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日一早,她坐月子還不能下?炕,便開始指揮葡萄和徐嬤嬤給甯楚格收拾東西,打包送至前院。
第 106 章
前院幼兒園的生源很少?, 除去備嫁的大格格,適齡兒童隻有兩個,甯楚格算一個, 另一個則是三阿哥弘時。
聽青杏說, 送三阿哥去前院的時候,李側福晉上演了十八相送的戲碼, 還是在大格格的勸說下才收了眼淚, 想來?這也是正常現象,即便是鐵血真漢, 頭一回送孩子去幼兒園流淚的也不在少?數。
不過家長之間是會相互影響的,本來?耿清寧有托班經驗, 分離焦慮的症狀比較輕微,但見李側福晉這副模樣,不由得開始自省,難道五阿哥出生之後她對甯楚格有些忽視?
這可不行。
耿清寧特意叫於進忠去前院要課程安排, 也就是課程表, 來?關心一下閨女的學業問題, 最關鍵是不能讓四爺這個卷王卷到甯楚格頭上。
於進忠動?作十分麻利,不多時,他就從前院帶回了兩份不一樣的課程表。甯楚格算起來?才四歲, 而弘時比甯楚格大兩歲, 但虛歲6歲的他已到進學的年歲, 二?人分開教學也是應有之?意。
弘時的課程排的極滿, 有滿、蒙、漢三族語言之?外,還有讀書、騎射。這些暫且不提, 關鍵是根據上麵的時辰安排,進學後?, 淩晨三點就得開始讀書,也就是說,兩點多就得起床,隻在午時用膳時稍作休息,然後?又一直學到下午五點。
怪不得清朝皇族子嗣的存活率不高?,嘖嘖嘖,就這個學習強度,成年的社畜看了都得流淚,還未長?成人的龍子鳳孫很難熬過?去呐。
耿清寧又去看甯楚格的課程表,好嘛,大哥彆說二?哥,隻是學習時常稍微短一點,其他的竟與弘時相差無幾。
幼兒園的花朵哪能承受住這般摧殘,等四爺再來?的時候,耿清寧便揪著他的袖子,眨巴著眼睛扮乖巧。
“說吧”,四爺拿手?指蹭了蹭她細嫩的臉頰,“有什麼事求爺?”
耿清寧狗腿的繞到他的身後?,一麵捏肩一麵說道,“就是甯楚格的功課,她年歲小,會?不會?……過?於多了些”。
彆的不說,現代的幼兒園八點才開門,12點吃完飯後?,基本上都休息到三點,而甯楚格六點就得讀書,雖說已經比弘時強太多,但這個睡眠時間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耿清寧從捏肩換成了捶背,繼續殷勤道,“從六點推遲到八點,讓甯楚格多睡一個時辰如何??”
以他安排的這個強度,讓甯楚格午睡估計是異想天?開了,但早上能多睡一會?也是好的。
四爺把?人拽到懷裡,“就這事?”
其實甯楚格的功課安排他也是仔細考慮過?的,本來?女孩兒不需要像弘時那般,可當年奇石大師的話到底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跡,若是甯楚格當真命格極貴,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
不僅功課這般,當年寶龍寺買下來?的小丫頭張鳳儀,如今也給了甯楚格,文韜武略兼備,想來?未來?的路會?好走許多。
不過?這些事沒必要和寧寧說,以免引起她的擔憂,四爺掂了掂懷裡的人,埋首在她胸前吸了一口?氣,“昔有孟母斷機,亦有慈母敗子,怎麼,你要當慈母?”
幼兒園而已,怎麼就上升到這個高?度了,耿清寧有些急眼,“甯楚格雖虛歲有四,但出生至今還不滿三年,這個強度未免也太大了,彆說健康成長?,早晚會?累病的!”
她推開摟著她的人,氣哼哼的轉過?身,“我不管,反正甯楚格就是不能起那麼早”。
累病……
四爺圍著人的雙臂微微鬆了些,想到了當年的弘暉,繁重的功課幾乎壓垮了那小小的脊梁,他到底還是拿著課程表去了書房,用筆在上麵勾勾畫畫一番。
耿清寧湊近了一瞧,新的課程表出爐了,早上的時間改到了8點,連弘時的時間都稍微推遲了半個時辰,不過?在她看來?,隻是從三點改到了四點,聊勝於無吧。
不過?四爺仍在書房未走,他列好了兩個孩子的教學計劃書,每天?認識多少?字,讀什麼書,學哪一篇文都詳細的列了出來?。
耿清寧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真不愧是卷王皇帝啊,她作為一條鹹魚隻配仰望。
*
書房幼兒園走上了正軌,弘時的兩個哈哈珠子和甯楚格的兩個玩伴全部到位。
耿清寧也見了這兩個小姑娘,富察家的叫明玉,納喇家的叫阿敏,二?人明明才五六歲的模樣,卻一板一眼的行禮,可愛的要命。
她忍住自己覺醒的老阿姨之?魂,叫人上點心給幾個小姑娘吃,又想著送給她們?一些東西?。
首先給她們?家裡人看的首飾、布料等貴重物品是不能少?的,這是臉麵。但是從她自己的角度來?說,對於這些小小年紀卻需要到陌生地方陪‘主子’的小姑娘,她感覺十分愧疚,總想著能讓她們?放鬆一點。
沒錯,甚至都不能說讓她們?開心,隻能用放鬆二?字。
耿清寧讓葡萄去找了幾個新做的玩偶來?,據說小姑娘都喜歡這種東西?,就連甯楚格當初也對百福形狀的玩偶愛不釋手?。
這玩偶還真不是她‘蘇’出來?的,而是有一回做迎枕的時候,葡萄用剩下的布料做了一對金魚,耿清寧才想起來?的,自打那時候蘭院各處都少?不了這些可愛的小抱枕、玩偶之?物。
葡萄給她們?二?人各拿了一對兔子、一對貓咪玩偶,兩個小姑娘一見玩偶眼睛立刻就亮了,懷裡抱著柔軟的玩偶,臉上的神色也放鬆了許多。
甯楚格也抱著她的“百福”,邀請道,“去我屋子頑罷,我那裡還有許多好玩的”。
三個小可愛的小姑娘抱著可愛的玩偶親親熱熱的湊在一起,等再去前院的時候,三人的關係明顯融洽了許多。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從她的角度來?說自然是好事,但對於富察家、納喇家來?說,但凡有法子應當都不會?讓孩子過?來?。
而她作為封建社會?的既得利益者,隻能對她們?儘量好一些罷了。
申時剛過?,富察家的馬車就在角門處停著了,裡麵的人時不時的便撩開簾子看上一眼,隻可惜一旁隻有同樣翹首企盼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裡麵才有人將明玉送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抱東西?的小丫頭。
明玉一眼就看見了自家的馬車,她的奶嬤嬤已經從車上下來?了,她忍住激動?,轉身對抱東西?的人頷首示意,“多謝姐姐幫我”。
那嬤嬤從袖子裡掏出一個荷包塞進小丫頭的懷裡,才伸手?接過?東西?,目送著她離開。
明玉儘量維持著禮數,直到進了車內肩膀才放鬆下來?,她的奶嬤嬤已經心疼的心肝肉的叫著,又把?她摟在懷裡上下打量了一番。
“太太處理老爺的事去了”,嬤嬤道,“她本說親自來?接您的”。
“我阿瑪又怎麼了?”明玉坐直身子,她的伯父馬奇、馬武、馬斯喀都是精明強乾之?人,偏偏他的阿瑪不學無術,這次要不是伯父家中沒有適齡的女孩兒,想必這種好事也輪不到她頭上。
“老爺”,嬤嬤有些為難的道,“又喝醉了,還打了人,太太去那人家中賠罪去了”。
明玉小小的拳頭捏著,她道,“我如今給雍親王府家的二?格格做侍讀,阿瑪還敢如此?”
