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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鹹魚貴妃 馬達達 75347 字 12個月前

這些時日的折騰本就是給那?宋氏的教訓,沒想到她表麵乖順,竟在背地?裡多番謀劃,如今竟被?她擺了一道,被?傷著燙著暫且不說?,最最可恨的是那?宋氏竟借著弘暉的名義邀寵。

她怎麼敢?她竟然?敢!

福晉隻覺得太陽穴一刻不停的突突直跳,甚至壓下了腳上的燙傷之痛,額角青筋凸起,一陣一陣的隨著她的心?神跳動,像是有個人在腦子裡不停的拿針紮似的。

她隻能閉上眼?,在心?中默念佛法平心?靜氣,但難免聯想到那?沾了宋氏黑血的佛經,本是該讓宋氏懺悔贖罪的佛經,如今竟然?成了那?賤人起複的資本,更?覺得心?中惡心?難忍。

福晉乾嘔了一會兒,甚至吐了些苦膽水出來,她實在受不了那?些經書,喚康嬤嬤將那?些臟東西取來,全部?扔到身側的火盆當中,見火苗舔舐紙頁,將那?些臟汙至極的東西燒成了灰燼,才?覺得心?中好受了些。

接過?康嬤嬤遞過?來的熱茶,福晉喝了一口壓下殘留的惡心?之感,將茶碗握在手中,默默的推測著這場鬨劇背後的含意。

首先,宋氏絕對知曉自個兒懷孕之事,不過?所?圖甚多,一石多鳥罷了,宋氏今日將一切現於人前,一來可以指責她這個做福晉的既‘妒’又‘不慈’,既容不下侍妾也不容下那?些庶出的孩兒,二來,則是借著旁邊的悠悠眾口,逼得她不得不放宋氏離去?,也再無法用之前的法子懲治一二,三來便?是為了求得爺們的憐惜罷了。

福晉冷笑一聲,想踩著弘暉的屍骨要邀寵,也得看她能不能答應。

康嬤嬤將府醫配置好的膏藥小心?的敷在福晉的傷處,心?中則是恨不得將宋格格千刀萬剮,想到之前還曾認為那?奸詐之人乖順,如今看來竟是她瞎了眼?,“福晉,宋格格如今有了身孕,豈不是有了護身符一般?”

貝勒府子嗣少,宋格格這胎無論是男是女,都會被?四阿哥看在眼?裡,再想動手,那?可是千難萬難了。

福晉自是知道這裡麵的道理,而且她曾經拿過?前院的鑰匙,知曉四阿哥有一些人手專門在各處探查消息,若是她出手不夠隱蔽,想必立刻便?會被?他知曉。

但,若讓她看著仇人逍遙自在,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腳上的膏藥一刻不停的散發著涼意,福晉感受著這股涼意心?中也逐漸平靜下來,隻是眼?眸深邃讓人看不清裡麵的含意,她問道,“嬤嬤,你知道最痛的事兒是什麼嗎?”

傷心?痛苦的事兒可多了去?了,康嬤嬤想起年幼時被?賣,中年喪夫獨自拉扯孩兒,還想到年過?半百卻看見如同親生?孫兒的弘暉去?世,件件樁樁都是苦痛,已然?分不清最痛的事兒。

福晉也沒等康嬤嬤的回答,她徑直說?著,“不曾有過?又怎會痛,痛的是——失去?”,她眸子黑到發亮,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總得要讓宋氏也嘗一嘗這滋味才?好”。

第 86 章

自從宋格格顯露出懷孕之事後, 她在府內的?待遇便一日好過一日,除了專門?在膳房有?一眼獨屬於她的?灶之外,福晉還特意交代讓她再也無需來正院請安, 隻需專心養胎便是?。

府內各處稱讚宋格格虔誠、至純至善的那些話不知?不覺中就悄無聲息了, 下人們轉而讚頌福晉的?寬厚與仁慈,就連宋格格這般傷了主母的侍妾, 福晉仍宰相肚裡能撐船, 對她這般寬容大度,隻怕滿京城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

據說?, 宋格格心中十分感激,不顧病體還要親自去正院謝恩, 隻是?身子實在堅持不住,半路上就暈了過去。沒成想,福晉知?道之後,又帶人親自將宋格格送回她的?院內。

妻賢妾美, 好一段佳話。

府內有?了這種熱鬨事, 耿清寧每日用膳的?時候都不再看小說?, 青杏聽來的?八卦就是?她的?下飯菜,當然,聽聽也就算了, 參與是?絕對不可能參與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 這種宅鬥宮鬥的?戲碼, 隻怕她剛出蘭院大門?就會不知?不覺的?著了道,謹慎起見?, 還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為妙。

正院,內室裡, 小丫頭正給福晉通著頭,這段時間?福晉頭疼得愈發的?厲害,隻有?拿經絡刷慢慢的?通著,將頭部的?氣血梳通,整個人才能鬆快一些。

聽到外麵的?動靜,福晉睜開眼,見?康嬤嬤垂頭喪氣的?進來了,“沒成?”

康嬤嬤自?責低頭道,“都是?奴婢無用”。

“這不是?你的?錯”,福晉搖頭道,“宋氏膽子這般大,想必是?有?備而來,不會輕易被人鑽了空子”,況且,她們還要?避著四阿哥的?人手,可以下手的?地方是?少之又少。

“不能為隻老鼠打傷了玉瓶”,福晉如此說?道,“小孩子那麼弱,總會有?機會的?”。

康嬤嬤拿起經絡刷替福晉按起了頭上的?穴位,她問?道,“要?不,讓蘭院的?耿氏去探一探路?”

康嬤嬤不愧是?最?了解福晉之人,手勁兒也是?不輕不重,最?為合適的?力道,福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口中卻?問?道,“耿氏能願意?”

耿氏雖說?位分低,但有?子嗣又有?寵愛,隻要?腦子沒壞,自?然不會做這種自?毀前途之事。

康嬤嬤手沒停,她道,“奴婢瞧著您賞的?那手串整日都掛在她的?衣襟上,想來她也是?願意的?,再說?了,不還有?那二格格嗎?”

嫡母抱養庶出的?子女不正是?理所應當之事嗎?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耿清寧根本?不知?這把火已經燒到了她的?頭上,她隻覺得有?些蹊蹺,最?近每次請安的?時候福晉都對她笑得格外和善,甚至在她告退離開正院之時,讓康嬤嬤親自?出來送她。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擺明了有?所圖謀。

耿清寧當真?不想趟這趟渾水,她一條曬乾的?鹹魚沾了水豈不是?要?發臭,思來想去,她乾脆報病不去,為此甚至還請了前院的?府醫。

府醫怕是?這府上最?通透之人,見?耿清寧脈象奇好無比,卻?一直嚷著頭疼不適,心裡立刻明白了,他緊鎖著眉頭,“耿主子這是?風邪入體所製,再不可見?風呐”。

葡萄拿來最?大規格的?那種荷包,送走了笑嗬嗬的?府醫,又去了正院稟告了此事。

福晉自?然沒有?不允的?,甚至吩咐康嬤嬤過來來探望,嚇得耿清寧立刻給臉上撲了一層粉,好遮擋住那過於紅潤的?麵色,好在康嬤嬤也沒有?過多的?停留,隻傳達了福晉的?關心和慰問?之後就離開了。

福晉的?態度眾人都看在眼裡,一時間?難免浮想聯翩,李側福晉則是?格外的?警醒,難不成耿氏投靠了福晉?

耿氏果然是?個蠢的?,李側福晉不屑的?想,隻要?有?子嗣在,哪怕是?看在孩子的?麵上,四阿哥多少都會看顧著些,可若是?投靠這個光杆福晉,那可什麼都落不著,說?不定還得搶走些東西。

不過,她與耿氏的?關係可沒好到能提醒彆人的?程度,是?好是?壞,都讓那耿氏自?己?受著罷。

耿清寧鎖著蘭院的?大門?閉門?不出,隻覺得目前府內看上去還很平靜的?,雖然也有?可能是?內裡暗流湧動不為其他人所知?,但好歹表麵上一片祥和。

至於本?應該處在漩渦中心的?四阿哥,壓根沒有?在意府裡的?這點小水花。

最?近的?京中可是?發生了不少大事,剛進三月,‘朱三’及其子嗣就被抓了個一乾二淨,隨著令牌落地的?聲音,前明的?最?後一絲血脈就在街口的?菜市場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這對大清來說?無疑是?件好事,朱三自?詡正統,這點確實吸引了不少眷戀前朝之人,還有?些讀朱理糊住的?心竅之人也認這個正統。

但隨著朱三伏誅之後,這天下的?正統隻能是?萬歲爺和太子爺,愛新覺羅對這個國家的?統治隻會更穩定。

雖說?朝政穩固,但漸漸的?有?另一種說?法暗中流傳起來,要?知?道朱三可是?被那些反民稱為‘太子’的?,既然那個‘太子’可殺,那這個‘太子’······

而且這種大逆不道的?說?法,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有?越演越烈之勢,無數雙眼睛都緊盯著紫禁城,所有?人都想知?道站在最?高處那個人的?態度。

