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這個世?界怎麼了, 怎麼照顧傳染病患者還有人搶的?問題是她還?沒搶過人家,耿清寧扭頭,隻見鈕祜祿格格正跪在她身側, 態度恭敬而又順服。
耿清寧突然福至心靈, 或許這便是真實曆史?的走向,鈕祜祿格格憑借這次侍疾的情份, 入了四阿哥的眼, 從而有機會懷孕,更是一舉生下未來的乾隆皇帝, 她也成了大清朝以舉國之力所供養的太後。
斷人前途如殺人父母,耿清寧有些猶豫, 她該不該與鈕祜祿格格相爭?
除此之外,福晉說的也甚有道理,甯楚格年歲這般小,她肯定放心不下, 路上顛簸, 肚子裡的這個也不一定能受住。
況且, 福晉已經一錘定音,她強爭也不一定能爭來。
要不,這侍疾就不去了吧?反正鹹魚嘛, 就本該好好的躺著?才對。
耿清寧如此想著?, 隻是腦中思緒翻騰, 耳邊仿佛有人在質問?她。
你確保鈕祜祿格格去便能救下四阿哥嗎?
你確保福晉會放過肚子裡這個性彆未知的孩子嗎, 若是男孩,你能護得住嗎?
還?有, 你願意……將命運交到彆人的手?裡,依賴彆人偶爾的善心生存嗎?
耿清寧搖頭, 不,她絕不願。
鹹魚都會翻身,她作為一個知曉曆史?又有外掛的人,便是爭上一爭又如何?
與其?指望福晉、鈕祜祿格格、未來乾隆皇帝能善待她們母子幾?人,不如指望現?在穿越回?現?代,再順便中五百萬大獎。
說不定弘晝喜愛辦喪禮的喜好也是怕乾隆皇帝忌諱,無?奈之下的自汙之策罷了,可?若是位子上的仍是雍正,結果可?能大不相?同。
在這個緊張的關頭,她甚至有空分神去想,當爹的肯定比當哥哥的寬容大度。
既然要將命運交付一人手?中,何不選擇最高處的那個人。
耿清寧直起跪著?的身子,“福晉好意,本不該辭,不過妾身舊時在家曾照顧過染上時疫之人,較之常人多了些經驗體會,也更不易染病”。
她還?看了眼一旁的鈕祜祿格格,蹙眉擔憂道,“我知曉鈕祜祿妹妹對四爺也是一片真心,隻是時疫凶險,稍有不慎便會命喪黃泉,妹妹還?是要保全自身才是”。
鈕祜祿格格感動的擦拭眼角淚花,“多謝耿姐姐好意,隻是二格格年幼,哪能離開親生的額娘”,她麵向福晉深深伏下身子,將額頭緊緊的貼在青石板的地上,“妾身願往,生死由命,絕無?怨言”。
福晉歎了兩聲,生死之間方見真情,李側福晉不願前去侍疾,但地上兩人卻爭搶著?要去,全然不畏懼疫病的可?怖。不過對正院而言,鈕祜祿格格一來不受寵,若是日後安全歸來也無?甚威脅,二來,她此刻留在府內不如有軟肋的耿格格好用,既如此,還?是鈕祜祿格格前去更為妥當。
耿清寧看見福晉眼神遊移,最終仍定格在鈕祜祿格格身上,可?見是心中已有了主意,隻是這中意的人選並不是她。
眼見著?鈕祜祿格格就要得償所願,曆史?要按照原路奔馳而去,耿清寧心中忍不住發急,正待她打算破釜沉舟將閱讀器上的方子拿出來的時候,就見福晉的貼身宮女菡萏進?來附耳說了幾?句。
福晉有些狐疑的看了眾人幾?眼,忙坐直身子,又快速將頭上一絲不苟的釵環再次整理妥當,才交代身邊的菡萏道,“快快有請”。
耿清寧此刻仍跪在廳中,她微不可?見的歪頭去看,眼角瞥見身邊停著?一雙黑色素麵的元寶鞋,正是宮裡麵伺候的人常穿的樣式。不過這雙鞋的鞋跟較一般的元寶鞋低了許多,年輕的宮女愛俏,喜愛搖曳的身姿,恨不得元寶鞋越高越好,隻有年紀大的嬤嬤才會圖穩當,特意在做鞋的時候將鞋跟矮上三分。
現?下這麼不湊巧的時候,也不知曉宮中來人所為何事。
“給四福晉請安”,那嬤嬤道了個萬福,隻是她一開口,耿清寧就覺得這聲音熟悉,另人印象深刻,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是誰,那嬤嬤沒有過多寒暄,徑直說了她來此的目的,“娘娘說她甚是想念府上的兩位格格,讓奴婢過來接呢”。
娘娘?耿清寧想起來了,沒錯,這聲音正是永和宮娘娘身邊的第?一人——雲嬤嬤的聲音,當年撿佛豆那次,她讓耿清寧印象深刻極了,現?下有時候想起來還?要罵上兩句才解氣。
此刻,她來這裡做什麼?
福晉頓了片刻,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大格格,又看了一眼跪著?的耿清寧,“娘娘傳喚是這兩孩子的福分”,她接著?說道,“隻是嬤嬤有所不知,我們府上的大格格······病了”。
雲嬤嬤抬眼靜靜的看了一會李側福晉,直到李側福晉的麵上紅一陣白一陣才移開目光,她看向大格格溫言道,“宮裡太醫醫術精湛,想必大格格很快便會痊愈的”。
大格格沒答話,她先拿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好幾?聲,才虛弱的道,“謝謝娘娘的好意,隻是佛拉娜不願將病氣過給娘娘,煩請嬤嬤替佛拉娜向娘娘請罪”。
雲嬤嬤不置可?否的笑了兩聲,也不知答應還?是不答應,她又看著?跪在地上的耿清寧道,“不知二格格現?下如何?”