阿瑪若總是胡混,難免讓她有些不光彩,但雍親王絕不會?讓他的掌上明珠名聲受損,哪怕隻是身邊一個小小的伴讀。
嬤嬤愛憐的摟著明玉道,“彆擔心,老爺的腿已經被打斷了,怕是要修養許多日子了”。
明玉鬆了一口?氣,是了,因著幾個伯父,她的侍讀之?位坐得還算穩當,那隻能‘委屈’阿瑪了。
“那就好,那就好”,明玉疲憊的靠在嬤嬤的懷裡,“這般,額娘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
為了迎接第一日幼兒園歸來?的甯楚格,耿清寧準備了‘大餐’——薯條、雞翅、果汁三件套。
劉太監還舉一反三,將窖藏的紅薯切條後?炸製,再撒上甘梅粉,吃起來?酸酸甜甜,十分適口?。
甯楚格一直就沒停下來?過?,小嘴嘚吧嘚的,各式各樣的都覺得好吃。
耿清寧捏一根吃了,不就是普通的垃圾食品嗎,至於這麼好吃?
況且,甯楚格又不是之?前沒吃過?,她一歲之?前,耿清寧什麼調料都不敢給她吃,一歲之?後?,隻要吃不死,什麼都想帶她嘗嘗。
甯楚格端起一旁的果汁一飲而儘,滿足的打了一個小小的嗝,“阿瑪那邊都沒有點心,我從下午一直餓到現在”。
耿清寧有些驚訝,“就……一直餓著?”甯楚格一直跟著她,每天?基本上都是三餐兩點,她也並不限製甯楚格用膳的量。
在她看來?,甯楚格隻是小,又不是傻,還能分不清饑與飽嘛。
甯楚格本未覺得有什麼,但額娘心疼的眼神還是讓她癟了癟嘴,“功課完成後?才能用膳,諳達還說,飲食需有節,不可飽食”。
虐待,赤裸裸的虐待!
耿清寧站起身,今天?,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得跟幼兒園園長?反映這個事實情況。
第 107 章
耿清寧雖說想找四爺這個前院幼兒園園長反映問題, 但等他再過來?的時候,她又有些底氣?不?足。
真的不?是慫,真的, 主要是她在現代社會也沒養過孩子, 知道的這些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而清朝的這套教育體係, 無論是否健全與科學, 最起碼也經過了將近百年的驗證。
除此之外,家庭教育最忌諱的就是父母意見不?統一, 小孩子是一種非常聰明的生物,若是叫甯楚格察覺有額娘幫她, 以後她會下意識的為自己創造更舒適的環境。
老話說,一個打一個護,一輩子教不上路,正是這個道理。
最關?鍵的是, 四爺以後還是做皇帝的人, 對甯楚格而言不?止是阿瑪的身份, 更是君王,提前適應服從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出師未捷身先死,耿清寧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沒了精神。
四爺見她拿著筷子戳著碗中的米粒, 眼神雖落在膳桌上, 但整個人都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他掃視了一眼桌上的菜色, 又叫人去膳房添幾道菜過來?。
耿清寧還在思考著她的百年教育大計,一股濃鬱的辣椒香味飄來?, 她定睛一看,瞬間就被紅通通的香辣蝦給吸引了。
劉太?監慣會舉一反三的, 自從知曉了辣子雞丁的做法之後,香辣蝦、香辣雞翅都出現在蘭院的膳桌上,甚至有一回?還進了一道香辣牛肉,放涼了吃,特彆?想?四川名?菜冷吃牛肉。
這個香辣蝦也是劉太?監的拿手好菜,開背的蝦炸製酥脆,香酥的花生,通紅的辣椒,上麵再撒上一些蔥花香菜蒜末,隻是聞著就讓人口水直流。
四爺親手給她夾了一筷子,“你還在月子裡?,隻能?吃這一點”。
耿清寧瞬間就忘記了剛才的煩惱,自從生了孩子,每天不?是湯水就是補品,每一樣都是那麼清淡,有的菜裡?麵還有一股子淡淡的藥味,嘴都快淡出鳥了。
此刻,她接過葡萄遞過來?的、還熱的碧梗米,珍惜的吃起這兩隻蝦,將炸製酥脆的蝦殼都嚼碎吞下。
一旁的徐嬤嬤欲言又止,四爺疼愛主子她們做下人的自然隻有高興的,但自古以來?所有坐月子的婦人都是這般過來?的,哪能?用這些辛辣刺激之物呢。
四爺對主子還是太?過放縱了些,不?過這些哪有她一個下人置喙的地?方。
*
耿清寧收了‘賄賂’,從心的選擇放棄,但閨女的事不?能?不?管,第?二日一大早她就讓於進忠到膳房要點心去了。
既然往前院送點心,總不?能?厚此薄彼,甯楚格有的,弘時那邊無論是真心還是客套,總是得送上一份的。
