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彌睡不著覺。
自身難以製止回想,循環播放著那一聲“寶寶”。
用著男朋友的口吻,叫得那麼親昵,卻是賀景延的聲音。
“遇到混蛋了。”紀彌傷心地把腦袋埋進枕頭裡。
強迫自己安安靜靜地窩了會兒,心情依舊無法平複,又從床上坐起來。
上次這樣輾轉反側,還是因為Jing的無故失聯,以及賀景延的潑冷水。
賀景延說Jing可能沒想更進一步,明裡暗裡要自己就此打住。
紀彌聽完很困惑,彼此不過萍水相逢,如果沒有心動,Jing何必付出那麼多?
既然這份喜歡切切實實,他們憑什麼擦肩而過?
紀彌甚至伶牙俐齒地為網戀辯護:“你不懂,和他有靈魂共鳴最重要。”
他讓賀景延彆妄加揣測,風輕雲淡地以為能消化所有後果。
察覺賀景延的微妙,紀彌還奇怪過,老板這麼擔憂自己的感情生活?
今晚他終於知道答案了。
賀景延為什麼如此反常,又為什麼如此勸告。
這段曖昧的軌跡被光一照,脈絡錯位崎嶇,越是靠近越是不可收場。
紀彌當起了膽小鬼,不敢細想期間的種種。
譬如賀景延什麼時候察覺了他是mī?這人分明看得清醒,為什麼與他一起發昏?
他背後數落上司,賀景延怎麼還能自己罵自己?
光是零零碎碎的小問題,就讓紀彌招架不住,開玩笑也不必如此荒唐。
他軟綿綿地鑽回棉被,好像這樣躲起來就能保護自己。
被這樣包裹的感覺很悶,但紀彌更用力地捂住了被子,假想自己是被牢牢抱住。
半夢半醒,幾次睜開眼,每回都要呆愣一會,不懂自己為什麼如此難受。
從而記起來Jing真的是賀景延,感覺現實比夢境更像鬨劇。
徹夜沒有好好休息,紀彌睡了大概兩個小時,便慌張地驚醒。
神智渾渾噩噩,他下意識地摸向手機,熟練解鎖之後,指尖卻猛然停住。
望著萌心的圖標,他黯然垂下眼睫。
最終紀彌沒有打開,隻是逞強地抿緊嘴角,不準屏幕倒映的麵孔太過脆弱。
和自己作對般僵持著,硬生生壓下酸澀,也忍住了這段時間的習慣,獨自起身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
怎麼辦?紀彌看著屋外逐漸敞亮,心想,賀景延會不會再來找他?
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光是閃過這個念頭就覺得軟肋被捏住。
“不應該賀景延更慫嗎?”紀彌喃喃,“做錯事的又不止我一個,他職位比我高,風險也比我大。”
然而,說完他就覺得草率了,畢竟以上條件成立的同時,賀景延還比他會耍賴。
回想到對方被掀了馬甲,嘴上不忘占自己便宜,紀彌氣得發抖。
“小
彌,吃早飯麼?”付千遙敲了敲房門,“或者我幫你打包點帶上來?”
紀彌揉揉眼睛,推開門:“不吃了,我約了順風車。”
付千遙納悶:“那麼早就走?為什麼啊,怕Jing追過來?”
見紀彌無精打采,他說:“那個人就算真的敢過來,我和方溪雲一人給他一巴掌。”
紀彌沮喪地彆開頭,嘀咕:“彆了,要是被打毀容,這段黑曆史更沒法看了。”
收拾行李的時候,桌上有幾盒特產,是他特意提前買好,準備分給辦公室沒來的同事們。
其中有個豎狀禮物盒,用綢緞包得非常精巧。
附近山上有座寺廟,紀彌逛的時候,看到僧人們為護身符念經開光。
他自認沒有太多所求,但想起某位常年熬夜的事業狂,野心太大煞氣太重。
他買完,端正地寫了卡片:[賀先生,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在桌前呆滯地佇立良久,紀彌沒帶走這盒禮物與賀卡。
太沉了,他想,分明兩人在公司形影不離,對方的名字熟稔於心。
可紀彌現在看到那個姓氏,覺得錯亂又陌生。
以為避開職場紅線,沒有任何越軌,敢情他白天給老板上班,晚上老板陪他睡覺。
昨夜一次缺席,紀彌還沒出息地失眠了,像丟失了重要的安撫玩具,非其不可,無法替代。
思及此,紀彌拖著行李箱,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摁了電梯按鈕,逃跑的時候,另外一輛平行的電梯同樣也在下行。
隻不過紀彌乘的停在大堂,而那輛打住在三樓。
賀景延走進自助餐廳,看到方溪雲和付千遙在窗口徘徊,一個個伸張脖子等蛋撻端上來。
那抹清瘦高挑的身影沒出現,他上前詢問:“紀彌呢?”
