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蘇醒
六寢有彆於芬華宮的其他地?方, 這裡屬於內宮,是外臣的禁地?。
當年?的慘禍發生?之後,茶朔洵身邊的臣子們為了保證主君的安危, 便將他藏於六寢之中。
彼時茶氏身邊以及有了一批擁躉, 因此樂羽雖作為內宰,是天官們的長官,但是也無法違逆眾多朝臣的意願挪動茶朔洵的身體, 茶朔洵因此得以在六寢之內修養。
而且他當年?出征前還秘密留下了後手——在樂羽意圖趁他昏迷擺布他的身體時, 太傅利源拿出了茶朔洵之前留下的敕旨。
他恢複了太宰等從前被度王廢黜的官製, 並重新調整了朝中眾多?臣子的官職。
寫在敕旨上的第一個名字便是樂羽, 他被授予了塚宰的位置。
塚宰為六卿之首, 地?位僅次於有?著半君地?位的宰輔,是為人臣子所能到?達的最?高官職。
雖然從前樂羽行使的就是屬於塚宰的權職,但是畢竟因為度王改了官職,他的身份被界定?地?很曖昧,而茶朔洵的一封敕旨則讓他變得名正言順。
塚宰超然於眾臣子之上,不屬於六部任何一部,成為了塚宰後自然就不能率領眾多?天官了。
當然也不能再做天官長。
理所當然得,天官長統管內宮的職權也從樂羽的手上拔除了。
樂羽作為內宰升任了塚宰, 而取而代之的就是金闕作為內小臣升為了新的天官長——太宰。
成為了太宰之後, 金闕名正言順地?把芬華宮捏在了手心裡。
這樣?的一番官職調整,結果就是樂羽雖然成為了官員之首但從此止步外朝,而茶朔洵的人則理所當然地?掌握了內宮。
金闕成功地?掌控了內宮之後, 樂羽的人手便漸漸便被他清除出了內宮,如今在六寢內侍奉之人全是經過千挑萬選的值得信任的人。
“……墨玲, 主上今日如何?”
從前朝回來之後,金闕便徑直來到?了六寢之外。
墨色繡金的官服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雍容的光澤, 已經成為一名女官的墨玲不著意地?眯了眯眼,便恭敬地?垂著眼回稟道:“禦醫說不錯,但主上仍然沒有?意識。”
“已經三年?了,還是不能醒來嗎?”
“當年?主上受了那?麼重的傷,”墨玲一麵?引路苦笑,“如今這樣?……已是天命庇佑了……況且,台甫——”
便是提起?那?個少年?,墨玲都覺心痛欲碎。
“——台甫的蹤跡還沒有?找到?嗎?”
金闕跟著墨玲的腳步一停,深深歎了一聲,“國中各地?都去找過,便是蓬山和黃海都派人去搜索過,難不成真的和那?個人說的一樣?,台甫在危急之中發動?了蝕,回到?昆侖了嗎?”
墨玲一雙秀眉擰起?,隻覺一股氣從胸口衝到?了頭頂,“他說的話也能信!他分明是知道我們和昆侖之間不能自由來去才找了這個一個理由!當年?那?裡可沒有?發生?過蝕的樣?子!”
“我——難道不知道嗎?實在是沒有?任何跡象才這麼亂想啊。”
金闕對找到?文光的蹤跡這件事已經是絕望了。
墨玲聽到?他的話,心頭原本消去的怒火又一次被點燃了,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冷笑。
“怎麼,內宰您也對尋找台甫這件事失去興趣了嗎?”
她的雙手攏在袖籠中,冷眼質問金闕,“您也準備投向?那?位造王者,開始認同那?夥人傳出來的“現?在這樣?就很好,既能有?王鎮壓國運,又不會妨礙大家治理國家”的話了嗎?”
墨玲的話簡直是誅心之言,立刻就人讓金闕的臉皮紫脹。
金闕被墨玲的話氣得眉毛都打顫,“女官請慎言!大家都是效忠主上之人,現?在內憂外患,是說這種隻能徒生?疑竇的氣話的時候嗎?”
