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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抬頭,便看到了池驚瀾溫和地眼神。

“這些東西的收集有些機緣巧合,並不是我們不想告訴你們,隻是擔心事情不解決會影響到你們的狀態,抱歉。”池驚瀾神色認真地開口道,察覺到他們波動有些大的情緒,接著開口安撫。

“放心,今日便會結束這一切,徹底杜絕這些資料裡的事情再次發生的可能性。”

少年神色堅定,讓穆子寧和紀雲星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池驚瀾說的沒錯,他們有自知之明,如果之前就知道了,說不定真的會發生池驚瀾口中狀態不穩的問題。

還是他們不夠強,他們要變得更強!

兩人暗暗下定了決心,神色也變得更加沉穩堅毅,接過池驚瀾遞過來的資料,全身心投入了其中。

他們想變強,想挑起更重的擔子能為好友,為師兄分擔,那就從完美結束這一次的記者發布會開始!

“叮咚——”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聲響起。

池驚瀾起身去開門,門外果然是唐遲,以及一位拿著攝影機的男人。

“這是執法記錄儀。”唐遲解釋道。

池驚瀾點了點頭,側身讓他們進來,等他們坐下,沒有過多廢話,把一個U盤遞給了唐遲。

U盤裡是之前卓凝珍給他們的那個吊墜裡麵芯片所存的東西,除了一些視頻就是一堆充滿著惡意,惡.欲的照片,那全是鐵證如山的證據,不過當時池驚瀾他們瀏覽了幾張就沒再看下去,決定把這份資料交給唐遲定奪。

雖然偷偷錄影錄像之人已經做好了跌入深淵的準備,但他們作為旁觀者,依然要給予他們最基本的尊重。

唐遲來之前已經了解過基本情況,雙手接過了U盤,鄭重道。

“謝謝。”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小的U盤仿佛重若千斤, 唐遲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心,感受著那一小塊金屬的冰涼,眼眶一熱, 就要彎下腰去。

“彆。”

池驚瀾嚇了一跳, 連忙抬手,製止了唐遲鞠躬的動作, 同樣無比鄭重誠懇地回答道:“這隻是為人本身所該作出的選擇。”

在池驚瀾看來, 無論是把U盤交給唐遲, 還是尊重裡麵的內容, 都是最基礎, 是個人就該這麼做的事情, 沒什麼特殊,也實在不需要被如此鄭重地感謝, 他受不起。

唐遲聽到少年的回答愣了愣,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直起了腰, 臉上綻放出了燦爛的笑。

“好。”她突然沒頭沒尾地開口說道。

少年的眼神太過澄澈, 剛才他說出那句話的一瞬間, 唐遲就讀懂了池驚瀾心中所想。

很神奇, 她竟然在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身上, 看到了隻有經曆了時間的沉澱, 才能有的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氣質。

在監察部門乾了這麼多年, 唐遲見過太多各式各樣的人,但池驚瀾口中的“為人基本”,真正能做到的人卻太少太少。

女性身上的枷鎖太多, 受害者反被指責而不敢發聲,這種可悲的事比比皆是, 能做到不帶偏見的就已經是少之又少,更彆說像麵前這群人這般坦坦蕩蕩卻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不外如是。

和這樣的人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唐遲想到了來之前局長對他是交代,笑了笑,而後乾練的身影利落轉身,高馬尾在空氣中劃出漂亮的弧度,拿著U盤隨意找了個空位,掏出自己的筆記本就迅速投入了工作。

她把U盤裡的內容全部整理了一遍,越看眉頭鎖的越緊。

唐遲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裡麵的視頻和圖片的不堪與絕望仍然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不僅僅是鐵證如山的罪證,也是這些女孩們身上深入骨髓的創痕。

這些女孩子,是下定了多麼大的決心,經曆了多少艱辛,才能保留下完整的證據?

池驚瀾他們又是做了多少事,冒了多少風險 ,才能把這些證據傳遞到她的眼前?