這是?不可避免之事,萬歲爺雖然看著依舊硬朗,但從他八歲登基至此,已經足足過去了四十六個年頭,如今也是?年近花甲之人,眾人雖不敢提‘老’這個字,但是?萬歲爺的?辮子已經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夾雜著許多白發,雖然依舊能夜禦數女,可宮內新出生的?孩子卻?越來越少。

大臣們的?想法很簡單,他們隻是?想跟大清朝的?下一個主人打好關係而已,最?怕的?則是?好不容易處好了關係,結果萬歲爺又換了人選。

說?白了,跟著誰乾,萬歲爺總得給一個說?法才是?。

站的?高望得遠,皇上比任何人都看得都更清楚,很快,皇上接連三日宣了太子的?消息就傳出了紫禁城。

據說?這對尊貴的?天家父子每日都在一起說?話,提到以往的?趣事,二人響亮的?笑聲在乾清宮外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而有?時提到傷心之事時,宮內的?宮女太監們都能看見?太子紅著眼框離開,皇上甚至會在太子回了毓慶宮之後,專門?將自?己?份例中的?菜賞賜給太子。

得,上麵的?態度都這麼明顯了,一句話,太子終歸是?太子。

許多人都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萬歲爺傳來的?信號,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本?就炙手可熱的?毓慶宮又熱了三分。

而毓慶宮內,坐上上首的?太子臉上卻?見?不到絲毫自?得之色,親近之人甚至能看出他的?焦躁,四阿哥捏著茶盞陪坐在側,十三阿哥也低著頭不敢說?話。

三人說?是?議事,卻?各自?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沒能說?出幾句話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們這些既是?兒子又是?臣子的?人,論忠和孝順都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哪怕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也隻能受著。

三月的?天雖比冬日裡要?長一些,可宮門?眼見?著就要?落鎖,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二人隻能行禮告退。

宮裡不能騎馬,二人並排走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沉默著走了好大一會兒功夫,就看到宮門?處各自?的?貼身太監正牽著馬在那等?著,四阿哥正待翻身上馬,卻?見?十三阿哥有?些猶豫的?走過來,“不知?能否去四哥府上討一杯水酒喝?”

四阿哥看著麵前的?這個弟弟,他捏著馬鞭的?手用力到發白,麵上也沒什麼血色,滿臉的?驚惶、躊躇之色。

四阿哥心中歎了一口氣,胤祥十來歲沒了母妃,被接到永和宮由娘娘照料,與他關係甚是?親近,甚至連胤祥的?算數都是?由他親自?教的?,可以說?既是?哥哥又是?老師。

如今見?他這般神色,四阿哥雖說?心中也有?些不安,但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走罷”。

蘇培盛快馬先到了府上,沒去正院反倒是?拍響了蘭院的?大門?,看門?的?小太監見?他神色匆匆,一個忙不迭的?將門?打開,另一個則是?飛快的?往裡麵跑。

耿清寧剛從書房轉出來,見?蘇培盛連口熱茶都沒顧得上喝,氣還沒喘勻就道,“主子爺和十三爺立刻便要?到了,主子爺吩咐說?讓您給點幾個好菜,好給二位爺下酒”。

看蘇培盛跟催命似的?,耿清寧也不敢耽擱,分快的?在心裡擬定了幾個菜色,先讓劉太監將嫩嫩的?羊腿醃上,打算烤一個羊腿作為主菜。

三月的?小河魚最?是?鮮美,拿麵粉裹上熱油一炸,外焦裡嫩,又香又鮮,再上一盤炸的?香辣花生米,一盤香椿拌豆腐,蒸一份槐花,四個下酒菜就全然備好了。

三月的?春蘿卜又脆又甜,切上幾塊配肉吃最?是?解膩,這時候的?柑還算清甜,挑個幾個又大又甜的?給他們清口所用。

至於主食,也不必那種端著碗吃的?,烤幾籃子又香又酥的?芝麻燒餅來,或者空口吃,或者夾上肉片都很不錯,最?後再來一鹹一甜兩?種味兒的?醒酒湯便齊全了。

劉太監跟後麵有?炮仗攆似的?,慌得手都有?些發抖,不是?他沒見?過世麵,這種招待客人的?活,素來都是?前院膳房的?差事,今兒這好事竟然落到了他的?頭上,恨不得將一身十八般武藝全都使上。

張二寶看上去比他師傅還忙,不停的?到處囑咐著,香椿要?最?嫩的?那個芽尖,嫩豆腐要?熱水汆燙,槐花上麵得撒上一層薄薄的?白麵,春蘿卜也得挑那種又好看又勻溜的?,個頭不大不小的?才好。

定好菜色,耿清寧又去看酒,不知?曉這二人是?心情不好借酒消愁,還是?心情不錯對麵小酌,但荔枝飲那種小甜酒想來他們是?不喜歡的?,她便看向了最?烈的?燒酒。

燒酒是?自?明朝便有?的?蒸餾酒,因需得‘燒’大量的?糧食,喝起來又刺嘴,如同火燒一般,所以取名?為燒酒,在耿清寧看來,其實就是?現代的?度數很高的?蒸餾酒,這酒口感醇厚,無論是?小酌還是?借酒消愁都很適用。

不過,想到四阿哥愛喝藥酒的?習慣,她又取了另一種——碧春酒,這乃是?以純糧小曲酒為基酒,浸泡拐棗、陳皮、肉桂、大棗等?10餘味中藥,藥酒共融,酒色翠綠如玉,酒味柔和好入口,還有?補身之效。

酒菜齊全,就等?人來了。

等?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在門?口下馬的?時候,前院的?膳桌已經擺好,羊腿被橫架在銅柱上,下麵擺有?微熱的?炭火,羊腿肉受熱正滋滋的?冒著熱油,旁邊擺了兩?把銀製的?小匕首,還有?幾個清爽的?小菜配著,烤肉的?香味一熏,讓下午用了一肚子茶水的?二人瞬間?就餓了。

二人淨了手,對麵而坐,十三阿哥也不嫌燙,直接上手割了一塊空口吃了,口中瞬間?油香四溢,豐富的?油脂和肉撫慰了味蕾,他咽下嫩肉,端起手邊的?酒盞一飲而儘。

“咳、咳”,十三阿哥咳嗽了兩?聲,忍不住咋舌道,“這酒怎麼這般烈?”

四阿哥讓了一個燒餅,“先用點麵食,小心傷了胃”,他端起酒杯放在鼻下細聞,寧寧愛酒,貝勒府的?酒窖內就珍藏了許多美酒,這燒酒也算得上是?裡麵最?烈的?一種。

四阿哥眼風一掃,又在桌上找到另一個淡些的?碧春酒,他親手倒了一杯,“這個碧春酒柔和許多,對身子也是?最?補不過,你試試這個”。

十三阿哥擺手拒絕,又倒了一杯那種極烈的?酒,一口飲儘後才學著四阿哥的?做法,將割下來的?羊腿肉塞進燒餅裡,還放了些細細的?黃瓜絲和蔥段在裡麵,整個塞進嘴裡。

用酒送下燒餅夾肉,他又拿起炸至酥嫩的?小魚,隻見?那麵衣炸得又薄又脆,骨頭都是?酥的?,十三阿哥張口咬下,囫圇嚼了幾下,似乎連魚骨頭都一塊吞下。

四阿哥見?他用的?痛快,心中也覺得舒心,也不枉費他交代一場。

二人埋頭用膳,一整個羊腿被片了個乾乾淨淨,兩?籃子燒餅也幾乎見?了底,幾道小菜也吃得七七八八,十三阿哥扔下手中的?羊腿骨,提起燒酒壺卻?倒不出一滴酒水,他望了望壺底,露出個有?些迷茫的?笑容,“四哥,這壺底爛了……沒酒了…”

四阿哥一時之間?不知?道他說?的?是?人還是?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都說?上胡話了,可見?是?喝多了”。

十三阿哥扔掉手中的?酒壺,啪的?一聲酒壺掉地,摔的?四分五裂再無修複的?可能,“嗬嗬,哈哈,我喝多了,我喝的?太多了”。

說?著他眼睛一閉,整個人無力的?禿嚕到桌子底下,就地一躺,竟完全無視地上的?瓷器碎片,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睡了。

十三阿哥身邊的?小太監來喜,整個人急的?抓耳撓腮的?,三月的?地上還有?些寒涼,若是?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還有?那些個碎渣子,一時間?他恨不得將自?己?墊在主子身下,好讓主子睡得舒服些。

