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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鹹魚貴妃 馬達達 71150 字 2024-07-13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了呢。

烏雅氏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心中則是細細回想表哥的神色,還有那小太監的話。

是了是了,一定?是耿氏那賤人生?的小崽子纏住了表哥,表哥臉上明明出?現了懷念的神色,怎麼不是對她?有情呢。

等到二人挪到後?麵的後?罩房處,看?著潮濕陰暗的房間,烏雅氏心中更恨。

隻是,人素來都是不忍心責怪自己的,麵對不可?抗拒之?人也不敢責問。

烏雅氏跺了跺花盆底,發出?沉悶的巨響。

都怪耿氏!

*

甯楚格這些?天簡直要玩瘋了,無論是她?,還是張鳳儀、明玉、阿敏等人,全都曬成?了小泥鰍一般。

等到木蘭秋狄那一日,在一眾人群裡黑的格外顯眼。

四爺一麵覺得?不合規矩,一麵又舍不得?拘束自家閨女,況且,他的女兒,想如何?就?如何?,誰敢嫌棄。

被圍在最中間的皇上也盯著看?了好幾眼,這麼些?年了,從來沒見過愛新覺羅家出?過這樣的小格格。

這個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這個膚色,可?見沒少在外頭晃蕩,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調皮的小子呢。

不得?不說,這身子骨肯定?康健。

皇上停滯了一瞬,若是他的公主都有這樣的身子,想必就?不會懼怕草原上惡劣的風,冬日的雪,也就?能在草原上活下來。

而不是幾乎年年都有喪事。

皇上又將視線挪至一旁的老四,沒想到,老四看?上去規矩挺大的,私下裡對自家孩子倒是十分溺愛。

不過,他看?兩眼也就?罷了,身邊太子已經將禦用的弓箭呈上。

木蘭秋狄的第一箭素來是由?皇帝射出?的,而且射中的必定?是鹿,取逐鹿天下之?意。

皇上深吸一口氣,緊繃的肌肉拉開弓弦,片刻後?,不遠處的那隻鹿應聲?倒下,侍衛驅馬過去又飛快回返,“正中眉心”!

一片喝彩聲?中,皇上垂下手,擋住了微微發顫的手腕。

他的目標是那隻鹿的眼睛。

皇旗揮舞中,所有人驅馬奔騰,都想獲得?第二名射中的殊榮,也就?沒有人看?見眼下這一幕。

甯楚格被拘在原地,急得?團團轉。

阿瑪不許她?上前。

她?也明白,相比起旁人的高頭大馬,她?的尋風實在是太小,她?也實在太小。

可?是她?真的很?想展示自己的實力?。

尋風感受到主人的焦躁,跟著踱步起來,一時間,好好的一匹駿馬竟然跟磨坊裡被蒙住眼睛的蠢驢一般,隻知道追逐自己的尾巴。

甯楚格一個不留神差點被轉暈,她?放鬆夾緊馬腹的雙腿,從荷包裡掏出?糖塊,伏趴在馬背上遞到尋風的嘴邊。

皇上坐在高處,眯著眼睛看?下頭的眾生?,或許隻有天真的稚子眼中才不去追逐那些?功名利祿,才能注意到身下朝夕相伴的人,又或者是有空去關照一匹馬兒。

皇上莫名的有些?觸動,隱隱的還有些?羨慕,他揮了揮手,指著甯楚格對左右道,“去,把那個老四家的小姑娘帶過來”。

四爺提著羚羊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閨女毫不客氣的坐在萬歲爺的下首,甚至還舉起杯子與那至尊之?人遙遙相碰。

一時間,四爺的魂幾乎都飛了,心中百轉千回,但還是抵不過舔犢之?情,即便有‘貴不可?言’之?命格,他也不願讓甯楚格留在這貧瘠的草原。

他撩起袍角,快步走到禦前,剛行完禮便聽見不遠處爆出?一陣陣喝彩聲?。

“太子果真勇武無雙,竟射中一頭惡狼”。

“太子頗有先祖之?風,實乃我大清之?福也”。

“太子文武雙全,幸也幸也”。

四爺咽下喉間的話,此刻皇上應該是沒空聽他說話了。

果然,片刻後?,眾多王孫貴族簇擁著太子來在禦前,太子也一改往日文弱蒼白的形象,一身戎裝,氣宇軒昂。

四爺默默往旁邊挪了挪,這樣的太子多久沒見過了?

十年,二十年,還是更早的時候?

還記得?當初在上書房的時候,太子的騎射功夫在眾兄弟中就?是數一數二的,但這些?年說話做事,總是一番文人做派。

雖然這樣更符合江南文人士子對太子的想象和要求,但宗室這邊還是頗多怨言————總覺得?太子為了討好漢人,丟了滿族祖先的氣派。

皇上也跟著眾人一起笑起來,滿臉的驕傲欣慰,口中還在不停地讚道,“不愧是朕的兒子,朕也算是後?繼有人”。

太子則是一臉的孺慕,“都是汗阿瑪教的好,兒臣才能有今日成?就?”。

一片父慈子孝,四爺抬頭看?了一眼甯楚格,隻見她?正拿著本掛在腰間的小彎刀,片著桌上的羊腿,還用一片紫蘇葉子包起來吃。

這是寧寧教的吃法,說是葷素搭配,榮華富貴。

雖然他不懂這句話的來曆,但如今看?著甯楚格的模樣,應當並未受到外界影響。

四爺鬆了口氣,真是好孩子,即便受了冷落,也這般榮寵不驚。

他有些?慶幸,幸好在這一點上甯楚格沒有隨他,而是像極了寧寧。

‘榮寵不驚’的甯楚格被萬歲爺親自帶走了。

四爺說小孩子不懂規矩,怕衝撞了萬歲爺,皇上就?說小孩子活潑好些?是好事。

四爺又說小孩子會哭鬨,怕擾了萬歲爺的清淨,皇上就?說,小孩子能添些?熱鬨,他那裡正覺得?冷清。

四爺還說小孩子夜裡離不了熟悉的人和床,怕是第二日沒有精神陪萬歲爺。皇上立刻叫人把甯楚格的奴才們全都帶過來,順便把整個屋子原樣搬進帳篷裡。

反正,抗爭不得?的四爺隻能任由?甯楚格跟著萬歲爺進了禦帳,還在禦帳旁邊擁有了一個很?大的帳篷。

甚至比他剛特意求來的帳篷還要大上許多。

唉,真是老子不如孩子。

即便如此,四爺還是進了遠處稍小些?的帳篷,他還是放不下心來。

皇上就?指著他笑,“你還是跟小時候一個性子,什麼都丟不開手,你這樣,非得?操心死不可?”。

四爺歎了一口氣,性子這種東西當真是天生?的。

他小時候就?養過一條狗,名字也叫百福,當時的還是小四的他幾乎搶了抱狗太監的所有活計,無論是洗澡、梳毛,還是做衣裳,樣樣都親自給它安排得?好好的,一直養到百福老死,都不曾假於旁人之?手。