劉太?監聽說是送給小主子們的,心裡?便?有了思量,前院那邊有兩個小主子,還有各府選上來?的哈哈珠子和侍讀,也都是貴客,這人一多?,難免眾口難調,如今隻能?多?做幾種樣式。
麵是早起便?揉好醒好的,甜的有豆沙的、綠豆的、棗茸的,鹹的做了肉鬆的、椒鹽的,還有各色乳糕,個個都做成指腹大小,一口一個剛好。
耿清寧不?是不?想?弄點孩子們愛吃的薯條炸雞,隻是那些東西過於油膩,熱著吃才好,等到休息時怕是都涼透了,中式點心配奶茶也十分完美?。
甯楚格上午有上兩節課,第?一節課學滿語和蒙古語,第?二節課學語文?和曆史,比如儒家經典、史書?和祖宗語錄這些,兩節課的間隙中可以休息一刻鐘。
於進忠帶著食盒一直在外頭候著,見兩處都休息了,才將食盒呈上。
甯楚格的眼睛整個都在發亮,早上用的那點子東西早都被消耗完了,此刻小肚子正餓的咕咕直叫呢,不?過即使這般,她也沒讓於進忠將食盒放下,而是讓他提到專門休息的地?方去。
諳達第?一天就說了:齋,潔也,身入書?房,心神俱靜,修身養性,就如同齋戒一樣。
弘時客氣?多?了,他身後的小太?監接過食盒,他自己則是一板一眼的道謝,又客氣?的稱讚了兩句,才帶著哈哈珠子出了書?房。
到了休息的地?方,甯楚格明顯鬆快了許多?,她將點心盒子往兩個小夥伴那邊推了推,“一起吃”,自己則是抱著竹筒噸噸喝奶茶。
食盒不?僅有點心,還有熱乎乎的奶茶,這奶茶也是兩個口味,甜口鹹口都有,煮好了放進竹筒裡?,還帶著淡淡的竹子清香。
明玉與敏兒道了謝,也捏了塊點心細細吃起來?。
明玉其實腹內也早已空空,雖說雍親王府內每日裡?辰正時分才開始讀書?,但不?能?讓諳達等候,每日裡?所有人至少都提前一刻鐘到此。另外,富察府離王府有些遠,馬車至少要走?兩刻鐘的時間,是以卯時三刻她便?用了膳,現下也是饑腸轆轆。
不?過,她素來?仔細,等二格格吃了以後才伸手去拿,做奴才總不?能?搶在主子的前頭。
敏兒是家裡?的獨生女,阿瑪又是雍親王府裡?頭的人,麵對甯楚格的時候拘謹就少了許多?,她也學著甯楚格的樣子抱著竹筒喝奶茶。
“唔,好喝”,敏兒又喝了一大口,“這奶茶好生彆?致,竟又香又甜”。
明玉也端起竹筒小小的抿了一口,濃濃的□□香味,裡?頭應當是加了不?少蜂蜜,熱乎乎的,既香甜又順滑。
甯楚格看兩個小夥伴都喜歡蘭院的奶茶,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她拍著胸脯保證,“你們喜歡便?好,下回?還讓額娘給我們送”。
明玉趕忙放下手中的竹筒,“怎敢這般勞煩貴主兒”。說完之後她又有些後悔,貴主兒顯然是給二格格送點心的,她們不?過是順帶,這話豈不?是有不?識好歹的嫌疑。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覆水難收,她望了望身邊的跟著伺候的人,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出言補救一二,小小的臉上一會兒紅一會白的。
甯楚格根本沒注意身邊人的糾結,她喝完奶茶才慢慢的吃起點心,見明玉光站著不?吃東西,還問道,“怎麼不?用?”
明玉偷偷瞄了周圍人的臉色,特彆?是穿著總管太?監服的於進忠,見眾人麵上無異色,才鬆了口氣?坐回?去,小口小口的吃起點心來?。
休息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三人淨了手,確保手上沒有點心渣子了,才回?到書?房繼續今日的學習。
於進忠自然事無巨細的將種種事宜都稟於了耿清寧,惹得她又是一歎,吩咐葡萄去庫房裡?找幾塊西洋那邊的懷表出來?,也算是彌補那個戰戰兢兢的小姑娘。
說到懷表,自從四爺升職之後,最明顯的感受是送禮的人變多?了不?少,這懷表便?是廣州十三行那邊進上來?的,全都是西洋舶來?的東西,四爺見她平時喜歡用西洋那邊的時辰,特意將這一批東西都給了她。
正好,小學生也該是培養時間觀念的時候,三個小姑娘一人一塊,平時時間什麼的也可以自己把控。
明玉得了賞賜頭一個便?拿給額娘看,舒舒覺羅氏將東西捧在手裡?細細瞧來?,竟是廣州十三行那邊過來?的舶來?之物。
“這般稀罕之物……”覺羅氏將懷表塞回?閨女手中,“就這般隨手賞賜了?”
明玉點點頭,“宮女送來?了三塊懷表,說是我們同二格格一樣,一人一塊”。
親王府的格格分例並不?多?,聽說二格格的生母出身一般,如今竟這般大手筆,想?必是雍親王私下補貼。
覺羅氏心中心緒萬千,千言萬語也隻說了一句話,“我的兒,你一定要好好伺候主子,聽二格格的話知道嗎?”