就這麼一壺酒,便是?再烈,又怎能將素來海量的?小十三喝醉,四阿哥長歎了一口氣,吩咐蘇培盛將人攙扶起來,又叫人去收拾出一間?屋子,好叫十三阿哥在此歇下,李懷仁則是?領命去十三爺的?府上通報一聲,免得十三福晉久等?擔憂。

眼見?著兩?位主子的?興致都不高,屋子裡雖忙忙碌碌的?,但沒人敢發出一點響動,四阿哥看著麵前的?杯盤狼藉,他沒起身,一杯接一杯的?喝乾了剩下所有?的?酒。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皇上幸塞外,點了一、二、四,十三至十八阿哥從。

四阿哥出發一個月後,耿清寧聽見?了久違的?係統提示音。

【滴,恭喜您再次觸發鹹魚任務】

第 87 章

四阿哥又要出差了。

從京城去塞外路途遙遠, 來回路上的時間,再加上在那邊的停留,少說也得大半年的時間, 以?清朝常用的聯係方式而言, 這半年內可以?說是完全失聯,至於?電話、微信、視頻那更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耿清寧微微歎氣?, 大人暫且不談,也不知曉半年後的甯楚格還能不能認識阿瑪。

除此之外, 她還有另外一重擔憂,最近府上風起雲湧, 她感覺周圍的環境已經不再適合鹹魚的生存,而此時四阿哥這個鹹魚“庇護者”卻?要離開,總是讓人怪忐忑的。

若是隻有她一個也就罷了,之前?四?阿哥出差她一個人也能過得美滋滋的, 可現下還有甯楚格, 現代有一句話甚有道理, 當一個人有了孩子也就有了軟肋。

隻是皇上欽點,四?阿哥沒有拒絕的權利,這般想來, 他還不如現代的社畜, 最起碼出差的時間不會這麼長?, 也能隨時隨地的聯係上。

四?阿哥看著身邊人將手扭成了麻花一般, 眼皮低垂著擋住了那素來明?亮的眼睛,也將內裡的情絮遮擋的一乾二淨, 可見是不舍極了。

他隻能將人摟在懷裡,溫言安慰道, “天氣?越來越熱,路上沒有遮擋,幾?乎要將人曬脫一層皮,甯楚格又小,你不在她身邊我也不放心”。除此之外還有不能說出來的理由,現下局勢萬分緊張,便是他也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囫圇整個人回來。

耿清寧知曉他這是在解釋他不帶她的原因,她懂,社畜出差的時候也沒有帶上家屬的道理。

但道理是道理,心情卻?不受控製,就像每個人都懂放假後必須得上班,但控製不了上班的心情如同上墳一般,她隻能將自己趴在他的懷裡,悶悶的道,“我都知道的”。

知道了還這般悶悶不樂?連晚膳都沒用多少。

四?阿哥歎了一口氣?,摸著她的頭發,“若是有事就寫信給我,李懷仁還算機靈,交予他便是”。

耿清寧知曉這個雖不愛笑,但十分妥帖的人,上次也是他留在府上看院子,那時候缺炭少衣的,都是他送來的。

但是李懷仁再能乾,也沒辦法將信件‘嗖’的一下就傳給過去,但若真的有什麼事,路途遙遠,等回信到了,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耿清寧跟著歎了口氣?,四?阿哥一走,府裡就是福晉的天下,而福晉最近尤其?的蹊蹺,實在讓人心中難安。

隻是出差之事已成定局,所以?他走的這段時間內她打?算低調做人做事,便是受了什麼委屈也要暫且忍著,無論如何,她都要在四?阿哥回來之前?保住她與甯楚格的性命,

四?阿哥這邊出門,耿清寧便吩咐下人緊閉蘭院大門,反正?四?阿哥一日不回來,她與甯楚格便一日不出門,當縮頭烏龜隻是丟臉,總比丟了命強。

不過,他剛走沒幾?日,沉寂許久的鹹魚係統出聲,而且上來就是一個大新聞。

【滴,恭喜您再次觸發鹹魚任務:懷孕與鹹魚有什麼關係?】

耿清寧伸手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這是…又懷孕了?四?阿哥還在京城的時候,日夜期盼也沒見有好消息,結果他這剛走,鹹魚係統就冒出來了。

不得不說,鹹魚係統在孕檢方麵的能力確實是出類拔萃的,每次都能在府醫摸脈之前?檢測出來。

她還在出神的想著,就聽鹹魚係統在腦海裡閃紅燈督促,【請注意,您還有五秒鐘的時間完成該任務,任務成功,您腹中的胎兒心跳將會立刻開始,放棄任務,心跳便不會開始。】

又是這一套,不過這次耿清寧老早就想好了人選——四?阿哥,不是說她不體諒他在外辛苦奔波,主要是這種‘父子連心’的感受,四?阿哥若是不曾體會,豈不是一輩子的遺憾。

再說了,她在府內兢兢戰戰的,他替她懷個孕怎麼了,又不是沒有這個條件,鹹魚係統可是比現代那些體驗分娩的機器強多了。

絲毫沒有猶豫,她立刻回複道,“我選四?阿哥——愛新覺羅.胤禛”。

【恭喜您完成鹹魚任務:懷孕與鹹魚有什麼關係?

任務獎勵:體質+1,白銀十兩?】

嘿嘿,她與四?阿哥這般,算不算是同甘共苦過?

*

四?阿哥敏銳的發現,他的身子骨有些不大對勁,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有些許的食欲不振,不過路上總比不過府裡,吃不慣也是有的,是以?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隻是這胃口一日弱過一日,又過了好幾?天,他甚至連飯菜都不想看見,並?且在用膳的時候產生了一些思考,‘人為什麼要用膳’,‘若是把用膳的時間都用在做事上便好了’等等諸如此類的想法。

不過四?阿哥倒是覺得這種感覺甚好,反正?肚皮又不餓,做事的時候人也挺有精神的,可以?將更多的時間用在差事上。

皇帝不急太監急,四?阿哥不吃東西這件事可愁壞了蘇培盛,飯菜如何端上來的,便如何原封不動?的端下去,主子爺是一口都未動?,這樣下去便是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他心中琢磨著,主子既然不愛用膳,要不就給他煮盞奶茶,放些奶皮、鹽、炒米、還有牛乳進去,好歹也能墊墊肚子。

自覺找到了好主意的蘇培盛親自動?手煮茶,就怕彆人煮得不和主子爺的口味,再被原樣撤下去,好不容易按照主子爺的喜好煮好了奶茶,沒想到這回還不如之前?,剛端進去就被扔了出去,主子爺甚至還說這東西腥膻難聞,若是再上這樣的東西,就自己去彆板子。

蘇培盛屁滾尿流的爬了出來,他撿起那個僥幸未碎的茶碗,甚至還舔了舔碗底剩餘的奶茶,不對啊,一點沒變,難不成主子爺現在變了口味?

得,再試試彆的味兒罷,至於?板子不板子的,若是將主子爺的身子餓壞了,小命全完完,自然不用在意板子的事兒。

見師傅愁眉苦臉,小全子自然要替師傅分憂的,他與蘭院打?交道的時候多一點,他問?道,“要不,弄一點耿主子愛用的那些?”

往日在蘭院的時候,主子爺的胃口總是比彆處要好些,可見是耿主子那邊的菜色對了主子的口味,說不定主子見了就願意用了。

蘇培盛仔細回想耿主子常用的,然後悲傷的發現耿主子好像什麼愛吃,幾?乎沒有挑嘴的。

師徒二人一起想了半天,小全子總算想起來膳房聽到的那句話,“耿主子愛吃時令的新鮮東西”。

蘭院屋子裡伺候的都是宮女,他們?確實不太了解耿主子的喜好,無奈之下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當然,主要也是沒有其?他的法子。

蘇培盛戰戰兢兢的上了份蘭院套餐,素炒的黃瓜雞蛋,涼拌的圓蔥木耳,重油重辣的香辣蝦,配上甜甜的奶茶還有當季的新鮮果子,李子和杏。

四?阿哥腹內沒有絲毫的餓意,而且隻覺得這股子隱隱約約的油煙味讓人不舒服,他本是想直接撤下去的,但見著菜色熟悉,免不得想起蘭院。

也不知寧寧此刻在做什麼,四?阿哥掏出懷裡帶有香味的信件。

這與其?說是信件,倒不如說是日記,耿清寧每日裡都待在蘭院裡,也沒有多少特殊的事兒,隻是她知曉感情是需要經常聯絡的,君不見,多少異地戀都以?分手告終,是以?她在四?阿哥剛走的第二天就開始寫信,無非是寫寫今日做了什麼,甯楚格又發生了什麼趣事而已,偶爾裡麵還夾著甯楚格塗畫的大作,好讓他一起分享閨女成長?的喜悅。

蘇培盛幾?乎要喜極而泣了,雖說四?阿哥仍然沒用多少,但好歹在看東西的時候動?了兩?筷子,也算是用了些東西,這可比前?兩?日一口不吃,幾?乎成仙得道的樣子可強太多了。