聽到他的詢問,兩位同事紛紛以為出現幻覺。
付千遙向來畏懼領導,冷不丁撞上賀景延,怯場地後退了半步。
方溪雲率先緩過來:“Dey?!你為什麼在這兒,不是在穗城出差?”
賀景延道:“有點事就過來了,你們今天看到紀彌了麼?”
交談之際,熱氣騰騰的蛋撻出鍋,方溪雲和付千遙震驚過度,差點拿不穩夾子。
隨便拿了幾個,又添點主食,他們隨便找了個四人桌坐下。
“沒弄明白紀彌受到了什麼打擊,連飯都不吃,一起床就溜了。”方溪雲提起這茬就疑惑。
付千遙點了點頭:“他昨晚去和網友見麵,回來就很失望。”
解釋完,他再說:“今天走的時候,垂著腦袋可憐死了,還一個勁說自己沒事。”
與付千遙一唱一和,方溪雲喝著豆漿唏噓。
“Jing之前那麼好,轉線下就被嫌棄,肯定是長相有問題,不敢想小彌是不是麵對了一隻豬頭。”
付千遙咬了口花卷,生氣:“小彌那麼委屈,絕對不止是眼睛
受傷了啊!”
賀景延拿了一點簡單的早飯(),但連筷子都沒動。
再聽到方溪雲分析:狗男人不會想騙色吧?
賀景延瞥向他?()_[((),剛想嘲諷這懸浮的想象力,就看到付千遙點頭認同。
付千遙道:“說起來,他要去和Jing見麵,我不久之前還提醒過他呢。”
“你說了些什麼?”賀景延開口。
付千遙咬了口蛋撻:“帶上避孕套啊!玩的萌心有幾個真保守,能耐心地一步步來?”
“紀彌那麼沉浸,真遇到帥哥的話,都是能自己負責的成年人了,直接去開房也正常吧?”
賀景延匪夷所思:“Jing是那種會拐帶紀彌的人?”
“這哪敢打包票,反正目前看來,我沒冤枉他是個王八蛋。”付千遙道。
方溪雲道:“想當王八蛋估計沒成功,紀彌既然看了不滿意,肯定不會半推半就。”
由此,兩人開始還原麵基現場。
根據他們的推理,當場應該是Jing死纏爛打,兩人產生過肢體衝突,然後紀彌逃回了酒店,儼然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動作片。
“我真的服了,彆讓我撞見那畜生。”付千遙摩拳擦掌。
他朝賀景延說:“老板,紀彌要是在你這兒也蔫著,你彆和他較真啊,他最近就是心情不好。”
賀景延沒彆的話說,應聲:“我了解。”
發覺他貌似知情,方溪雲道:“怎麼,你倆說悄悄話了?所以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賀景延說:“沒你們虛構的那些事,紀彌看完煙花就回來了。”
“要說動手動腳也沒有,砸東西算嗎?你們覺得紀彌會打架?可他連臟話都不太會說。”
聽他這樣講,另外兩人略微放下心來。
隻不過,方溪雲納悶:“你為什麼那麼清楚,難道紀彌請你當了保鏢?”
不怪他往這方麵想,以賀景延往常的德行,有可能看個樂子,然後嘴欠幾句。
包括付千遙也發散不出其他理由,所有人的潛意識裡,賀景延不是鬨劇主角,而是幸災樂禍的觀眾。
賀景延噎了下,買好自己的返程車票。
見他不說話,方溪雲以為是默認:“他特意請你助陣,你也不上去給Jing來兩拳?”
被問得沒辦法回避,賀景延正視道:“他沒想過我會出現。”
方溪雲嗤之以鼻:“給人礙手礙腳是吧?非要看人家男朋友,害紀彌的心情雪上加霜。”
“沒當電燈泡。”賀景延垂下眼睫。
他說:“專程來這一趟,因為我是Jing。”
話音落下,砸得對麵兩人暈頭轉向。
付千遙歪到方溪雲身上,方溪雲往後一仰,似乎害怕自己被賀景延就地滅口。
雞飛狗跳之後,他們倍感慘不忍睹。
怪不得紀彌會這樣反常,誰奔現奔到了老板的手掌裡,能夠笑著回來啊?!!
() 沒發生惡性衝突,紀彌卻倉促離開,這般舉動也能理解了,畢竟登場的人物足夠重量級。
“呃,你也挺牛逼,能活著走出草坪。()”方溪雲挽尊。
付千遙不解:為什麼要瞞著紀彌?發現他身份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拿他尋開心難道有意義?⒁()_[(()”
對方是紀彌的朋友,賀景延不希望造成誤解。
“沒想過騙他玩,所以我才會在這裡。”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