雖然兄弟們都笑話他對狗比對人親,但他就?是這樣一個性子,這輩子怕是都改不了了。

就?像如今,蘭院裡,又養著一隻百福。

當然,還有一個人。

舍不得?,丟不開,放不下。

第 187 章

甯楚格一躍成為木蘭圍場上最炙手可熱之人, 每日都陪伴在聖駕之側,聆聽?皇上教誨。

四爺麵上看不出什麼,身上的衣衫卻一日大過一日, 腰身比剛來熱河之時足足瘦了三寸。

甯楚格倒是適應的挺好的, 在她看來,眼下的生活與往日並無太多不同, 既規律又有趣味兒。

晨起跟著皇瑪法打一套八段錦, 再帶著張鳳儀一起去跑馬,回來洗漱後?用早膳。

早膳後?, 她在禦帳中讀書,皇瑪法就在一旁看折子, 不過,有的時?候皇瑪法會考驗她的識字能力。

比如說,叫她替他讀那些奇奇怪怪的折子。

好奇怪,上頭的字她都認識, 為何連在一起卻不知道有何含義。

唔, 大人真是奇怪。

當然, 甯楚格不僅是大清的巴圖魯,讀書這?種?小事對她而言也?是信手拈來,絕不存在半點?難度。

而且每當她讀完一遝折子, 皇瑪法就會摸著她的小腦袋, 毫不吝嗇的讚美幾句。

滿帳篷的人也?會跟著笑起來, 那個胖胖的梁爺爺還會給她端來很好吃很好吃的點?心, 比額娘院子裡的點?心還要美味。

“皇瑪法,您這?裡的大師傅真的好厲害”, 甯楚格吃得雙頰鼓起,像個小鬆鼠一般, “這?點?心做的甜而不膩,裡頭好像不是牛乳,吃起來膻味稍重,奶味偏淡,唔,倒是像羊奶”。

梁九功笑出滿臉的菊花褶子,“我的小祖宗,您的舌頭可真是這?個”,他一麵說著一麵舉起大拇指,“當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這?道貴妃紅裡頭添加的正?是羊奶,最適合像您這?樣的小主子用了”。

羊奶相較於牛乳來說更細致,更容易克化,最適合老人和孩童食用————但?再給梁九功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這?條好處。

甯楚格笑眯了眼,她一麵謙虛的擺擺手,一麵飲茶順下口中的點?心,“可惜,我弟弟不在”。

這?種?好東西,就應該一家人一起分享,若是叫額娘知道她偏吃好東西不帶額娘,定是會偷偷傷心的。

皇上摘下眼鏡,伸手捏了捏被壓紅的鼻骨,心中搜尋片刻,便記起老四家的那個小的,“你說的可是弘晝?”

他素來博聞強識,又精力旺盛,年輕的時?候更甚,當年侍奉太皇太後?到遵化療疾之時?,都記得宮中幾位公主打耳洞之事。

況且,弘晝起名也?不過是近兩?年的事兒。

甯楚格笑著點?點?頭,“是啊,弘晝是個小胖墩,可愛可愛吃甜食了,隻是額娘怕他壞牙齒,一天隻準許他吃一塊”。

皇上靜靜的看著眉飛色舞的小姑娘提及自己的兄弟親人,他記得甯楚格的額娘耿氏,這?是個德妃隨手賞下去的格格,如今看來倒是個有福氣的,為子嗣偏弱摸老四誕下一女二子。

沒記錯的話,老四還曾為此人請封側福晉,隻不過被他壓了下去。

這?是理所當然之事,每位皇子的後?院都不能太過安寧,況且,皇上的眼眸暗了暗,關於老四他還另有安排。

不過,這?個耿氏倒是膽大,竟然敢插手子嗣的教養,怪不得會養出這?樣一個膽大的小姑娘。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小姑娘,隻聽?見她還在小嘴叭叭得不停說著話。

“還有那個繈褓裡隻會哭的小五,有一回我偷偷把糖給他舔了一下,當時?他的眼睛比屋子裡的長明燈還要亮”。

甯楚格說著說著,因提起家人露出的笑容又在不知不覺中淡下來。

這?裡雖然很好玩,但?是她還是想?弘晝,也?想?小五,還有窗戶下頭的梔子花,圍牆上攀爬的金銀花。

當然,還有一直在院子裡等她的額娘。

小姑娘的心思?全然寫在臉上,絲毫不懂掩飾半分,不像宮裡長大的孩童,剛懂事便知麵對至尊之人隻能笑臉相迎。

許是年歲大了,皇上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軟了不少,“既然咱們甯楚格喜歡點?心,這?郭樟就賞給你了”。

郭樟就是做這?個點?心的禦廚。

一旁梁九功微微躬身,“皇上,郭禦廚的藥膳……”

郭樟曾經靠藥膳治好了皇上的失眠症,是再妥帖不過的一個人,怎能輕易賞給彆人呢?

不過,皇上隻是微微抬眼,他就不敢再說下去。

皇上隨手拿起一個折子,“諾,這?個折子裡有不少生僻字,朕猜,你絕對不認識”。

剛謝完恩的小姑娘不知不覺就被折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伴隨著孩童清脆的聲音,梁九功輕手輕腳的將帳篷裡全部?的燈盞點?亮,一時?間裡麵比外頭的天色還要亮上三?分,他回頭瞅了一眼這?對尊貴的爺孫,望著外頭陰沉沉的天,裹緊了身上的太監袍子。

他打算親去叫晚膳,郭樟既然賞給彆人,總得發揮一下最後?的效用才是。

梁九功一路急走,路上還遇到了熟人,蘇培盛說起雍親王最近用膳有些不香,特意去膳房要了冷淘來吃,二人閒話兩?句,又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夜幕低垂,草原上本該閃爍的星光被不知哪裡來的烏雲遮擋,營地裡黑乎乎的,掛著的眾多?氣死風燈搖搖晃晃,卻照不亮腳下的路。

梁九功心中微沉,一路催促身後?的小太監快些,再快些。

小太監手中的膳盒沉的壓手,身子都被墜的歪向一旁,他也?不敢說旁的話,隻盯著腳下模糊不清的路看,生怕不小心絆倒,摔了膳盒————若是誤了萬歲爺的膳點?,他們就是有一百條小命也?是不夠賠的。

他正?聚精會神的盯著腳下,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亮光照得腳下的路一清二楚,

誰會為他這?樣不個不入流的下等人提燈照路?

小太監心中有些奇怪,隻是這?種?好意在宮中格外難得,他抬起頭,想?記住這?個好心人的麵孔,卻看見不遠處的天空被映的通紅發亮。

走水了!

小太監握緊手中的膳盒,顫顫巍巍的喊道,“梁總管·····”

梁九功心中不妙更甚,他回頭罵道,“閉嘴”,萬歲爺看折子用壞了眼睛,但?他的眼睛可沒壞,從北麵燒起來的那場大火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隻是,好好的營帳內為何突然會走水,是天災,還是人禍?