他嘬著牙花子,看來這趟回去了之後,對蘭院還要再恭敬些,這可是關鍵時候能救命的人物。

京城,蘭院,正?巧耿清寧也正?看著四?阿哥寄回的信件,她本以?為她寫的那些瑣碎東西四?阿哥不耐煩看,沒想到他不僅仔細看了,甚至每一封都有回信,他也會分享路上的所見所聞,有時候是路上的集市上的趣聞,有時候寄過來一朵乾花,有時候則是一片樹葉。

隨著這封信寄來的則是一個怪模怪樣的石頭,他在信中說,這種石頭在當地被人稱作‘醒酒石’,若是將它泡在熱水中,得到的水有醒酒之奇效。

耿清寧看著泡在熱水的石頭,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來,她拿起桌上的毛筆輕蘸墨汁,她打?算告訴四?阿哥,因著她有了身子,這醒酒石的好意,怕是要辜負了。

她正?寫著信,就見葡萄小心翼翼的從外麵進來,對她說,“格格,康嬤嬤又來了”。

雖說耿清寧緊閉門戶,甚至還報了病,但是正?院的康嬤嬤每過幾?日便會來一趟,理由也是現成的,說是來看她的身子好些了沒,有正?院的壓力在,耿清寧的身子好得自然就快,可康嬤嬤依舊一趟趟的,過來的愈發得勤了,甚至在最近的一回還提到了二格格。

聽見康嬤嬤來了,耿清寧一愣,手也不自覺的頓住了,筆上的墨汁滴落在紙上,一團團黑色的墨痕蓋住了上麵所有的字跡,讓人分辨不清。

葡萄又小心的喊了兩?聲,“格格?”

耿清寧這才回過神來,她沒提康嬤嬤的事兒,隻是慢條斯理的將未寫好的信撕成了碎片,重新鋪上一張新的紙,穩穩當當的寫完了信。

既然要見正?院的人,肯定不能失了禮數,耿清寧穿了見客的衣裳,又吩咐小桃將頭發好好的梳起來,官皮箱裡最富貴的首飾拿出來戴著,正?襟危坐的等在廳中。

康嬤嬤被引進來,她略微一福禮,便站起身來,口中則是問?道,“我們?福晉問?耿格格身子如何,可曾大安了?”

耿清寧捏著茶碗蓋,一下下的撇著上麵的浮沫,仿佛能撇到天荒地老。

以?前?不知道正?院對甯楚格有圖謀,還能與之虛與委蛇,現在和正?院的人相處時,她整個人緊繃的如同一張弓一樣,仿佛下一刻就會射出一支箭來。

但是,耿清寧忍住了,她扯起僵硬的嘴角道,“替我多謝福晉關心,好著呢”。

康嬤嬤沒看出來,或者裝作沒看出來耿清寧的僵硬,她在屋子裡四?處望了望,“怎麼今日沒見二格格?”

耿清寧的嘴角快掛不住了,勉強道,“小孩子玩累了,在我房內睡著呢”。她雖說是四?阿哥和福晉的奴才,可在康嬤嬤麵前?,大小是個主子,康嬤嬤隻要沒糊塗,絕不敢亂闖。

康嬤嬤自是曉得的,但她未曾鬆口,轉而問?起二格格的奶娘,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她篤定她作為福晉的人,替福晉照看過問?四?阿哥的子嗣,這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耿格格沒有阻攔的道理。

葡萄看了一眼主子,見耿清寧微微頷首,隻能轉去東廂房去喊二格格的奶嬤嬤,平日東廂房才是二格格的地兒,今日是專門將二格格挪到了正?房,伺候的人倒是沒動?。

不多時,奶娘便到了,其?實她平日裡都不怎麼能近二格格的身,四?阿哥送來的那個徐嬤嬤把二格格把得緊緊的,之前?她們?幾?個奶嬤嬤對此也不是沒有想法,但耿清寧給的錢與賞賜多,還時不時的允她們?回去看自個兒的親生孩兒,這種清閒的差事自然就隻剩好處了,怨言更是沒有,巴不得能在蘭院做一輩子。

不過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此刻奶娘瞅著耿清寧的臉色,“二格格今日吃了早膳、午膳,還有點心,睡得也好”。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彆,康嬤嬤皺起眉毛,看著訕笑的奶娘還有垂眉沉默的耿格格,她意有所指的道,“做奴才的,還是要聽話乖順點才好”。

耿清寧不願再與居心叵測的人廢話,她將手中一直捏著的茶盞送到唇邊淺淺一抿,道,“嬤嬤事多,蘭院的事兒就不勞您費心了”。

葡萄一直將康嬤嬤送到蘭院的門口才回轉,她將手裡握著的荷包塞到康嬤嬤懷裡,頭也不回的走了,凡是主子不喜歡的人,她也不喜歡。

康嬤嬤顛了顛荷包,倒出來兩?顆輕飄飄的銀豆一,她嗤笑一聲,這般寒酸的賞賜,隻怕隻有耿格格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人才拿得出手。

等回了正?院,康嬤嬤將荷包托在手裡給福晉看,惹得福晉也驚奇了一回,沒想到這個被四?阿哥這般嬌養許久的內寵,如今還是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可見是根兒在那,變不了的。

福晉有些猶豫,“若是二格格也隨了她那眼皮子淺的額娘,也不知養在身邊是好事還是壞事?”

康嬤嬤想了想,她道,“老話說養移體居易氣?,您這邊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二格格用慣了好東西,也許就改過來了”。

康嬤嬤這話說的不錯,二格格若是真的來正?院,那也是享福的。

見福晉有些動?搖,康嬤嬤更有勁兒了,她道,“人家都說孩子是成串兒來的,如今放一個二格格在院子裡頭,豈不是能將後頭的小阿哥小格格都給引過來?”

還有這般說法?如此看來將二格格挪進正?院之事竟是一舉三得了,福晉沉思了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頭,應下了這件事。

第 88 章

耿清寧明顯察覺到了自己的浮躁, 她實在?是定不下來。

隻是,外麵本就有所圖謀,若是此時再從?內裡亂起來, 內憂外患, 隻怕瞬間蘭院這個小團體瞬間就會分崩離析。

耿清寧越想越窩火,問題是在清朝她也隻是福晉的奴才, 不能擋、也擋不住福晉的探問, 而唯一能阻止福晉的四阿哥卻在外麵,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但她是絕對不會將甯楚格交給彆人的, 耿清寧看了一眼閨女無憂無慮的笑臉,在?屋子裡沉思了半晌, 之後她將身邊常伺候的那些人全都叫進來,挨個吩咐妥當。

於進忠得了吩咐,先去膳房與劉太監說?了一會兒?話,又叫了一桌席麵, 讓膳房的人將席麵提到前院, 然後才一溜煙去找李懷仁去了。

主子爺不在?, 前院的差事清閒不少,於進忠沒有避著人,一路走?過去打了不少招呼才見到李懷仁。

見是蘭院的人, 李懷仁嚴肅的臉上擠出一絲笑來, 二?人親親熱熱的坐在?桌前, 於進忠先給李懷仁的酒杯滿上, 又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悶了後才笑著說?話, “不知明兒?李哥哥有沒有空,我們主子想找您說?說?話”。

李懷仁在?旁也陪了一杯, 四?阿哥臨走?的時候他可是在?主子麵前立過誓的,他放下酒杯笑道,“耿主子傳喚,咱們做奴才的便?是爬也得爬過去呐”。

話雖這般說?,但他心?中卻有些疑惑,蘭院他每日裡都在?盯著呢,雖說?正院想伸手過去,但目前看來不是還好好的嗎,於進忠這小子怎麼就突然找上門了。

於進忠又悶了一杯,笑意完全散去,露出苦悶的表情,他唉聲歎氣的道,“我們格格這些日子一想到以?後二?格格要出嫁,還要喊彆人做額娘,她就心?口痛,連膳食都用不下了”。

於進忠說?話聲音有輕有重,但那句‘喊彆人做額娘’說?得格外重,仿佛在?刻意提醒著什麼。

這小子話裡有話啊,李懷仁夾起一片圓蔥慢慢的嚼著,心?裡跟明鏡兒?似的。

既然是看院子,府裡的一絲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而且福晉的想法也沒藏著掖著,但凡有點眼色的都能看出來福晉這是想抱養二?格格。

但是對於宮裡出身的李懷仁來說?,這也算不上是什麼壞事,宮裡多的是交換子嗣撫養的嬪妃,個個也都好好的,彆的且不說?,就連四?阿哥是這般,因?曾養在?皇貴妃娘娘膝下,現?下這些阿哥裡,除了太子爺之外,就數四?阿哥身份最是尊貴。