墨玲卻仍舊冷笑,“太宰總有?話說,但是您剛剛的話卻讓我無?法再相信您的忠心了。”
“你——”
金闕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是墨玲卻已不給他機會,而是對他躬身一禮道:“主上寢居之處已到?,太宰。”
原來他們剛剛爭論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茶朔洵現?在的處所。
金闕的話被墨玲堵在了這裡,他隻能深深吸一口氣將內心的不滿壓製下去。
對他而言,確定?茶朔洵的安危遠比和個小丫頭在這裡吵架重要得多?。
金闕宦海沉浮多?年?,不至於這點輕重弄不清楚,因此他的辯駁被墨玲堵住之後,便將此事暫且按住了。
他隻是淡淡看了一眼墨玲,便整理了自己的形容,讓守在門外的下官們帶他進入寢宮內看望茶朔洵去了。
茶朔洵的狀況自然是一如既往,重重的簾幕之內,高睡在帷帳之中的君王依舊無?聲無?息。
金闕雖然早已知道了自己主君的情況,但是卻也無?比盼望著也許會有?奇跡發生?,但是親眼見到?了茶朔洵的情況之後,心中的失落隻能又累厚了一層。
他在問過禦醫與寢宮內的下官們之後悵然離去。
沉閉的寢宮似乎沒有?因為這個人的來去有?任何的影響,常年?垂落的帳幔厚厚地?遮掩著這一處至尊的王居,連空氣都是寂靜的。
金闕走?後,墨玲像是影子一樣?在猩紅的地?氈上俯身叩拜,“主上,這就是您不讓奴婢將您已蘇醒的消息告訴太宰的原因嗎?”
簾幕還是如同山巒一般隔絕厚重,但是裡麵?卻傳來了一個虛弱又沉定?的聲音。
如果讓金闕聽到?這個聲音他一定?會激動?地?渾身發抖,因為那?正是茶朔洵的聲音!
“你認為他不忠嗎?”
“奴婢確實有?這種猜測。”
茶朔洵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
“不忠——倒也未必不忠,當我把他提到?這個地?位之後,他與樂羽已經是勢同水火,不能共存。”
所以金闕是絕對不會倒向?自己的敵人的。
但是,金闕也確實有?所動?搖了。
效忠的主上常年?不能視事,形同虛設,象征正統的麒麟也不知所蹤,他雖然有?茶朔洵留下的旨意,獲得了能與樂羽分庭抗禮的地?位的權力,但是他也被迫成了樂羽那?一派官吏們最?先要打擊的靶子。
所以這些年?來,他帶著茶朔洵留下的那?些人手對抗樂羽的壓力可想而知。
況且,金闕還是個相當功利的人,這些年?他雖然獲得了一些好處,但是恐怕付出的東西卻更多?,所以金闕如今動?搖也在茶朔洵的意料之中。
“他隻是有?些厭倦了,厭倦了這看不到?儘頭的對抗,厭倦了看不見希望的未來。”
“那?豈非還是不忠?”
在墨玲心裡,不能毫不猶豫地?對主上付出便是不忠了。
垂帷之中,茶朔洵靠著厚厚的枕頭上輕笑了一聲,他淺淡的目光瞥了一眼遮擋了他與外界的帷幕,卻像是穿透了這層厚重的布料,直直地?看向?了那?個跪在外麵?的女官。
““忠心”這種東西,從來論跡不論心。他隻要繼續在朝中做我需要他做的事情,他的忠心便無?可指摘。”
“既然這樣?——”您為什麼讓我為您醒來的事情保密呢?
在墨玲看來,如果不是出於對金闕忠誠的質疑,茶朔洵根本沒必要隱瞞他已經醒來的事實。
“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茶朔洵打斷了墨玲的話,他的神色怏怏的,剛剛醒來的身體支撐不了太久,他隻是對墨玲這樣?命令道。
“……是。”
儘管墨玲心中有?無?數不解,但在茶朔洵這樣?說之後,她便順從地?應下了。
一股暈眩襲來,茶朔洵感覺自己的意識又要逐漸陷入黑暗,他知道封印重新又發揮作用了。
雖然現?在那?個封印已經被撬動?了一角,但是卻依舊還能起?作用。
茶朔洵在心內輕嗤一聲,抓緊時間對墨玲命令:“把國庫不在朝廷的消息散布出去,後麵?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管……”
話都來不及說完,茶朔洵便感覺自己和身體之間的聯係再一次被切斷,他的意識也抵抗不住來自靈魂深處的牽引,再一次陷入了那?片混沌與黑暗之中。
而帷帳之外,墨玲聽著裡麵?傳來的聲音逐漸消失,深深地?叩首。
“謹遵禦命。”
……
在茶朔洵的意識沉入黑暗的同時,遠在慶國的少年?則欣喜地?睜開眼睛,“你回來了,這次你回來得好快啊。”
雀躍的聲音仿佛能翹起?一個小尾巴。
如果少年?心底的這個聲音有?實體的話,他可能會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因為製約我們的封印開始鬆動?了,所以我才能這麼快回來,開心嗎?”
“真的?”
少年?的眼睛一亮。
那?個聲音告訴過他,他們之所以會以這樣?的方式在一起?,全都是因為一個封印。
“封印失效之後,我就能找回我的記憶了——我們也能相見了吧?”
輕笑聲在少年?的腦海中響起?,有?些調笑的意味,讓少年?忍不住臉頰有?些發紅。
“是啊,隻要封印失效的話。”
“那?一天不遠了吧?”