當真是瞌睡時來了枕頭,耿清寧心中轉的飛快,雲嬤嬤代表的是德妃娘娘,肯定會對福晉的決定產生影響,而且甯楚格過年的時候在永和宮‘托班’那裡適應的很好,無?論怎麼看,永和宮都是比福晉的正院更令人放心的地方。
她將身子轉向雲嬤嬤,“甯楚格這兩日正念著?娘娘呢,她若得娘娘照拂,妾身侍疾之行將再無?憂慮”。
“哦?”雲嬤嬤垂著?眼皮定睛看了一會,似驚訝,似讚歎,過了好半晌才點頭道,“怪不得娘娘說耿格格是有福之人,如今看來,娘娘所言果真不虛”。
打鐵需得趁熱,耿清寧忙轉向福晉,“甯楚格有娘娘照顧,妾身再無?後顧之憂,還?望福晉恩準妾身侍疾之事”。
看著?耿清寧當真十分想去侍疾的模樣,雲嬤嬤突然想起臨行前娘娘的交代,德妃娘娘跪在佛前,一麵虔誠的撿著?佛珠,一麵道,“甯楚格這般神異,想來那耿氏也是個有福氣的,你這次出宮,無?論用什麼法子,都要讓她親自去伺候老四”。
福晉看著?一旁的雲嬤嬤,又看了一眼特彆想去找死的耿清寧,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
蘭院裡兵荒馬亂,一部?分人在收拾耿清寧的行李,另一部?分則是在收拾甯楚格的東西,亂糟糟的如同無?頭蒼蠅一般,耿清寧製止了慌張的眾人,挨個開始吩咐,“葡萄,你的任務是看好蘭院”。
葡萄眼淚不停的流卻又不敢哭出聲來,她哽咽道,“格格,讓奴婢跟您一塊,若是……路上也有人伺候”。
耿清寧搖頭拒絕,“有於進?忠跟我一道便儘夠了,他行事比你我便宜,蘭院是我的家,無?論人在還?是不在,你需得日夜守好蘭院,絕不可?出現?一絲一毫紕漏”。
可?不能出現?她在外辛苦打拚,回?府發現?家被?偷了的慘劇。
見葡萄含淚應下,耿清寧又看向一旁的徐嬤嬤,“這次在永和宮你一步都不能離開甯楚格,要竭儘全力護她”。
徐嬤嬤本就宮裡出身,在宮裡多少有一點舊日的關係,遇到事兒的時候也能回?轉一二。
不過耿清寧也不是全然的放心徐嬤嬤,四阿哥帶走了徐嬤嬤的大兒子,這次她打算將徐嬤嬤的小兒子帶在身側。
於進?忠背著?兩個包裹,這便是所有的東西了,耿清寧本就沒打算帶太多,路途不便,東西帶多了都是累贅,她隻將閱讀器藏在懷裡,為了以防萬一,還?在衣裳的下擺處縫進?去幾?張銀票。
臨行前,耿清寧最後抱了一下甯楚格,“乖女兒,記著?,一定要聽?瑪嬤的話”。若是她與四阿哥當真回?不來,甯楚格能依靠的隻有德妃娘娘了。
她不舍的親了下閨女的笑臉,將甯楚格送到雲嬤嬤的懷裡,“嬤嬤,甯楚格還?小,若是以後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先在這兒替她向您賠個不是,還?望嬤嬤海涵,多教教她”。
雲嬤嬤鄭重的行了禮,“耿格格且放心去罷,二格格是德妃娘娘的親孫女,是奴婢的主子,永和宮上下隻有敬與愛,絕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
耿清寧點點頭,用目光撫過甯楚格的全身,無?視甯楚格突然爆發的哭聲,頭也不回?的出了蘭院。
大門處,幾?匹快馬正在那裡等著?。
耿清寧也是剛剛才知曉原來她並不是要去草原上,早在太醫診治出時疫之時,四阿哥連帶著?所有伺候的人就被?連夜趕去了熱河行宮——這是定然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時疫這種東西自然要遠離皇上的。
不過正好,前去的路途又短了一截,耿清寧知道熱河行宮,她還?曾經去遊玩過,不過在現?代的時候熱河行宮改名叫承德避暑山莊,一個五A級景區,她去的時候正是夏季,算是旺季的時候,門票要一百三十塊錢。
從北京出發,大約兩百多公裡,走高速不到3個小時就能到承德,而現?下沒有高速公路,隻有一條狹窄的官道。
六月的天氣很熱,車內有蓬頂擋著?也是一陣陣的熱浪逼人,耿清寧撩開簾子,隻見烈日下的官道上隻有他們這一行車馬,車轍滾動間,帶起的灰塵擋住了視線,讓人看不見遠方的景色。
耿清寧喊來於進?忠,吩咐他去問?這般行走需得多久才能到熱河處。
於進?忠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就帶回?了消息,說是馬車走得慢,即便日夜兼程,至少也需得3天的時間才能到。
三天的時間,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於進?忠熱得滿頭是汗,他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才道,“單人單馬最快,隻是您身子……”
自康熙四十二年熱河行宮完全落成之後,皇上幾?乎每年都要去那邊避暑,有時候有什麼耽擱不得的機要之事,一匹快馬不停歇的跑上3個時辰也就到了。
旁人不知耿清寧懷孕之事,但蘭院這幾?個心腹不是旁人,於進?忠自是知曉格格肚子裡還?有一位小主子的。
“若是因?此傷了身子……”於進?忠意有所指,“您總得替自個兒考慮著?些”。
在於進?忠看來,四阿哥那邊生死不知,格格即便是去了,不過多個守著?門的人,也不能幫上什麼,可?格格肚子的這個小主子若是個阿哥,那就是格格一輩子的依靠,說句不好聽?的話,主子爺便是就此去了,憑著?這個小阿哥,格格往後也能一輩子吃穿不愁。
耿清寧沉默了一會兒,閱讀器是她最大的秘密,院子裡的人也看不出閱讀器的神異之處,可?是她自個兒心裡清楚,這裡麵說不定真的有能治愈時疫的良方,若是因?為路上的耽擱導致了四阿哥的死亡,當真是一輩子的遺憾。
“我自個兒的身子我心裡清楚”,耿清寧說,“你去找幾?匹快馬,叫上陳大夫,徐二與我們同去”。
即便是官道,她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太監獨自上路也不甚安全,叫的這些人都是與四阿哥利益相?關之人,也是真正盼著?他好轉的人,眾人棄車騎馬而去,想必既快又能保證安全。
於進?忠還?想再勸,卻被?耿清寧揮手?退下,奴才終究是拗不過主子的,他長歎了一口氣,前去找府醫、徐二等人告知此事。
第 92 章
官道上, 幾匹快馬如風,一路向北。
烈日炎炎,官道兩旁隻有少?許被曬得蔫耷耷的灌木與雜草, 少?了高大的?喬木, 陽光便直直的照在人身上各處,有衣裳擋住的?地方還好受些, 但?抓著韁繩的?手背裸露著, 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之感,顯然已經被曬傷了。
這些不適耿清寧勉強還能忍受, 但?迎麵而來的?風將帷帽上的麵紗吹打在臉上,那感覺如同像被小石子砸中一般, 一陣陣尖銳的?痛意,實在忍無可忍,她拽緊韁繩,隻聽馬匹嘶鳴一聲?, 打了個響鼻後被勒停在原地。
前?後的?幾匹馬也隨之停下, 隻見被圍在中間之人將頭上帷帽摘下, 素手輕動,輕而易舉便將垂在帽沿下的?黑紗撕下,又將其中最大的一塊係在臉上, 隻露出一雙燦若寒星的?眼睛。
耿清寧不用照鏡子便知此刻她的?形象應當與搶銀行的?劫匪高度重合, 但?夏日的?紫外線過於強烈, 若不如此行事?, 隻怕等到了熱河,臉上的?皮也會脫落一層。
一於進忠跳下馬, 將韁繩扔給一旁的?徐二,一遛煙跑到耿清寧旁邊, 擔心是格格身子不適,他低聲?詢問?道,“格格,前?麵不遠便是古北口行宮,咱們要不要在那裡稍微休整片刻?”