唐遲想象不到,但她知道這一定非常非常難,既然自己有幸獲得了這份信任,那她一定要把這件事解決得完完美美,給這些受害者們,給這個世界一份正確的交代。

即便這份交代遲到了很久很久。

唐遲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剛剛整理過一遍的圖片中挑出了幾張最具代表性的照片,仔細地打上了馬賽克,放進了另一個文件夾裡。

另一邊池驚瀾他們也把他們那部分的內容整理完了,雙方抬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認真與鄭重。

“我們最後再互相對一下?”池驚瀾問。

“好。”唐遲同樣認真道。

他們最後對了一遍流程和內容,然後收拾好要帶的東西,一行人離開池驚瀾這不算大的臨時住所,氣勢洶洶地出發了。

他們要去討回遲到的正義。

為那些在時間長河裡被捂住嘴巴的受害者,也為了他們熱愛的項目,更是為了體壇的未來。

而他們的目的地自然是——老地方,國家隊訓練基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

“誒, 那是不是陳誌國和池驚瀾他們?”

“好像真的是,發布會要開始了才來?真是讓我們好等。”

“彆說風涼話了,再不過去就擠不進去了, 走走走!”

“陳誌國他們來了, 快,我們去堵住他們!”

“欸, 陳教練他們來了, 我們要過去嗎師父?”

“去個屁, 你擠得進去嗎?走, 我們去大門口排隊去。”

……

國家隊訓練基地門口擠滿了烏泱泱的人群, 全都是聞風而來的記者。

池驚瀾在機場當著那些記者麵說了接下來會召開記者發布會之後, 還特意在他的社交帳號上也發布了這個消息,並附上了時間和地點。

在如今腥風血雨的局勢之下, 有無數人都在時刻關注著他們幾人的動向,自然不可能錯過池驚瀾的發布會預告,於是在池驚瀾他們為發布會做最後的準備的這幾個小時裡, 能趕過來的記者都趕過來了。

而此刻這些記者們苦等許久, 終於看到當事人現身, 反應各異, 但選擇一股腦兒朝池驚瀾他們擁上來的人依然不在少數。

結果可想而知, 無論他們的提問多麼尖銳多麼直接, 都不會得到來自當事人的回答。

池驚瀾被陳誌國還有淩榆他們圍在中間, 記者們甚至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能摸到。

不過麵對這些嘰嘰喳喳的媒體們,少年也沒有像之前在機場時那般淩厲地去震懾他們。

機場那邊的記者,無論是他們問出的問題, 還是他們的行為,都觸及到了池驚瀾的底線, 他自然不假辭色,但在基地大門口這些媒體們,確實是他們自己吸引過來的不說,問出的問題也算貼合接下來的主題,隻不過場合不太對而已。

池驚瀾此刻心情算得上不錯,也不介意提醒他們一下。

少年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抬手輕輕拍了拍身前淩榆的肩膀,接著手就搭在了上麵,微微踮腳從他肩膀後麵探出了腦袋。

“各位記者朋友們,容我提醒一下,禮堂沒那麼大,等會進入禮堂的名額有限,需要排隊哦。”

什麼?

少年眉眼彎彎,瞧著十分無害,說出來的話卻讓圍著他們的媒體們瞬間方寸大亂。

“具體事項我們在之前的通知裡麵都有詳細說明,希望各位在采訪之前先做好調查的功課。”

“現在,可以讓了讓了嗎?”

淩榆就沒有池驚瀾那麼客氣了,老虎不發威,這些人還真要忘了他們之前有多慫他。

他隻是對親近的人沙雕了一點,可不意味著誰都能到他身上拔兩撮毛。

淩榆的臉一冷下來,記者們瞬間想起了曾經被這位酷哥無數次冷臉拒之門外的場景,喃喃地收了話筒,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

作為冰場上聞名的機會主義者,淩榆自然不會放過這一瞬間的機會。

趁著這一瞬人群的零零散散,他帶著眾人強勢地破開了人群,進了基地。

等到這些人急急忙忙地去翻池驚瀾他們之前發的通知,再去大門口排隊卻發現那邊早已排滿了人目瞪口呆的時候,淩榆等人早已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了。