少年?似乎有?所預感,他眼睛的顏色變得更淺了,已經近乎於銀色,他這樣?篤定?地?說。
“而在此之前,我要去見到?你說的那?個人——慶王。”
第102章 真名
想要見到慶王, 就?要進入堯天。
而前往堯天卻並非易事。
自從那一日在?路上遇到?人?截殺之後?,朱旌們的隊伍便又遭遇了好幾次各種各樣的襲擊。
除了偽裝成匪徒的凶惡之徒,他?們甚至還被妖魔襲擊過。
天知道在?承平已久的慶國境內見到?那些可怕的妖魔是多麼罕見的一件事?情。
在?這個過程中, 朱旌們從一開始的慌亂不知所措, 到?現在?已經能神色如常地將襲來的敵人?的屍體挖坑掩埋了。
漆黑的夜色中,浩烈用袖子擦了擦因為掩埋屍體淌下的汗水,將鐵鍬插在?了身?旁的土地中, 一屁股坐在?了同伴們的身?邊。
朱旌們正圍坐在?一起, 各自或是小聲交談, 或是相互替同伴處理著被襲擊的人?造成的傷口。
“辛苦了。”
一個同伴從取下一個水囊丟給了他?。
浩烈立刻扒開水囊的塞子, 仰起頭?大口大口吞咽著囊中的清水, 直到?他?喉嚨焦灼的乾渴緩解了才暢快地呼出一口。
“完事?了吧?”
剛剛遞水給他?的那個同伴對浩烈搭話。
“啊,完事?了。”
天氣已經熱了起來,被妖魔撕碎的屍體如果不被埋起來的話會?引來林間的野獸,野獸聚集的話,周遭的居民們就?會?感覺不對,說不定就?會?告訴慶國的官府,到?時候他?們也就?不能順利地朝堯天去了。
話雖如此,但是處理那些屍體實在?是讓人?難以下手?, 所以掩埋的活通常都是由隊伍中膽子最大也是初次遭遇襲擊就?敢拔劍的浩烈去做的。
聽浩烈這麼說, 原本在?一旁豎著耳朵探聽的其餘朱旌們不由紛紛鬆了口氣,開始七嘴八舌地感歎。
“這是第幾批了?”
“差不多第五批了。”
“這麼緊追不舍,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聽到?這樣的感慨, 原本還在?抱怨的朱旌們當即沉默了。
還能為什麼?
大家的眼神不約而同地朝著不遠處看去。
在?那裡,一個少年正靠著一隻巨大的長翅妖魔閉目養神。
在?依稀隻有星光的晦暗夜色中, 大家隻能看清少年的輪廓,因為和盤踞的妖魔在?一起, 看少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山一樣的陰影。
——他?也確實如同一座小山般的陰影,一直籠罩在?朱旌們的心?頭?。
這時,不知是誰遲疑地開口:“……這樣的日子,到?了堯天就?結束了吧?”
沉默被這句話打破,但是卻引來了更深的沉默。
過了許久,被朱旌們圍著的素裹才開口道:“他?是這樣說的。”
又是一陣沉默。
而在?母親的身?邊,蓮花揉搓著自己的手?,即便是在?並不清明的夜色中,她也能知道這上麵有一道小小的傷疤——這是在?一次襲擊中被一隻有翼妖魔傷到?而留下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淡淡的歎息縈繞在?了朱旌們的身?邊,就?像是篤定少年一定不會?在?到?達堯天後?就?放過他?們一樣。
“……他?會?遵守承諾的。”
不知為何,蓮花就?這樣堅定的相信,她突然又果定的話語一下子便衝破了那因為看不見希望而灰暗的情緒。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她的這句話吸引了過來,蓮花也因為突然被注視而緊張了起來,她有些顫抖地說:“畢竟,他?來到?我們隊伍後?,答應我的事?情他?全都做到?了,他?看起來並不是會?欺騙彆人?的人?。”
氣氛鬆快了一絲。
“小妹說得?對,那位看起來就?像是個大人?物?,那樣的人?,肯定會?言而有信的。”
一個同伴用嘻嘻哈哈的語氣說著,大家也紛紛點頭?,七嘴八舌地讚同起他?的話來。
素裹在?看到?朱旌們重新有了希望的樣子,心?下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就?擔心?大家喪失希望而變得?沒有力氣,旅途還要繼續,如果沒有心?氣支持的話,他?們很可能就?會?在?下一次的襲擊中失去生命。
這樣就?好,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麼樣,他?們都要懷揣著希望走下去。
但是,這並不代表素裹就?消除了心?底的憂慮,她隻是將這個憂慮更深地埋藏在?心?底,她畢竟是這個隊伍的座首,她不能最先喪失信心?。
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態,笑著開口,“馬上就?要進入瑛州了,大家要打起精神來!”