時間緊迫,他隻來得及拿了兩身衣裳,連便服都沒換,此刻身上穿的?還是太監的?製式衣裳,天氣炎熱,前?胸後背之處都被汗水濕透,藍色的?衣裳幾乎被蔭成了深藍色。
本來就熱,衣裳又濕答答的?貼在身上,整個人就像蒸籠裡受熱氣熏蒸的?包子一般,又悶又熱。
於進忠胡亂抹了一把汗,他一個下人受這樣的?折騰也不算什麼?,隻是格格長期嬌養在內院,此刻又懷著身孕,還是得多歇息才是。
耿清寧將手置於眉下眺望遠方,隻可惜熱河行宮仍在遠方,視野中隻能看?見熱氣蒸騰的?曠野,因為太熱,遠處的?空氣甚至看?上去有些扭曲。她歎了口氣,一麵將剩下的?黑紗裹在手上,一邊搖頭道,“最熱的?時辰已經過去了,現?下正是趕路的?好時候”。
她的?意思是繼續趕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是一點到三點,現?下差不多四點多,若是在北古口行宮歇下,再用個晚膳,說不定還要在那歇上一晚,這樣一算,耽擱的?時間可就多多了。
於進忠眯著眼,這樣額頭上滾落下來的?汗珠便不會進到眼睛裡去,他又道,“格格說的?有理,隻是座下馬兒受不了,好歹讓它們喝點水,緩口氣兒”。
耿清寧伸手摸向馬脖頸處,隻摸到了一手的?汗水,可見是熱得狠了,不僅如此,馬嘴旁邊還出現?了些許白沫,若是在這般劇烈跑下去,說不定要倒在半路上,她沉默了一瞬,也是,終究不可能像八百裡加急那般,還帶著空馬便於隨時更?換。
“前?頭找個陰涼的?地兒歇息一會兒吧”,耿清寧沒再堅持,隻是也沒打算如於進忠說的?那般去行宮休憩,“等到太陽稍落的?時候,咱們再走”。
於進忠見主子願意休息,高興的?哎了一聲?,一個人騎馬跑在最前?頭,打算先去找個茶館之類的?,好讓格格能坐下來歇歇。
這條官道從京城直通賽外,正是為了去木蘭圍場所?建造,因皇上希望滿人不忘勇武之風,是以?這條官道每年都被走上好幾遍。因有利可圖,路上的?茶水攤子不在少?數,耿清寧一行人也沒講究排場,就在遇到的?第一個攤子上歇腳。
這茶攤的?老主顧通常是驛站的?人,除了茶水之外最擅長的?便是伺候馬兒,所?有人的?馬都被牽到後頭,那裡有上好的?草料,加了黃豆,還加了生雞蛋,攤主的?孫子孫女也沒閒著,端著水盆往馬身上澆著曬了一下午的?井水。
剛才路上的?時候也沒覺得如何,此刻一停下來,耿清寧隻覺得全身又酸又痛,大腿內側更?是火辣辣的?,她忍著嫌棄去了又臟又臭的?淨房,果不其然,大腿內側處嬌嫩的?皮膚已經被磨破了皮。
耿清寧狠心當作沒看?見,將汗透的?褲子重新穿上,濕透的?衣裳黏在受傷的?地方,蜇的?皮膚一陣陣的?收縮。
想到淨房門口於進忠正等著,耿清寧突然有點尷尬,體會到沒帶宮女的?諸多不方便之處,她儘量動作自然的?走到桌旁,將頭上圍著的?麵紗去掉,一口氣將碗中的?茶水飲儘,全然沒有注意到碗上還有豁口。
不過即便有豁口對她也無礙,雖然在古代錦衣玉食的?養了這些年,但?現?代大學?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更?深,不說彆的?,當年食堂裡彆說碗上有豁口,便是雞腿上有個豁口她也能麵不改色的?吃下去——真?不是矯情的?時候。
耿清寧又喝了兩碗茶,才壓下那股渴意,剛才她去淨房的?時候都沒有尿意,應該是出汗太多導致缺水所?致,待會出的?汗隻多不少?,肯定要多補充一點水分。
想到這裡,她又吩咐徐二將水囊裡的?水全都加上鹽巴和糖塊,自製一點電解質水,可以?防止過度出汗引起的?身體功能紊亂。
種種行為都被一旁的?府醫陳大夫看?在眼裡,原來耿主子不僅身壯如牛,更?是深喑養生之道,就連喝水這種小道都頗有講究,怪不得即便這般顛簸懷象仍舊安穩,可見是平日的?功夫深呐。
看?來要想要身子康健的?活得長久,還是得跟耿主子學?才是。
陳大夫自覺醫術又有所?精進,正暗自點頭,就見耿清寧已經站起身打算出發了。
唉,耿主子就這點不好,也學?會了四阿哥的?那套急性子,好好的?馬車不坐,偏偏要騎馬,難不成她還真?打算日夜兼程一口氣直接跑到熱河行宮去?
