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貫眾(1 / 2)

何娘子家。

何娘子在喝了許黟開的五服藥湯後, 發覺一坐下來就僵麻的後脖好轉不少。

身子一舒坦,何娘子又惦念著沒做完的繡活。

不過她還記得許黟的話,不敢久坐, 坐著一壺茶的時間,就起來走動活動身子, 學著許黟給的按摩方法,捏著手臂和後脖, 再抬高手臂攀高。

短短一息時長, 手臂上的乏累驅散了,讓何娘子十分驚奇, 舉止雖不雅了些,但效果卻如此好。

她想到上次給秋哥兒做麵食還剩下些麵粉,便打算等許黟回家了,做一碗插肉麵端到許家去。

這會的許黟, 還在金鵝山上, 山上有的野生中藥材,幾乎每一種都被許黟薅了個遍。

他最愛挖的就是川芎、當歸、丹參、黃芪和茯苓等,這些都是常用藥, 不少藥方都會用到, 用處也廣, 多存放一些也是好的。

每次背著的竹筐都隻裝一分之一滿,這次也不例外。

把該挖采的藥材挖完,許黟想去查看上次遇到的沉香樹。位置他都記得, 走了約有半個小時, 他就看到上次與野山豬打鬥後造成的痕跡,時間離得很近,折斷的灌木還沒長好。

折斷的灌木底部上麵覆著的青苔, 許黟蹲下身摸了摸,這片青苔長得色澤翠綠,莖細如絲,附在木墩和石頭上麵,手感微滑,有些許潮濕。

許黟沒有嫌棄,他取了個小罐子,拿出砍刀,用刀背把上麵的一層青苔刮下來,裝到陶罐裡。

做完這些,許黟背著竹筐往裡麵走,又走了十幾分鐘,終於見到那棵沉香樹了。

上次取過香的香口還沒有長出來新的沉香,其餘的沉香還在上麵,沒有遭到野獸的破壞。許黟繞著周圍十幾米的範圍查探一圈,沒有發現新的沉香樹。

如此孤樹獨立,自然界的生物確實好奇妙。

不知道幾十年前是否有隻鳥兒從哪裡銜來的種子,掉落到這裡,生根發芽,又經曆風霜雨雪,蟲害病害,才長成如今這樣一株挺立高聳的大樹。

回去的路,許黟特意選了以前沒走過的小徑。

幽幽小徑隻能容納一個人行走,兩邊的野草蕨葉掃過膝蓋,葉端的潮氣沾濕褲腿,許黟走了一段路,手背都帶上了濕意。

外麵的日頭絲毫影響不到背蔭處的濕潤,這邊水汽大,蕨類植物漸漸變多。

蕨類植物中,有不少可以入藥的,許黟就看到了金毛狗脊、烏蕨、馬蹄蕨等。

他多采了幾株馬蹄蕨,它能治療跌打損傷,止血,還可以醫治毒蛇咬傷,是一種很有用的蕨類藥草。[注1]

許黟經常上山,這樣的藥草可以多準備一些。

其他的蕨類藥草裡,有的是全草能入藥,有的是根莖部分能入藥。許黟都仔細地分出來,為了避免混在一塊,他還分彆捆好。這個時候,帶上山的麻繩就有了用處。

把竹筐填滿,許黟不得不下山了。

……

“許小郎,今日怎麼采了這麼多藥材?”

坐上牛車,同行的青壯瞅到裝滿的竹筐,露出豔羨的目光,這許小郎果然是厲害呀。

車把式之前白食了許黟一個野豬頭,對許黟的態度遠勝之前。

他在旁邊誇獎:“許小郎可是大夫,能給人看病診脈的,挖些草藥而已,自然是旁人無法比的。”

今兒坐牛車的,有個陌生的麵孔,聽到這話,目光挪到許黟的身上,見是個如此年輕的麵孔,眼中多出思索。

許黟說道:“下山的時候遇到了一些藥草,便多采了一些。”

說著,他眼神往下移動,落到這位青壯露出的一截小腿肚上麵。

曬得紅通通的皮膚上麵,有幾處蟲子咬出來的傷口,有些是新的,有些則是咬了有段時間,被咬的地方紅腫著,周圍的皮膚呈現出怪異的紫紅色,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青壯察覺到他的視線,嘿嘿地無所謂道:“夏日山裡蚊蟲多,惹人煩得很,怎麼趕都趕不走哩,這不,又被咬了數個包。”

“可瘙/癢?”許黟問道。

那人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許黟為何這麼問,不過還是老實回答:“是有些癢,晚上回去後抓一把青草攪成汁,敷上一晚上就不癢了。”

許黟抿唇:“這尋常青草沒有止癢止疼的效果,你覺得好許多那是降了溫,讓它不會繼續瘙/癢下去,但次日過後,還是會瘙/癢/難/耐,時間久了,就會形成癢疹。”

青壯張張嘴……

他驚呆住了,不就是被蟲子咬了嘛,以前過段時間就會自愈,不需要管的。

“小後生,你該不會是在唬人?好賣你那些草藥吧。”

這時,突然有個聲音摻進來。

許黟和青壯同時扭頭看他,發現是一個很沒有存在感的人,長著一張普普通通沒有記憶點的臉。

許黟沉默,這人剛才有在嗎?

