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硝石也不貴,買個幾十斤先試下成不成功。
再說了,鹽亭縣的夏天這麼熱,沒有冰怎麼行。
買不起,他就自己做呀。
很有信心的許黟背著裝上幾十斤硝石的竹筐,繞了一圈來到一家陶瓦鋪裡,買了兩個大小不同的帶蓋陶罐。
許黟擔心陶罐漏水,特意選了密封性更好的,價格貴了好幾文。拿到手卻覺得挺值的,大的能裝十斤水,小的則是四斤。
接著,他還在北市的秤鋪裡,買了一個銅製的藥秤。
藥秤製作不易,做工精巧仔細,需要老師傅才能做出錢數準確的藥秤。許黟現場試過準度,問其價格能不能砍價,在確定不能砍價後,還是爽快地掏錢買下來了。
出一趟門,好幾兩銀子就花出去了。
掙錢的速度都趕不上花錢的速度,許黟倒不是心疼銀子,而是覺得按照這個速度,他什麼可以開一家醫館?
東西買得差不多了,許黟背著竹筐回家。
剛走到石井巷的路口,遇到提著吃食同樣回家的何林秋,何林秋快步地走過來,打招呼喊:“黟哥兒,你去忙回來了?”
“是啊,你出門買吃的了?”許黟瞥到他手裡提著的油紙包,聞到了吃食的香味。
何林秋笑著說:“我娘叫我買的,打算等會送過去給你,正好碰到你了,我還省得再跑一趟。”
“我自己買了。”許黟把拎著吃食的手臂抬了抬,示意何林秋看。
“費婆子的糟酒肉丸子,徐記的米果子,我還買了五個鹹雞子,正想問你吃不吃?”
何林秋飛快搖頭,他是要去送吃的,怎麼變成了許黟問他吃東西。
許黟笑了笑,因著腦海裡有的記憶,他對這個很有孝心的少年還挺有好感,說道:“客氣什麼,這鹹雞子好吃,你跟何娘子一人一個嘗嘗。”
他塞了兩個鹹雞蛋給何林秋,拎著吃食繼續回家。
小黃在家裡乖乖等著他,見到他回家了,露出可愛的笑臉圍過來。
許黟分出肉丸子給它,又丟了兩個米果子,見它都吃了,吃完還對著他搖尾巴,顯然沒吃飽。
再看小黃的體格,又長大一圈了。
快要四個月的小土狗,瞧著有十幾斤重,肥嘟嘟的軟萌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線條均勻的身材。
短短兩個月,人和狗變化都很巨大。
許黟享受了一把擼狗的快樂,吃完飯,打算來嘗試用硝石製冰。
古書裡記載過不少製冰法,但能成功的概率並不高。許黟當年也隻是看過實驗,沒有真的嘗試過,現在真的要來製作,心裡還是挺忐忑。
他先用井水倒在大的陶罐裡,剛從井底挑上來的井水冰冰涼涼的,許黟解開裝硝石的麻袋,取出一塊塊拳頭大小的硝石。
這個時候的硝石還沒有提純處理,顏色看著微黃帶著一點點橙粉色。
聞起來沒有任何味道,但燃燒的話會生出硝煙,類似鞭炮的刺鼻氣體。嘗的話,是帶有清涼感的鹹辣味道,不能吃多,有微毒。
把敲碎的硝石放到罐子裡,讓水將它慢慢地溶解,接著,再用小的陶罐裝到八分滿的水,密封好後,投放到大陶罐裡麵。
許黟把它們搬到房間背陰處,用木棍均速地攪拌。
感受到陶罐外麵的溫度在飛快降低,他眼裡露出欣喜,直到硝石完全溶解,許黟停下攪拌,把大的那個陶罐一起蓋上密封。
這一弄天色都晚了。
許黟起身去點煤油燈,剛要來吃晚食,聽到有人來敲門,一出來發現還是個眼熟的陌生人。
四十多歲,留著小胡須,頭戴青藍色的方帽,身上的衣服是同色係的綢緞長衫,手裡提著一盒點心,見到許黟露出笑容。
“問許小官人的好,小的給我家一娘子來送拜貼,想著明日巳時過來拜訪,不知許小官人可有空?”管家不緊不慢地問完話,將懷裡的帖子拿出來遞上去。
許黟本來就等著王家來人,來的是管家又有什麼關係,便把帖子收了。
至於那點心,他不至於缺這口吃的。
翌日清晨,許黟醒來第一件事,不再是喝水練拳,而是跑去角落裡看他那兩個陶罐。
經過一夜時間的冷卻,陶罐外麵摸起來十分冰冷,上麵還掛著一層白霜,一摸就化成冰水。
許黟迫不及待地打開上麵的蓋子,將浸泡在裡麵的陶罐拿出來,小心地打開蓋子後,看著裡麵的情景,陷入一陣呆滯。
沒變成冰塊?
是他用的硝石太少了?