基地外排隊的媒體交給唐遲帶來的人去處理,池驚瀾他們進了基地之後沒再拖遝,直奔禮堂而去。

路上他們還遇到了不少運動員和教練,有人隻是在遠處好奇地打量他們,也有人直接上來問他們可不可以進去旁聽,其中不乏懷揣惡意之人。

可池驚瀾本就不怕事情鬨大,自是來者不拒,等他們到禮堂門口的時候,隊伍都壯大了不少。

禮堂門口站著幾個人,池驚瀾眯了眯眼望過去,靠著那在他的審美點上蹦迪的衣著和地中海的發型認了出來,應該是隔壁雙人滑的幾個教練。

印象裡他們之前就和陳誌國不太對付。

來者不善啊。

池驚瀾心底輕嗬一聲,腳下的步伐不僅沒有停頓,甚至還加快了一點。

他輕而易舉地超過了因為老花眼還沒看清那些人是誰的陳誌國,來到了那些人眼前,果不其然聽到了狗吠。

“老陳啊,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們也很震驚痛惜,但是規矩不可破,禮堂不是誰都能借的,而且你現在不是總教練了,就更沒有資格了,事情鬨得那麼大很難看彆胡鬨了。”

“是啊,小池,你也勸勸你師父,這樣鬨下去,丟的不僅僅是你們的臉,也是我們整個冬季項目的臉啊。”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默契倒是挺好,可惜唱錯了人。

池驚瀾一隻手背到身後擺了擺手,阻止了陳誌國開口,看著眼前的幾人,狀似苦惱地開口。

“那外麵那些記者怎麼辦,他們都已經過來了。”

“哎,師伯們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也不能讓這些記者朋友們白跑一趟,這樣,你們等會好好給他們道個歉,至於他們可能問的問題,我也為你們準備好回答了,按上麵回答就行,不然,沒有申請我們不會讓你們進去的。”

有個地中海看著非常通情達理地說道,然後把手上的紙硬塞到了池驚瀾手裡。

池驚瀾冷冷地看著他們虛張聲勢做最後的垂死掙紮,垂眸看了眼紙上那些貶低他們粉飾太平的回答,就算他見過了許多市麵,也仍然會為這些人的臉大而感到震驚。

到底是誰給他們的底氣,讓他們覺得就憑這幾句話就能拿捏自己的?

池驚瀾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他看了眼時間,不打算和這些人繼續耗下去了。

手裡的紙團吧團吧丟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後從包裡拿出禮堂的借用申請通過證明拍到了他們眼前,麵無表情地開口。

“多謝各位教練厚愛,不過不用麻煩各位操心了,申請我們有,回答我們也有,還請各位讓一讓,我們需要進去準備了。”

嘴上說的是“請”,但池驚瀾可沒有任何“請”的意思,在幾個地中海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他把申請證明往他們的手上輕飄飄地一丟,往身後招呼了一下,帶著身後的人群,徑直越過他們,浩浩湯湯地推開了禮堂大門。

“陳誌國,池驚瀾!你們確定要這麼做嗎!你們想過代價嗎,你們會後悔的!”

那幾位終於也裝不下去了,他們看著手中直接是由體育總局批複的借用申請,終於爆發出了氣急敗壞地吼聲,把經過他們的人都嚇了一跳。

“後悔什麼?”清冷的聲音從人群的最前方傳來。

人們不由得循著聲向前望去,看到那個連背影都顯得傲骨錚錚的少年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了身。

“後悔什麼?”他看著那幾人,一字一頓地,再次問道。

少年眼底的堅決和比肩寒風的冷厲,即使不是對著自己,人們也被這樣的氣勢震住了好幾秒。

而被這樣的氣勢首當其衝的地中海幾人,更是本能地後退了好幾步,反應過來之後更加氣急敗壞起來。

他們怎麼能被這樣一個小屁孩震住?

“後悔你承受不起的代價,比如你的職業生涯,你的生……”

“老張!”

其中一個教練被池驚瀾刺激地近乎口無遮攔起來,被身旁另一人低聲喝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止住了話,看著眼前烏泱泱的人群,驚起了滿身冷汗。

池驚瀾聽懂了這句話的未儘之意,輕笑一聲,貼心地幫他們補齊了這句話。

“你是想說我的命嗎,那各位叔伯也進來聽聽我們這場發布會吧,聽完你們就知道有沒有機會了。”

“樂樂!”淩榆的聲音不太高興,還有點嚴肅。

“放心,我很惜命,他們沒機會的。”池驚瀾朝淩榆眨了眨眼回道,然後趁著眾人被他的話震住還沒反應過來,拔腿一溜煙跑了。

“這孩子!哎……”陳誌國看著池驚瀾跑向後台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朝著身邊的淩榆開口:“你去幫小池吧,他一個人應該忙不過來,這裡的人我來安排就行。”