這?邊梁九功仿佛狗攆一般直奔禦帳,禦帳外稍遠處一個較小的帳篷裡,四爺也?察覺到有些不對。

外頭腳步聲淩亂,還有不少各色人等叫嚷走水了,可是雜亂的聲音下麵壓著馬蹄轟鳴的聲音,甚至還有刀劍相撞金鳴聲。

他心口狂跳,猛然站起身,手已經握緊腰間的一把彎刀,這?把刀削鐵如泥,最近在木蘭圍場裡,他便是安寢時?也?將其?放在枕下,時?刻不敢離身。

“李常”,四爺喉嚨有些發緊,聲音甚是沙啞,“照計劃行事”。

李常低聲應是,身形如鬼魅般隱沒進夜色中。

四爺在帳篷裡轉了幾圈,他四下巡視,可惜禦帳周圍不得攜帶隨身侍衛,便是武器也?多?被收繳,自然找不到想?到的東西。

他隻能將一旁沉甸甸的披風裹在身上,急急走了幾步後?,他又轉向那個比禦帳稍微小些的帳篷,那個屬於甯楚格的地方,是完全按照熱河行宮的院子裡布置的,周圍還有屬於她的奴才。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屋子的牆上掛著甯楚格的弓箭,而且外頭守著的奴才除了徐嬤嬤和張鳳儀之外,剩下的那些個原本都是莊子上的護衛。

此刻,任何一個屬於自己的人都顯得彌足珍貴。

禦帳素來是最顯眼的,平時?就有眾多?侍衛拱衛在側,如今左右兩?側的侍衛更是全副武裝,身上的甲胃在火光下閃著寒光,四爺腳步極快的走到帳前,卻被兩?把寒刀擋在外頭。

難不成皇上把他當成今晚的亂黨之一?

四爺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兒臣胤禛求見汗阿瑪”,他說著放下手中的彎刀,又舉起雙手,示意手中已經再無武器。

門口的侍衛不說話,仿佛一截不知事的木頭一般杵在原地,片刻後?,禦帳的門簾被撩起,一個麵生的小太監從裡頭挑起簾子,“雍親王請進”。

四爺頭一偏,彎腰就進了帳篷,帳篷裡好幾個小太監挨個跪在門邊,身旁是足以能擋住半個身子的食盒。

往日明亮似白晝的帳篷裡沒有點?燈,黑乎乎的,隻有長明燈在一旁提供微弱的光芒。

四爺腳步遲疑,這?些日子甯楚格終日伴隨聖駕,即便未曾有心詢問?,他也?知曉萬歲爺的眼睛一年不如一年,需要更明亮的燭火才能看清楚東西。

還有剛才那個小太監,他從未在萬歲爺身邊見過此人。

心中有所懷疑,他走得便更慢些,立在門口高聲喊道,“兒臣胤禛給汗阿瑪請安,已經很晚了,兒臣來將甯楚格領走”。

話剛落音,帳篷裡火光大亮,禦案後?皇上坐在龍椅上,手裡還牽著甯楚格,“老四?你怎會在此處?”

見甯楚格好好的,四爺的心先放下了一半,隻是還未說話,外頭傳來刀劍金鳴聲,帳篷被長槍挑出幾個大洞,好些個全身刀甲的侍衛從洞中跳進來,看見一旁跪著的太監舉刀便砍。

刀鋒相向,這?幾個太監渾身發抖卻隻知引頸就戮,隻有最小的那個太監還對生命有著眷戀,舉著食盒擋了一下,噴香的膳點?灑了一地,倒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禦帳的簾子被人高高的撩起,擐甲執兵的太子從外頭進來,他見到四爺絲毫不覺得驚訝,還笑道,“老四,你今日可是來錯了地方,汗阿瑪想?見的人是我才對”。

四爺佯裝怔住,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牽著甯楚格的皇上,隻能將腦子裡那個大逆不道的念頭甩出去。

他腳步悄無聲息的挪向皇上那邊,口中則是說道,“今日天色已晚,二哥若是有什麼事,不如明日再說?”

太子嗤笑一聲,沒管四弟裝傻充愣的話,隻看向禦案後?的皇上,“汗阿瑪,你猜,這?裡近萬的侍衛當中,有多?少是忠於您的,又有多?少是忠於孤這?個大清太子的”。

皇上臉上一片慘白,若是知道太子叛變,外頭多?少人想?著從龍之功,恐怕立刻就會引起嘩變,但?他篤定太子不敢如此行徑,李世民千古一帝,但?每次提及必然有玄武門之變。

太子背不起這?個惡名。

隻是不知為何,他握著甯楚格的手卻在不停的顫抖著,“朕待你如珍似寶,你為何·······”

太子仰天大笑,“如珍似寶?笑話,天下豈有做了四十年太子的道理?!”

隻要他一日在太子這?個位置上,就有無數人跟隨他,就要背負起無數追隨者的希望,但?朝堂上隻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皇上。

“您知道嗎?”太子歎道,“您老了”,甚至老到下頭的人擔憂,再晚一點?,就會錯過從龍之功。

皇上已經難以抑製全身的顫抖,哪怕坐在龍椅上,也?難掩老態龍鐘,沒人注意到至尊之人的眼角似乎有水光閃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保成,念在你我父子情義,此刻你若是放下刀劍,朕,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太子用袍角擦拭彎刀上的血汙,“汗阿瑪,回不去了”。

利益挾裹著人、事往前走,從不會因為個人的意願停留,無論何人,都得為支持他們的那些人背負起責任。

萬歲爺有那些欠國庫不還銀的老臣,他身後?也?有推著他走的眾人。

他揮了揮手,禦帳中立刻混戰一片,刀劍接觸之時?的金鳴聲,外頭的廝殺聲,混在一起,沸反盈天。

賬外,躲起來的月亮不知道何時?悄悄從烏雲後?鑽出,被大片大片的火光染成紅色。

一輪血月靜靜的看著下麵的人,亙古不變。

第 188 章

外間, 血月靜靜的掛在半空。

禦帳中?短兵相接,四爺一腳踢翻一個侍衛,搶下他腰間彎刀, 護在身?前, 又找了個機會,直奔龍椅而去。

甯楚格警惕的看著周圍, 手中?隻有一把小小的片肉彎刀, 她努力的瞪大雙眼,卻被滿眼的血色驚得幾乎拿不住刀。

伴隨著皮肉剖開的聲音, 濃鬱的血腥味在帳中彌漫開來,就連明黃色的龍椅上也濺上了不少血跡, 還有幾滴血飛在小姑娘粉雕玉琢的桃子臉上。

甯楚格伸手摸了一把,細嫩手掌上猩紅血色幾乎讓她吐出剛吃的美味點心?。

原來,人和?動物的血,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樣。

四爺從披風遮擋中?掏出屬於甯楚格的那個特製弓箭, 他一麵?擋著看不清麵?容的刀甲侍衛, 一麵?用腳將弓箭踢過去, 口中?還囑咐道?,“甯楚格,找個地方躲起來”。

一個半大的孩子什麼都做不了, 隻盼著萬歲爺能夠分她幾分慈愛之心?, 放過她一條性命。

甯楚格被腳下的弓箭喚回神, 正巧, 緊緊握著她手的那個大手也不知不覺中?鬆了力道?,她連忙後退, 鑽到龍椅後頭。

多少也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四爺心?中?鬆了一口氣?,但甯楚格在皇上身?側, 無論如何,他隻有這一條路可走,隻能儘量朝著皇上靠攏。

