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是喝了酒,心裡本就不痛快的熾觴,此刻麵對動情的少煊,皆是咄咄逼人的姿態。
少煊知道他並無惡意——他在擔心自己,隻是方式太過激進。
對上他語氣裡不容退讓的執著,少煊也並不氣惱,她輕放下酒盞,直直地盯著他。
“我心裡有數,彆妄圖動搖我。”
熾觴一愣,卻又有些不可置信地自嘲:“你就這麼相信他?不論是八年前對一個疑點重重被撿回來的少年,還是三年後對這位毫無聯係且依然滿是疑團的少俠?”
少煊的語氣間似乎並未惱火,難得好言慢語。
“你對他心存芥蒂,我都明白,我從不要求你們和睦相處,但至少,彆搞得太難看,他並沒有得罪你。”
熾觴正不知道如何回應,便見遠處盛鈞儒著急忙慌地跑過來,嘴裡還嚷嚷著“太好了!太好了!”。
聽著這架勢,兩人心裡便清楚定是律玦醒了。
“還有,這三年來被你扣留的信,還給我。”
話畢,少煊沒再與熾觴多爭辯,擦了擦嘴,起身就向律玦的庭院方向跑去。
熾觴端坐在石桌旁,望著少煊如釋重負的背影,仿佛一眼望見了許多年前,無憂無慮又情竇初開的少女。
那時的少煊經日薄虞淵一戰成名,世人塑神廟供奉她,皆以為她是個力拔山河、頗具男相的女戰神,廣為流傳的畫本中,也多將她的形象描繪得極為凶悍。
在和少煊成為酒友之前,他也是憑此固有偏見,花了好些天才接受女戰神的真實麵目。
世人皆知曉她赤翎金盔,暗藏袖箭,淩厲的劍眉下生了一雙琉璃眼,流淌出奇異的紅,肅殺之氣四起,渾是一股如山的堅毅和沉穩氣質。
但鮮有人曉她脫下鎧甲卻是難得一見的絕妙美女。
而她的美卻並非大家閨秀的嫻雅恬靜,反而在她的性格之中,懶散大過自律,不喜歡被條條框框束縛,瀟灑又自由,與世人對神明的認知截然相反。
這也都是在與她吃酒的日子裡,慢慢熟悉而了解到她真實的一麵。
她慣常直言不諱,情緒外露,任誰初次見麵,都能一眼猜出她當下的心情。
這也是她的可愛之處。
她也曾是懵懂的少女,也會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去見心儀之人,隻為他即將開場的悠揚琴聲中,找到一個前排的絕佳位置細細欣賞。
那時候的少煊是鮮活的,隻是在第一次天地大劫之後,他再也沒見過這樣的她。
或許是他太敏感了嗎?
熾觴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端起石桌上的酒盞一飲而儘,在心底沉沉地歎了口氣。
*
床榻之上,律玦還維持著剛剛盛鈞儒離開時的姿勢。
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有各路力量在互相衝撞,隻是獨有一股氣息,明明分外柔和,卻能牽製其他力量一般,微弱卻固執地存在著。
他明確記得自己在山神秘境處與遊雲歸的爭搶,體內尚存半顆山神心臟。
——原來傳說是真的,而神力,正在自己的經脈中流竄。
與之對抗的,是自己憑雲繪宗的繪夢仙修煉化而成的靈息。
兩種力量無法完美融合,使得律玦隻覺體內猶如撕心裂肺般疼痛。
而那股柔和的氣息,在他們之間調節,儘力緩解著律玦的痛苦。
可是,他的痛苦似乎不僅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