*
在耿清寧的期盼中,她終於出了月子,可惜天氣?越來?越熱,四爺卻越來?越忙,早出晚歸的,府裡?很少都看到他的人影。
雖說能?理解,但耿清寧心中難免有些失落,整日在這一個小小的四方院子裡?圈著,誰不?想?出去溜達溜達,哪怕隻有短暫的幾天時光。
不?僅如此,就連甯楚格的心也完全被前院那邊俘獲了,雖說早上讀書?很累,可是下午的騎馬、射箭、投壺、扔飛鏢都有意思極了,還有她的好朋友一直陪著她,於是她在蘭院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恨不?得整天泡在前頭。
而五阿哥還是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奶娃娃,一時間,蘭院冷冷清清的,耿清寧甚至感覺自己像個空巢中年人。
她有些無聊了。
葡萄是最先發現的,她發現主子又開始成日成日的看那本冊子,早起看,午後看,甚至連用膳的時候還在看。
這本書?主子素來?是愛不?釋手的,但往日主子爺和二格格在的時候,主子一天最多?隻看兩個時辰,可最近隻有睡覺和二格格回?來?的時候不?看,其餘的時候主子都抱著那本書?。
“咱們得想?想?辦法”,葡萄在耳房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手中的帕子也心煩意亂的甩著。
於進忠被她轉的頭暈,“好姑奶奶,咱們想?辦法歸想?辦法,彆?再轉了”。
要他說,主子這是想?四爺了,可關?鍵是主子爺也不?是變心,不?寵愛主子了,實在是太?忙了,他最近睡到了前院那邊的太?監房,發現四爺要麼是晚歸,要麼是不?回?來?,哪有時間進內院。
葡萄確實也轉累了,她坐在凳子上,看到旁邊的於進忠根本不?像她這般焦急,忍不?住敲打了兩句,“有些人彆?以為自個兒睡到前頭就是前院的人了?若是主子不?用你,你怕是前院的大門都進不?去”。
於進忠叫起冤來?,“好姐姐,我對主子的心可謂是日月可鑒呐,我去前院那頭,不?也是為了咱們蘭院嗎,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葡萄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收起你那套油腔滑調的,還不?快想?想?法子”。
於進忠歎了口氣?,“前院那邊是沒想?頭了,四爺最近忙得都不?著府,我看呐,隻能?給主子找點樂子了”。
第 108 章
於進忠是?個太監, 他沒有好的出身,沒有親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有子嗣, 一旦離開被所依附的主子, 就是個生理殘缺的廢人。
而四爺是?不可能用他的,是?以?他隻能一心一意琢磨耿清寧的喜好。
雙陸、投壺、鬥草, 陀螺, 葉子戲等各式各樣的小把戲都被他搬來了蘭院,耿清寧確實玩了好幾日, 但被現代娛樂模式荼毒的她又很快對這些東西失去了興趣。
怎麼說呢,衝擊力不夠強。
於進忠隻能再去尋摸新點子, 各色各樣的戲本?子也被他搬進了蘭院,還?尋了一個說書的女先生過來。
當下說書人雖男子居多?,但富貴人家的內宅女眷也需得消磨時光,男子出入內宅多?有不便, 便有那?機靈的特意尋了能言會?道的女子, 培養為說書人, 專為達官貴人服務。
這個說書人也是?這般,一舉一動都是?規規矩矩的,人也長得老實, 看上去就是?一副讓人放心的模樣, 行了禮之後便坐在屏風後頭。
她明?明?獨身一人, 屏風後頭卻傳來了各式各樣的聲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甚至還?有貓貓狗狗的叫聲,就連素來懶散的白手套都抬起頭側耳傾聽了一會?兒, 像是?在分辨到底是?不是?它的同類。
傳說中的口技?!
耿清寧驚呆了,這哪是?在聽說書,明?明?就是?在聽廣播劇。
一旁的葡萄、青杏都是?滿臉的驚訝,隻有於進忠麵上有難掩的得意之色。
口技果然神乎其技,便是?普通的故事也開始繪聲繪色起來,隻是?故事終究脫離不了才子佳人,聽上去總覺得差點意思。
書生和相府千金喝了交杯酒之後,說書人拍了驚堂木,耿清寧又特意叫人送了賞,問道,“可有彆的,更有意思些的?”
那?說書人跪下謝恩,又小心翼翼的掃視周圍,見沒有年輕、未婚女子在此?,才笑著回話道,“回貴人的話,那?些自然是?有的,隻是?不堪入耳,怕汙了您的耳朵”。
什麼不堪入耳的東西,速速說來,耿清寧坐直了身子,難道是?古代小H文,更期待了怎麼辦,她輕咳一聲,撫了一下一絲不苟的袖口,“無事,消磨時光罷了”。
那?說書人磕頭應下,回轉到屏風後,這回的兩個話本?果然有意思起來,第一個說的是?一個無賴官員柳耆卿,讓人□□姑娘,然後自己趁虛而入,任期滿了自己回京卻把姑娘獨自留在當地。
第二個竟還?是?斷案的話本?,書生黃埔不相信自己妻子的話,以?為妻子和彆人有染,於是?告官休妻,導致妻子差點跳湖,發現誤會?後又重?新結為夫妻。
這就是?所謂不堪入耳的話本??耿清寧抽搐著嘴角,這連狗血都算不上。在她看來,才子佳人的故事像是?落魄書生做的美夢,這兩個勉強算是?個偏真實向的故事。
真實故事的特色就是?裡麵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
聽了三本?小說,耿清寧心滿意足的用了午膳,正?好也讓說書人歇歇嗓子,休息一會?兒,她沒舍得讓人家走,打算下午繼續聽一會?。
或許發現了耿清寧的接受程度極好,下午的時候說書人又說了個蜂妖化作書生,與?女子纏綿,顯露原型後被捉住飼養,招來大量蜜蜂,此?後女子靠賣蜜成為一方富豪。
財色兼收啊,嘖嘖嘖,沒想到古代人的腦洞也挺大的。
這項活動便成了耿清寧的新愛好,說書人也暫時留在了雍王府內,看小說雖然很?有意思,但說書比單純的小說更能讓人身臨其境。
當四爺來的時候,她還?特意獻寶似的叫人過來說了一場,當然,四爺在的時候,說書人說的還?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因此?他就不像她那?般驚豔,反而起了彆的心思。
等人走了,他甩甩袖子做出書生模樣,“啊,這位小娘子,怎生的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嫁與?小生可好”。
耿清寧被他這套做派驚的一愣,突然想起以?前在博物館看過雍正?帝cosplay的畫像,沒想到他竟然好這一口。
作為狗血文學愛好者,耿清寧迅速退後一步,“你我二人萬萬不可如此?啊,姐夫!”