太子爺帶來的侍衛眾多,萬歲爺身?邊的幾個太監和?侍衛便?是再衷心?不二,終是雙全難敵四手,眼見著皇上身?邊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剩下的幾個也狼狽不堪,幾乎個個身?上都有傷口。

四爺也拱衛在皇上身?前,胳膊上已經有好大一個血口子。

太子揮揮手,身?邊的刀劍聲漸漸低下來,他站在眾將領身?前,“汗阿瑪,念著你我父子多年?情誼,隻要您願意用印,您就還是孤的好阿瑪,而且今日所有參與此事之人,孤,概不追究”。

這便?是明著挑撥了,四爺眼角掃過,看出有人麵?色微變,產生遲疑之意。

這本就是太子的目的,說著,他還朝著四爺微笑示意,在他身?後,有一小太監捧著明黃色的卷軸上前。

這是一個已經寫好的退位聖旨,隻待用印後便?可昭告天下。

皇上氣?血翻湧,一時間恨不得衝上前將太子打一頓,當年?因為二立太子之事,他曾在朝堂上與馬齊大打出手,如今,這個他護著的太子卻想要他的命。

梁九功看了看閃著寒光的刀劍,身?子不由自主的軟下去,跪著抱住眼前已經暴怒至極的人,“皇上、皇上,保重龍體要緊呐”。

眼下皇上的身?子可經不住任何刺激了。

爆發的火山之後隻有餘燼,皇上麵?上的神色也終於恢複平靜,眼神轉如深潭水一般平靜無波,他對那小太監招招手,“來,將太子為朕準備好的‘聖旨’呈上來”。

那小太監心?中?一喜,這聖旨若是在他手中?用了印,日後說不定他就是下一個梁九功。

四爺上前擋了一步,“汗阿瑪,不可·······”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若是那小太監心?懷不軌,如春秋專諸魚腹藏匕那般,又當如何。

皇上隻擺擺手,不再說話。

跪在地上的梁九功無力起身?,隻拿眼睛直勾勾的在小太監身?上掃射,恨不得用眼神把小太監的皮給撥下來仔細檢查一番。

四爺心?裡暗歎一口氣?,他上前幾步接過小太監手中?的聖旨,既然已經選擇站在皇上這邊,他心?中?也不怕事,當下打開卷軸仔細查驗一番,才呈給皇上。

皇上神色平靜的將聖旨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他歎完這一句,視對麵?的眾侍衛如無物一般,隨意走了兩?步,又順手拔出腰間的匕首紮進那個小太監的心?口,剛剛還在做著美夢的小太監唇邊溢出一絲鮮血,瞬間就沒了氣?息。

皇上用這個‘聖旨’擦了擦匕首上的鮮血,淡淡的看著太子,道?,“看在你尚有些良心?的份上,今日朕,饒你一命”。

太子還未反應過來,隻見外頭燈火大亮,不知哪裡來的侍衛在營地裡騎著高頭大馬,身?穿胸前印有‘撲’字的製式衣裳,而屬於太子的那些侍衛全都被壓跪在地上。

原來除了帳篷裡的這些侍衛,外頭的人已經儘數被擒了。

大勢已去。

太子麵?上血色全無,手中?長劍落在鋪著羊毛地毯的地上發生悶悶的聲響,他無奈苦笑兩?聲,“汗阿瑪,還是您技高一籌,兒?臣又輸了”。

皇上抿著嘴,臉上的皺紋儘顯,“你這個不忠不孝的之人,朕,終其此生,都不願再見你”。

太子麵?上一片平靜,帳篷內眾人幾乎人人帶血,他卻渾身?清爽,連辮子都沒亂一下,他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求道?,“兒?臣今日所帶之人都是受於兒?臣脅迫,請萬歲爺繞他們一命”。

太子身?後的眾人早已泣不成?聲,隨著太子跪倒在地,甚至有人膝行至太子身?側,“士為知己?者死,為太子大業獻出性命,乃是我等幸事”。

皇上恨恨冷笑幾聲,“沽名釣譽之輩”,他轉身?背對眾人,順便?隱藏自己?麵?上的表情,“這些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便?是殺光他們九族也難消朕心?頭之恨”。

在父母看來,孩子便?是犯了天大的錯處,俱都是年?少不懂事,肯定是孩子身?邊的人巧言令色引誘所致,在他眼中?,這些人自然全都是該死的。

這些話雖然冷酷至極,卻是他肺腑之言。

太子歎了一聲,成?王敗寇,不過如此,若是今日他勝為王,這些人加官晉爵不在話下,如今身?為輸家?,自然要承受後果。

時也,命也!

人群中?有一看不清麵?容之人卻不信命,他猛然站起身?,拿起身?上一直背著的弓箭,手指連動,射出箭矢。

既然已經九族儘誅的結果,何不大膽拚上一把,老?皇帝若是薨逝,太子繼位自然理所應當。

此人動作極為迅速,又素有小李廣之稱,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箭矢如流星一般直奔皇上後腦勺而去。

梁九功瞧見了這支箭,他連忙推了一下皇上,但他自己?全身?軟綿綿的,又是跪著,使不上半分力氣?,隻是讓萬歲爺的身?子晃動了一下而已。

四爺立在另一側,腦中?電光石火一般顯現?皇上在這裡薨逝後導致的種種後果,他認命的上前一步,擋在皇上跟前。

萬幸,甯楚格沒事。

他閉上了眼睛,腦海中?走馬觀花式閃現?了人生的三十多年?,最後停留在一張微醺的桃花麵?上。

這世間當真讓人無比眷戀。

可惜。

預計的疼痛沒有襲來,四爺睜開眼睛,隻見麵?前有兩?隻箭矢,一隻乃正常的製式箭,另外一隻箭矢則是短小箭杆,淺紫色纏線,黑白尾羽,箭身?刻有幼鷹圖案。

這枚短箭將近在咫尺的箭射歪在地。

他剛鬆一口氣?,就聽?見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喊聲。

“阿瑪!!!”

