成出仕之後以軍功立身、得文帝器重,力保曹瑞奪嫡登基。”
“夏侯成一生為景帝鞍前馬後,官至大將軍大司馬、開府儀同三司、封異姓王,終生得景帝寵信、權傾朝野,最後與景帝同日而薨、同穴而葬。”
看著張醫生迷惑的表情,曹瑞笑得燦若春陽:“趙舒權的前世就是夏侯成,衛景帝一生所愛、卻無法昭告天下之人。所以你懂了麼,張醫生?趙舒權不是對我一見鐘情。我們本就相愛一世,隻是遺憾太深,才會在今生再續前緣。”
成功把張醫生的CPU乾燒之後,曹瑞心情大好地回到病房,李鑒已經離開,趙舒權坐在病床上,看到他進來,表情從德牧秒變金毛。
“去哪兒了?”男人溫柔地問他。
他徑直走過去坐到病床上,窩進男人懷裡:“去找張醫生聊天了。我把我們的事告訴他了。”
趙舒權順勢將他環住,輕輕撫摸他的長發,問道:“那他信了麼?”
“他信不信我不知道,但他傻了。”曹瑞笑得開心。
趙舒權也笑:“他多半不信,覺得我們又在編故事搪塞他。這人真是……”
“張醫生人挺好的。”曹瑞望著趙舒權說,“我覺得我這輩子遇到的人都挺好的。你看人的眼光比上輩子好多了。”
“還是踩了唐楊那坨屎。”趙舒權歎氣,“不過他以前真的不是這樣。我隻能說,賭博害人啊。”
曹瑞不做評價,摟著男人的手又圈得更緊了些。
把玩著他的頭發,男人低聲說:“還好頭發保住了。當時他們說要做乾細胞治療,我想大概是要變禿頭了……”
曹瑞笑著把腦袋在男人懷裡蹭:“怎麼,變了禿頭,你就嫌棄我了?”
趙舒權拚命搖頭:“怎麼可能。我的瑞兒怎麼樣都是最好看的。禿頭也是最好看的禿頭!”
曹瑞笑意更深,眼波流轉,慢慢問道:“那……如果那天,我真的被曾東亮得逞了,或者更糟糕一點,被他帶走,等你們找到我時,已經不知被糟蹋成什麼樣子……”
趙舒權按住了他的嘴,胸口起伏明顯變得劇烈,目光也波動得厲害,讓曹瑞忽然有點心驚。
男人的聲音很低很沉:“彆說這種話。你知道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你,更不會跟你分開。但我每天都在後怕你說的那種事真實發生!如果你遭遇了那些,我一定會把能殺的人都殺了!曾東亮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還有坐牢苟活的機會。”
曹瑞垂下頭,知道自己踩到了男人的底線。他早知道,根本不用問,卻還是想試探著問一問,他自己也有點後悔。
男人輕輕撩開他的額發,揉著他的眼角,聲音重又變得柔和寵溺:“以後彆再拿自己冒險了。就算是我,也不值得……”
他猛撲一下將男人撲進被褥間:“不是為了你,誰會去做那種事?我可是抱著覺悟去的,就是不想那麼容易讓他得手罷了……”
男人撈起他的腦袋,狠狠地親吻他。他也異常熱烈地回應。要不是顧慮這是在醫院、男人肩膀還有傷,他恨不得立刻將對方扒|光|了吃乾抹淨。
男人啞著嗓子在他耳邊輕聲說:“再等等,等我肩傷全好了,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