當陳大夫如同一攤爛泥似的?從馬上被扶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耿主子真?的?可以?一口氣跑到四阿哥身邊去。
耿清寧也是被人扶下來的?,四阿哥雖病著,可也是龍子,伺候的?人不知凡幾,此刻被派來伺候她的?正是熱河行宮的?宮女,兩個人架著她前?往四阿哥處。
耿清寧其實還有力氣,隻是身上酸痛,走路兩腿摩擦之間痛意更?甚,借著彆人的?力道總是能舒服些,當下危難,她也並?不客氣,吩咐身旁宮女,“先給我備水沐浴”。
又對旁邊同樣被架著的?陳大夫交代,“你也不必先去看?四爺,都先去沐浴,再去看?望”。
她們這一行人從京城而來,身上的?菌群、病毒等與四阿哥身上並?不相同,若是再帶了什麼?病毒過來,對於免疫力正弱的?四阿哥而言,可能會造成交叉感染,還是先沐浴淨身為好。
兩個宮女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應下,畢竟耿清寧是來侍疾的?,其中一個宮女已經麵露不屑之色,以?為沐浴不過是耿清寧畏懼侍疾之事?的?拖延,另一個宮女倒是反應挺快,見耿清寧在這一行人中頗有威信,便柔順的?應下了。
耿清寧根本沒空在意身邊兩個小小宮女的?想法,她對於四阿哥而言是侍候的?奴才,可對於這些宮女而言是主子,危難之時,身邊之人自然是聽話乖順的?才好,至於不聽話不乖順的?,攆走便是。
至於攆走什麼?下場,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旁人了。
耿清寧飛快的?沐浴,又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才叫人領著去四阿哥的?屋子,她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如今更?是黑沉沉的?不見一絲星光,承德不愧是避暑勝地,此刻她竟感覺有些寒意繞身。
四阿哥屋子外麵守著許多人,耿清寧一眼就看?見了蘇培盛,他像個門神一樣緊緊的?守在門口,隻是臉色青白,像鬼一樣。
見是府裡來的?人,蘇培盛眼珠子動了一下,他拉扯嘴角,也沒能擠出來一個笑?。
耿清寧見他這副如喪考批的?模樣,心中免不得一咯噔,蘇培盛作為四阿哥身邊第一人,可以?說是四阿哥的?人形晴雨表,可見四阿哥現?下的?情況當真?有些不妙。
“您來了”,蘇培盛上前?兩步,打了個千才接著道,“主子爺一個時辰前?剛睡下”。
耿清寧沒走,二人就站在門口,壓低了嗓音說話,四阿哥目前?的?症狀一個是吐、一個是拉肚子,還有就是發熱,人也咳嗽的?厲害,痰也不少?。
咳嗽有痰通常是細菌感染所?致,但?是一般細菌感染不會引起吐和拉肚子,這兩樣症狀倒像是病毒感染導致的?,耿清寧邊聽邊想,也可能是兩者都有。
蘇培盛的?聲?音壓的?更?低,他說話的?時候,屋子裡還傳來了兩聲?咳嗽聲?,屋內每咳一聲?,外頭蘇培盛的?身子就顫一下,一時間,二人不敢說話,都側耳去聽屋內的?聲?音,然後就聽見裡麵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四阿哥吐了。
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屋內點著長明燈,連扶著塌沿的?手臂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四阿哥正趴在榻上,吐得脖子上震出了青筋,臉色也通紅一片,甚至在眼周之處能看?到細小的?紅血絲,那是過於用力導致的?出血點。
耿清寧顧不上多想,她快步上前?,輕撫四阿哥的?背部,就如同他以?前?安慰她那般,又扭頭吩咐一旁的?小太監去倒一盞熱水,還特?意交代在水上放上一些細鹽。
淡鹽水漱口能夠殺菌,還能讓吐之後的?口腔舒服一些。
四阿哥吐了好一陣子,到最後,彆的?什麼?都吐不出來,隻能吐出一些淡黃色苦膽水的?時候,才緩和過來。
他胸膛劇烈的?喘了兩下,抓著她的?手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甯楚格怎麼?辦?”
第 93 章
都?這?個時候了, 還操心著呢,耿清寧眉心微蹙卻不忍責怪,口中回道, “甯楚格在娘娘那?兒, 你隻管安心養病便是”。
德妃娘娘雖然對她不怎麼?樣,但是對甯楚格真的沒話說, 至於能不能護住甯楚格, 耿清寧隻能說不要輕易懷疑一個宮鬥冠軍的實力。
四阿哥心中自然清楚娘娘的能耐,那?是個再妥帖不過的人物, 他鬆了一口氣,麵色放鬆下來, 隻是這?樣一個平常動作他如今做來都?十?分費力,胸膛起伏的程度讓耿清寧覺得仿佛他下一刻就會喘不上來氣一般。
她?伸手握住他的,“怎麼就病的這般厲害了?”
四阿哥將?她?的手回握住,“你來這?裡做什麼??”
兩?個人都?沒回答對方的問題, 長明燈的燭光微微搖晃, 帶來一室的暖意?。
耿清寧突然就想說一說京中的事情, 蘭院的葡萄今年結的果子?特彆好,她?摘了一個顆偷偷摸摸變紫的吃了,甜中帶一點點酸頭, 好吃極了。
甯楚格這?一個多月不僅人長高了一點, 而且都?會說整句的話了, 每日在院子?裡嘰嘰喳喳, 比樹上的雀兒還吵雜。
還有?亭子?旁邊的碗蓮、廊下嬌豔的月季,哪怕隻是蘭院裡小小的一個變動, 她?都?想與?他一起分享,件件樁樁幾乎要從心裡噴湧而出。
最終, 耿清寧隻是幽幽的歎了一句,“你瘦了”。
她?就著燭光打量著四阿哥,見他眼窩深陷,輪廓如刀削一般,連下頜骨都?清晰可見,燭光照在他臉上,能看見眉目冷淡的側臉,讓人不敢拿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煩擾他。
不過,瘦下來的四阿哥眼睛從丹鳳眼變成了稍大些的杏眼,配上高鼻梁,整個人變帥了不少,耿清寧突然膽大如鬥,伸手摸了一把四阿哥的下巴,在那?略微有?些紮手的胡茬處,使勁撓了好幾下。
四阿哥輕挑眉峰,怎麼?,寧寧是把他當成白手套了嗎?
二人還沒來得及說上兩?句話,屋外的陳大夫被蘇培盛拽進來了,這?是自己人,用起來放心的多,太醫們醫術高超,但論起用心,肯定是不如府醫的。
陳大夫進來先磕了個頭,然後就去摸那?搭在脈枕上的手腕,他雖麵上不顯,心中卻被蘇培盛和耿清寧兩?個人一刻不錯的眼神盯得發?虛,他收收神,邊感受指尖傳來的跳動,邊問四阿哥最近的症狀、飲食等,聽蘇培盛一一答了,又去看四阿哥的舌苔、麵色,好半晌也未曾說話,隻麵上浮現出一絲狐疑之色。
這?些古代人個個都?喜歡打迷語,平時說話做事就喜歡說一半留一半,讓彆人去猜他們的想法,但人心隔肚皮,她?又不是彆人肚子?裡的蛔蟲,哪能都?事事清楚,耿清寧心裡著急,恨不得掰開陳大夫的嘴,讓他明明白白說出來。
四阿哥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平心靜氣,才看向陳大夫,“有?什麼?照直說,不必遮遮掩掩的,橫豎若是治不好,你還到下頭伺候爺便是”。
陳大夫撲通一聲立刻便跪下了,他早就有?所預感,一路上都?在想這?個事,想家?裡的老母親和沒長大的孩子?,還有?那?個雖然潑辣彪悍卻十?分護短的妻子?。
隻可惜藏私房錢的地方還沒來得及告訴家?裡人就著急忙慌的走了,若是他回不去,那?好歹也是大幾兩?銀子?,不說彆的,便是為了那?幾兩?銀子?,也得活著回去才是。
陳大夫又去探脈,他道,“主子?脈象所示乃是熱症,與?您發?熱、咳嗽的症狀都?能對的上,隻是吐與?拉肚子?與?脈象無甚關聯,可能是奴才醫術不精,不知這?內裡的關聯”。
屋內有?些沉默,耿清寧看向蘇培盛,“太醫如何說?”
蘇培盛知道伺候人的事兒,可是對於醫藥之事確實一竅不通,他仔細回想片刻才道,“太醫三日前才來,說是先止吐、退熱,再圖其他”。
以耿清寧微薄的醫療知識來看,退熱確實應當是重中之重,君不見,新冠肆虐之時網上給的攻略都?將?退熱放在第一條,可見高熱對人的傷害最大。
至於止吐,若是放任這?般吐下去,吃藥都?喂了地板,自然是無效用的。
在學校要聽老師的,在醫院要聽醫生的,太醫既然這?般治,想必有?他的道理?,哪怕此刻心中著急,耿清寧也耐下性子?繼續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病的?可有?什麼?症狀?”