她羞澀捂住胸口,又道,“奴家早已有婚約在身,不可造次”。
四爺迅速跟著她改了劇本?,他上前將人摟在懷裡,輕挑的抬起她的下巴,“小娘子有婚約在身又如何,不如與?我共度良宵”。
耿清寧裝作掙紮的樣子,“不、不可毀了人家的清白”,可見他素來嚴肅的臉上裝出一副浪蕩子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破功,笑得前仰後合。
四爺仍然沉溺在劇本?裡,他將人扔在床上,欺身壓了上去,“看小娘子這般高興,想必心中是?極願意的了”。
耿清寧強忍住笑容,一麵一本?正?經的掙紮,一麵道,“姐夫,你現下收手還?來得及,若是?奴家的未婚的夫婿知曉此?事,你怕是?逃不了呀”。
四爺聽了,隻覺得心口狂跳,血直往頭頂上衝去,他一麵將她的手舉過頭頂,一麵低下頭,用力的親她。
耿清寧本?來還?記著她的那?些狗血劇情?,但很?快就迷迷糊糊了,她仰著脖頸,拚命的推開他,想要獲得更多?的空氣。
四爺身子不停的起伏,卻不停的親著她,一下又一下的舔著她的上顎,吸允她的舌尖。
氧氣漸漸被抽離胸腔,她感覺呼吸困難,眼前發黑,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但很?奇怪,意識越模糊,快慰越強烈。
耿清寧全?身的皮膚和肌肉都在劇烈收縮,偶爾會?得到他渡來的一口氣,等到她緩過來些許,卻又被人噙住嘴唇,在深淵和天堂之間來回穿梭。
她隻能無力的去抓他的後背,直到徹底放棄抵抗。
床鋪到處都是?濕的,除了淚水和口水,還?有一些不明?液體,耿清寧甚至來不及叫人換床鋪,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
四爺嘶了一聲,察覺到背後陣陣痛意,應當是?被她的指甲抓傷了,但他沒管,隻輕輕摩挲著身側之人的臂膀。
半晌之後,耿清寧才感覺劇烈的心跳平靜下來,她委屈的□□了兩聲,抬腳踢了他的小腿,還?有些不高興,“你欺負我”。
四爺撐著胳膊看她,“這下小娘子已非完璧,如何嫁與?你那?未婚的夫婿”。
不是?吧……他還?來!
*
那?天之後,耿清寧便叫人將說書人送走了,雖然彆人不知道,但她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四爺好像也忙完了,叫她收拾東西,說是?要去外?頭避暑。
天氣確實越來越熱,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每日都在澆水,卻也曬得蔫巴噠噠的,屋子裡用了冰,仍然有些悶熱,睡覺的時候都能熱出一身汗來。
甯楚格她們的騎射課都改了時間,從?三點推遲到五點,不然孩子們也禁不住熱。
四爺更不禁熱,稍微動一動便是?滿臉通紅,每日從?外?頭回來的頭一件事便是?用水,即便如此?身上仍舊起了痱子。
耿清寧便用馬齒莧煮的水給他擦拭,馬齒莧有清熱解毒涼血的功效,正?是?對症之物。
說來也是?好笑,甯楚格這個孩子都沒出痱子,他這個大人倒是?熱出痱子了。
四爺趴在床上,口中還?在說著,“之前皇上賞了一個園子,前兒我去看了,涼爽的很?,咱們帶著孩子們一塊去避暑”。
耿清寧見塗抹的馬齒莧水已經晾乾,又將陳大夫配製的六一散抹在痱子處,她問道,“什麼園子?”
四爺坐起身將同樣紗製的大褂穿在身上,晃晃蕩蕩的,不會?沾在身上,極為涼爽,他道,“叫圓明?園,取自‘圓而入神,君子之時中也;明?而普照,達人之睿智也’,說來也巧,之前在工部?的時候,這個園子還?是?我督製的”。
圓明?園?!那?個萬園之園?
耿清寧扔掉手中的痱子藥,激動的跳到了他的身上,“什麼時候去?要不,現在就去?”
四爺笑眯眯的摟著她,看她激動的臉都紅了,眼睛也亮晶晶的,可見是?同他一樣的期待,他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臉頰,“彆著急,咱們要在那?多?住些時日,總得收拾好東西才是?”。
耿清寧又激動的跳下來,興衝衝的收拾東西去了。
耿清寧期待滿滿,福晉聽後卻直接拒絕了。
她撫了下身上的衣裳,這麼熱的天氣,她身上仍穿了三件,麵上也不見一絲汗意,“多?謝四爺好意,隻是?一來,大夫說我體虛,京中雖熱,卻適合養身子”。
“二來,府中總得有人才是?”。
四爺本?意是?帶著孩子們去避暑,福晉雖無子嗣,但畢竟是?福晉,總不好撂下她,但她不願去,理由又這般充足,他也並不強求,抬腿便離了正?院。
身後,康嬤嬤扶著福晉,身後的冰山正?冒著絲絲的寒氣,“福晉,您真的不去嗎?”
