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並非狡辯,如果賀景延意圖捉弄,反而可以輕鬆抽身,有許多種辦法高高掛起,沒有主動露麵的必要。
再者說,賀景延心智成熟,即便天性頑劣,也很講究分寸,不會用那麼卑鄙的方式耍人玩。
經曆過院校和職場的重重篩選,他們都不是心智低幼的人,做事講邏輯也講顧忌,拎得清其中真假。
但事情的轉折太有顛覆性,付千遙卡殼:“那你什麼意思啊?”
方溪雲搶答,朝賀景延說:“共事六年了沒見你鬨過花邊緋聞,一來就來個辦公室紅線?”
付千遙這會兒腦袋靈光:“兩情相悅的才有紅線,老板這種叫做倒貼。”
被賀景延涼颼颼地看了眼,付千遙埋頭啃起了油條。
過了會,他的微信收到消息。
紀彌說有禮物不想要了,趕車著急沒能收拾,勞煩付千遙幫忙解決。
那是一枚護身符,裝在小巧的錦囊裡,打了精致的五福結。
室內的垃圾桶乾乾淨淨,飄著張卡片,用清雋的字體寫著“賀先生”。
看到以後,付千遙提醒:“他都把卡扔掉了,這枚護身符不是你的了。”
賀景延請教:“那你要怎麼處理?”
“三百塊。”付千遙開價。
他解釋:“我回去會拿它請小彌吃火鍋,這個交換給你。”
雖然紀彌身邊的朋友很少,但個個值得交心,難得在人際上翻車,就是因為賀景延。
不止當了直屬上司,還得寸進尺,時時刻刻地想要更靠近一點。
這趟自駕遊還有其他同事,他們約定了要玩到下午再走,賀景延沒打擾,自行回到滬市。
他來到亞越裡,不敢去敲紀彌的門,直接開了賀競南的鎖。
賀競南無辜道:“哥,你怎麼突然來了?不是去香港看爺爺奶奶麼,不多待兩天啊?”
賀景延斜倚著門框,看貓眼:“紀彌回來沒?”
賀競南通風報信:“有人過來給他送外賣,我聽到了聲音。”
說完沒多久,隔壁再度傳來開門聲。
賀景延剛在沙發那邊坐下,和被召喚了似的,又去貓眼那邊徘徊。
這次他成功看到了紀彌的側影,往門邊放了垃圾袋。
對方換上了舒適的家居服,下車後回到公寓又洗過澡,發梢和眼睫都有些濕。
要怎麼哄人才奏效?賀景延想著,又看紀彌轉身關門。
“你有相思病?”
() 賀競南看他杵在玄關,不可思議。
賀景延頭也沒回:“他生我氣了,看著都沒休息好。”
賀競南瞧他沒出息的樣子,歎為觀止,心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也有今天。
“你手機有電話。”他再說,“要掐斷麼?還是幫你接?”
賀景延終於樂意回到沙發那邊,接通電話以後,是西班牙餐廳的來電。
經理禮貌地打了招呼,詢問:“您之前預定了明晚的包場,我們想確認下,明晚的安排有變化嗎?”
那時候紀彌想吃這家西班牙菜,與Jing傾訴散客沒辦法訂位,賀景延就私下預約包了場。
所有事項跟著紀彌轉,提前的湖邊見麵,提前的不歡而散,提前讓關係急轉直下。
但反正做不到刪號和推脫,注定要有這出。
此刻,賀景延平靜道:“沒。”
“那請問您這邊有指定歌曲嗎?我們會和樂隊說,讓他們儘量配合。”經理道。
賀景延回憶了下:“適合當手機鈴聲的那首。”
掛掉電話,看賀景延的諸多表現,賀競南也猜到了發生過什麼事情。
賀競南挑眉:“你確定我鄰居會來?”
賀景延從來都是高姿態,卻說:“主導權在他,我隻能祈禱。”
茶幾上有賀競南寫來玩的分鏡劇本,他挑出一張白紙,拿起鋼筆開始書寫。
“你要不要多考慮下,如果被他拒絕了,自尊心受得了麼?”賀競南好奇。
賀景延專注寫東西,都沒聽清:“我有那種東西?”
賀競南:“……”
兄長沒救了,入贅去隔壁吧,自己拉不住。他麻木地認清了現實。
過了會,賀景延整理了下袖口,走去摁門鈴。
紀彌顯然還處在緊繃狀態,同樣靈活運用著貓眼功能。
隻不過賀景延用來看人,紀彌用來防人。
不料對方敢上門,紀彌局促地在屋裡問:“有什麼事?”
“送邀請函。”賀景延道,“小紀老師,能來簽收麼?”