“好,陳叔你不用管他們都放的什麼屁,帶到位置上就行。”淩榆迅速點了點頭,交代了一句,就邁著大長腿追池驚瀾去了。

很快在媒體們也在門口經過資質核驗後,在唐遲一行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大禮堂。

唐遲到後台和池驚瀾他們彙合,剩下的保鏢和人則留了下來負責維護現場的秩序以及架設錄像和直播設備。

陳誌國也終於鬆了口氣,見現場秩序有人接手管理,便迅速脫身,也去找小徒弟了。

十幾分鐘後,一切準備就緒,發布會準點召開。

各個媒體的直播間一開,瞬間湧入了無數觀眾,但很快又跑了一大部分。

[兄弟們,體總局官號居然也在播這場發布會,我人呆住了……]

[臥槽,唐遲不是體總局禦用監察人員嗎,現在什麼情況??沒人告訴我這場發布會有官方背書啊!]

[我特麼也不知道啊,不管了我過去看看,官方直播視野應該比媒體的要好一點。]

[確實好很多,兄弟們衝衝衝,我回來給大家說一聲,好了,我又走了!]

在發布會召開之前,誰都沒想到,官方居然會下場。

觀眾們更沒想到,等他們湧進直播間,看到的卻不是代表官方的唐遲坐在中間,甚至也不是無論名望還是氣勢都壓得住眾媒體的陳誌國,而是池驚瀾。

唇紅齒白的小少年坐在鏡頭最中央,垂眸認真地翻著手中的稿子,顯得安靜又乖巧,讓人不由得擔心他鎮不鎮得住接下來的場麵。

所有人都知道,記者們接下來會問出的問題,不可能是些什麼和善的問題。

遠處報整點的鐘聲隱約響起,有人看戲,有人擔心,在各異的目光中,小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稿子,抬起了眸。

他拿起身前的話筒,語氣清冷而平靜,麵對來勢洶洶的媒體們,卻絲毫不顯得弱勢。

“我宣布記者發布會正式開始,每人限一個問題,舉手提問。”

“第一排中間這位,沒錯,就是紅衣服的這位,你第一個吧,請。”少年將手往前一遞,手心向上,儘顯紳士風度。

被點到的記者也沒想到第一個就能輪到自己,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起身拿起話筒調侃了一句:“是因為我這算開門紅嗎?”

“你可以這麼認為。”池驚瀾彎了彎眼回道。

“那在問出我的問題之前,有一個疑惑您可以為我解答一下嗎,我認為這個疑惑應該算不得一個問題。”紅衣記者整理了一下衣服,正經開口道。

“我先聽一聽。”池驚瀾說。

紅衣記者深呼吸一口氣開口:“池驚瀾,這個發布會的主題您似乎忘了說,是為陳總教練的降職鳴不平,還是為您自己的輿論做解釋,抑或是說要為這次全員退賽向公眾道歉?還是說全部都有?否則,我不認為這值得您專門召開一個記者發布會。”

這是個好問題,與其說他是在問主題,不如說他在試探這場發布會的底線。

他想聽的恐怕不是他口中說出的任何一個主題,而是更深的東西,比如網上正吵得沸沸揚揚的,關於任建樹和馬建國的事。

池驚瀾視線輕輕落在了這位記者手中話筒前寫著的報社名字上——《體育新聞報》。

在體育總報不能入眼的情況下,池驚瀾之前看過不少次這家報社的報道,基本都很中肯,每篇報道也言之有物,有質量,有內核,隻不過知名度不算高,大抵也是太專業的緣故,比不上總報那噱頭滿滿吸引人。

能坐在第一排的媒體肯定都是當時沒有圍住他們而是早早就去排隊的媒體,池驚瀾之前看到這家報社的時候心底就有了考量,便點了他們第一個提問。

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那池驚瀾也不會讓這位記者失望。

“你說的沒錯,這場發布會的主題,的確不是你說的其中任何一個,而是——”

少年從紅衣記者身上移開視線,直視鏡頭,淩厲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厚厚的鏡頭,鎖定他要審判之人。

“為滑壇所有遭遇不公之人鳴不平,為這長達幾十年的罪惡唱不公。”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此話一出, 四座皆驚。

等到少年話音落下,原本還有些嘈雜的禮堂瞬間變得無比寂靜,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意思?

所有遭遇不公之人, 還有幾十年的罪惡……

池驚瀾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嗎?