四爺剛想開口說自己?沒事,說甯楚格真的很棒,終於做到他教她的技巧———看到什麼就能射中?什麼。

隻是,下一刻,極速的箭矢帶來的劇烈衝擊將他帶倒在地,胸肺之間,傳來一陣劇痛。

哦,原來小李廣之名,不僅能像李將軍那般射箭沒入石棱中?,還可做到一弓兩?箭。

失去意識之前,四爺慶幸的想,幸好他比皇上高了許多,本來射向後腦勺的箭矢隻到他的胸口處。

感謝娘娘纖細高挑的個頭。

*

京城郊外,耿清寧突然覺得心?中?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讓人直喘不上來氣?。

她看了一眼天色,本就天黑了,又或許因為要下暴雨的原因,外頭什麼也看不清,像是被一塊黑布給罩了起來。

屋子悶得厲害,她便?打開窗戶,倚在窗前,偏偏雨水未至,一絲風兒?也無,哪裡都沉悶的讓人心?慌。

耿清寧捂著胸口,隻覺得往日裡清爽的梔子花香此刻濃烈到幾乎讓人眩暈過去,她趴在窗台上喘了還好幾口氣?,隻見院中?的燈盞旁邊聚集了好些蟲豸,黑壓壓的一片幾乎擋住了燭火之光。

到底是怎麼了?!

耿清寧隻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心?中?空落落的,難受至極。

她站起身?,吩咐小貴子帶人再熏一遍蟲蟻,又直奔弘晝與小五房中?,摸了兩?個孩子的額頭,問了孩子們今日的精神,方才放下一半的心?。

她轉身?又去了書房,自從父女倆出發之後,幾乎每三日就寄來一封信分享路上所見所聞,有手繪的路線,有路上的美景,有當地的特產,甚至還有草原上漂亮的花兒?。

耿清寧盯著麵?前的琉璃罩,裡頭有絢爛的花朵在盛放,看著特彆像現?代?的永生花,又像是假花。

她打開一旁裝信的盒子,又重溫了一遍甯楚格的信件,她說是這花是阿瑪在街上買下的,又吩咐工匠將其製成?乾花。

她也跟工匠學了一手。

隨信寄來的還有一副畫兒?,正是甯楚格用花做成?的押花畫。

畫旁邊還有一行小字————盼您忘憂。

是的,這個在草原上極為出名,極為受人喜愛的萱草,還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忘憂。

耿清寧看著畫,唇邊忍不住溢出笑容,她愛惜的整理著信件,將信按照日期整齊的收納在盒中?。

七月十六,七月十九……八月初三,八月初六。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今日是八月十一。

信件已遲了足足兩?日。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驟起,醞釀了一整晚的烏雲終於砸下豆大的雨滴。

風雨已至。

第 189 章

李懷仁冒雨而來。

外間的?雨下得更大了, 梔子的?葉片被風雨打落在地,靜靜地躺在泥土裡,任由雨滴彙聚成串從上流過。

油紙傘根本擋不住這樣的?雨勢, 李懷仁光溜溜的腦門上已經滿是雨水, 順著脖頸往下滴,身?上的?太監袍子和腳下的靴子早已濕透, 踏在青石磚的?地麵上, 一踩一個水印子。

怕弄臟了主子的?屋子,他拘謹的?立在門口?打了個千, “回耿主子的?話,確實沒收到王爺和小主子的信”。

一旁的葡萄見他整個人都濕透了, 忙倒了碗熱茶塞進他手裡,又拿來乾帕子。

李懷仁謝過後,才端起熱茶小口?啜著,青白的?臉上終於有?了絲血色。

葡萄微微擺手, 自從四爺把這人留下來給主子看院子之後, 他來蘭院的?時候連繡凳都不再坐了————看來是把自己當成半個蘭院的?人了, 既如此,就應該多?關照些。

見耿清寧麵上憂慮未減,李懷仁放下空空的?茶碗, 又道, “許是外頭的?雨要早些, 耽擱了送信也是有?的?”。

不是他政治不敏感, 實在是熱河據此路途遙遠,三日準時一封信已是極難, 偶爾有?兩日稍晚些也不是什麼大事。

耿清寧看了一眼外頭的?大雨,是啊, 這裡是車馬極慢的?清朝,怎可能像現代那樣,一個電話打過去,或是一個視頻甩過去,就能知道彼此的?情況。

當下,因著這一場大雨,即便?是官道,馬蹄會?陷在泥濘裡,車輪也會?落入泥坑中。

不準時才是常理。

隻是道理她都懂,心還是如同處在蒸籠一般,連身?上的?都覺得黏膩一片,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在身?上肆虐,根本就靜不下來片刻。

“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耿清寧僵著身?子,頭也蒙蒙的?發沉,“但?我這心裡實在放心不下,明日,你派個人去府裡頭問問情況”。

看看到底是單單她沒?有?,還有?所有?人都沒?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個什麼答案,隻呆呆的?盯著李懷仁躬身?應下,又看著他的?身?影衝進雨滴織成的?霧中。

葡萄輕手輕腳將潲雨的?窗戶的?關了半扇,結果風吹來雨滴敲打在窗戶上,發出砰砰噠噠的?響聲。

耿清寧嚇了一跳,有?一瞬間那聲音特彆像是雨滴打在塑料棚上的?聲音,恍然間,她竟不知今夕何夕。

葡萄擔憂的?扶住她,“主子,夜深了,該歇了”。

耿清寧順從的?躺在床上,看著葡萄一盞一盞的?熄滅火燭,屋子裡隻剩下一盞長?明燈還在幽幽的?發著光。

她看了一會?燭火,努力閉上眼睛,但?身?上的?錦被許是有?些厚重,隻覺得後背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要鑽出來,她隻能掀開被子。

半關的?窗戶縫裡頭吹來絲絲秋夜的?風,帶著水氣,還帶著透骨的?涼意,把人的?骨頭縫吹的?發酸。

到底是秋日了,耿清寧翻了個身?,再過四天?便?是中秋。

那是個團圓的?日子。

屏風外,守夜的?大丫頭白梨一夜都能聽見翻身?的?響動,但?第二天?一早,她隻見主子粉麵桃腮,眼神發亮,看上去竟然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真不愧是主子啊,熬了一夜竟然還是這麼好看。

白梨偷偷的?看了一會?兒,又聽外頭的?小丫頭來報,說?是富察夫人求見。

她知道這位富察夫人,自從主子見過這人一回之後,這人便?跟個狗皮膏藥一樣粘了上來。

當然,她不是故意說?上三旗家?的?貴夫人是狗皮膏藥,隻是這位夫人每三日必會?接著拿信的?名頭來求見主子,偏偏主子還就吃她這一套,每回都應,還相談甚歡。

白梨氣哼哼的?想,這個覺羅氏都快搶走了葡萄姐姐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便?是酸她兩句又怎樣。

咦,今日這個富察夫人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莫不是又跟那位富察大人吵架了?