想著他幾乎把一半的硝石都用上了,得出來的結果卻是這樣,不免讓他陷入懷疑,是不是他記憶出錯,之前做實驗的不是硝石?而是彆的東西。
不應該呀,他的記憶沒到如此地步,肯定是比例不對。
許黟不信邪,他把剩下的硝石一一敲碎,先用少量的水溶解,再倒入到陶罐裡攪拌。
很快,陶罐裡的氣溫再度變低,許黟仿佛看到了希望,早飯都隻應付地吃了幾口,就又來到陶罐前,反反複複地去看裡麵的小陶罐結冰了沒有。
一時之間,他宛若回到中學時期,眼裡心裡都是對新事物的期待。
左等右等,陶罐還沒結冰,先等來錢娘子和王家管家,他們身後還有兩個挑東西的閒漢。
這麼大陣勢地過來,不一會就引起石井巷其他住戶的注意。
“這些人是誰呀?”
“好似挑了不少好東西,難道是許小郎又結交了什麼富貴人家?”
“不清楚,走,我們上去看下不就知道了。”
“……”
幾乎是在許黟開門的同時,許家院外就圍上了好幾個眼熟的左鄰右舍。
看到許黟出來,有的自來熟地問:“許小郎,這是又有什麼好事嘞?”
上次他們圍觀了邢家送家具,今天瞧著,好像又有所不同。
許黟還沒開口,錢娘子先笑眯眯地說道:“這自然是好事,前個兒來見許小郎,問起他近來可好,可惜有緣無分呐,談到後麵,竟把以前定下來的親事給退了。我王家也是為了許小郎著想,如今許家這條件,還是得先緊著自己過日子,要是娶親,那不得餓著肚子過不下去。”
她話說得漂亮,句句卻是在刺著許家如今是不行了。
左鄰右舍都是一頭霧水,彼此都麵麵相覷,不知這個王家是怎麼看出來許家日子過不下去了。
竟然還想把親事給退了!
要知道,許小郎哪怕不讀書,在石井巷也是香餑餑的存在,好多家裡有女兒的,都想要許黟當他們的女婿。
“你們王家是不是糊塗了,放著這樣的好親事不要,還想著退婚?”
“是呀是呀,怎麼就退了呢。”
“這些東西,該不會是當年許家抬出去的過門禮吧?這也挺多彩禮的呀,怎麼還瞧不上了?”
“……”
你一言我一句,依舊不需要許黟多嘴。
許黟神色淡淡地看著錢娘子麵色漲紅起來,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應當沒啥好事。
他拱了拱手,請錢娘子和王管家進屋。
兩名閒漢把禮抬進屋子裡,朝著王管家要了錢,拜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外麵圍著看熱鬨的人沒散開,還在小聲地討論著。
這些同許黟都沒有關係,他點了點王家帶過來的禮,一樣都沒少,才開口說:“年前為了給家父家母治病,將你們王家帶過來的節禮當了,這是我理出來的帖子,請王管家過目。”
他先把帖子遞給他,再神態自若地繼續道:“許家不會欠王家的,這些禮我都折算成了銀錢,共有十一貫八錢。這裡是兩張五兩的交子,還有十八錢都在這裡。”
王管家接過帖子一看,上麵寫著一手漂亮的好字,神采飛舞,器宇不凡。
他隻是被聘來給主家當管家的,不打算摻和主家的恩恩怨怨,心裡還是不由的想,大爺想和許家退親,會不會做錯了。
像外麵那些討論的人,他們的神態言語,這許小郎可不像錢娘子口中說的,蠅蠅小利,虛偽小人。
“這些都對的上,勞請許小官人記得這麼清楚,沒有一絲紕漏。”管家合上帖子,拿給錢娘子過目。
錢娘子哪認得這麼多字,粗粗看了幾眼,就有些頭暈眼花。
她冷哼地把帖子放下,說道:“既然禮都送到了,許小郎手中的婚書是不是該拿出來了。”
許黟淡淡道:“王家的婚書呢。”
這婚書一式兩份,上麵寫的內容是反著來的,先是一段佳話,再表明身份,如許黟手中這份,就書寫著“王家有好女,與許家願締結良緣”等字跡。
用的是不易損壞的縑帛寫的,小小一塊價格昂貴,可謂是誠意滿滿。
這樣的一份誠意,隨著時間的消失,已經不存在了。
彼此交換了婚書,許黟麵無表情地當著對方的麵,把那張薄薄的素帛給燒成灰燼。
錢娘子再如何趾高氣揚,這會也被許黟的舉止震驚到了。
他…….他……
他竟敢這般羞辱他們王家,就不怕他王家將退婚的事說出去,讓他顏麵掃地不成?!
王管家也很意外,他以為今天的交涉會很麻煩,實際上,對方連多餘的話都不想跟他們寒暄。
燒了縑帛,許黟就請他們離開許家。
走出許家的院子,錢娘子再回頭看那破破小小的茅草屋,還是想不明白許黟怎麼敢的。
許黟對他們的想法毫無興趣。
管他王家還是李家,他要去看看他的冰製出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