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貫眾(2 / 2)

但沒有見到人,他不敢下定論。

許黟斟酌道:“你所說的症狀,不能用這藥治,我把藥給你也沒有用。”

“那得用什麼藥?還望許小郎教教我。”那人鄭重行禮,誠懇地大喊。

“我說這位官人口氣好不小,許小郎是大夫,如何用藥怎麼能隨便教給你嘞。”車把式聽後,先不樂意地開口,“你要是有誠心,該請許小郎上門看診,而不是在這裡求藥。”

車把式的話,說得他臉頰耳朵都燥熱紅起來。

他羞愧地拿袖子捂臉,三十多歲的人了,坐一趟牛車,還被人給訓,讓他有點抬不起頭。

可想到家裡被蟲子叮咬的是他的老母親,隻好腆下臉皮,請許黟上門問診。

他也是病急亂投醫,實在是老母親因著那膿包,有些日子睡不好,人看著蒼老不少。

許黟同意了,不過要先回一趟家。

他要換身衣服,還要把竹筐卸下來。

那人自然沒有一話,將家裡地址報給許黟,又報了自己的姓氏。

那人姓鄭,他告訴許黟,被蟲子叮咬不見好的是他的老母親,今年五十有一了。

許黟在知道基本信息後,表示第一天會帶著藥箱上門。

一來一去,古樸的城牆出現在眾人眼前。

鹽亭縣到了,牛車上的人陸續下車。

帶著一根藥的青壯急忙忙地往家去。他家住在城外的外溝村,離縣城隻有三裡遠,近得很。

全家人都靠他在金鵝山上的寺廟做工,每天掙十幾文。今天他除了帶錢回來,還帶了一根奇怪的根莖,看得他娘子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東西?”她納悶地問青壯。

“娘子,這是許小郎給我的,說是用來治我腿上衝咬的傷。”青壯解釋,一邊奪過那根貫眾,“這東西有毒嘞,你就彆碰了,我知道怎麼做。”

“有毒?那是用來吃的還是敷傷口的?”他娘子跟過來問。

看著他殷勤地從土缸裡舀了一瓢水,拿平日裡洗衣服的木盆,把根莖放到裡麵浸泡。

“要泡到明天換水呢。”青壯嘿嘿笑,拉住她的手,“娘子,我肚子餓了,家裡有吃的嗎?”

“中午煮的菜糊糊還有,我給你盛一碗。”

“好好,對了娘子,以後水要燒開才能喝。”青壯想到許黟的叮囑,朝著灶房的方向喊。

“燒?哪來那麼多的柴去燒水,燒水多不方便,缸裡的水那麼多,還不能給你喝了?”

他娘子端著一碗菜糊糊出來,不解地問。

青壯道:“是許小郎說的,說咱們腿上蟲子咬的地方總是不見好,就是喝沒燒過的水引起的。”

他娘子:“……”又是許小郎。

這個許小郎到底是誰呀!!就上次去做工回來,就時不時地提起這個人,說是能一個人打死一頭野山豬,難不成還會治病。

她把疑惑問出來。

“對啊,許小郎是一名大夫。”

……

許黟到石井巷時,石井巷裡下地乾活的人們也扛著鋤頭回來了。

碰到許黟,都熱忱地喊著“許小郎回來了呀”,麵對這些叫不出名字,卻一張張熟悉的臉,許黟一一地和他們寒暄幾句。

“許小郎今日挖了這麼多藥草呀?”

“許小郎,可吃過晚食了?”

“許小郎,你製的那消食丸還有嗎?我家裡的吃完了,想找你買嘞。”

“……”

因著都是熟悉的人,石井巷裡住的居民,向許黟買消食丸,都是按批發價的,一包隻需要十文錢。

不過許黟也交代了,這個價隻他們有,還不可以向外人提起。

要是被他知道有人傳出去了,他就不賣給那個人。

他們一聽說出去就不能買了,紛紛表示不會說的。後麵知道西街的濟世堂也賣這“陳氏消食丸”,而且價格貴一倍,就更加不敢說了。

生怕知道的人多,輪不到他們來買許小郎的消食丸。

兩個要買消食丸的人跟著許黟回家,許黟請他們進院子,放下竹筐進到屋裡麵,拿出兩包消食丸出來。

他淡淡對兩位阿叔道:“一人一包,十文錢。”

“好說好說。”