她豎起耳朵,打算聽上兩句再走,可惜被葡萄給拽了出去。

葡萄指著她的?腦門笑罵,“死?丫頭,就你心眼多?,快彆聽了,主子有?吩咐,去後院把陳大夫叫過來”。

白梨不喜歡這個差事,準確的?說?,她不喜歡去後院,每次去後院都麻煩的?不得了,又得換衣裳,又得洗手,多?去後院幾回,手上的?皮都禿嚕掉幾層皮下來。

但?主子的?吩咐又不能不聽,況且,經?過上回之後,她也學精了,要做主子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自以為是為主子好的?事。

她可聰明伶俐了,以前隻是不知道如何做而已,有?人教,她立刻就會?。

白梨正想著,後院已經?近在眼前,陳大夫埋首在牛群裡不知道在捯飭什麼東西,她喊了好幾聲才知道應。

陳大夫不會?是天?天?跟牛在一處瘋魔了罷?嘶,有?可能,這些日子他也越來越瘦,幾乎都不成人形了。

陳大夫眯著眼睛好了好幾眼,才認出來人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頭,機械的?洗了手換了衣裳,才跟在她身?後去了蘭院。

白梨有?些害怕,這人一路上都不說?話,一直在想什麼,看著怪嚇人的?。

不過,她很快又被抱著東西離開的?覺羅氏吸引了心神,這人,回回來,回回都有?賞賜,真是氣煞人也。

白梨還沒?緩過來這口?悶氣,就見主子已經?交代完事情,蘭院裡上上下下忙成一片。

唉唉,怎麼回事,她就出去辦個差事,怎麼都忙著收拾起來了?

要回府了?!

她正歪頭看著,突然被葡萄甩了一帕子,“還愣著乾嘛,你想留在這兒?”

白梨一蹦三尺高,王府那麼富貴,她可不想留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西街那口?豆汁焦圈兒她都好久沒?吃了,還真有?些想的?慌。

嘿嘿,回去享福去嘍。

*

熱河行宮裡,烏雅氏幾乎要用花盆底將屋子裡的?青石磚磨出光亮的?印子。

她快要悶壞了。

雖然在這裡一日三餐沒?有?被虧待過,但?是她隻要想出門。

那兩個膀大腰圓的?太監就堵在門口?,可憐她與翠喜打也打不過,罵也沒?有?用,隻能一日日的?在這屋子裡悶著。

翠喜手裡正做著主子的?衣裳,她出了個主意,“要不,奴婢陪您聊天?解悶兒?”

烏雅氏煩躁的?走到窗口?,翠喜與她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那些話,車軲轆一般輪番說?,也沒?得意思。

正巧,外頭廊下有?一個宮女經?過,懷裡還抱著東西,烏雅氏仔細一瞧————竟然是萱草。

說?實話,一看到萱草,她渾身?都有?些不舒服,特彆是這些日子冷靜下來之後,她愈發的?覺得這萱草與她犯衝。

那日,表哥明明看到了她,結果卻被萱草吸引了心神,還把她攆到眼下這間破屋子住。

肯定是萱草的?錯。

烏雅氏看向外頭的?人,那宮女難道就不怕因萱草惹禍?還是說?,這東西有?旁的?名堂?

她招招手,衝著那人喊道,“那個拿著花的?宮女,對,就是你”。

兩個小太監扭頭看了一眼,這位主子人也沒?出去,便?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又轉過頭說?起木蘭圍場上的?新鮮事。

紅秀有?些驚訝,她不認識這個主子裝扮的?人,但?到底是個主子,她也不敢不應,便?福了個禮,拘束站在窗前,“不知道您有?什麼吩咐?”

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位。

烏雅氏挑眉,“你這小宮女,你可知手裡抱的?是什麼花?”

紅秀悄悄打量了一眼,沒?察覺到什麼不對的?地方,隻能斟酌著說?道,“回主子的?話,這是草原上的?忘憂草,又叫母親花”。

烏雅氏伸出自己纖細白嫩的?手,看著染成嫣紅的?指甲,她嗤笑一聲問道,“那,你可知道你大禍臨頭了?”

翠喜從活計中抬頭看了一眼,格格這個性子當真跟個孩子似得,心裡頭藏不住事兒,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何事惹惱了主子爺,倒是對這個宮女發起善心。

紅秀遲疑了一瞬,“不知您何出此言?若是奴婢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您直說?便?是”。

烏雅氏見這種蠢人就煩,就像一個府裡頭的?武氏一樣,看不懂眼色不說?,還膽小怕事,隻是好人做到底,她歎了一口?氣,“就是你懷裡的?花,惹了大禍了!”

紅秀一驚,這花怎麼惹事,況且,這明明就是王爺的?吩咐,又怎會?因此獲罪。

她捏緊了手中的?花,“奴婢,奴婢都是按吩咐辦事,況且,這花兒是耿主子與小主子最喜歡的?花,您莫要嚇奴婢”。

烏雅氏本懶洋洋的?靠在窗前,溫言她打了個寒顫,渾身?的?刺兒跟著炸開,她眯著眼尖叫,“什麼?你說?什麼?這是誰最喜歡的?花?”

紅秀被嚇了一跳,連忙退了幾步,又覺得不合規矩,立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妄言”。

烏雅氏氣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

耿氏,又是耿氏!

府裡頭礙人眼也就算了,如今來了熱河,還有?她的?小崽子礙人眼,連跟她有?關的?花兒也礙眼極了。

一瞬間,烏雅氏氣得麵容幾乎扭曲,恨不得立刻將耿氏抓到麵前,抓花那張勾引人狐媚臉,讓那個狐狸精再也勾引不了表哥。

翠喜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上前替她可憐的?格格順氣。

烏雅氏整個人倚在翠喜身?上,指著紅秀罵道,“把這個賤婢·······”

她正說?著,突然聽見前頭傳來陣陣喧鬨聲,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在叫嚷。

讓開·······主子······受傷·······出血······

烏雅氏顧不得窗外跪著的?人,她豎起耳朵仔細聽。

就連守著門口?的?兩個小太監伸長?了脖子聽。

表哥受傷了?