振奮的語氣,似乎大家馬上就?能進入堯天,完成這遭罪的“同行”任務,頓時就?讓朱旌們提起了精神。
“是!”
異口同聲,乾勁十足的響應,讓原本蜷縮在?妖魔肚子上假寐的少年都投來了一眼。
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他?隻要確保那些朱旌們還能和他?一起前往堯天就?行了,慶國是一個安寧的大國,所以沒有旅券的他?是無法順利地在?這個國家行走的。
他?隻有借助朱旌們的旅券才能順利前往堯天而不被人?盤問。
這就?是他?一直強迫朱旌們與他?同行的原因。
但是,無論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起見,他?都不想和他?們有更多的交往。
“這樣很痛苦吧?”
溫柔的聲音輕輕地問道。
“不能解釋,隻能冷冰冰地命令彆人?去做危險的事?情,明明初衷是為了保護,但是卻表現地像是傲慢,很痛苦吧?”
從朱旌們遇到?少年開始,少年表現地就?像是一個冰冷的、高高在?上的、隻考慮自己的利益的人?,他?一路上都能冷漠地殺死那些意圖襲擊他?們的人?,像是從來不會?因為那些鮮血、殘肢和屍體恐懼,也絕對不會?對朱旌們的善良而動容和軟化?。
他?就?像是隻會?朝著自己的目的前進的沒有心?的神。
但是那個聲音知道,少年的本性並非如此。
他?每一次命令禦使的妖魔殺人?都會?痛苦地心?臟蜷縮,他?每一次看見朱旌們受傷都會?悲傷地要死去。
他?並非對這一切無動於衷,他?隻是強行讓自己不去理會?這些情緒罷了。
“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些感情沒有用。”
少年淡淡地說道。
輕輕的歎息聲響起,那溫柔的聲音像是要撫平少年因為克製而被苦痛腐蝕的心?,但是他?卻沒有任何類似於“不必如此”這樣的話語。
他?們都明白,少年的做法是正確的。
雖然,有時候正確的事?情會?讓人?感覺痛苦,但是那痛苦是必要的。
“馬上就?要進入瑛州了,進入堯天之前,你們會?經過一個叫做固繼的地方,那裡是堯天的咽喉之地,也是四方商賈集中之處,阿難就?在?那裡,找到?他?,他?會?幫助你的。”
少年微微側著頭?,認真的聽著那聲音的指引,“我需要怎麼去找呢?我沒有旅券,不能離開朱旌隊伍太遠。”
溫柔的笑聲像是羽毛落在?了少年的耳畔,“不必去尋找,朱旌們到?了那裡,肯定會?進行演出,而那個人?現在?是固繼的一個樂人?,隻要有朱旌到?達固繼,他?作為樂人?是一定要去檢查的。”
所謂樂人?,就?是在?鄉間搜集各種樂曲和詩歌的小吏,同時樂人?也有著監察朱旌隊伍的職責,所以,隻要這個地方設有樂人?這個職位,那麼他?就?一定要拜訪新來的朱旌。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為我選擇他?們的原因嗎?”
在?蓮花之前,其實也有人?進入過落鳳山,但是那個時候,他?卻並沒有讓少年接觸這些人?,更不要說去“幫助”乃至於“吸引”那些人?了。
隻有朱旌才是有用的。
而在?千裡之外?,靠在?芬華宮內的軟枕之上的茶朔洵繼續在?心?內與少年交流。
“——見到?阿難之後?,他?應該會?很高興,你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恩人?,但是,不要全都相信他?的話,現在?——我們誰也不能輕易相信。”
少年輕輕嗯了一聲,“可是我並沒有記憶,也不記得?他?了,這樣我讓他?幫助我他?會?答應嗎?”
慵懶的語調帶著笑意,“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隻要不讓他?違背道義,他?都不會?拒絕的。至於說記憶——也許你見到?他?之後?會?想起什麼呢,即便想不起來,那也沒有關係,至少你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名是最短的咒,也會?讓本就?鬆動了的封印繼續被撬動。”
“我的名字?”
少年的聲音有種空靈的迷惑。
“我不叫香雪嗎?”
千裡之外?的茶朔洵在?聽到?少年這傻乎乎的問題時,甚至忍不住睜開了眼睛,他?的笑意完全地在?臉上綻放,既有憐愛又有一絲狡黠。
這樣的文光也太過於可愛了。
“——香雪啊,”靠坐在?奢華床幃之內的男子像是狐狸一樣笑眯眯地說道:“那當然也是你的名字。”
隻不過是獨屬於我們之間的一點情趣,也一向不被你承認罷了。
少年雖然失去了記憶,而直覺也讓他?對那個聲音有著彆樣的情愫與信任,但是這卻並不代表他?失去了自己的敏銳和判斷。
那種輕佻的語氣讓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心?中頓時確定了,自己肯定不叫做香雪。
他?感覺有些氣惱,“你居然騙我。”
下意識帶著嗔意的語氣讓遠隔千裡的男人?忍不住輕嘖了一聲。
而少年當然不會?知道男子的感受,他?還在?繼續發問:“我的名字叫什麼?”