耿主子雖有寵,但出身低,二?格格在?福晉那也是長臉麵的事,她若是個明白人,早日將二?格格送到正院,再抓緊生個小阿哥才是重中之重。

於進忠話沒停,“我們格格說?,二?格格就是她的命”。

這話說?的十分重,人沒了命,自然是不能活的,耿清寧的意思說?的明明白白,若是正院抱走?了二?格格,她隻怕會魚死網破。

李懷仁喝了一口酒,辣的發出‘嘶’的一聲吸氣聲,若是蘭院的大小兩個主子少了一根頭發絲,隻怕他也不必等主子爺回來了,乾脆找個歪脖子樹吊死,省得受罪。

唉,這本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就到了這個程度,李懷仁親手給於進忠倒了一杯酒,“也不知明兒?耿主子什麼時候有空?我想去給主子磕個頭”。

罷了罷了,既然耿主子不要這種體麵,他們做奴才的隻能跟著主子走?了。

於進忠吃完了酒,快步走?回蘭院,小太監見是他,慌不迭的把門打開了,門後小貴子正抱著貓主子在?那守著,二?人點點頭,又各自做事去了。

屋內青杏正陪著格格說?話,於進忠沒進去,垂著手在?外麵站了一會兒?,直到葡萄喊他,才將剛才之事細細說?了一遍,耿清寧點點頭,放他去找青杏說?話。

第二?日一早,康嬤嬤照舊來了蘭院,

葡萄笑眯眯的將人引去了偏廳,又客氣的上了茶,說?是主子還沒穿戴好,勞煩嬤嬤在?這等一會,又放了一個小丫頭在?這伺候著,端茶倒水,殷勤的很。

康嬤嬤端起茶聞了聞,隻覺得與福晉院內的明前龍井差遠了,又將茶碗放下,與身旁這個麵嫩的小丫頭說?起閒話來,“二?格格平日裡喜歡吃什麼?頑什麼?最喜歡的奶娘是哪個?”

這個小丫頭名?叫紅棗,已經年過十六了,隻是長得小看著麵嫩,她笑盈盈的回話,連聲音也脆生生的,“嬤嬤這話可是難住我了,我這種上不了排麵的人物連小主子的屋子都進不去,哪裡知曉這種事兒?”。

吃了個閉門羹,康嬤嬤覺得臉麵有些微微發熱,乾脆端起茶碗喝起茶來,又過了好一會兒?,一盞茶都差不多用完了,才被?引著去了正廳。

康嬤嬤看著端端正正坐在?最上麵的人,微不可見的撇了撇嘴,這耿格格也就麵上看著光鮮,手裡沒幾個子的家夥在?她麵前裝什麼大尾巴狼,她微微一福身算是請安,“福晉問二?格格早膳用了什麼?如今在?做什麼?”

即便?有了籌謀,此刻耿清寧也難自心?平氣和,她眉毛一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於進忠引著李懷仁過來了。

康嬤嬤自然是認識這位前院的大管事的,同陳嬤嬤一樣,滿府上下隻認主子爺的話,便?是福晉的話在?他那兒?也不太好使,也不知此時來蘭院有什麼事交代。

李懷仁就像完全沒看見正院的人似的,目不斜視的進來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直到耿清寧叫起才起身抬頭,隻是那腰一直都沒有直起來過,態度恭敬而又謙卑,素來嚴肅的臉上此刻笑成?了菊花一般,“給耿主子請安,不知主子爺三日前寄來的信兒?您可有回信?”

康嬤嬤心?中轉的飛快,信?也就是說?四?阿哥與蘭院有信件往來?她還在?想著,眼睜睜看著耿清寧遞給了李懷仁一封信和一個小陶罐,客氣的道,“這是最近剛做的楊梅煎,勞煩公公隨著信一道送給四?阿哥罷”。

李懷仁忙雙手接過,口中直道不敢當,接過葡萄遞過來的賞賜,才謝恩退下。

康嬤嬤心?中五味陳雜,小小的格格耿氏自然沒有那麼大的臉麵讓李懷仁如此恭順,那他這般行徑隻能是為著四?阿哥了。

滿府的人雖都知曉四?阿哥寵愛耿氏,沒成?想竟然到了這種程度,康嬤嬤心?中難免為福晉感到不值,從?塞外往京中寄信要麼通過驛站,要麼就是快馬,福晉也得每半月甚至一月才能收到一封家書,而蘭院這邊竟然三日就有回信,還送什麼勞什子楊梅煎。

康嬤嬤磨著後槽牙,蘭院的這場戲她算是看明白了,耿格格這是借著四?阿哥的勢耀武揚威,打她的臉呐,沒想到耿格格平日裡看著恭順,福晉賞的手串還整日的壓在?衣襟上,內裡竟然是個這麼不安分的人。

沒空再問二?格格的事兒?,康嬤嬤僵著臉告退,腿腳飛快的回了正院,她心?中還念著一件事兒?,李懷仁對耿格格這般恭敬是不是因?為四?阿哥將前院的鑰匙給了她。

康嬤嬤這回也沒敢添油加醋,隻原原本本的將今日的事跟福晉說?了一遍,甚至都不敢去看福晉的臉色,她是正院的人,耿格格打她的臉就是在?跟福晉叫板子,或者?直白點,就是在?打福晉的臉。

福晉隻覺得血都衝上了腦門,頭皮和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幾乎讓人無法思考,她閉眼握拳去抵抗那股痛意。

後院這些不消停的人影一個個在?她眼前閃過,宋氏敢對大阿哥動手,耿氏也敢對正院甩臉子,這些本該低聲下氣的侍妾竟然都這般張狂,到底是為何?

福晉突然想到隔壁府上,八福晉管著內院,而八阿哥至今還膝下空空。還有十四?阿哥的府上,自從?十四?福晉進門後就,孩子就再沒從?旁人肚子裡出來,個個都是嫡子。

是了,是了。是她太過於寬厚仁慈,讓這些人個個都膽大包天?甚至欺負到正院的頭上。福晉默默的沉思著,握著的拳內指甲個個掐進了肉裡。

“是我的過錯”,福晉說?道,她從?懷裡掏出手帕,擦拭掉手上的點點血痕,“動手罷”。

*

自康嬤嬤回了正院,耿清寧便?一直提心?吊膽的在?屋子裡等著,雖然能做的她都做了,但她很擔心?這些都是徒勞,她最怕正院會直接帶人過來,雖然她一再在?康嬤嬤麵前表示自己與四?阿哥有聯係,前院的李懷仁也是偏著蘭院的,可若是四?阿哥的餘威不起作用,或是福晉就是倔性子,也未可知。

她默默的想著,如果正院真的來人,到底是該魚死網破,還是忍辱負重等四?阿哥回來再將甯楚格抱回來。

實在?不行就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吧,她想,隻要能保住性命,等四?阿哥回來了會給她們撐腰的。

對,肯定會的,在?這府裡四?阿哥是對她最好的人,絕對不會放任她與甯楚格的分開的。

耿清寧從?下午坐到晚上,仿佛如同一個雕像一般,等到夜幕降臨,在?院內玩耍的甯楚格如同回巢的鳥兒?一般撲到她懷裡,“額娘,黑黑,點燈”。

徐嬤嬤跟在?二?格格身後,昏暗的房間內都能看見她擔憂的眼神。

耿清寧抱起甯楚格,將這個小人兒?緊緊的摟在?懷裡,“有咱們二?格格在?,額娘不怕黑”。

甯楚格喜歡待在?額娘的懷裡,她將肉乎乎的小臉緊緊的貼在?額娘臉龐上,她道,“甯楚格,一直,一直,陪額娘”。

第 89 章

京中, 耿清寧心神俱焦,草原上,四?阿哥日子也十分難熬。

之前行路的時候, 有?城鎮或是村莊供奉, 好歹也有些蔬菜瓜果之類的,這些食物相對比較清淡, 四?阿哥勉強也能咽下去一些, 如今已到了幸科爾沁,草原上就不能隨時隨地有新鮮的蔬果了, 隻有?烤肉。

烤肉這東西吃個一頓兩頓的還挺香,可若是整天的吃這個, 任誰的身?子都受不了,茶葉之所以在草原上是貴重物品,就是因為離了這玩意,人的肚子就跟秤砣一樣, 多少天都不能出恭。

四?阿哥本就胃口不好, 見到又油又膩的烤肉更是一點點都吃不下去, 跟京城剛出發的時候相比,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蘇培盛愁的直掉頭發,剩下的發辮如同小拇指一般粗細, 就這每日早上醒來枕頭上還沾著不少頭發絲。

做奴才的自然不能同主子計較, 蘇培盛隻能親自動手烤肉, 再挑了最?嫩的羊腿肉, 把?外?層捎帶些油脂的地?方用匕首全部削乾淨,確保沒有?一絲油膩之處, 才用銅盤裝了擺在案幾上。

四?阿哥仍舊不想用膳,但還是坐在了膳桌前。

對於膳食之前他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昨日騎馬的時候,他用力一撐竟沒上去,還是蘇培盛在旁扶了一把?才安穩的坐到馬背上。

作為策馬縱橫草原的滿族人,現下竟然連馬背上都爬不上去簡直是奇恥大辱,這件事也讓他回想起當年在上書房的時日,那時候就因為騎射功夫不行,可沒少被那幫兄弟們嘲笑,後來他可是下了死功夫練過的,如今怎會?如此?