烏雅氏再顧不得什麼花兒草兒的?,她急急站起身?往門口?衝去。

稍胖些的?太監伸手攔住人,他一麵想知道外頭的?事兒,一麵又因差事在身?,隻能守在這裡,語氣十分不耐煩,“格格,您還是進去歇著罷”。

翠喜從屋子裡衝出來,一麵抱住胖太監的?胳膊,一麵嚷道,“格格快走,奴婢替您攔著”。

胖太監一身?的?肥肉,頗有?幾分力氣,又全無憐香惜玉之情,他甩了兩下,翠喜就如同破布一般甩在地上。

他還想上前追趕烏雅氏,卻被身?旁稍瘦些的?太監拽住了衣角。

胖太監有?些不明所以,稍瘦些的?那個隻能與他耳語幾句。

主子爺若當真受傷了,身?邊總得有?個貼心人照顧著,滿院子,可隻有?這一個名正言順的?內眷呐。

許是這個原因,烏雅格格順利的?到了一牆之隔的?前頭,見到了胸前、胳膊上都綁著繃帶的?四爺。

他正靠在榻上與蘇培盛說?著話,“莫要跟府裡頭說?這邊的?事兒,省得她們擔憂”。

尤其是寧寧,她雖然是個萬事不愛操心的?人,但?事關他與甯楚格,寧寧肯定坐不住,又要自己嚇自己了。

蘇培盛笑嗬嗬的?,“依奴才淺見,這傷還是得跟耿主子說?一聲才是,您這邊總得有?人伺候著,奴才們粗手粗腳的?,細致這一塊兒,怕是不如耿主子萬一呐”。

況且,主子爺如今受傷,耿主子指定心疼極了,之前的?一切,應當都能一筆勾銷了罷。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主子爺素來就是這個性子,便?是想讓耿主子過來,也不會?明說?,隻能靠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勸上幾句罷了。

烏雅氏還未來得及站穩,先?剜了蘇培盛一眼。

耿氏,還是耿氏。

定是這老貨天?天?偏幫耿氏,才會?讓表哥將她這個表妹拋之腦後。

不過,如今表哥受傷,這侍疾的?情分總該落在她頭上了罷。

“表哥!”烏雅氏顫著聲音,眼中的?淚水如珍珠一般滾落下來,好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你怎會?傷的?如此之重?”

她捧著心口?,仿佛下一刻就會?暈厥過去,“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妾身?該如何苟活於世?”

一旁的?蘇培盛見主子爺的?眉毛皺成了一團,上揚的?嘴角緊緊的?抿起,可見剛剛還不錯的?心情,被這動作神態都極為離譜的?烏雅格格給毀的?個一乾二淨。

他一麵狂給徒弟使眼色,一麵攔在她麵前,不叫她往主子爺身?上撲,“烏雅格格,您怎麼出來了?有?什麼吩咐叫奴才們去辦便?是”。

烏雅氏被他攔住,新仇舊恨一起湧向心頭,當下便?狠狠地剜他一眼,“你這閹奴,表哥如今受傷,身?邊離不開人,若是耽誤了照顧,你擔當的?起嗎你?”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本來就是常理,況且,人越沒?有?什麼,越怕旁人提及什麼。

蘇培盛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影子,既然烏雅格格不想要命,他也不必枉做好人,他虛虛的?擋住來人,為難的?看向四爺,“主子爺,這······”

四爺皺著眉頭思索,烏雅氏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眼下他身?邊確實離不開照顧,況且,這邊的?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寧寧來這裡也還算安全。

他輕咳一聲,“烏雅氏言之有?理,既如此,蘇培盛,你便?叫人送一封信給你耿主子罷”。??

蘇培盛與烏雅氏麵麵相覷,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見疑惑。

合著剛才屋子裡頭的?這場鬨劇,四爺他是壓根沒?瞧見呐。

烏雅氏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惱怒。

耿氏,耿氏,怎麼又是耿氏。

表哥竟然為著那個狐狸精三番兩次的?下她的?顏麵,一時間,她氣紅了雙眼,冷笑一聲,“表哥倒是心心念念著那耿氏”。

“可是耿氏心中根本就沒?有?你,”烏雅氏隻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煎熬著她。

四爺這樣,前世的?丈夫也是這般,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借著自己天?然的?權勢和?地位,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隻知曉欺辱她、壓製她。

“你可知,她為了不生下你的?孩子,回回都喝那避孕的?零陵香”,她越說?越痛快,隻覺得兩輩子都沒?有?這般肆意過。

她不好過,所有?人都彆想好過。

烏雅氏笑得癲狂,說?話卻輕聲細語,如同毒舌吐芯,“表哥呀,那耿氏·····”

“她根本就不愛你呢”

第 190 章

從京城到熱河的官道上, 有好幾輛馬車正在路上不疾不徐的走著,馬蹄嘚嘚的敲著地麵,濺起?陣陣沙霧。

畢竟不是前兩?日暴雨剛過的時候, 那些被雨水衝散的灰塵又悄悄的回到了路上。

官道上其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離得遠了些。

不單單是這塵灰的事兒。

這?馬車通身乃黑楠木所製, 車身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拉車的馬兒形體俊美健壯, 更?重?要的是, 旁邊還跟著十來?個侍衛。

有侍衛也不稀奇,可?那身上穿的, 腰間掛的,亮瞎人眼的甲胃和彎刀都?是管製品, 普通老百姓家便是巨富,也不敢如此裝扮———定是什麼有權有勢的人家。

但他們也不舍得離得太遠,跟在這?樣的人身後,這?一路便再也不用怕什麼匪徒之流了。

白梨沒?注意?身後, 她坐在車轅上晃蕩著一雙小腿, 隻覺得初秋的風分外讓人舒暢。

過了一會兒, 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葡萄,“本以為咱們是要回府裡呢,沒?想到竟是去塞外, 我這?輩子, 還是頭一回出遠門哩”。

要知道多少包衣, 這?輩子壓根就?沒?出過京城, 一輩子在府裡頭待著,伺候主子直到老死。

她能跟著主子去塞外一回, 放在整個包衣旗裡頭都?是能吹三年的事兒。

葡萄笑?拍她兩?下,“不去吃焦圈和豆汁兒了?”

白梨慌不迭的搖頭, “不去不去,再也不去了,還是主子的差事要緊”。

主子的好些東西都?在這?裡,還有弘晝阿哥的玩具,小阿哥的奶娘,都?在這?些馬車裡頭,容不得半分閃失。

不過,白梨瞧了瞧身邊眾多帶刀的侍衛,有這?些人跟著,絕對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匪徒敢過來?。

她心裡想著,又拿眼去望那些拱衛在馬車周圍的人,主子爺的這?些侍衛和演武場上的那些個小子當真十分不同,聽?說?不僅是功臣之後,個個還有官職在身。

若是能嫁給哪個侍衛做當家夫人,豈不是鯉魚躍了龍門?

葡萄笑?眯眯的看著白梨通紅的臉,“好姑娘,知道你?長大了,等見了主子,我便替你?求個恩典”。

這?些侍衛都?是主子爺賞給主子的,雖說?都?是與蘭院息息相關之人,但若是能係得更?緊密些,自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聽?了葡萄這?話,白梨卻丟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反而發起?愁來?,“也不知道主子此刻到了沒?有”。

馬車剛走了兩?日,主子就?嫌慢,還給她們出了一個算數題,問路程三百裡,一日走六十裡,多少日才能到,若是一日能走百裡,又該何時到。

白梨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還未曾算明白,便見主子已經用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將小阿哥綁在身前,又帶上李懷仁與七八個侍衛,眼見著便看不見人影了。

葡萄在旁跟著歎了一聲,主子自在慣了,嫌棄馬車走得慢也是常理,但此去熱河還剩有將近二百裡路,主子還帶著兩?位小主子,能在八月十五之前趕到嗎?

