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的時間裡他一直在外奔波,剛剛接回家的如意姑娘話都沒說上幾句也不知道和母親相處的怎麼樣了。
他幾乎從沒有和母親分彆這麼久的經曆,心中空蕩蕩的竟有些擔心和思念了。
不過轉念又想母親剛強,自己的擔心應該也是都是多餘的。
況且從小就聽母親念“少小離家老大回”,很多戍邊的將士一走就是大半輩子見不著家人,自己這幾天又算得了什麼。
伯生定了定神然後問。
“張大哥,張千戶這幾天在乾什麼,他查的案子有進展了嗎?”
“公子客氣,咱大你兩輪若是賞臉公子叫咱一聲德叔,親熱些。”張有德咧開嘴爽朗的哈哈一笑。
伯生也笑著回了聲“好”。於是張有德繼續說“伯公子,咱家公子每天在想什麼那是諸葛星君也猜不出,但這幾日他陪著您家和祁大人家的家眷玩著呢。
想必是幫您操心著,家裡您放心公子自會照應。”
伯生點點頭鬆了口氣,張睿此舉應該既是為了保護如意,也是為了照看他母親和祁威遠家真是有心了。
“德叔,朝廷現在有安置流民的法子了嗎。”這便是伯生目下最關心的問題了。
“在下臨走的時候隻有接到施粥的命令。說是少爺出了一千兩百兩白銀,戶部出了兩千兩白銀在京畿施粥,並沒有聽說有什麼彆的安置流民的法子。”張有德用兩邊的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邊說著,邊繼續麻力的施粥掰紅薯,指揮夥計繼續熬粥。
伯生聽了有些失望,頓時沉了聲。這災情絕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眼看這大批饑民都走到京城城下了為何還沒有應對的辦法呢?
張有德見他如此,忙遞上一個烤紅薯寬慰道。
“公子焦急也難免,我看您年少有為但終究是第一次見到這番光景吧。在下年輕時候住在秦川鄉下也是鬨了旱災逃荒的。那一路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糊裡糊塗的撿回一條賤命。又活第二回時,卻突然什麼事都看的明白了。”伯生默默接過番薯,並沒有接話。
他看著這位處事不驚的大漢也僅能想象一下他的經曆,若說能明白他所說的話,那確實是不行的。
京城百姓錦衣玉食,過得悠閒自在,而城外災民幾乎到了易子而食的田地,然而即便如此皇上還在籌備著砸錢無算的“大團練”活動。
這反差、這光景就生生映在伯生眼前。
前者的繁華令他無法想象,猶如墜入幻境。後者的淒涼也讓人動容無言。
順天人和逃荒的流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誰又能想象其實他們如今隻隔了不到一百裡路。
對於順天的百姓來說,各地湧來的流民也許隻不過是一些數字。
京城有幾十萬大軍守護,他們不會看到這些人,也受不到什麼大的影響。
沒人會為他們搖旗呐喊。
對於皇帝、對於士大夫、對於富商巨賈來說他們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也許即便對於很多好的文官來說為這些人花錢,還不如給邊疆的將士發糧餉來的有價值。也許一些人的想法就是讓像伯生這樣的人,拿起刀殺的越多越好。
“就是因為年輕的時候,餓飯餓的太厲害。咱啊也就愛和糧食打交道,遇到少爺之前咱就是通州一個小飯館的老板,不知怎麼少爺就找上咱了。
少爺給咱請了先生,教咱識了字又叫咱跟著遠近聞名的賬房學算數。年把時間之後我才明白,少爺看中的是咱這年輕時候被缺吃少穿逼出來的精打細算的本事。”張有德雙手一刻也沒停的分粥,掰紅薯也不怕燙。
絲毫沒有注意到伯生內心的這些細膩變化,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伯生立在一旁聽著,手上並沒有向彆人一樣趕忙剝開手上的番薯補充身體所需的糖分,而是心事沉重的默默攢著。
“德叔,這三千兩白銀換的糧食。夠你們在城外施粥幾日?”伯生問道。
“按現在最多七日。”張有德回。
“那七日之後呢?”伯生又問。
張有德語塞,他動作停下來扭頭望著伯生有些尷尬的嗬嗬一笑然後歎了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