她?雖不是醫生,好歹有?閱讀器在手,可以對症索引,自然是了解的越詳細越好。
蘇培盛悄悄的看了一眼四阿哥,見他含笑?看著耿格格,一副隨她?折騰的模樣,又將?腰彎低了一些,才接著道,“主子?爺大約從一月之前便不愛用膳,剛開始奴婢還以為是天氣熱,苦夏之症,隻是越往後頭吃的越少,好幾日都?怎麼?不用膳,那?天吃了幾塊羊肉身子?就有?些不爽利”。
一個月之前?耿清寧突然有?些心虛,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就在那?個時候她?選了四阿哥替她?承受懷孕之苦。
莫不是……耿清寧坐直身子?,起勁抓著二人交握的手,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剛開始是不是沒有?胃口,起床的時候很?想吐又吐不出來?”
雖說這?兩?次懷孕都?不是耿清寧親自承受,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懷孕的症狀她?可是聽說過不少。
四阿哥仔細回想之前的感覺,他猶豫著說道,“不僅如此,稍微吃一些便覺得飽腹之感十?分強烈,更厭惡那?些油膩之物”。
耿清寧幾乎將?大腿拍爛,孕早期可不就是這?般表現,她?摸著自己有?些痛的良心,問道,“是不是聞到飯菜的味兒就覺得難受,又或許平時十?分喜愛的東西,現下一點也聞不得味兒?”
蘇培盛比耿清寧還要激動,可不就是這?般,滿人在馬背上長大,素來是喜愛吃肉食的,主子?爺也是這?般,可最近彆說吃肉了,便是喝奶主子?都?聞不得那?個味兒,說是膻氣。
怪不得脈象與?症狀有?些不相符,四阿哥這?得的是‘孕吐’之症呐,耿清寧看看長明燈,又去看二人交握的手,反正看天望地就是不敢去看四阿哥,發?熱暫且不說,這?腸胃問題應當是她?的鍋。
這?樣想來便能完全說通了,他在長期胃口不佳見不得一絲葷腥的情況下,吃了些肥嫩多汁的烤羊肉,許久沒見油水的腸道自然就承受不了,淨房也就跑得勤了些,再加上‘孕吐’尚未緩解,在彆人看來就是上吐下瀉,再配上發?熱咳嗽的症狀,自然便被當成了時疫。
應該就是這?種情況,耿清寧長出了一口氣,否則也不能解釋在傳染性極強的情況下,一直跟在四阿哥身邊的蘇培盛到現在還是好好的。
四阿哥見她?麵上神色變幻,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心虛的,仍舊是那?般一望既明的模樣,縱是身上沒有?力氣,也覺得好笑?,他抓著耿清寧的手指當作玩具,對陳大夫道,“你隻管拿出本事來,無論結果如何,爺保你家?裡人無事”。
陳大夫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下去開方熬藥了,屋裡沒人,耿清寧脫去鞋子?,反正她?也是洗過澡的,直接躺在四阿哥的身邊,她?今日也累的狠了,如今放鬆下來,身子?都?不像自己的了。
屋子?裡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爐子?裡燃著香餅,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陳皮、白芷的藥味,正是常用的熏香避疫法,四阿哥本來就胃腸不適,再聞著這?個味兒豈不是更難受。
耿清寧想坐起身,好吩咐人將?香爐拿出去,再將?窗戶打開透透氣,使屋子?裡的病毒濃度降低,隻是她?剛抬手,眼皮已然不聽使喚,上眼皮與?下眼皮緊緊的黏在一起。
四阿哥見她?一副困極了的模樣,本來想把人推走的動作換成了輕拍,須臾之間,他耳邊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耿清寧竟然就這?樣毫無心事的睡著了。
四阿哥苦笑?一聲,將?手輕輕的放在了身邊人的肚子?上,這?個孩子?他期盼了這?麼?久,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若是寧寧也得了時疫,這?個孩子?究竟還能不能保住。
他想了一會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兒,感覺喉嚨像是有?羽毛輕輕拂過,傳來一陣陣的癢意?,他轉身埋首在被子?中,悶悶的咳嗽了兩?聲,癢意?稍解,他便將?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兩?個人頭挨著頭,一起睡了過去。
耿清寧是被咳嗽聲吵醒的,這?一覺睡得太香,讓她?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處熱河行宮,身邊還有?個病號,她?慌忙起身,見四阿哥臉咳得通紅,一個小太監正抱著痰盂守在床邊。
見她?醒了,四阿哥拿開捂著帕子?的手,痛痛快快的咳嗽了一回,比剛才的聲音不知大了多少。
耿清寧本就和衣而臥,此刻忙跳下床,趿著繡鞋將?窗戶打開,承德的環境確實是好,微涼的空氣滿是水潤,吹散了屋內的沉悶,讓人的精神也隨之一陣。
兩?麵的窗戶全都?被打開之後,耿清寧又將?香爐裡的香滅掉,溫暖潮濕的環境對咳嗽的人更友好,至於焚的香,裡麵含有?的灰塵甚至會刺激到呼吸道,讓人咳嗽加重,本來這?些事兒,昨夜裡就該做了,可是她?實在是太困了,竟然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做完這?些,她?又開始思?考四阿哥的早膳問題,人是鐵飯是鋼,若是營養不良,麵對病毒,體內的免疫係統也無能無力,無論如何,還是得先讓他吃點東西才是。
唔,讓她?好好想想,一個害喜的孕婦,早上該吃些什麼?東西最好。
第 94 章
通常來說, 孕婦沒?有什麼胃口這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孕激素的持續增高會抑製胃腸道平滑肌的收縮,也就是說腸胃蠕動的能力在這個時候會變弱, 與此同時?, 相關消化酶的分泌也會減少?,對食物的消化能力減弱, 不想吃或者吃了也不消化。