四?阿哥上了心,這才發現自己?不僅腿腳酸軟,全身?各處也沒了力氣,可見十分異常。

他第一條想的便是中了毒。

倘若真的是中毒,那說頭可就多了,但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查,怕真查出來些什?麼兄弟倪牆的醜事,隻怕皇上麵子上不好看,於是便悄悄的請來了平時相熟的太醫。

許太醫摸了脈,又?問了最?近的飲食和症狀,蘇培盛平日裡不敢明說,今兒太醫發問,一口氣將四?阿哥最?近吃的、用的交代的一清二楚。

平日裡四?阿哥也沒覺得自個兒用的少,這回一聽,方才察覺到不對來。

許太醫又?摸了一回脈方才摸著胡子道?,“沒彆?的問題”,這意思說不像是中了毒,他又?接著道?,“依微臣看,倒像是餓的狠了,身?子骨有?些虛所致”。

一旁的蘇培盛像是找到了親人一般,可不是餓的狠了,主子爺每頓飯最?多用上兩三口,不知道?的還以為四?阿哥要修仙得道?正辟穀呢。

四?阿哥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既然知道?了原因,即便不餓,上了膳也打算強用一些。

草原上的嫩羔羊鮮嫩肥美,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兒,蘇培盛的手藝也很是不錯,從色澤上看烤得恰到好處,但問題是此刻他完全聞不到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的一股濃濃的膻味,若是太醫沒交代過,這份膳食隻配被扔出去。

四?阿哥屏住鼻息,夾了兩塊小些的羊肉放進口中,隻略微嚼了兩下便囫圇整個咽下去,隻不過羊肉過於肥嫩多汁迸出了許多汁水,瞬間溢滿整個口中。

四?阿哥皺起眉毛,這哪裡是在吃羊肉,明明是在草原上趕一整個活生生的羊群。

他雖梗著脖子咽了下去,但實在受不住那股味兒,端起手邊的茶碗一飲而儘,不過動作顯得略微急切的些。

他苦大仇深的盯著銅盤上的羊肉,認真的思索著一個問題,‘人為何用膳才能活下去’。

半晌後,他才又?夾起兩塊肉放進嘴裡,隻是耽擱了這一會?兒肉已然儘數涼透了,油脂附在肉上麵,粘膩膩的滑過舌麵,四?阿哥再也沒忍住,將剛才好不容易吃下的東西?全數吐了出來。

蘇培盛嚇得魂都飛了,忙不迭的收拾地?下的穢物,又?叫人去喊太醫,都吐了,可見不是小事。

外?頭的小太監不知曉請許太醫,拽了一個太醫就跑,這下就連皇上也知曉四?阿哥身?子不虞的事了,還派了梁九功來問。

隨行的太醫摸了脈,隻說四?阿哥身?子虛弱,胃氣不足所致,先喝稀粥補補元氣,才能用那些油膩之物,連方子都沒開。

這是宮中治病的老法子了,若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先餓上兩頓再說彆?的,不過,這法子倒真對症了,喝了兩頓稀粥之後,四?阿哥確實覺得身?子舒服許多。

皇上都派人探望,剩下的人自然也得跟上,太子爺派了心腹太監過來,小些的那些阿哥們是親自過來探望的,帳篷裡來來往往很是熱鬨了幾天。

十三阿哥甚至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天,比十四?阿哥這個親弟弟待的時候還長些,被十四?阿哥在背後很是斜眼了幾回,他很是看不慣十三這個做派,沒了親娘的阿哥就這般寒酸,不是跟在太子爺後頭,就是綴在四?哥後頭,一副沒臉沒皮的模樣。

好不容易將這些人都送走?,帳篷裡隻剩四?阿哥一人,他才拿出京中剛送來的信。

這不是上個驛站得的家信,而是府中快馬送來的,薄薄的一頁紙,他卻?看了又?看,嘴角也忍不住的往上翹。

寧寧又?懷孕了。

終於又?有?喜事了,四?阿哥想著,寧寧體?格壯實,生下來的孩子也很好,甯楚格健壯又?聰慧,是個再好不過的孩子,便是再多幾個這樣的,也隻有?高興的。

四?阿哥心情有?些澎湃,他站起來走?了兩圈,又?坐下看那張薄薄的信紙,隨信而來的楊梅煎他也撿了幾個吃,味兒很好,各處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他忍不住拿起筆回信,絮絮叨叨的寫滿了幾頁紙。

將回信寫好,他才看到下麵壓的還有?一封信,是李懷仁的,信很短就幾句話:奴才李懷仁叩請主子平安康泰。府內各處均安,福晉令喬小康多次探望二格格,提抱養之事。

*

京中,蘭院,耿清寧正在用膳,天氣本就熱,再加上心中有?事,人就沒有?胃口,隻隨便吃了些水果冰碗,用夏日常見的馬奶葡萄、哈密瓜、荔枝等去皮切塊,再倒上酸奶,就是簡單的一餐了。

甯楚格也喜歡這口,甜滋滋的水果拌上濃香的酸奶,她抱著自個兒的小木碗,一口一口吃的香甜。

耿清寧看著閨女吃東西?的模樣,突然就明白為何四?阿哥愛在蘭院用膳了,看見彆?人用的香真的可以增加食欲,她正想著要不要再加兩個菜,就見青杏從外?麵進來了。

看了一眼甯楚格,耿清寧帶著人去了外?間,孩子雖小但已經能聽懂大人的話了,這些事情不必叫她知道?。

青杏壓低了聲音,“宋格格那邊發動了——日子有?些對不上”。

她還道?,“現下看著不大好,聽說不僅府醫正在那邊守著,就連福晉也去了”。

耿清寧在心中算了下時日,或許是早產——也說不準,宋格格護得緊,旁的人也不知曉她具體?的月份。

不過現下生產對蘭院總是件好事,耿清寧沉默的想著,雖然這種想法很不道?德,但是她還是希望宋格格的事兒能暫時絆住福晉的手腳,讓福晉抽不出空挪走?甯楚格。

死道?友不死貧道?。

生孩子本就是大事,福晉果然如耿清寧所願,儘心儘力的照看宋格格,甚至在她危難之時,將自個陪嫁的一根老參拿出來熬湯,給她補力氣。

或許是經年的老參有?奇效,也或許是求生的欲望太過強烈,宋格格用了參湯後人也有?了些力氣,掙命似的生了個小阿哥。

四?阿哥膝下有?了第二個小阿哥,耿清寧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想,依著清朝人的想法,抱養個小阿哥總是比抱養小格格強一些。

隻是心剛放下來不久,從前院回來的於進忠說,“據說宋格格生了孩子大出血,隻怕是傷著身?子了”。

於進忠說,府醫在宋格格那裡跟閻王爺搶人,倒真的將人給救了下來,性命雖無礙,但終究是傷了身?子,隻怕是以後再也無法生育了。

沒法生育就意味著這是宋格格最?後一個孩子,是她後半輩子的依靠,是她所有?的指望,耿清寧想,宋格格不會?放手的。

宋格格當然不會?放手,她剛從昏迷中醒來,就拖著大出血的身?子,帶著剛出生的小阿哥一道?去了正院,剛到正院的大門處,就跪下砰砰磕頭,說是她一輩子做牛做馬也報不完福晉的大恩大德,便是這個剛生的小阿哥也會?將福晉當做親生的額娘一樣孝敬。

烈日當空,宋格格白著臉跪在正院,惹得過來過往的人議論紛紛。

小太監腿腳飛快的進去稟告,片刻後,一群人從院內出來了,有?搬桌子、凳子的,有?提著熱茶的,還有?撐傘擋住這六月的烈日的,等一切都安置妥當,福晉才扶著康嬤嬤的手,從正院內出來了。

遠處有?不少人探頭探腦的偷瞧,隻見福晉八風不動的坐在最?上麵,看著搖搖欲墜的宋格格,她歎了一口氣,“瞧瞧這可憐見的,怕是再狠心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你們血脈分離罷”。

她說了些寬慰的話,又?去關心宋格格的身?子,還詢問了小阿哥的奶娘,直到小阿哥哭出聲來,宋格格也沒骨頭一般癱在兩個架著她的丫頭身?上,福晉才意猶未儘的住了嘴,她捂嘴輕笑道?,“瞧瞧我這記性,你還在月子裡,怎能受風?”

