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王是司空皇族,九王之亂時兵敗身死。
“今日就不多勞煩楊內臣了,有十四位婢女隨行,她們都是貼身服侍殿君的宮人,殿君的起居,也不必勞煩內臣和其餘宮人。”瀛姝用溫和的態度,但立下了規矩。
三皇子和南次也跟著瀛姝轉悠了一場,雖然說薑泰並沒有說不許他們住在寶光殿,可態度一定是要讓他們“避嫌”的,隻不過,現在時辰很早,而且兩位其實都擔當著保護殿君安危的重任,跟來寶光殿巡看一番,薑泰必然也不會拒絕。
花苑的一處涼亭,淩尚宮已經都好了茶湯——是梁會親手采摘曬好的野茶。
眼瞅著梁會也在,神元殿君隻好“將錯就錯”下去,她是真做不出辜負對方好意的事體。
瀛姝一喝茶,莫名就有點想笑,忍住了。
南次根本沒有意識到茶湯的味道,他放下茶盞就說:“既然薑泰允許了十名使團衛入侍,不如我就留下來吧。”
“你是使團令,多數使團衛都在驛館,你得在外頭主持大局。”瀛姝反對道:“再說,我有間誤導北漢君臣,讓他們以為三殿下才有決定權,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殿下身上,才更加便宜我的行事,三殿下的安危也極其重要,長安城裡,必然還有北趙等國的探子,他們可都巴不得挑起我國與北漢的戰火。”
“屬下可以入侍寶光殿,殿下放心,屬下以性命發誓,必保殿君及王副使安全。”梁會等在這裡,就是為了毛遂自薦。
瀛姝頷首:“剛才我特意要求薑泰使人傳召梁副令入內,為的就是讓梁副令入侍此處,二位殿下,不管是殿君還是我有口訊捎去驛館,隻會托付給梁副令,或者是讓飛雀傳書。”
南次情知瀛姝一但拿定主意,就不易說服,且有許多內情,他也的確不便當著三皇子的麵說穿,隻好放棄了入侍的想法,蹙著眉頭不言語了。
三皇子卻道:“剛才那個宦官,似乎對薑泰頗為不滿。”
“故意的。”瀛姝十分篤定。
“這麼說,他說了謊,他並不是遺民?”
“這倒沒有說謊,不過,並不是所有遺民都會心向大豫。”
三皇子也蹙緊了眉。
“對於身處水火之中的遺民而言,固然仇恨北漢政權對他們的壓迫虐折,霸占他們的田宅,甚至讓他們家破人亡、骨肉分離,可他們沒有反抗的力量,於他們而言,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事。就像剛才那個宦官,他固然不願入宮為奴,可不得不服從於強權,他現在在宮裡,至少不愁吃穿飽暖,甚至有了爭取更多榮華富貴的機會,他已經認命了,而且在他看來,我們已經來了北漢,自保尚且艱難,又怎能保他平安,予他富貴呢?
哪怕是他寄望於兩國順利建交,那也是期盼著他能借這機會立功,他絕對不會背叛薑泰,當薑泰出爾反爾時,幫助我們從北漢脫身,三殿下,我不瞞償,未央宮裡有我們的內應,因此我有把握和薑泰斡旋,可像這樣的宦官,我們拿不準他的心思,就絕對不能信任。
兩位殿下在宮外也得留意,不管是什麼人,主動投誠,都不要信任,看情況將計就計倒是使得的。”
瀛姝話音剛落,就見被三皇子提起的宦官往這邊一溜小跑而來。
竟然就有了訪客登門。
來者是衛夫人——據楊內臣說,這位是北漢陛下十分寵愛的妃嬪——既是如此,三皇子和南次自然就不便久留了,瀛姝還讓神元殿君先去休息,由她竟然會會這位不速之客。
楊內臣相跟著瀛姝去見客時,又壓低聲說道:“衛夫人雖然不是遺民,但生父卻是漢人,她隻有一半的羌族血緣,衛夫人還是太尊當年賞賜給陛下的姬妾呢,陛下那時在外曆練,衛夫人也一直跟隨著陛下,衛夫人還生下了子嗣,隻可惜,不久之前夭折了,唉,陛下回宮後,眼看著與小皇子父子團圓,怎知道……衛夫人經曆了喪子之痛,也是好容易才振作。”
瀛姝詫異道:“衛夫人所生的小皇子竟然一直生活在宮裡麼?”
“這些事啊,一時半會兒的奴婢可沒法說清,待貴使先見了衛夫人,遲些奴婢在細細稟報吧。”
瀛姝跟著楊內臣從花苑的一道小門出去,拐進了一條行廊,她就猜度著衛夫人是逕直去了那處取名為秋溟齋的茶室等待,果不其然,在秋溟齋外,已經立著了兩個梳著高髻,穿著翻領胡服,腰係蹀躞帶的宮婢。
往裡看,一個頗顯瘦弱的女子倚窗站著,水杏大袖蠶紗衣,蘇梅水杏間色長裙,衣上裙上皆繡著蘭草祥雲花,她微微側過臉來,眉清目秀,並非美豔的姿色,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有如一株丁香花。
走得近些,才見她眼睛裡似乎籠罩了輕煙般的霜霧。
“王副使?”衛夫人問。
“夫人安樂無極。”
“果然是王副使,陛下說了,殿君容色普通,倒是王副使不負傾國之色的讚譽,這間茶室設置的竟是坐枰,我早已經不慣跽坐了,就站著說話了。”
“夫人請便。”
瀛姝便也站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