兩人爽快掏錢,又擠擠眼地小聲問許黟,這消食丸不會漲價吧。

許黟今日去城外,就聽到同行的人聊過消食丸了,知道消食丸已經在縣城裡傳開。

見他們眼睛瞪得圓溜溜地看著他,也不意外,點頭道:“不會漲價,你們什麼時候要,都是這個價錢。”

兩人欣喜,謝過許黟才離開。

他們走後,何娘子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插肉麵過來了。

插肉麵,顧名思義就是簽子插/著肉片,鋪在麵條上麵,令其看起來像是堆著一層肉山。

這是鹽亭縣飯店裡有名的一道麵食,通常上麵的肉片選用的是羊肉,罕見的還有牛肉。不過牛肉不易吃得到,隻有大戶人家才有機會品嘗。

何娘子買的是尋常的豬後腿肉,煮熟切成薄片,再用珍貴的花椒和醬醋香油一起拌勻。

花椒價貴,若不是為了答謝許黟,何娘子也不舍得去香料鋪裡買那麼點。

“好香,何娘子你做了什麼好吃的?”許黟中午吃的乾饅頭配水,肚子早餓得饑腸轆轆。

何娘子笑說:“做了個插肉麵條,你快去洗洗臉過來吃,要不然等會麵條就要坨了。”

許黟沒客氣,跑去洗臉洗手,還把身上的臟衣服換下來。

天色還沒全黑,借著夕陽餘光,許黟看到肉片上掛著花椒粒,還有衝進鼻尖的花椒特有的麻辣香味。

來到這裡這麼久,許黟還是第一次吃到帶有辣味的吃食,瞬間食欲大開。

連帶著麻麻刺刺的花椒粒,都嚼碎了吞進肚子裡。吃到後麵,他嘴巴一圈發麻,紅豔豔的像是塗了口脂。

看得何娘子直捂嘴笑。

許黟難得不好意思,撓著頭道:“何娘子等會,我把碗洗了給你。”

“不用。”何娘子拿過碗筷,笑眯眯道,“用不著你洗個碗,瞧你吃得這麼歡,看來是喜辣的。”

許黟實誠地點頭。

這點辣度,和他以前能吃的辣度剛剛好,要是上輩子的川菜,那就不行了,他隻能吃微微微辣。

“不過花椒價貴,下次你還要吃,我可以買些茱萸和生薑,做辣湯給你喝。”何娘子說。

許黟這才想起來,這個時候的宋朝是沒有辣椒的。但宋朝人喜愛吃辣,有的還無辣不歡,他們會用薑、蔥、蒜、茱萸、胡椒、芥菜等帶有辣味的食材,來滿足他們對吃辣的喜愛。

而今日何娘子做的這一道插肉麵,就是後來川菜中夫妻肺片、牛肉麵的前身。

……

許黟今晚有不少活要乾。

陶罐裡的水曬了兩日,已經能見底,許黟用木勺一舀,底部的水變得渾濁不清,都是沉澱的硝石。

看來再曬兩天,應該就能重新刮出硝石。

他把陶罐搬到灶房裡,夜裡院外有露水,陶罐放在外麵,隻會拉長晾曬的時間。

接著,他把今天裝青苔的小罐子拿出來,倒出裡麵的青苔到圓盤簸箕上麵。

再將簸箕放到小爐子上麵,這個爐子許黟都是用來燒水的,如今拿來放簸箕,剛好合適。他在爐子裡點上火,打算把鋪在上麵的青苔焙乾。

這簸箕是他在集市裡買來製藥的,外層用火燒法防蟲蛀後,隔著明火烘焙藥物,也十分方便,不易燃燒。

許黟搬來小凳子,一邊觀察著青苔的乾濕狀態,一邊注意下方的火苗有沒有熄滅。

一個多時辰,青苔終於烘乾,許黟拿出惠夷槽[注3],把青苔丟進去,握住碾盤的兩端,將裡麵的青苔細細地研磨成粉末。

許黟將研磨好的青苔粉末裝到乾淨的小罐子裡,密封好後,放到藥箱的第一層格子裡。

這層格子,放的都是外用藥。

目前,放進去的外用藥,還沒拿出來使用過。

但許黟並不在意,他看了一眼窗戶外麵,院外靜謐無聲,清風朗月。是時候洗漱睡覺了。

明日,他還要出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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