康嬤嬤帶著幾個人簇擁著送走?爛泥一樣的宋格格,路上遇到相熟的人還駐足聊了片刻,康嬤嬤也歎道?,“福晉哪裡忍心讓母子分離呢,這小阿哥啊”,她提高了聲音,“還是親生的額娘照顧為好,宋格格便是想躲懶也是不成的”。

不到一天,府裡各處就傳遍了,個個都知曉宋格格想將她生的小阿哥送到福晉那裡抬一抬身?份,隻是福晉仁慈,不忍她母子分離,又?將小阿哥給送了回去,還給了不少賞賜,康嬤嬤帶著好幾個人才搬過去呢。

府裡還傳,知道?這些格格們身?份低微不配親自教養皇家血脈,福晉也不是那般絕情之人,若是有?喜歡的,也會?親自教養,對了,福晉喜歡小格格。

除了正院喝茶那一回之外?,耿清寧沒見過福晉出手,她剛進府的時候,福晉一心教養弘暉阿哥,根本沒將這些侍妾格格放在眼裡,但即便是李側福晉那裡,也不敢跟福晉叫板。弘暉阿哥去了之後,福晉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根本不關心府裡的各項事宜,如今出手,當真是讓人長見識了。

對於宋格格的苦肉計,福晉選擇將計就計,讓宋格格吃足苦頭還沒法言說。對於蘭院,福晉讓耿清寧親自將甯楚格送到正院,若是不送,就是她不識好歹,刻意耽擱二格格的教養。

若是耿清寧迫於言論,將甯楚格送到正院,自然也沒法子寫信給四?阿哥告狀,畢竟是她自個兒的選擇,怪不了彆?人。

正院裡,冰鑒裡的冰堆的如同冰山一般,屋子裡涼絲絲的,不見一絲暑意,一旁的小宮女輕輕的打著扇子,吹來一陣陣涼風,福晉老神自在的看著戲折子,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這出戲叫《關山月》,說的是一個相府的主母被人嫉妒,用了肮臟手段陷害差點一命嗚呼,但好在有?忠仆護著撿回了一條命,待她恢複之後,將那些奸人殺了個一乾二淨,最?後又?生下嫡子,繼承相府的故事。

她邊看邊笑,還拉康嬤嬤一起點評,“瞧瞧這個主母,這般軟弱豈不是讓人笑話”。

康嬤嬤也跟著笑,“這都是那些落魄的文人瞎寫罷了,不過奴婢覺得,這後頭倒也有?幾分意思,勉強可以一看”。

蘭院裡,耿清寧也露出個笑來,福晉等著她舉白旗投降主動交出甯楚格,可惜福晉不知道?她是一條鹹魚,鹹魚已經夠鹹了,再不會?怕外?麵的這些閒言碎語,主打一個隻要她不要臉,就沒有?流言能傷著她。

耿清寧怕的是硬碰硬,福晉掌管整個貝勒府,而她隻有?蘭院的人,若是雙方當真碰上了,隻怕蘭院毫無還手之力。

反正隻要福晉不帶人闖進院子硬搶,耿清寧便什?麼都不怕。

想來福晉也不會?這般做的,這些都是出身?大家之人,用的是唾沫星子殺人那一套,這種粗魯的做法想來是不屑一顧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耿清寧還是提心吊膽的,她突然就發現了四?阿哥對她與甯楚格的重要性,是這個府裡她和甯楚格唯一能倚仗之人。

耿清寧甚至還拜起了佛,祈求佛祖保佑,祈求四?阿哥早日歸來。

可是世上之事總是事與願違,就在她無比期盼四?阿哥早日歸來的時候,府裡收到了塞外?的旨意,說是四?阿哥得了疫症,要派人去侍奉。

第 90 章

四阿哥得了時疫?

時疫, 是指療氣疫毒從口鼻傳入所?致,《不知醫必要.時疫》中記載:\"此症有?由感不正之氣而得者,或頭痛, 發熱, 或頸腫,腮腺腫, 若一人之病, 染及一室,一室之病, 染及一鄉、一邑。\"

若是一人得了便是闔門而殤,或覆族而喪, 若是一村得了便是——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餘一。

福晉突然想起年幼時額娘覺羅氏的陪嫁莊子上曾有?一人得過時疫,隻是當?時她還年幼,對過去之事有些記不清了。

康嬤嬤還是記得的, 她唏噓道, “唉, 好好的一個莊子就這樣毀了,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可不敢叫裡頭的人放出來禍害鄉裡?鄰”。

她回想當?時的場景, 又道, “好在府中老爺福晉仁慈, 他們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在康嬤嬤的提醒下, 福晉想起當?年即便烏拉那家?府上曾多次熬製去疫湯送去莊子,可那裡?的人仍舊死的一乾二淨, 她心中沉甸甸的,時疫猛於虎也, 如今四阿哥深陷虎口,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年夫妻情?份所?在,怎能讓人不為他擔憂。

隻是擔心之餘,其他的想法也忍不住冒出來許多,時疫十室九空絕不是一句空話,若是他這次沒能熬過來·······福晉在心中念了句佛,四阿哥皇親貴胄,血脈高貴,想必能逃過這一劫罷。

康嬤嬤從聽到旨意?起便一直在心中謀劃,此刻她道,“福晉,此事重?大,您可得早做打算才是”。

當?年莊子上的人便是前例,四阿哥雖為龍子,可仍舊是個凡人,這時疫沾上便是一個死字,若是府裡?的主子沒了,福晉又膝下無子,這未來的世子之位少?不得要提前盤算一二。

福晉有?些猶豫,“皇上此番去塞外可是將半個太醫署的人都帶了過去,那些院使、院判醫術高超,精心救治之下想必能安然無恙”。

在滿是涼意?的屋子裡?,康嬤嬤急的混身冒汗,“我的好福晉,瞧您這話說?的,咱們自是盼著主子爺好的,隻是有?些事情?總得做兩手準備才是”。

福晉當?然明白,她膝下無子四阿哥安然回來對她才是最好的,但若人算不如天算,長生天將他留在塞外的草原上,這府內可能就要變天了,宋格格暫且不說?,李氏作為有?子的側福晉隻怕是要爬到她的頭上了。

康嬤嬤最怕的就是這個,若是四阿哥當?真回不來,宋格格的小阿哥年歲尚小還未序齒,自然不足為慮,但李側福晉院子裡?的三阿哥如今已經四歲多,眼見著已經立住了,妥妥的未來世子的人選,有?親生的額娘在,福晉這個嫡額娘永遠都隔著一層,勢必不能成為福晉的依靠。

除非,康嬤嬤在心中盤算著,除非福晉願意?抱養宋格格生的那個小阿哥,他若是被嫡福晉教養,勉強也能算半個嫡子,自然能與三阿哥弘時爭上一爭。

二人多年主仆,可謂是心意?相通,不等康嬤嬤開口,福晉便搖頭拒絕道,“嬤嬤,此事不必再提,有?些東西比身份、比尊貴更為重?要,我便是死,也不願讓宋氏及其血脈得利”。

況且,為了讓宋格格感覺她當?日的苦痛,這個小阿哥是必死的。

康嬤嬤咽下口中的話語,換了另一套說?辭,“還有?一個法子,讓那李氏去侍疾”。

親生的額娘沒了,自然隻能靠著嫡額娘過活。

*

旨意?傳來的時候並沒有?特意?避著人,此時府內各處都知曉了此事,李側福晉院內,六月的天,大格格卻在洗冷水澡,她名叫佛拉娜,在滿語裡?是海棠花的意?思,繼承了李側福晉擁有?著嬌豔無比的容顏,隻是身子骨不太好,此刻整個人泡在裝滿冷水的浴桶裡?,臉色白到甚至有?些發青。

李側福晉心疼的眼淚簌簌往下掉,她守在浴桶旁,淚眼朦朧的看著大格格往她的肩頭澆了一瓢冷水,瘦弱的肩膀骨骼分明,冷水順著肩頭滑落,有?些也是彙聚在鎖骨處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佛拉娜微不可見的打個冷顫,隻是她已經是十四歲的大姑娘,放在外麵平頭老百姓的家?裡?,這個年紀早都懂事了,便是嫁人的也不在少?數,皇家?的孩子更是懂事的早些,此刻她扯起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對著浴桶外的李側福晉安慰道,“額娘不必這樣,這不僅僅是為著弘時,更是為了我自個兒”。

她雖身子微顫,卻麵容平靜,阿瑪生死不知,若是額娘再去侍疾,她與弟弟隻怕就是彆?人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隨意?擺布。現下雖然身子受些苦楚,但若是能留住額娘,保住弟弟,未來的貝勒府說?不定就能換個主子。

李側福晉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佛拉娜這般懂事讓她心疼更甚,其實這回三阿哥生病才是最為妥當?之策,隻是他年歲小身子沒長成,一個處置不當?隻怕會弄巧成拙,此刻便是再心痛也隻能受著。