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對自己一無所知,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狀態。
所有少年是迫切又祈求的。
沒有人?可以麵對自己心?上人?的祈求而無動於衷,茶朔洵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
“我不能告訴你。”
茶朔洵麵上的笑意收斂,隱約顯露出一抹懷念的哀色,聲音艱澀,“我叫了你的名字,就?會?驚動那些人?。”
那個封印不僅是針對少年的,同樣也是針對茶朔洵的,他?們已經察覺到?少年的出逃,如果再發現茶朔洵也蘇醒了的話,那麼他?們就?不能這樣一明一暗慢慢謀劃了。
少年當然是失望的,“是這樣啊。”
他?垂下頭?,像是月亮被雲霧遮蔽了光彩。
茶朔洵的呼吸都為之一滯,他?心?底對那個人?的憎恨如同深沉的淤泥,翻卷著燒灼他?,讓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眼眸都染上了暗色。
心?上人?的名諱在?他?的舌尖纏綿繾綣,可是他?卻不能說出來。
第103章 顧繼
夜間的風都停了下來。
“不能說也沒有關係。”
少年體貼地說, 純然的笑靨讓夜色都變得溫柔了,“我總會知道的。”
那個聲?音沉默了許久,直到少年漸有了睡意, 才聽?到他輕柔地回複了一句。
“忍耐真是一種酷刑。”
無法靠近, 不?能明言,隻能最初連這樣的對話也不?能,隻能像是影子?一樣守護在愛人的身邊, 每時每刻都是分離的痛苦。
而少年此時已經半夢半醒, 隻是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便沉沉睡去了。
他已經太?累太?累了, 隻有在那個聲?音的守護下, 才能放鬆地睡下。
即使遠隔千裡,茶朔洵也好像能看到少年憨然的睡容,他的目光柔了下來。
“好好睡吧。”
一個名字被他無聲?的念出,那是少年的真名。
——文?光。
少年即為柳國消失已久的麒麟。
“快了。”
茶朔洵能夠感覺到那種像是被強行切斷自己與身體的聯係的困頓感又再次襲來。
但是在再一次被迫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之前,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冷靜地近乎冷酷的笑容。
“一切都快結束了。”
……
慶國的首都位於瑛州,位置大概在整個慶國的中央,因為都城需要輻射整個國家,所?以位於國家腹地的位置是最好的。
但是, 位於腹地的好處明顯, 壞處也同?樣明顯。
那就是必須要穿過彆?的州才能前往。
朱旌們從和州的芳林出發,穿過了沿著青海的海岸綿延細長的和州,才到達了瑛州與和州的邊界處, 那裡有一座高岫山。
在高岫山下修整了一晚之後,他們越過了那座山, 踏上了一條連接和州與瑛州的乾道。
寬逾百步的乾道上,車馬如流, 行色匆匆的人們,雖然麵上有著疲憊,但是卻都充滿了希望。
——他們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活而努力著。
“這條乾道是慶國的生命線。”
茶朔洵對目不?轉睛看著馬車外麵景象的文?光道:“從南方運來的米、鹽、從北方運來的皮毛、紡織品、牛羊,這些物資全都要通過這條乾道在慶國的國土之內流轉著,維持著這個國家的百姓們的生活。”
“——就像是一條流淌著血液的大動脈一樣。”
“是啊,慶國的南北差異很大,氣候水文?也各不?相同?,南方多雨,雖然盛產稻米、食鹽,可是賣不?出價格,而北方又多山地草原,沒什麼?耕地,百姓們隻能漁獵放牧,常年吃不?飽飯。這條乾道橫貫南北,中間又通過國都,不?僅能將南北的物資流通起來,也可以將國家的政令通暢地傳向各地,是至關重要的一條乾道。”
“真好啊。”
文?光看著外麵,淡淡地笑了,“慶國能夠有這樣的乾道真是幸運。”
茶朔洵道:“這是達王時代的德政,惠澤至今,已經近三百年了。”
文?光苦笑,“三百年前的德政還在惠澤當今,可見想要成為一位明君還真是不?容易。”
聽?文?光這麼?說,茶朔洵突然心頭?一動,千裡之外,他睜開眼睛。
“——你?是想起了什麼?嗎?”