紀彌有些彆扭地說:“失戀是體力活,我懶得出門。”
賀景延說:“可我們沒有講過要分手。”
他們確定過關係,是名正言順的情侶,已經清清楚楚地開始,哪怕結束也要說個明白。
“你如果和我講,我也不同意。”賀景延率先表態。
“不是Jing長什麼樣都可以麼?難道說,偏偏是我就不行?”
彼此隔著門,說話不得不放大聲音。
雖然不怎麼響,但紀彌怕被這層樓的同事聽到,討饒地細開門縫。
他嚇唬:“要是被林觀清和蘇應鐘聽到了,你想當收假第一天的八卦頭條?”
“可以。”賀景延回答。
紀彌沒當真,賀景延道:“說我昨天和你見過,今天又想見你,說我除了公事對你還有私心,這些都是事實,都可以隨便講
。”
紀彌聞言無語:“我不想跟你傳緋聞,賀景延,昨天之前我都把你當上司。”
不像賀景延先喜歡紀彌,再得知mī的現實身份,從而對mī這般用心。
在紀彌的眼裡,賀景延與Jing就是兩個人,他對前者有崇拜有羨慕,但沒有超出同事範圍的遐想。
折騰半天自己搞上老板,這讓紀彌怎麼接受?
賀景延問:“那從今天開始呢?”
紀彌頓了頓,反問:“你讓我不敢打開萌心了,有什麼能夠開始?”
“看到那個圖標,我就會想,你披著Jing的殼子試探我,有幾句真話有幾句假話?現在沒再藏著,就全都是真話嗎?”
從小獨立地麵對危險,他很難與人建立深層的信任,以前對Jing有過,從賀景延出現的那刻就收回了。
他前所未有地不安,覺得丟臉,也覺得慌張。
無論是Jing還是Dey,這兩個角度都看著他被蒙在鼓裡,自己有沒有出過洋相?紀彌到現在都不敢多想。
如果是機器接收到一團信息,能用算法和公式來判斷處理,精密地運轉過後,就可以快速進行其他事項。
但紀彌做不到,他有感情,會回避也會困擾,他想把自己關起來縮成團。
在賀景延的麵前,他其實很想發抖,卻強迫著自己直挺挺站著。
裝得渾身帶刺,實則快要退卻,顧忌著賀景延肆意妄為,會做什麼令自己難以招架的事情。
賀景延向來強勢,紀彌沒錯估他的性格,不過,他這時候規規矩矩立於門後,語調都不含侵略性。
“春假的時候,你拜托Jing配合演戲,我才發現對麵是你,當時我選擇了用變聲器,後來就忍不住想拿Jing的身份留在你身邊。”
說到這裡,賀景延看向紀彌:“是我想讓你依賴。”
紀彌深吸氣,Jing的一味付出卻不索取,如今終於有了解釋。
這哪是什麼紳士?而是太過貪心。
“那麼早的事情了。”他道,“為什麼你要一直這樣下去,會管我這種閒事?”
賀景延垂著眼睫:“我那時候就對你有好感,不是上司賞識下屬,而是男人喜歡另一個男人。”
紀彌感覺自己在做脫敏實驗,最開始聽到賀景延說這種話,幾乎是本能地戰栗。
現在再遇到賀景延攤牌,他還敢瞪向對方。
“我願意給你證明,直到你相信為止。”賀景延遞出邀請函。
說完,他強調:“小紀老師,我發過的照片也都沒摻假。”
紀彌接下了那張紙,有些困惑,自己也沒有提過圖片作假吧?
緊接著,賀景延拿腔拿調:“包括那張腹肌照也可以驗證,隻是你想看的話,我可能不太方便在走廊脫……”
沒給對方任何機會,紀彌立即關上了門。
他警告:“請你自重!”
隨後,紀彌背靠著密碼門,慢吞吞地打開邀請函。
上麵畫了一隻小狗叼著愛心,努力地仰著腦袋。
餐廳的用餐時間和地點標注在上麵,落款沒有代稱,寫著賀景延的姓名。
發覺對方居然包場,紀彌忍不住想指責一句揮霍無度。
然而,再度細開門縫,賀景延居然單手插著口袋,站在近處壓根沒挪動,顯然是等著自己落網。
紀彌蹙起眉,臨時換了話題。
“你為什麼最開始模仿唐老鴨?”他突襲。
賀景延莫名噎了下,目光遊離之際,紀彌提醒:“你現編的話我就不聽了。”
賀景延訥訥:“想整一下尊貴的網絡朋友,看個熱鬨然後刪掉。”
坦白交代完,他又被紀彌關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