耿清寧很快想到兩種辦法, 一個是從她自個兒身上?入手,從源頭上?解決孕吐問題, 另外?一個,則是刺激四阿哥的食欲。
不過, 這些都得循序漸進的來,畢竟四阿哥自從感覺不適之後就很少用膳,就是個正常人一個多月的飲食不規律,胃也被餓壞了, 耿清寧皺皺鼻子, 有點嫌棄他的矯情, 君不見,多少?孕吐嚴重的孕婦,還想著法子堅持吃東西, 哪像他, 一個月時?間就被‘小小的孕吐’打倒了。不過念在四阿哥是代?她受過, 還是少?吐槽兩句吧。
耿清寧先吃了一塊餑餑, 力求不讓胃空著,這樣她身子舒服一些, 四阿哥受的罪就少?一點,然後打算再給?他弄一點大米粥, 腸胃不舒服的時候不太適合吃小米雜糧這些會加重腸胃負擔的東西,還是精米細麵最為養人。
怕他吃著沒?滋味,耿清寧還特意叫膳房備了沒?有一丁點油星的酸黃瓜,也不必太多,拿蘸醋的碟子裝了,一道與粥送上?來。
吩咐完以後耿清寧也沒?在屋子裡歇著,叫人帶著她去酒窖,找了最烈的燒酒,還特意試了一下,甚至可以點燃,不過這個度數仍舊不夠,又命人將石灰石砸成粉末,石灰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鈣,將其加入酒裡,可以將酒的度數提高不少?,可以勉強當成醫用酒精使用。
她帶著酒精回去的時?候,四阿哥已經洗漱完,正在用清粥。
粥煮的極爛,米粒個個開花,耿清寧專門?叫人將上?麵的米油子撇著盛了一碗,這米油子最是養胃,又沒?有硌嗓子眼的東西,如水一般容易吞咽,便是當成水喝也是可以的。不過,這東西好處雖多,但缺點也很明顯,能量太少?,隻能說墊墊胃罷了。
四阿哥看上?去仍無甚胃口?,隻是知曉身子再這般下去承受不住,還是端起碗一飲而儘,隻是惡心之感隨之而來,就梗在胸口?處。
耿清寧見他神?色不對,忙撿了個酸黃瓜塞進他的嘴裡。
嫩生生的乳黃瓜用加了香料的沸水滾過,再將其整個泡進加了甜米醋汁兒的料水中,不帶一絲油的環境中,乳酸菌悄悄的帶來了天然的酸味。
那酸味十分霸道,又帶著一絲絲的甜味兒,剛塞到嘴巴裡,口?水就不由自主的分泌出來,充斥整個口?腔。
四阿哥怔了一瞬,無意識的咀嚼了幾下,其實他平日裡不怎麼愛吃酸的東西,但這個又酸又脆的東西吃起來不知道為何就這般順口?,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人停不下來,就連剛才?那種?想吐的感覺都消失了。
這個酸了吧唧的東西吃著竟然還不錯,他又夾了一筷子,唔,這個吃起來更酸,好像更順口?了。
耿清寧在一旁悄悄的再次送上?一碗米油子,四阿哥無意識的接過,一口?酸黃瓜一口?米油子竟然將送上?來的東西吃的一乾二淨。
這些東西對一個成年男子來說可謂是少?之又少?,但一旁的蘇培盛已經喜得跟什麼似的,好歹用了些東西,從幾日前主子爺用的淨桶裡已經隻有黃水了。
耿清寧又叫人去拿柑橘類的果子過來,不是為了吃,而是剝了皮聞味兒的,柑橘中的芳香精油能夠有效安撫人的情緒,促進胃液的分泌,止吐的效果很好。
四阿哥靠在榻上?含笑看她忙來忙去,不知曉是這個做法有效果,還是吃了點東西,他感覺自己身上?比之前有力氣?多了。
耿清寧看他精神?尚可,又叫幾個小太監架著他到外?麵曬一會兒太陽,中醫認為這個可以補陽氣?,西醫認為曬太陽可以補充維生素D,可以增強免疫係統的功能。
四阿哥蓋著薄毯曬太陽的時?候,她則是趁機將屋子裡所有的家?具、物品等拿‘自製酒精’抹上?一遍,特彆是他常用之物,更是重中之重。
或許是用了藥、又吃了飯,中午的時?候他身上?的熱度下去了一點,結果半夜耿清寧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察覺到身邊人的體溫甚至到了燙手的地步,她趕緊又去摸他的手腳,觸手一片冰涼。
耿清寧心沉到了穀底,人在發熱的時?候,若是手腳也跟著身體熱了,說明體溫已經穩定下來,但四阿哥此刻手腳冰涼,還在不停的打著寒顫,可見體溫還要繼續上?升。
陳大夫抖著手開方?,可熬藥還需要時?間,耿清寧隻能根據自己的經驗來確定四阿哥的大概溫度,感謝現代?的‘流感’肆虐,讓她有這方?麵的經驗。
溫度還在上?升的時?候,人是覺得冷的,這個時?候不能貿然降溫,應當以保暖為主,耿清寧甚至取來湯婆子,一個塞到他的懷裡,另一個也是放在他的腳邊,她則是不能的搓著他的手,希望能起到一點作用。
冰冷的手被熱乎乎的手掌不停的搓著,熱意傳來,四阿哥睜開了眼睛,他對她笑了一下,或許是笑,也或許是燒得迷糊迷糊時?的無意識動作。
耿清寧板著臉搓他的手,一定會沒?事的,他以後可以能做皇帝的人,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的。
等到手腳終於熱起來時?候,她將嘴唇覆在四阿哥的額頭上?,卻被唇下皮膚燙得一激靈。
不過,這個時?候就可以用降溫的法子了,耿清寧拿走?湯婆子,又脫掉四阿哥的衣裳,取來酒精擦拭他的四肢、頸部?、腋下和股溝處,這些地方?血管豐富散熱也快。
也沒?有什麼羞澀可言,四阿哥最近瘦的厲害,此刻躺在那裡,肚皮深陷,一排的肋骨根根分明,擦拭四肢的時?候,手肘的骨頭甚至有些硌人。
耿清寧這個時?候開始後悔,若是她當初不曾讓四阿哥代?她承受了懷孕之苦,那他的身體便不會被病毒或者細菌趁虛而入,更不會有此刻的病症了。
她拿著熱帕子的手都有些不穩,隻是此刻再想這些都無用,隻是內耗,不如想如何治好才?是。
一個小時?的酒精擦拭,四阿哥身上?終於不那麼燙手了,人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隻是時?不時?的咳嗽一聲。
耿清寧長舒了一口?氣?,轉動手腕緩解不適,又躡手躡腳的去了隔壁的屋子,現下這間是她的房間了,取來紙筆抄寫下眾多治療疫病的方?子——都是在閱讀器上?找的,又將這些方?子親手交到陳大夫手裡。
“這些都是機緣巧合下得到的治病良方?”,耿清寧揉了揉酸澀的雙眼,“你且看看是否得用?”