文?光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隻是一點?模糊的畫麵——我感覺我也像是有一個國家似的。”
茶朔洵幾乎要忍不?住說“你?有”,但是他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到了嘴邊的話。
不?能說。
文?光現在的狀態就像是夢遊,夢遊的人隻能自己醒來,不?能被彆?人叫醒。
萬一被驚醒了,那麼?會有什麼?後果誰也不?清楚。
將極欲破胸而出的欲望按耐住,茶朔洵垂著眼簾道:“——是啊,想要成為一位明君實在是不?容易。如今十二國中,能稱明君的,也隻有寥寥數人罷了。”
“那麼?,我要去見的那位景王是明君嗎?”
茶朔洵笑了笑,“那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王。”
了不?起?但是卻並沒有說是明君。
“不?是嗎?”
文?光這樣問。
茶朔洵依舊沒有直接回答,“是與不?是,需要你?自己去判斷,這位女王很獨特,她執政的時間還不?長,目前看來,算是吧。”
文?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雖然對景王感到好奇,但是比起景王是不?是明君這個問題,他的心裡現在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疑問。
“……呐,見到景王之後,我要做什麼?呢?”
茶朔洵沉默了一瞬,“去向她拿回暫時存放在慶國的國帑。”
咕嚕嚕轉動的車輪在寬敞平緩的乾道上壓出兩道車轍,文?光原本?的眼神中露出了驚訝的光芒。
“——那種東西也可以存放在彆?國嗎?”
國帑不?是會存放在國庫裡的嗎?
“一般來說不?會,但是這也是有先例的。當一個國家不?穩定的時候,為了保證國庫不?被彆?有用心之人擅用,也可以將國庫之中的財物托付給他國。而且——”
將國帑交給慶國保存,是你?提議的。
“而且?”
文?光不?知道茶朔洵為什麼?不?接著說下去了。
“沒什麼?,馬上就要到顧繼了。”
文?光聞言,抬起頭?巡視山野,隻見不?遠處隱約一座城郭,青色的磚石累成的城牆,一條碧溪繞城而去,城外四方田畦,田裡農人正彎腰侍弄著莊稼。
馬車越來越靠近城門,馬車附近的車輛與人群也越來越多。
挑著擔子?,扛著包袱,拉著車,騎著馬匹,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鮮活的人們全都向著這座城市彙集。
在核實了旅券之後,朱旌們從西麵的酉門進入,這座喧鬨的、繁華的城市一下子?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雖然在乾道上的時候就可以預料到顧繼是個非常繁華的地方,但是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讓蓮花看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他們走到了一處小?巷中,大家才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裡就是顧繼?”
蓮花從巷口?朝外麵張望著,喃喃地說道。
寬逾百步的筆直道路被劃分成了車道與行道,人與車各自在道路上穿行,道路兩旁的店鋪中人潮如流,兜售貨物的聲?音層出不?窮。
“來看一看,宋國的絲綢,是當季的最新花樣!”
“新鮮果子?嘞,熱騰騰、甜蜜蜜!”
“今日新酒,新壇啟封!”
“南方新米到店!”
……
吆喝聲?一聲?接一聲?鑽進朱旌們的耳中,讓一直以來都繃緊神經的朱旌們情不?自禁的放鬆慨歎了一聲?。
“是,這裡就是顧繼!”
浩烈轉過頭?,對已經看花眼了的蓮花笑道:“慶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和彆?的地方都不?一樣吧?”
蓮花用力地點?頭?,“這裡的人都好有活力啊。”
素裹聽?到女兒的話,不?禁微笑,“每一次到顧繼來都感覺這裡變化很大,這裡的道路比上次又拓寬了呢。”
朱旌們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哄鬨,“就是顧繼的人口?味比較刁鑽,我可吃不?慣他們的菜,他們連茶水裡都要放糖。”
“觀眾們也很難討好呢,在彆?的地方受歡迎的劇目在這裡可能已經演膩了,這樣繁華的城市根本?不?缺來往的朱旌呢。”
“是啊,是啊。”
素裹看朱旌們越說越不?像話,直接轉頭?喝止了他們,“好了,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快點?去找可以演出的地方,然後去請樂人來,沒有樂人的同?意,我們還不?能在這裡表演。”
“知道啦,知道啦。”
朱旌們對座首訓斥也不?害怕,笑嘻嘻地就三三兩兩各自辦事去了。
遣散了隊伍中的其他人,素裹臉上鬆弛的笑意也慢慢消失,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才向文?光所?在的馬車走去。
她站在馬車的車窗邊說道:“隊伍的糧食已經快要消耗完了,我們可能需要在顧繼停留幾天,可能會拖慢行程,抱歉——”
素裹按照同?行以來到慣例這樣解釋著,她知道少年肯定會同?意,所?以即便說著抱歉,但是心裡也並沒有很惶恐。
“沒關係。”
馬車裡的回答果然如同?素裹所?料,素裹暗自點?頭?,隨後便打算讓浩烈先把馬車寄存到附近的館舍中。
——官府提供給朱旌的營地是不?能養牲畜的。
“那麼?,請您先下車。”
文?光從馬車中下來,浩烈將馬車趕出了陌巷,他要先到營地把東西卸下,再前往相熟的館舍寄馬。
“請您跟在我身邊。”
素裹已經看見他們的同?伴在街道對麵對自己招手,看樣子?他已經找到了營地。
“景王很厲害。”
跟在素裹身後的文?光在心底和茶朔洵說話,穿行在城市中,更加能感受到這裡的繁榮。
茶朔洵道:“嗯,很有活力的城市。”
“和柳完全不?一樣。”
茶朔洵眼神深了深,“又想起了一點??”