在她心裡,還?是?希望福晉能和主子爺好好的。
福晉施施然走到貴妃塌坐下,“康嬤嬤,你覺得我給賤人生的小東西挑的地兒如何,那?可是?萬歲爺賞的新園子呢,死在那?兒當真是?他的福氣”。
第 109 章
最後從府中出發的時候, 耿清寧隻看見了宋格格帶著四阿哥的身影,旁的人倒是一個都沒?有見著。
聽青杏說,李側福晉倒是挺想去萬歲爺賞的園子裡見識一二的, 但大?格格嫁妝籌辦之事交與旁人她更不放心, 隻能?待在府裡。
這回?去那邊並不是簡單的玩兩日,而是打算小住一段時光, 耿清寧提前?好幾日就開?始整理行李, 常用之物收拾了幾輛車,四爺見她忙碌如蜜蜂似的還笑道, “不必如此,若有什麼不齊全的, 到圓子裡後再使人去備便是”。
耿清寧翻了一個大?白眼,在她來看,若是常住還是多帶些東西為好。
說來可能?是她小市民思想確實難改,以前?有個大?學同學應當能?算得上是富二代, 大?家一塊出門玩的時候, 所有人都是大?包小裹的, 隻有那個女?生隻背了一個輕便的小包,裡麵裝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其他的幾乎都不用帶, 說是無論缺了什麼到地方都能?買到。
不像她, 無論什麼東西都想帶著, 便是一袋麵包、幾根黃瓜都想帶著, 高鐵上飛機上的東西那麼貴,總會有吃得上的時候, 但很多時候,這些東西甚至能?在她的行李箱中待上整個旅程, 但下次仍舊會這般做。
行李多,騾車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了城,往圓明園的路也是去暢春園的路,那是皇上最喜歡的園子,每年要去那邊好幾回?,這條禦道修的十?分?平整,在車裡坐著幾乎感受不到顛簸。
因四爺發話要帶走孩子們,除了大?格格之外,府中所有的阿哥格格全都去了,不僅如此,連先生、諳達、侍讀們全都是帶著的,甚至有一輛車上裝的全是書與功課,看上去打算在圓明園開?幼兒園分?園。
現下她享側福晉份例,出行的內眷當中,就數她的身份最高,是以除了宋格格那裡的小阿哥之外,三阿哥與甯楚格都在她的馬車上,交與她來照顧。
弘時果然?同於進忠說的那般,既規矩又客氣,拿著塊點心從頭?吃到尾,吃完三塊後就不再去碰盤子裡的點心,看上去與他額娘李側福晉的性子差彆極大?,果然?應了那句,生孩子就是開?盲盒,與父母的性格關係不大?。
耿清寧以對?待同事家孩子的態度來對?待弘時,可是眼下不是現代,她又不能?去問弘時的功課和?考試成績,隻能?客氣的讓點心、讓奶茶,弘時則是客氣的道謝,又拿了一塊點心放在手裡,一副要吃到天荒地老的模樣。
在內院的時候,額娘與奶嬤嬤都曾反複交代過他,說是點心最多隻能?吃三塊,小孩子脾胃弱,吃多了這些東西,克化不動,會傷了身子。
耿清寧敏銳的察覺到自己應當給他帶來了負擔,衝著他笑了笑之後,隻盯著窗外,仿佛外麵的景色極為有趣,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弘時的肩膀放鬆下來,他扭頭?看向二格格,同樣在前?院進學,每次用膳的時候都在一塊,他知道這是一個胃口極好、又愛說話的妹妹。
這次也是,自從上車後,甯楚格手裡嘴裡的點心一直沒?斷過,奶茶也喝了兩盞,弘時瞥了一眼身邊的耿格格,見她沒?有像是沒?看見一樣,咽下到了舌尖的話。
額娘囑咐過他,整個府裡隻有大?姐姐才?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其他院子裡兄弟姐妹都是與他爭東西的,他雖然?不知道爭的是什麼,但是額娘不會害他,他隻管聽話便是。
甯楚格又喝了一口奶茶順下口中的點心,感覺小肚子有了八分?飽,便將盤子往弘時那邊推了推,“諾,最後一塊,給你”。
弘時揚了揚手中的點心,“多謝二妹妹,我?這裡還有”。
甯楚格倒是不客氣,桌上攏共就四盤點心,一盤子裡麵隻有四塊,個個隻有她前?襟上係的懷表一般大?小,便是她全部吃完也不在話下。
她一口吃完最後一塊點心,豪爽的拍手將手上的點心渣子拍掉,又饒有興致的看著外麵的景色,透過窗戶看見騎馬的阿瑪,又鬨著要下去騎馬。
耿清寧臉上有些發熱,看見人家乖巧的孩子,再看自己這個一刻也不得閒的崽子,總覺得好像是自己教育出現了問題,但孩子出門想騎馬是一個合理的訴求,又不涉及原則問題,總不能?因為覺得有些丟臉罵孩子的吧,那成什麼人了。
外麵騎馬的四爺已經聽見了這邊的動靜,他勒直韁繩,讓□□的駿馬放慢速度,靠近車窗,“怎麼了?”
五月的天氣已經相當熱了,太陽曬在人頭?上身上跟火爐子烤一樣,耿清寧見他的臉已經紅了一片,說不定身上已經起了痱子,“你快進來,閨女?鬨著要和?你一起騎馬呢”。
正好,他來了這兩個孩子叫他看著,她還能?躲一會兒懶,反正子不教父子過嘛。
四爺知道她心疼他曬的慌,就在窗外對?她笑笑,前?頭?就是圓明園了,現下若是下馬停車,又得耽誤好些時候,不如一口氣到園子裡頭?,他又扭頭?對?甯楚格和?弘時道,“等到了園子裡頭?,阿瑪叫你們一人挑一匹小馬,到時候自個兒騎著玩”。
甯楚格歡呼起來,就連一旁的弘時也是麵露期盼之色,仿佛已經騎在馬上策馬狂奔起來。
四爺說完之後不到一刻鐘,耿清寧就看到隱隱約約的建築群,天氣明明仍舊很熱,但園子裡種?了越多樹木,太陽光被樹梢一檔,樹蔭下就能?覺察到涼意,她發現連馬車裡的冰化得都慢了許多。
四爺住的九州清晏更是涼爽,前?後各有一個湖,微風拂過,吹走了夏日的熱意,讓人從內到外都覺得清爽。
讀書的地方則是在碧桐書院,那裡四麵環山,林木茂密十?分?清淨,書院就在最中間,周圍種?著大?量梧桐樹,不僅有讀書寫字的地方,還有一個大?大?的演武場,學習騎射也很方便。
住在那裡的不僅有弘時與甯楚格,還有他倆的諳達和?伴讀,畢竟圓明園距離京中有些遠,是以伴讀們變成每六日回?家休整一日,好在碧桐書院也足夠大?,住得下這般多的人。
宋格格則是被安排在了天地一家春那邊,據四爺所說,以後府中若有其他人來都住在那邊。
“那我?呢”,耿清寧看著停下的馬車,還有已經忙忙碌碌收拾東西的下人,她一麵觀賞起這個未來幾代皇帝常住的寢宮,一麵問道,“我?住在哪兒?”