“咳咳。”那人被許黟盯得有點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又說,“我隻是提醒,不是有意亂說於你。”

許黟笑笑:“無礙。”

青壯也開口了:“你誤會許小郎了,許小郎可不是那些慣會哄騙人的光棍[注2],是真有本事的。”

那人:“……”

這人怎麼如此天真?

青壯還在絮絮叨叨地講許黟的豐功偉績:“上次嘞,你是沒瞧見!許小郎一人就能打下頭兩百多斤的成壯野山豬,如此神勇,還能識得這麼多中藥材,怎麼也不會騙人的。”

“是呀,這位官人怕是以前被人騙過?”車把式問。

這人才意識到,他可能真錯怪這個小郎君了。

連忙臉帶歉意地給許黟陪個不是:“是我拙見了,還望小郎君不要怪罪。”

“無礙。”

許黟還是那兩個字,他將視線重新轉回到青壯身上,他與這青壯同行過十數回,知曉這人憨厚老實,出言提醒:“山上蟲子毒,還是多注意些才好。”

“許小郎說的是。”青壯嘿嘿笑,問道,“那怎麼注意才好,我和我家娘子隻會用青草敷。”

許黟默了下,扭過頭在竹筐裡找起來,不一會兒,他就翻出一捆粗壯的根莖草藥。

這是他剛從陰潮的山背處挖出來的貫眾。

貫眾是鱗毛蕨的一種,能入藥的是根莖部分。可以曬乾切片服用,還可以研磨成粉末,外用調塗。經常用於止血,風熱感冒,溫熱癍疹和殺蟲解毒等。

許黟會挖它,還是因為它可以殺蟲。

這裡的殺蟲不是毒死害蟲,而是殺化寄生在腸道裡的鉤、蛔、絛蟲等寄生蟲。

春夏主生長,這個時候的寄生蟲繁衍生息,多寄生在河流等水源裡。

時下的人不愛將水燒開後喝,渴了就在河邊捧把水喝進肚子裡。偶爾肚子疼,還以為是吃壞東西不舒服,但也有可能是寄生蟲在作祟。

鄉下裡,經常有突然腹瀉一直好不了的人,疼得滿地打滾,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後來疼的受不了,腹瀉成瀝,脫水而死的不在少數。

這位青壯常年在山腳下乾活,喝的多是河流裡的水。那蟲咬處,除了帶疹狀之外,還有寄生蟲附在腸道裡表現出來的紅紫色。

青壯不明所以地問:“這是?”

許黟簡單道:“這是貫眾,一種中藥材,它是有微毒的,不可以多食用,但能治好你腿部的衝咬。”

不懂藥理的人,對量的把握是很模糊的。讓他不可以多吃,他有時候覺得一斤半斤的也不算多,因此許黟沒打算將這一捆貫眾都拿給他,用不了那麼多。

他取出其中一根粗壯的,遞到青壯手裡,交代道:“你回去後,用清水浸泡兩晚,等它變軟了就可以切成細片,放幾片在煮開的水裡喝。”

青壯仔細地聽著,一邊問:“喝多久?”

許黟道:“喝三天。”

青壯:“那這麼大一根藥,三天吃不完哩。”

許黟沉默,對他說:“家裡人也可以一起喝,不過孩童隻能放一片,小於孩提的話,就不要喝了。”

旁邊之前插話的人,忍不住地問:“許小郎,這藥真的是治蟲咬傷的嗎?那為什麼不塗抹傷口,而是服用?”

許黟挑眉,問到關鍵處了。

之所以要青壯喝貫眾,而不是塗抹傷口,那自然是因為他體內的寄生蟲。

他身上有寄生蟲,那家裡人有寄生蟲的概率會很大,這也是為什麼要讓家人一起服用。

“服用可以止腫癢,不是說切片喝喝不完嗎,剩下的正好曬乾,研成粉末,用酒調配好塗抹在紅腫處,幾次後,應該就能全消。”

青壯欣喜,高興地問:“那以後這被咬過的地方就不會再癢了?”

“嗯。”許黟點頭。

旁邊那人連忙問:“許小郎可願意舍給我一根?我願按價折給小郎君。”

許黟搖了搖頭:“貫眾有毒,恕在下不能給你。”

那人苦笑道:“我不是好奇此藥的用途,而是家中有親人被蟲子叮咬,遲遲不見好,還長出了膿包,挑破後塗抹藥物,也不能治好。”

許黟一聽,就知道這人是蟲毒局部過敏,被咬到的地方會有腫塊,腫塊消了之後,會長出水皰疹,嚴重的會引起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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