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娘子見那十幾個銅錢,心兒癢癢,卻也理智:“哪裡要花這麼多工錢,你放心等著,我做好給你端過來。”
她隻拿了十文錢,其餘的都推回給許黟,抱著那一罐子冰水回屋去。
屋裡的陳二旺看到她回來了,哼哼道:“去做了什麼,耽誤這麼久才回來?”
說完就看到她懷裡的陶罐,“哪裡來的?”
“要你管?”陳娘子瞪他一眼,“你都在家裡躺著一個月了,就不願動身去找活做,是覺得家裡還有閒錢養懶漢不成。”
“我又不用你養,花的都是我以前掙的錢。”陳二旺說得理直氣壯,懟完又躺回到榻上。
陳娘子對他無話可說,抱著陶罐去到灶房。
許黟隻出了一罐子冰水,其餘的材料都要從她這兒拿,她才厚著臉皮多拿了幾個錢。
香飲子的做法太多了,陳娘子先泡了一壺茶,用冰水冷卻降溫,再丟入秋天曬乾的桂花,做成簡單的桂花飲子。
還有芝麻花生麵飲子,芝麻花生炒熟碾碎,再炒一把麵粉,炒出香味,用熱水衝開,撒上芝麻花生碎,淋一勺蜜糖水。隔著冰水冰鎮涼了,便可以吃了。
時間短,食材有限,她隻做了這兩款香飲子,灶房裡便已飄滿香味。
屋裡躺屍的陳二旺嗅到香氣,騰地一下起來,披著鬆鬆垮垮的長衫,就來灶房裡找陳娘子。
“好你個敗家娘們,背著我在灶房裡偷吃好的,什麼?還做了香飲子?你哪裡來的錢買的冰水?!”陳二旺先怒了,夏天的冰水有多貴他可是知道的,那得花多少錢呢。
他一邊心疼銀子,一邊眼神勾勾地饞著那香飲子,伸出手就想要奪過。
陳娘子臉色瞬間冷下來,急聲道:“這可不是咱家的,是許小郎交代我做的,你要是吃了,我看你拿什麼去交代。”
陳二旺聽到“許小郎”這三個字,愣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娘子順手把香飲子放到籃子裡,不讓陳二旺碰到。
她緩了緩臉色,解釋地說道:“我開門時碰巧看到許小郎,他想找人做香飲子,我便接了。”再看陳二旺那饞鬼樣,她扯了扯嘴角,“你要是想吃,拿錢來我給你買去。”
陳二旺:“我是錢多得沒處花了?”
他才不想吃哩。
一碗就要好幾文,他才不是許小子那敗家的玩意。
想到早上偷看許家被退親,退回來的過門禮有好幾樣好東西,許小郎肯定是拿這筆錢去買冰水了。
“你一個婦人,可不能學這種敗家的壞習慣,香飲子多貴,還不如一口散茶好喝。”陳二旺回屋之前還不忘叮囑。
陳娘子:“……”
她又不是大手花錢的人。
不過當著陳二旺的麵,她沒再說什麼,提著籃子轉身出門。
許黟在曬藥材,看到陳娘子過來了,趕緊去開門。
“做好了?”瞥眼看到她提著的籃子,他微微吃驚地問。
陳娘子笑笑:“可不就做好了,家裡有的東西不多,我隻給你做了桂花飲和芝麻花生麵飲子。這兩種呀,桂花飲爽口解熱解渴,後麵的麵飲子能吃飽,可以拿來當午食。”
她娘家有規矩,手藝傳男不傳女,即使她知道幾個做飲子的方子,卻不能開個鋪子,或是擺個攤。要不然,她也想學那些拋頭露麵的娘子,在外麵大大方方的做生意,不在意外人的指指點點。
許黟謝過她,接過籃子一打開,聞到勾人饞蟲的香味。
桂花能溫肺化飲,止疼散寒,做成桂花飲後,同樣有止痰潤喉的效果。許黟每次下山回縣城裡,遇上了都愛點一碗吃。
他打開一看,發現陳娘子做的有小半罐,喝整天都喝不完。
再去看另一碗類似糊糊狀的飲子,上麵撒著熟芝麻和花生碎,聞著香甜香甜的,帶有一絲麥子的焦香味。
“陳娘子好手藝,看著真是不錯。”許黟很驚喜,沒想到他家左鄰右舍,都是會做吃食的。
加之何娘子和陳娘子的為人都不錯,待他也很好,頓感自己還挺幸運的。
陳娘子抿嘴,莞爾笑笑:“不過尋常手藝,還是比不過外麵賣的飲子。”
許黟已經舀了一碗桂花飲喝著,冰涼涼的帶有桂花香氣的茶水順著喉嚨入肚,整個人都舒爽了。
他評價:“與外麵賣的沒差彆。”
劃算下來,價格還要更便宜。
這麼多他一個人喝不完,便問陳娘子喝不喝,“實在太多了,放久就不好喝了。”
冷飲子當然是要冰涼的時候才好喝。
陳娘子愣了愣,沒想到許黟會如此坦率開朗,和彆的小郎君完全不同,絲毫不會拘謹。
許黟要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肯定會笑出聲。
他前世可是有二十多歲,麵對三十出頭的陳娘子,都是把她們當成前輩的身份看待,自然沒有少年郎的扭捏羞怯。
沒一會兒,陳娘子提著裝有一半桂花飲的籃子,暈乎乎的回了家。
……
第二天,許黟照常出門挖草藥。
南街石井巷住著的百姓們,在閒聊八卦的同時,也各自忙碌著。
農忙時節到了,南街的百姓出門時間提前,天邊未亮時,下地乾活的人就已經出門了。
農忙時最怕的就是下雨天,百姓們都祈禱著老天彆下雨。
剛祈禱完,早晨還是大太陽,晚上天就陰沉沉了,嚇得不少百姓們跟著心慌慌。
好在直到第二天、第三天,天都是晴朗的,熱辣辣的太陽懸掛天邊,曬得人頭暈眼花,看遠處的景物都是泛紅的。
許黟戴上草帽,腰間掛著一葫蘆,裡麵裝滿水,口渴就拿下來喝幾口。
他和同行的人閒聊,說著近來縣城可有什麼趣事。
其中一人就說起前兩天發生的事:“你們可知東街鑫家?”
鑫家?
鑫盛沅他家嗎?
許黟眼睛餘光看向那人,聽著他繼續說,“那鑫家不是在東郊有一個跑馬場嘛,兩天前就在跑馬場辦了一場遊玩會兒,結果有個小官人在他家跑馬場騎馬,給摔了!”
“這——”
“人沒事吧?”許黟問。
那人搖搖頭,說他也是聽彆人說的,“好像是折了腿骨和肩骨,聽說這位小官人本打算參加明年的科考,這下子傷成這樣,肯定是去不成。”
“那小官人的家人帶著一幫仆從去鑫家算賬,昨日鑫府外麵,圍了十幾個護院的,就怕有人翻牆跑進去。”
“衙門不管?”
“能怎麼管?鑫家的娘家三舅爺在京都做大官的,另一戶人家有個在潼川府當通判的二大爺,咱們知縣大人哪家都惹不起哩。”
“還不如讓他們私下解決了,好過把這事鬨到公堂上。”
“……”
一路聊下來,許黟還是不知道,這鑫家,是不是鑫盛沅他家。
他問了那人可知道,那人也是含糊其辭,說都是他在東街當差的衙役表哥喝醉酒說的,具體他可真不知道。
許黟:“……”
算算日子,邢嶽森和鑫盛沅兩人好像要放旬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