陳大夫滿臉的疲憊,看上?去比在府裡蒼老了不少?,此刻接過方?子,木然的看了幾眼——不是不用心,實在是太累了些,沒?帶徒弟,許多事也不敢假於他人之手,隻能親力親為。
陳大夫翻了兩頁,眼神?逐漸開始聚焦在紙上?,臉上?迸發出莫名的光彩,最後更是湊近在燈旁觀看,也不敢離太緊,生怕毀了這千金難買的方?子。
這妙方?雖不能直接用,但大體與四爺的病是對症的,給?了他不少?啟發,也讓他多少?有了些信心。
耿清寧見對他有用,心中也是鬆了口?氣?,隻是也不能把希望全然放在彆人的手裡,她打算用土法子製備一些大蒜素讓四阿哥服用。
閱讀器上?有一本書上?記錄了土法製備青黴素和大蒜素的法子,隻是上?麵寫自製青黴素百分之三十的概率無事發生,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直接毒發身亡——因為分不清青黴菌和有毒的展青黴菌。
還是大蒜素好,最起碼安全,而且這玩意兒無論是對細菌、病毒、真菌,甚至連寄生蟲都有一定的效果,可謂是神?藥了。
下麵的人開始去剝蒜、搗蒜,趁這個時?候,耿清寧睡了兩個時?辰,就趕忙爬了起來。
將搗碎的大蒜泡在她自製的‘醫用酒精’裡,下麵用小火燒著,上?麵則是用來蒸餾酒的一套東西,耿清寧現下無比的感謝中華民族的智慧,早在漢代?就出現了簡易的蒸餾裝置,在明代?因為眾人對燒酒的熱愛,蒸餾裝置進一步得到改善,如今才?能讓她拿來就用。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耿清寧也得到了一小瓶有著渾濁的白色液體,上?麵還帶有一點點的油花。
應當是大蒜素吧,耿清寧有些拿不準,她有些擔心做出了大蒜精油出來,畢竟是‘土法’製作,跟現代?的工藝總是差了不少?。
不過即便是大蒜精油又如何,反正經過高溫之後,不會對他的身體有壞的影響,倘若真的是大蒜素,豈不就是賺了。
耿清寧吩咐下麵的人繼續做,不能停,她自己則是帶著大蒜素去了膳房。
昨日早膳四阿哥用的好,今日膳房仍然備的是米油子和酸黃瓜,隻是今天的米油子看上?去好像有一點點稀,不似昨日的粘稠。
此刻的四阿哥隻有些微熱,相對於昨晚,身子不知道舒服多少?倍,況且退熱的時?候他出了一身汗,免不得有些口?渴,端起碗將米湯一飲而儘。
隻是喝完之後,他方?察覺到今日的米湯怎麼一股子奇怪的蒜味,不過還好隻有一點點,勉強還能忍受,況且,這酸黃瓜實在適口?的緊,配粥吃再好不過。
隻是,這酸黃瓜能蘸醋吃就更好了,四阿哥覺得這黃瓜還是有些不夠酸呐。
一旁的蘇培盛聞著空氣?中滿滿的蒜味,差點被熏暈過去,沒?想到主子爺竟然麵不改色的吃了兩碗。
還有那酸的要命的黃瓜,難道這病還將人的嗅覺和味覺弄失靈了不成?
第 95 章
耿清寧就像看著甯楚格一樣, 盯著四阿哥用膳,等到碗底一乾二淨的時候,她才移開視線, 微不可見的歎了口氣?, 這摻了大蒜素的粥被用完了當然是該高興的,可是這麼重的蒜味他竟然沒發現, 可見是嗅覺和味覺都受損, 聞不出味兒了。
眼?下即便沒有抽血,她也幾乎可以確定這次生病是病毒感染所致, 夜晚高熱,反複高熱、味覺嗅覺失靈等, 都是病毒感染的特征。
可無論在現代還是在清朝,病毒感染都沒有特效藥,現代人常吃的奧司他韋等抗病毒藥物?也不是靠殺死病毒起作用的,準確的說, 那些都是打?輔助的, 若想對付病毒隻能靠個人的免疫係統熬過去。
一句話, 硬抗。
陳大夫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可四阿哥仍舊沒有好轉,夜裡身上的溫度依然燙手?, 等好不容易用酒精擦拭讓體溫下去了一點?, 又咳嗽至天明。
隻是一日又一日的這般, 咳嗽都變得無力起來, 呼氣?的聲音甚至蓋住了咳嗽聲。
進氣?沒有出氣?多這可不是好事,陳大夫臉色灰敗, 短短幾日下來,瘦得臉上的皮子貼著骨頭, 從府裡帶來的衣裳大了一整圈,整個人都在衣裳裡晃蕩著,瘋魔似的研究耿清寧給他的方子,一劑又一劑的熬著藥。
他想全須全尾的回京。
但種種跡象都表明四阿哥的情況很不妙,行宮裡的人都不敢靠近這邊,甚至連派過來伺候耿清寧一個宮女,都戰戰兢兢的跪在她麵前,祈求離去。
他們都怕染上時疫,主子有醫有藥的都難以?抗過去,他們若是染上了估計隻有死路一條。
耿清寧沒有阻攔,放任宮女離開,反正她並不是真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古代閨秀,解決個人問?題還是可以?的。
況且,硬留也留不住人,人心這東西虛無縹緲,擋不住留不下,再說了,誰能不怕死呢。
想來,四阿哥也是怕的,夜裡他燒得有些糊塗的時候,就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不知在說胡話,還是在說夢話。
他問?她,“寧寧,你?怕不怕?”
耿清寧怔住了,四阿哥雖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一句,但是不過瞬間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停下擦拭酒精的手?,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怕,怎麼不怕,特彆怕”。
四阿哥如果真的死了,她作為伺候的‘奴才’肯定也活不了。
人死了,真的就什麼都沒有了,再也見不到愛的人,再也不能吃到好吃的東西,不能穿漂亮的衣裳,不能戴華貴的首飾,世界上種種美好的事情再也享受不到,怎能讓人畏懼呢。
京中有甯楚格,還有整整一官皮箱的首飾她還沒上過身,劉太監的手?藝她還沒吃夠。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甯楚格還在京城等我們呢”,耿清寧拉著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腹部,那裡雖平坦不見一絲起伏,卻是兩個人的血脈所在之處,“這個孩子還沒睜眼?看看這大好的河山,也沒睜眼?見過阿瑪額娘,你?忍心讓他隨我們而去嗎?”