圓明園當真?是處處一景,無論住在哪裡都漂亮不得了,一時間她甚至得了選擇困難症,正好四爺喜歡計劃這些事情,這樣想來,她倆真?是絕配呐。
四爺正扯著她的手逛宮殿,“你?東西都搬下來了,當然?就住在此處”。
“這……不太好吧”,耿清寧有些猶豫,九州清晏意義重大?,若是以雍親王府來說,這裡就是前?院和?正院的集合體,也是帝後的住處,在麵對?福晉的時候,她還是會下意識退讓,“我?怕五阿哥吵著你”。
四爺捏了捏她的手指,沒?有多做解釋,“快去看看你的屋子罷,若是不喜歡就叫人再給你換”。
雖然?不願意打福晉的臉,但是四爺這般堅持,耿清寧也不再拒絕,況且,四爺早在一個月前?就將請封側福晉的折子遞了上去,便為了甯楚格與五阿哥,她也不應當妄自菲薄。
屋子很漂亮,是個典型的湖景房,推開?窗戶就能?看見波光粼粼的湖麵,隨風搖曳的荷花,還有淡淡的荷花香味飄來,讓她瞬間就想起去年在熱河行宮的時候,也是這般景象,她的屋子就在他的旁邊。
*
圓明園的日子真?的很快活,氣候適宜不說,心中還額外輕鬆,說來也是奇怪,明明在府裡的時候福晉也沒?有對?她怎麼著,偏偏頭?上還是跟烏雲壓著似的。
但在這裡就是晴空萬裡。
她住在九州清晏還有一樁好處,本來她是那個主事的人,宋格格應當來拜訪她,但如今她在九州清晏,宋格格再來就有些不方便了,畢竟回?回?都要驚動四爺。
偏偏這般快活的日子才?過了一個月,四爺也沒?提走的時候,宋格格的四阿哥生病了。
“或是這邊夜裡有點涼”,宋格格眼下青黑,一副熬了大?夜的模樣,“小孩子受不住,就咳嗽了”。
耿清寧立刻派人去請陳大?夫,福晉不在,這孩子若是有一丁點的問題,那可都是她的鍋。
宋格格千恩萬謝的走了,陳大?夫隨著她去摸了脈,也開?了藥,回?稟說是小阿哥隻是偶感風寒,並?不是什麼大?事。
耿清寧剛鬆口氣,沒?過兩日,一直喝著藥的小阿哥咳嗽卻加重了,身子也開?始發熱。
宋格格感覺有些不對?勁,她帶著人將住的院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任何不對?勁的東西,偏偏小阿哥喝了藥就是不見好。
發熱是大?事,況且還是一個不滿一周歲的孩子,耿清寧絲毫不敢耽擱,立刻叫人報給四爺。
守在門口的蘇培盛,他此刻也心中發苦,為什麼這種?事總叫他撞著,主子爺好不容易鬆快一點的心情怕是又要毀了,他們剛從前?些水深火熱的日子解脫,難不成又要回?去了?
隻是這種?事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瞞報,站在門口就把事情說了,果然?看見主子爺的臉色變了。
折子拍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四爺隻覺得心頭?一陣火起,顧不上多說,抬腳就去了宋氏處。
耿清寧也在。
第 110 章
耿清寧壓根不想呆在這裡。
但是?目前在園子裡除了四爺之外就數她的?身份最高, 就像現代社會的?一把手責任製一樣,她需得承擔連帶責任。
說實話,四阿哥是?宋格格生的?, 一直以來也是她親自養的, 即便?是?來園子裡避暑,與宋格格同住在天地一家?春, 二?人?一麵也未曾見過, 他病與不病與耿清寧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
但就像當年李側福晉兩個小阿哥去世的?時?那般,福晉需得承擔四爺的?怒火, 而如今,則是?輪到她了。
真是?無妄之災。
耿清寧深吸一口氣, 帶著被責備和抱怨的?準備去了天地一家?春,宋格格正在小阿哥的?床邊守著,小阿哥燒的?滿臉通紅嘴唇乾裂,雖雙眼緊閉睡著了, 但看上去睡的?極不安穩, 時?不時?小小的?身子便?會抽搐一下, 像是?在打擺子。
一旁的?宋格格看上去比生病的?孩子還要憔悴,手就虛搭在小阿哥的?身上,察覺到手下的?動靜她就輕拍一會兒, 直到小阿哥皺著的?眉頭?鬆開, 她才站起身福了一禮, 隻是?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床上的?孩子。
麵對孩子生病的?母親來說, 一切語言都?無法?勸慰,耿清寧沉默了片刻, “四爺已經使人?去請太醫了,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宋格格又福了一禮, “多謝”。
二?人?就沒有其他話可說了,二?人?都?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一時?間,屋子裡安靜的?可怕,隻能聽見孩童粗重似破風箱的?呼吸聲。
有可能是?肺炎了,耿清寧心想,發熱、痰音重都?是?肺炎的?症狀,可此病原因眾多,受寒、病毒、支原體都?有可能,用的?藥也各不相同。
她沒這個本事。
對座無言十?分難熬,況且還不知?四爺會如何看待她,耿清寧心中一直打鼓,他會不會覺得是?她沒有看顧好宋格格與小阿哥,並因此被他遷怒。
若是?他厭棄了她,甯楚格與五阿哥又該如何。
等四爺到的?時?候,耿清寧沒福禮,而是?在一旁默默的?跪著。
他先去看了孩子,用手背試了試溫度,隻覺得觸手之處一片滾燙,燒得心中邪火更甚。
“怎麼回事”,他厭惡的?瞥了一眼正在垂淚的?人?,宋氏自己身子不爭氣也就罷了,如今連個孩子也養不好。
宋格格聲音沙啞,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紅腫似核桃一般的?眼睛,“明明前兩日還有些咳嗽,誰知?今日就這般厲害了”。
四爺剜了一眼宋氏,恨她連話也說不明白,見一旁的?耿清寧也是?滿臉的?誠惶誠恐,一副嚇破了膽子的?模樣,他隻能歎氣,“你先起來吧”。
耿清寧順從的?起身,隻是?心中仍然忐忑,立在原地說了這兩日的?情?況,“初九早上辰正一刻,宋格格說是?小阿哥夜裡受了涼,有些咳嗽,陳大夫回稟說無甚大礙,隻開了一劑驅風退寒的?藥,叫乳母喝了喂小阿哥,今日卯正三刻,宋格格身邊文秀來稟小阿哥開始發熱”。
無論是?不是?她捅的?簍子,會不會背上這個黑鍋,此刻麵對四爺的?時?候,她都?得把此事交代的?一清二?楚。
四爺眉頭?緊鎖,小孩子身體弱,一陣風,一場雨,或者什麼都?沒有,隻是?在夜裡踢了被子,這些事情?都?可能會讓他失去性命,但每次都?是?一大早的?事,可見是?夜裡伺候的?人?不精心。
他壓低了聲音,恨道,“這些眼裡沒有主子的?人?都?不必留了,全都?拖出去打”。