她念了兩?句佛,隻盼著主子能早日與主子爺團聚。

許是葡萄的祈求得以被神明聆聽?,耿清寧騎馬不過耗費一日半的時光便到了熱河———本也隻剩一百八十裡路了。

隻是不知為何,熱河的大街上卻沒?有多少人走動,來?來?往往竟然?是一片肅殺之意?,甚至還有許多帶刀侍衛在來?回巡邏。

難道是,朝政方麵出了什麼事?

耿清寧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是父女二人患病就?好,那年生病的事,哪怕是現在她還心有餘悸。

但緊接著,她又倒吸一口涼氣———她在做什麼蠢事?

她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若是當真信件推遲的原因不是生病,而是與那奪嫡之事有關,她帶著孩子們過來?,豈不是給彆人送來?全家桶?

還不如在京城苟著,即便四爺奪嫡失敗,大不了被圈禁在府裡。

一想到這?裡,耿清寧隻覺得渾身發軟,幾乎握不住韁繩,直到懷裡的孩子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才驚醒她。

是啊,為了甯楚格,她不可?能不來?。

甯楚格是她頭生的女兒,是她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對她而言是意?義非凡,無論如何,她都?會來?這?一趟的。

她甩了個空鞭,甩掉腦子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還是莫要自己嚇自己了,才康熙五十年,沒?到奪嫡白熱化的時候。

甯楚格一定會沒?事的。

馬蹄嘚嘚敲打青石磚,一行人飛快地奔向熱河行宮,有李懷仁這?個太監總管在,又有雍王府的腰牌,一路順利的進了行宮。

眾人在側門處下馬,前頭打探的人已經送來?了消息,說?是四爺仍住在春好軒。

耿清寧還記得這?裡,上回侍疾的時候,她與四爺就?住在此處。

一想到這?裡,便不由得感慨萬千,當年頭一回來?此地之時,弘晝還隻是她肚子裡的一顆小豆芽,如今都?能繞著這?個院子跑上三圈。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耿清寧一麵歎息時光如流水一般,一麵踏進了院子,無需旁人引路,她便熟門熟路的尋到四爺的房間。

不過,怎麼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她四下一看,隻見不少人縮著腦袋在牆角站著,正房的房門竟然?沒?人守著,所有人都?是一副既不敢遠離,又不敢上前的畏懼模樣。

這?模樣她熟,四爺肯定又在發脾氣了,

唔,既然?有空發脾氣,應當父女二人都?是平安的。

不過,耿清寧摸著下巴,要不,她等會再過來??她可?不想去做出氣筒,去哄那個炮仗。

說?走就?走,她轉身便尋甯楚格去了,沒?有絲毫留戀。

李懷仁眼巴巴的在原地站著,他望了望耿主子離去的身影,不知該攆上耿主子,還是該留在此處打探消息。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立在原地,招手喚來?他的徒弟李成。

外頭,師徒倆小聲嘟囔著近況,屋內卻是寂靜一片,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四爺胳膊上的白色紗布逐漸透出幾絲血色。

應當是太過用力導致的傷口滲血。

蘇培盛心口狂跳,這?傷口是前日所致,怎會在今日突然?掙開,他縮了縮肩膀,甚至不敢偷瞄主子爺的臉色。

什麼勞什子愛不愛的,到底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銀子花,怎麼突然?就?這?麼嚇人呐。

還有這?位烏雅格格,竟然?敢如此放肆,怕不是在屋子裡關瘋了罷。

但是在主子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有幾分眼色的,他不等主子爺吩咐,甚至顧不得規矩尊卑,隨手拿起?旁邊本用來?包紮傷口的麵帕,就?往烏雅格格的嘴裡塞。

他實?在沒?有膽子再聽?她吐出的任何一個字。

四爺眸色暗的嚇人,往日清冷俊逸的麵容陰沉下來?,屋裡眾人隻覺得從脊背處泛起?一陣陣的冷意?,喉嚨乾的發澀,一時間連口水都?不敢吞咽。

被目光訂在原地的烏雅氏,更?是全身如置冰窖,甚至不自覺的在微微顫抖,仿佛被猛獸扼住了喉嚨。

性命攸關之時,丟失了好些日子的理智終於?回歸,密密麻麻的悔意?爬上她的心頭。

麵前之人可?不是自家那沒?出息的丈夫,這?可?是雍親王,未來?的雍正皇帝,剛才那些話怎麼就?破口而出了呢。

莫不是被誰用巫蠱之術給魘著了?

四爺嗤笑?一聲,是的,是他著相了,旁人怎會知曉寧寧對他的一片心意?,又怎知寧寧願意?與他同生共死的情?誼。

隻是,隻是……他忽然?有些喘不上來?氣。

那支箭雖然?被披風所擋,到底還是傷到了他的肺腑,才會呼吸之間都?有著淡淡的疼痛。

說?不清楚是哪裡痛,隻知道這?痛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心間又直奔心底,他隻能深吸一口氣,緩解胸肺間的疼痛。

烏雅氏見狀,哪怕是心裡再知道不該激怒眼前人,但她的臉上還是忍不住同時出現嘲諷和快意?的表情?。

看,即便一個人嘴上不承認,心中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四爺閉了閉眼,仿佛苦心維持的遮羞布被人一瞬間扯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後,唇邊反而抿起?一個好看的幅度。

就?帶著這?仿佛尺子量好幅度的微笑?,他摘下手腕上帶著的佛珠,對著左右吩咐,“烏雅氏,再不必留了”。

扔下這?句話,他抬腳便走,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蘇培盛低聲應下,一麵琢磨著這?個不必留了是什麼意?思,一麵叫小全子將這?位烏雅格格綁了拖回她自個兒的屋子,又忙不迭的去攆起?身外出的主子。

他剛追到門口,就?瞧見一個不可?能在這?的人站在門口。

李懷仁怎會在此處?他不是該陪在耿主子待在莊子上嗎?

蘇培盛揉了揉眼睛,應當是這?兩?日照顧受傷的主子爺沒?睡好,老眼昏花所致。

前頭腳下生風的四爺已經走到書?房門口,他一腳踹開書?房大門,罵道,“還不快滾過來??”

蘇培盛嚇了個激靈,他望望仍舊杵在這?沒?消失的人,又瞧瞧主子爺,忙連拉帶拽的扯著李懷仁,一路小跑到四爺身邊。

瞌睡就?送來?枕頭,主子爺發火就?來?了出氣筒,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主子爺,你?瞧瞧誰來?了”,蘇培盛幾乎笑?成了一朵花,每一絲褶子透著股喜氣洋洋的勁兒。

他一把將李懷仁推到四爺跟前,“叫奴才說?呀,定是耿主子心裡頭牽掛您,這?才把人派來?的”。

李懷仁不留神被人推了一趔趄,但主子爺當前,他顧不得跟這?個老貨算賬,忙跪下磕頭,“奴才李懷仁叩請主子爺金安”。

四爺不自覺的站住了腳。

這?是他留給寧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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