感覺文?光恢複的速度比預料的要更加快一點?,封印的作用越來越弱了。
“稍微。”
“唔,難怪現在冷淡多了。”
文?光嘴角微揚,“所?以,還是不?要想起來更好吧?”
茶朔洵雖然看不?見文?光的臉,但是也能猜到他的表情。
“不?,恰恰相反,雖然滿心依賴我的時候很可愛,但是也更讓人憂心。”
文?光嘴角的笑容更大了點?,“說謊也沒有意義,反正我——”
“文?光!”
第104章 流言
柳國國都, 芝草。
街道如同一條白色的遊龍沿著高峻入雲的芬華山盤踞而上。
道路兩旁全是高大的建築物,大多是用白色的石頭砌成,在陽光下?閃爍著美麗的光芒。窗戶全都是用玻璃裝嵌而成。曾經破敗鬱悶、門前池塘長滿苔蘚的建築物現在已經煥然一新?, 原本店鋪中消失的客人也重新?回來了。
而流言也是從最繁華的那條街道傳開的。
“國帑不在國庫裡。”
大家不?敢在國府的腳下?明?目張膽地議論?這樣的事情, 但是隻是幾?個日夜,街頭巷陌乃至城外的田畝之間便都有人在說這個事情了。
流言就像是春雨過後?的野草一樣,刹那便傳遍了整個芝草, 並且有向其他地方傳開的趨勢。
流言充斥著整個國都, 高踞雲端的芬華山上自?然也?被流言浸染了。
因為流言的傳播, 芝草的氣氛變得很怪, 大家都因為國帑不?在國庫中感覺到不?安, 原本因為多年的平靜而沉澱下?來的國家似乎又要因為什麼而掀起風浪的樣子。
因為山下?這樣,山上的氣氛自?然也?不?會很好,在這種?奇怪的焦灼躁動?的氛圍中,芬華山上朝議開始了。
聚集在宏輝殿外的六官互相以眼神交流但是卻沒有人說話。
雖然大家都說是流言,是無稽之談,但是實際上卻都已經認定國帑的確不?在國庫之中了。
身為天官之首,站在六官隊列最前方的金闕,從四周時不?時向他投來的視線, 確定了這一點。
“真是該死, 到底是什麼人把這個要命的消息傳出去的。”
金闕保持著端凝的神色,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立在前方,心?中卻暗罵著。
從這個流言傳到他耳朵裡的時候他就知道不?好了, 但是要解決這個流言他卻沒有辦法。
因為國帑確實不?在國庫裡,而且到底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知道。
他在腦子裡把可能和國帑相關的人全都過了一遍, 然後?他的視線便在樂羽和蒼梧的身上打了一轉。
能夠調動?國帑的人有限,要麼是由主上命人暗中藏了起來, 要麼則是被樂羽故意轉移到了彆處。
如果是主上的話,那麼國帑很可能就在蒼梧的手裡,他知道禁軍對主上的忠心?是無可指摘的,這種?情況也?是最好的。
但是要是國帑其實是被樂羽拿到了手裡,那就有點糟糕了。
金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時候,全員聚齊的銅鑼敲響了。
排列整齊的官吏們靜靜依次進入宏輝殿。
這座恢弘的殿閣早已被修繕地完備又壯麗。
廊簷上的彩繪閃爍著華麗的光彩,就連雕刻著瑞獸的掾子都籠罩著威嚴。
這裡就是柳國的權力中心?。
金闕望著頭頂懸掛著的匾額,深深吸了一口氣,拾步上了漢白玉的台階。
從銅鑼敲響到在宏輝殿內站定,時間並不?短也?不?長,而在這段時間裡,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隨著六官們在殿內站定,籠罩在每個人身上的緊張感也?變得強烈。而等到宏輝殿的殿門被下?官們關閉,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感甚至讓人感覺到一陣陣皮膚刺痛。
金闕幾?乎是下?意識地向禦座上看了一眼。
垂掛著珠簾,背後?樹立著鎏金屏風的空蕩蕩的禦座,讓他近乎於窒息。
——這個國家沒有主人。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臟都開始絞痛了。
又是一聲鑼鼓響,本該因為主上蒞臨而拉開的珠簾卻沒有動?靜,反而是作為塚宰的樂羽向前,一步步走上了隻有王與?麒麟才能踏上的禦階。