耿清寧心中一跳,這是?全部打死的?意思了。
滿屋子的?人?都?砰砰磕頭?,不敢哭出聲也不敢求饒,隻有豆大的?淚珠子砸在地上,氤氳出一片斑駁的?痕跡。
宋格格眼中隻有床上的?小阿哥,仿佛周圍的?一切都?絲毫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耿清寧猶豫了片刻,她輕咳一聲,“這些粗心的?人?確實該罰,隻是?眼下小阿哥身邊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四爺沒有駁了她的?麵子,微微點頭?,隻有昨日守夜的?嬤嬤和小丫頭?被按在長凳上,悶悶的?聲音從窗戶外邊傳來,直至消失。
等太醫來了,小阿哥也喝了藥之後,耿清寧才跟著四爺出了屋子,路過院子裡的?時?候她聞到了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地麵上還有一攤水跡,想來是?衝刷血跡所致。
她肩頭?緊緊繃著,一路腦袋嗡嗡的?回了九州清晏。等進屋子的?時?候,她已經半個身子都?倚在了葡萄身上。
四爺又急又熱,徑直灌了兩碗茶下去,甚至沒注意到是?耿清寧的?涼茶,他一般不喝涼茶,講究的?是?胸中有陽氣升騰,不可用冷水澆之,隻是?此刻心煩意亂,什麼也顧不得了。
這個孩子太小了,看上去又太過虛弱,隻怕是?熬不過去了。
等他長吐一口氣坐到榻上,轉著佛珠打算平心靜氣之時?,才發現身後之人?已經麵色蒼白如紙。
四爺心中一跳,手上的?佛珠莫名散了一地,他急忙上前兩步扶住搖搖欲墜的?耿清寧,又一腳踹向?身邊正在撿珠子的?蘇培盛,“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去請大夫”。
耿清寧被扶到床上躺著,她知?道自己是?心病,哪怕是?在這裡呆了好幾年?,也生了兩個孩子,可她終究還是?無法?適應這個不把人?當成人?的?時?代。
“應當是?中暑了”,耿清寧看向?四爺,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關心和焦急,她露出個微笑道,“我沒事的?”。
四爺握住她的?手,“你放寬心,我知?曉此事與你無關”。
他知?道寧寧素來性子綿軟,膽子又小,當年?因著一個奴才都?會被嚇成驚弓之鳥,如今因著小阿哥既擔憂又害怕也是?常事。
耿清寧鬆了一口氣,心中巨石確實卸下三分,隻是?那片水跡仍壓在心頭?,讓她隱隱有種?想吐的?感覺。
可能她確實是?病了。
心病難醫,耿清寧開始纏綿病榻,就連甯楚格也被放了一日的?假,專門來陪額娘。
她其實覺得身子已無大礙,但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隻能安慰自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總需得一些時?日。
這一日,她正靠在大迎枕上出神的?思考人?生,就見青杏麵帶難色從外麵進來。
宋格格的?小阿哥,沒了。
耿清寧肅然坐直了身子,她有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遠處一陣風吹散了她的?碎發,她扭頭?看向?窗外,夏日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剛才還豔陽高照的?天氣,如今已然烏雲密布,湖麵上有蜻蜓胡亂的?飛著,遠遠的?看過去竟如同蒼蠅一般。
風雨已至。
*
宋格格癱坐在地上,風帶來一絲水汽,滋潤了她早已乾涸的?眼睛,劈裡啪啦的?雨聲中還有悶悶的?聲音出來,她扭頭?看向?院中,好幾張條凳上都?有人?,隻不過嘴被堵著,發不出聲音來。
她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認認真真的?看著外麵,隻見地上血水混著雨水蜿蜒成河,但很快又被更多的?雨水衝刷乾淨,條凳上的?人?已經垂下了頭?顱。
宋格格感覺心口的?痛仿佛減輕了一分,對,就該這般,這些人?都?該死,沒有照顧好小阿哥的?人?都?該死!
她扯了扯嘴角,乾裂的?嘴唇立刻流出血來,鹹津津的?血腥味像是?從外頭?傳來一樣,奇怪又令人?著迷。
這血若是?耿氏的?便?好了,好幾日不眠不休的?宋格格有些恍惚的?想著,耿氏的?血應當比這味道更加香甜。
一旁的?文秀小心翼翼的?去攙扶宋格格,輕而易舉的?就將她扶了起來,長期茹素加上這些時?日的?不眠不休,宋格格早已瘦成了一把骨頭?。
“格格”,文秀將人?扶在椅子上坐下,又端來一碗蜜水,“您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宋格格接過溫水慢慢的?喝了,“放心罷,我還得替我兒報仇呢,怎麼不愛惜自己”。
文秀心中一驚,差點拿不住空了的?茶碗,“怎,怎會如此?”
宋格格著迷的?看著還在打板子的?場景,“怎麼不會如此呢?”
她的?小阿哥既聰慧又健康,之前在府裡一整年?都?是?好好的?,怎麼剛來這裡沒多久就開始生病,一定是?有人?在害他。
文秀哆嗦著身子,囁喏的?問道,“誰敢謀害皇家?血脈?”
宋格格撕扯著嘴上乾枯的?皮,卻?不小心拽掉了一整塊皮肉,一時?間嘴角滿是?血漬,她含著嘴唇吸允,直到吸不出一絲血腥味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傻文秀,你說,還能是?遠在京城的?那些人?不成?”
京中距離此處甚遠,府中眾人?更不可能將手伸到這天地一家?春來,想必隻能是?園子裡的?人?了。
而園子裡隻有耿氏。
文秀像是?推開了十?八層地獄中佛陀鎮守的?大門,看見了裡頭?的?惡鬼一般。
主子說得有理,為何那耿格格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還有之前,明明都?跟她說小阿哥生病了,她隻讓府醫過來,就是?不請太醫,想必也是?為了耽擱時?間,可憐的?小阿哥就是?因此命喪黃泉。
宋格格撫了撫衣袖,俯下身從一旁的?搖床裡虛抱著什麼東西?,還在輕輕的?拍著,“額娘的?小阿哥,你放心,額娘一定會給你報仇的?,乖乖,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