不過,隻要度過這次磨難,榮華富貴指日可待,想到這裡?李側福晉心中輕鬆了些許,能自個兒當?家?做主,誰願意?頭上壓著幾座大山呢。

*

鈕祜祿格格坐在昏暗的內室,她臥室的窗外處有?一顆石榴樹,雖擋住了陽光,但寓意?很好,是多子多福的吉兆,也就留了下來。

在沒有?寵愛和子嗣的時日裡?,她總是透過窗戶去數外麵石榴花,長出的石榴,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就看上麵的樹葉和樹乾上的紋路。

今年可巧,這棵樹在夏初的時候就花開滿枝頭,紅豔豔的格外好看,甚至引來了喜鵲在這築巢。

這都是吉兆,鈕祜祿格格想,或許這次時疫,就是她的機會,命固然重?要,但若是一輩子隻能這般寂寞的鎖在庭院深處,還不如拿命搏上一把。

鈕祜祿格格抬眼,正好看見樹上的石榴花,宋朝博戲中有?一種是數花的單雙之數,若是樹上的石榴花是雙數就預示著這次會一切順利,她正數著樹上的石榴花,先數向陽那一麵的,剛數到一百三十七朵的時候,就聽見院門被敲響,接著傳來了烏雅格格貼身宮女?叫門的聲音。

鈕祜祿格格眉頭一皺,她怎麼又來了?不過無論寒暑,烏雅格格總是風雨無阻,二人當?真處出來一絲微薄的情?誼。

鈕祜祿格格吩咐翠兒將人引進來,自己則是慢吞吞的起身,又對鏡整理了發上的幾個釵環才慢慢悠悠的往見客的廳中走?去。

烏雅格格坐在椅子上,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半,又捏了塊點心在手裡?,見鈕祜祿格格出來了,她將剩下的半塊點心放在帕子上,將身子整個傾斜向對麵的人,這才神秘兮兮的說?道,“好姐姐,這正是你的機會”。

鈕祜祿格格端茶的手微不可見的一頓,瞬間?又恢複正常,“妹妹何出此言?”

烏雅格格將身子湊的更近,幾乎與對麵之人挨著,她低聲耳語,“就是那侍疾之事啊,姐姐福緣深厚,若是前去照顧皇,呃·····四爺,想必你二人都能安全歸來,四爺勢必會對姐姐另眼相看”。

鈕祜祿格格悄悄的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她狐疑的看著烏雅格格,不知曉這位素來蠢到有?些糊塗的人到底是怎麼看穿她的心事的,她強笑?道,“妹妹為何不親去?”

烏雅格格的笑?容頓住了,時疫可不是鬨著玩的,上輩子她可是死過一回的,那種空寂到幾乎讓人發瘋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去承受了,她隻是想享福,可不想去冒險將自個兒的小命葬送了,再說?了,皇帝表哥想殺她的時候,真的真的很嚇人,她也不敢去招惹。

她乾笑?了兩聲,也沒傻到說?出怕死二字,隻道,“我這種愚鈍之人隻配跟在姐姐的身後,唯您馬首是瞻,隻盼姐姐將來身居高位,莫要忘了妹妹才是”。

*

蘭院,耿清寧坐立難安,她先去翻了閱讀器,從中找到清史稿世宗本紀,上麵寫著:世宗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睿聖大孝至誠憲皇帝諱胤禛,聖祖第四子也。母孝恭仁皇後烏雅氏。生有?異徵,天表魁偉,舉止端凝。康熙三十七年封貝勒。四十八年封雍親王。

也就是說?按照曆史,四阿哥會在明年受封雍親王,會在康熙六十一年做皇帝,會在雍正十三年去世,無論如何,絕不會在今年,康熙四十七年的6月,死在這場小小的時疫之中。

這可是史書,絕對不會錯的,她想。

隻是心中卻始終難安,那是曆史上真實的清朝,可是現下這個清朝,有?她,也有?甯楚格,已經和真實的曆史相悖,又怎麼能夠保證四阿哥能順利的度過這場危機,成為那個未來的雍正帝。

耿清寧揪著心,無意?識的扯著衣服上的盤扣,直到察覺不適才恍然鬆開,低頭一看,手指已然被勒的失去了血色,和一旁翠十八子手串形成了鮮明的顏色對此。

這個手串雖看上去和福晉的賞賜有?些相似,但其實是四阿哥見她喜愛翡翠,特意?從庫房裡?找出的整套首飾,有?項鏈、耳墜、手鐲、手鏈、戒指,個個顏色濃鬱,翠的養眼。

耿清寧站起身,從官皮箱的最下層的暗格裡?拿出四阿哥的回信,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整整五頁紙寫滿了一個父親的高興與期盼。

且不論她會不會為四阿哥傷心難過,就說?甯楚格還有?這個仍在腹中的孩子能否失去父親的庇佑。

福晉對甯楚格虎視眈眈已將讓她難以?抵抗,借著四阿哥的餘威才勉力維持平和,若是福晉知曉她腹中還有?一個孩兒,在正院無子、貝勒府沒有?世子的情?況下,她勢必保不住這兩個孩子。

隻怕到時候失去孩子的撫養權已是最好的情?形,去母留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四阿哥絕對不能死!

耿清寧打定主意?,心中反而平和了許多,她掏出閱讀器,開始嘗試尋找古法製備藥物的方?子,說?不定到時候能用到,要是現下知四阿哥的症狀便好了,根據症狀索引應當?能更快的找到相應的藥物。

她正忙著翻閱讀器,就見葡萄從外麵進來,說?是福晉傳喚各處,商議侍疾之事。

*

正院,花廳,除了月子裡?的宋格格,所?有?的人都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貝勒府的天要傾了,廳中的氣氛難免有?些凝滯,眾人不是垂首看袖口的刺繡,便是端著茶碗幾乎要將這碗茶喝到天荒地老。

福晉麵上雖帶著幾分憂慮,但更多的卻是堅毅,她身為貝勒府的女?主子,越在這個時候越不能慌張,更要為四阿哥守好這貝勒府才行,她輕咳一聲,“就是這麼個情?況,外邊馬車已經在等著了,也不必收拾什麼東西,帶兩身衣裳即刻便能出發”。

她看向李側福晉,正色道,“你陪爺的時候最久,身份高些出門也方?便許多,仔細想來,這個府裡?還是你去最合適不過”。

李側福晉雙眼垂淚,“妾身恨不得現下就陪在爺的身邊,隻是大格格發熱,三阿哥也有?些咳嗽,他們哪能離開親生的額娘呢”。

一旁的佛拉娜咳嗽了兩聲,她麵上通紅,嘴唇乾裂,看上去已經高熱好一段時間?了。眾人這才明白剛才李側福晉為何要將大格格帶進來,原來就是為了拒絕侍疾之事。

福晉暗道失策,又歎李側福晉狠心,隻是李側福晉不走?,這府裡?說?不定當?真改頭換麵,她隻能僵著聲音道,“怎麼?本福晉作為大格格、三阿哥的嫡額娘,還照顧不了兩個孩子?”

這話李側福晉根本沒法回答,隻見一旁的佛拉娜爆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好半晌才平緩下來,她就著李側福晉的手喝了一口溫茶才道,“還請嫡額娘原諒佛拉娜,實在是我與弘時離不開額娘的照顧”。

福晉能對李側福晉冷臉相向,可是對著大格格,她身為長輩哪能與一個小輩計較。

福晉還未說?話,就見佛拉娜一邊咳嗽一遍磕頭,“求您了嫡額娘,弘時還小,又認人,若是離了額娘的照顧隻怕更難見好了”。

耿清寧看著麵前的這場鬨劇,福晉想驅走?李側福晉,隻可惜被小小年紀的大格格將了一軍,當?然,福晉也可以?不顧一切直接讓李側福晉去侍疾,隻是這般做了之後在京中再無名聲可言,若是四阿哥與李側福晉僥幸歸來,府中將再無立足之地。

除非福晉能篤定四阿哥必死。

福晉不敢賭,她沉默了一會,才看向廳中眾人,“可有?自願前去侍疾之人?”

終於來了,耿清寧深吸了一口氣,她走?到廳中間?跪下叩首,“妾身願往”。

“妾身願往”,鈕祜祿格格也如此說?。

眾人的視線都聚在廳中跪著的二人身上,危難見真情?,沒想到耿格格與鈕祜祿格格當?真將一顆芳心係於四阿哥身上,特彆?是耿格格,她膝下有?二格格,憑著二格格,下半輩子也衣食無憂,何必白白葬送了性命。

福晉突然就明白耿清寧為何不願放手二格格了,原來是她對四阿哥愛的至深,不願將他們二人的血脈置於旁人之手。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既如此,耿氏更應該將二格格交由正院教養才是,可憐可歎,小門戶之女?難免目光短淺。

不過這片心意?旁人看在眼中也免不得為之感歎,福晉發了一回善心,“二格格還小,離不開你的照顧,還是由鈕祜祿氏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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