金闕忍不?住攥緊了拳頭,看著樂羽直到走到距離禦座還?剩一級的台階上站定。
這是毫無疑問地僭越。
六官中不?少?人在看到樂羽這番舉動?時都露出了忿忿的表情。
但是他們卻都像是金闕一樣忍耐住了。
因為主上無法親自?視事,而宰輔也?不?在,作為塚宰的樂羽是有權力這樣做的。
金闕閉了閉眼,將心?頭的憤怒強壓下?去,作為太?宰號令六官向禦座行三叩之禮。
禮畢,立刻就有禦史出列,似乎有事要奏稟,但是他還?沒有張口,便被禦階上的樂羽抬手製止了。
他的視線在六官們的身上巡視了一圈,用沉著有力的嗓音說道:“流言的事情我聽說了。”
樂羽身上深紫色的衣袍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彆樣的光彩,從度王時代便掌權的威信讓他有著不?敢逼視的威嚴。
“國帑的事情,流言不?可信。國庫之中存放的財物從未有過丟失,每年送來的稅賦也?全都登冊入庫了。馬上就是一年賦稅上繳的時候,在這種?時候傳出這樣流言,實在是居心?叵測!”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樂羽身上。
“如果連國帑都無法保存,那麼國府的威嚴何?在呢?百姓們辛苦上繳的稅賦豈非不?能用於國家?那麼勢必將動?搖各州上繳稅賦的信心?。”
所有人都在聽到樂羽的話時精神一震。
賦稅是一國立足之基石,如果下?麵的各州以不?信任國府的原因推遲或是拒絕繳納應該的賦稅,那麼國府就像是被人砍掉了一隻胳膊,國家是無法順暢的運行的。
金闕的目光也?深了深,他並不?相信樂羽說的國帑沒有丟失的話,但是他後?麵說的卻很有道理。
國帑非常重要,沒有國帑的話,國府是沒有底氣壓在眾多的州侯頭上說話的。
樂羽的視線看向了金闕,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繼續說道:“所以要儘快找出流言的源頭並且保證這個流言就對不?能流傳下?去。一旦流言傳到了其他州侯的耳朵裡,那麼即將到來的夏收會是什麼結果,誰也?無法預料了。”
樂羽話中的意思大家都聽懂了,流言的後?果實在巨大,如果不?加以製止的話,最後?受損的隻會是國府。
一時間所有彆有意味的眼神都收斂了,原本因為流言而蠢蠢欲動?的朝堂短暫的平靜了下?來。
“如何?製止流言以及尋找流言的源頭請大家各抒己見。”
這場朝議的節奏已經被樂羽掌握了,聽到這裡金闕乾脆地閉上了眼睛,之後?的事情聽不?聽已經沒有意思了。
無論?是遏製流言還?是找到流言的源頭都隻會讓國府顯得更加心?虛而已。
看來國帑是真的丟了——而且也?並不?在樂羽手裡。
心?裡懷揣著這個想法,金闕在之後?的時間裡,無論?誰來說什麼建議,來問他的意見,他都是支支吾吾地敷衍過去了。
在眾人議論?得熱鬨的時候,金闕悄悄瞥了一眼蒼梧,高大沉默的武官站在朱紅的柱子旁,臉上也?全是困惑和憂慮。
而他身邊的那些武官,成佳、平度之類的人全都是類似的表情。
看樣子也?像是一無所知的樣子。
第105章 天縱之才
所以, 國帑究竟去了哪裡呢?
是他們真的不知道,還是偽裝地?太?好呢?
朝議過?程中,金闕沒有和樂羽有任何交流, 到了如今這個情況, 他和樂羽已經是明麵上的不合了。
兩人便是偶有目光接觸,也?不過?冷冷點頭,除卻公事?, 兩人?幾乎是不會說話?的。
想要知道國帑在?不在?蒼梧手中簡單, 隻要直言相問?便是, 而想要知道是不是在?樂羽手裡, 就要想點法子了。
朝議結束後, 金闕懷揣著滿腹的思慮回到了官邸之中。
“大人?,蒼梧大人?正在?裡麵等您。”
才?走進大門,家令便迎了上來,告訴金闕蒼梧來了。
金闕聞言,不由一哂,這還真是心想事?成,本就打算問?問?蒼梧,沒想到他自?己就來了, 也?好。
家令小心地?打量著主人?的臉色, 說:“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蒼梧大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