四阿哥此刻不僅身上滾燙,就連手?心也燙得嚇人,熱意透過一層薄薄的夏衣,似乎能觸碰到裡麵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
他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抓住些什麼,耿清寧乾脆躺在他身邊,讓他的手?貼在她的肚子上,她抱著他滾燙的胳膊,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放心,你?肯定會沒事的,絕對沒事”。
這聲音堅定中卻帶著微微的顫意,四阿哥雖迷迷糊糊的但也聽見了,他抽出手?往上摸去,隻摸到了滿手?的濕意。
床上似乎有人喟歎出一口氣?,都是當額娘的人了,怎麼還這般嬌氣?,一時間他心中有許多話想同她講,還想笑話她兩句,隻是身上輕飄飄的沒有力氣?說話,他喘了兩口氣?,費力的抬起胳膊,像以?前那樣屈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臉頰。
乖,放心,不哭。
會好的,爺會好好的,你?也會好好的,孩子也會好好的。
我們一起回家。
*
上輩子的耿清寧既然是過勞死的,足以?見得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在那夜短暫的釋放壓力之後,她甚至更?有勁了,每日讓身邊唯一剩下的那個宮女,紅秀帶著人繼續做大蒜素,她自己則是換著花樣給四阿哥做吃的。
或許是酸的東西對味兒,他比之前上吐下瀉的時候好多了,最起碼已經?能從米油子過渡到稠一點?的粥,也能吃一點?麵,但是需要多煮一會至軟爛才行。
但是得是酸的才成,若不是酸的,他還是那副蔫答答沒有胃口的模樣,耿清寧隻能絞儘腦汁的想各色各樣酸的食物?,從酸湯麵到酸湯糊糊,酸米湯到酸米飯。
有時候他胃口還不錯,就直接用蔥薑打?個蛋,放上多多的胡椒粉和醋,煮個酸湯雞蛋,畢竟補充蛋白質才能增強免疫力。
這些東西全都放了過量的醋,她在旁邊聞著就覺得牙齒都要倒了,結果四阿哥還很給麵子的一一吃完,耿清寧想,這也很好,最起碼能吃下東西,身子有能量才能與那些病毒做鬥爭。
除此之外,她還叫人去買新?鮮的葡萄、番茄,無論青的紫的紅的,全都用熱水燙過給他做小?零嘴兒,這些都是能夠補充維生素C的東西。
燙過的水果酸極了,四阿哥卻像吃糖豆一般,每日裡曬太陽的時候都吃上好幾顆,甚至有時候還會配粥吃。
耿清寧見他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捏了一顆嘗嘗,結果牙齒當即就倒了,晚上隻能與他一起吃軟爛的麵條。
除了這些之外,大蒜素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或摻進粥裡,或放進酸湯麵裡,唯一讓她欣慰的就是,不管她端什麼上來,四阿哥都很捧場,幾乎都能吃得一乾二淨。
耿清寧甚至還去看赤腳醫生大全,打?算中醫、西醫、針灸一起上,若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就是天大的幸事,正好,她喉嚨有些乾癢,就在她身上先?試,再用在四阿哥的身上。
陳大夫本來就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此刻嚇得更?是飯都用不下,這位主兒雖說當真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是這瞎折騰的本事也是真的厲害,如今她懷著小?主子,誰敢在她身上亂下針。
就在耿清寧打?算自學針灸的時候,四阿哥的病有起色了。
他夜裡不再打?擺子,身上也不再燙的嚇人了,雖然還在咳嗽,可咳嗽的次數也明顯變少了許多,隻在下半夜快要天亮的時候咳嗽的多些。陳大夫說是身子依舊氣?虛,還有些熱並非完全褪去,待再喝兩天的藥便好了。
好了?
耿清寧握著針灸的醫書,手?指用力到發白,一時間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花了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看向四阿哥,反問?道,“真的好了?”
四阿哥含笑看著她,眼?睛似乎在發亮,病情好轉,他也有心情開玩笑了,“難道陳士山在誆騙你?我不成?”
耿清寧將眼?神?移向一旁的陳大夫,嚇得他連連擺手?,直道不敢。
她匆忙仍掉手?中的書,整個人撲在四阿哥的身上,趴在他胸口處側耳去聽他的呼吸聲,她不是醫生也沒有聽診器,但他平穩的胸膛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劇烈的起伏,呼吸聲也不再像個破舊的風箱。
真的好了!
明明是件高興的事兒,不知為何,淚水突然就濕了眼?眶。
胸口處的衣裳突然有些濕熱,四阿哥伸手?摟住懷裡的人,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著她的後背,“這是喜事,不哭,不哭”。
一旁的蘇培盛也是滿麵的喜意,但他有眼?色的多,拽著一把骨頭的陳大夫去了外間,留下榻上相擁的二人。
他以?前還想不明白耿主子受寵的原因,如今隻能讚一句,那是人家應得的。
*
這場病拖的時間太長,現下四阿哥雖然病好了,但到底是傷著了身子,一時還不能完全恢複,出門曬太陽的時候還需要人攙扶著,若想走?再遠些,隻怕是不能了。
四阿哥也沒打?算走?,雖然皇上就在木蘭圍場,可一來是他身子還虛,需得好好將養一段時間,二來,他得的是時疫,若是將病氣?過給了皇上,隻怕萬死難贖。
再說了,這些天的脈案是兩日並在一起呈給皇上的,可是皇上也沒派身邊的近侍過來慰問?,也沒有旨意傳來,皇上態度不明,他沒必要這時候巴巴的趕過去。
幾時皇上問?了,他再說去木蘭圍場的事兒。
耿清寧倒是喜愛這般悠閒的生活,自從四阿哥身子好了之後,她就完完全全的放下心來,全當自己是外出旅遊了,而且這裡還是避暑勝地,比京中那個火爐子一樣的地方可是強太多了,完全不必要用冰,甚至夜裡還需要蓋上薄被才行。
怪不得都想當皇帝,這享受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裡有山有水,單單是湖就有五個,湖與湖之間有橋聯通,湖中心有幾處島,島上還有幾個四合院,在那裡莫說是晚上,便是白天也察覺不到絲毫的暑意。
耿清寧有些眼?熱,她真的挺想進去住兩天感受一下封建帝王的待遇,隻是她還有理?智,現在的皇帝還是康熙,若是想住,最起碼得等到四阿哥當上皇帝才成。
她很有耐心。
不過現下她也沒閒著,雖然不能住進去,可是這景色她總是可以?欣賞的,天晴的時候泛舟采蓮,下雨天的時候在湖心亭中煮茶看雨,若是陰天沒有太陽,她還去行宮的西北部去爬山,爬到山頂之處,就在亭中吃霜糖蓮子——這還是前兩日她親手?采摘的。
霜糖蓮子這道蜜餞宋朝便有了,叫糖霜玉蜂兒,剝開綠色的蓮蓬可以?看到裡麵白色的蓮子,像蜂房裡的蜂蛹一樣,因此喚名"玉蜂兒"。
而且蓮子不僅吃起來清甜芳香,還能敗火解酒,當年清河郡王張俊宴請宋高宗的菜單上就有這道蜜餞。
隻可惜不是吃藕的季節,否則她高低得整個排骨燉藕塊,或者藕夾,又或者桂花糯米藕來吃。
想到粉粉糯糯的藕,耿清寧口水直流,四阿哥見她滿臉遺憾,不禁失笑道,“你?若是喜歡,再多住些時日便是了”。
皇上仍舊沒有旨意傳來,高低是需得再住一段時日的。
耿清寧確實喜歡這裡,隻是她也有點?想甯楚格了,出來一個月了,也不知曉甯楚格在娘娘那裡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
隻是她很快就沒精神?想這些,四阿哥剛好沒幾日,她便開始咳嗽。
她病了。
第 96 章
她病了?
沒感覺啊, 耿清寧咳嗽著起身,今日有雨,她想去?湖心看雨, 想看雨滴砸在湖麵上引起的漣漪, 想聞雨後清新?的空氣。
她這麼有精神的人怎麼會生病呢?
四阿哥板著臉坐在她床前,就像她之前那樣, 就在?床邊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