片刻寂靜過後, 如同海浪蓄勢到最高點重重拍下,帶來的是更加洶湧的浪潮。

在座的媒體有認真關心時事的, 也有不懷好意的, 更有純粹來湊熱鬨蹭熱度的, 可是現在, 他們無一不震動。

就連來旁聽的運動員和教練們都目瞪口呆地朝池驚瀾看去。

當然, 也有人聞言就陰沉了臉色。

閃光燈和快門聲絡繹不絕, 媒體中傳來的不解、質疑聲,一瞬間的嘈雜好似要衝破禮堂的穹頂。

身處風暴中心的少年卻絲毫不為所動, 頂著那些無比晃人的閃光燈,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再度拿起身前的話筒,聲音不大, 卻穿透力極強。

“諸位, 今天下午的時間還很長, 你們很快就會理解我這句話的意思, 你們的問題也都會得到回答, 所以, 現在可以安靜了嗎?”

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遊刃有餘讓記者們察覺到了這位不好拿捏, 現場還真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紅衣記者仍然站著,現場安靜之後,很快, 他就看到少年重新將目光落回了他身上。

“你還有一個問題,請問吧。”少年淺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伸出手邀請。

紅衣記者緊握著話筒,目光環視一周,將周圍同行們各異的神色儘收眼底,片刻後,他刪去了心中早已打好的腹稿,看向麵色平靜的少年,認真開口道。

“您想讓我問什麼?”

“正餐開始前總要來點開胃小菜,不是嗎?你們之前想問什麼,儘管問就行。”

底下眾人神情焦急期待,池驚瀾卻沒有順著之前他自己語出驚人的主題繼續往下說,而是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紅衣記者懂了,池驚瀾這是想讓他來遞話題。

或許是在不得了的主題開始之前,想把之前的小事了結一下,又或許是這個不得了的主題需要鋪墊,無論如何,紅衣記者並不介意來當這個“托”。

不說他自己也挺好奇的,單是池驚瀾這份超越了年齡的沉穩,就值得他把賭注下在他身上。

如果之後有機會單采就更好了,紅衣記者內心這般想著,手中拿起話筒,順著池驚瀾的意思,當真往下問道。

“關於陳教練的調職,你們選擇直接退賽是為了反抗這件事嗎,會不會太過激進,冬奧將近,你們有考慮過退賽會產生的後果嗎?”

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聽這個?

本來還算得上勁爆的問題在池驚瀾之前的驚人之語下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媒體們的表情都有點萎,唯有主席台上的池驚瀾神情變得無比認真起來。

“是。”池驚瀾直接承認了這件事。

這次發布會也算是他們風波之後的首次現身,在無數個鏡頭下,池驚瀾用著最不卑不亢,最誠懇的神情和語氣,開口道。

“無論是我們,還是陳總教練自己,都是在那則調任公告發布在官網之後,我們才得知發生了這種事,退賽這件事是我們私底下做的決定,雖然是今天早上發的聲明,但實際上昨晚的時候我們就通知了主辦方,陳教也是之後才知情的,為此我們還差點挨了頓揍。”

媒體中傳來一陣善意的笑聲,池驚瀾從善如流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最開始的時候我們也沒想很多,我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退賽是作為運動員的我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對抗方式,我們清楚這很激進,也不是沒考慮過後果,但不會後悔作出這個決定。”

“冬奧在即,花樣滑冰不能失去陳誌國總教練,僅此而已。”

氣沉丹田,字若千金。

現場的媒體們愣神片刻的時間,池驚瀾就點了第二位記者提問。

“我注意到您剛才的措辭裡麵有‘最開始’這幾個字,能問一下後來是出現了什麼改變嗎,是否與您現在網絡上那則最新的澄清有關?”

第二位記者明顯有點手忙腳亂,問題問出後表情就立馬有些懊惱,好似不太滿意自己問的,馬上又補充了一句。

“之前網上就一直有關於您的討論,為何選擇現在澄清呢?網絡上關於馬社長的討論,您是否知情?您剛才說的罪惡,和這些有關係嗎?”

這可不止一個問題,問題裡還全是坑。

要不說記者都很會挖坑呢,這些同行們可真是人均八百個心眼子,可惜,紅衣記者搖了搖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他們被掌控了節奏而不自知。

就算他問那麼多問題試圖找回麵子,也不能掩蓋這場發布會的走向已經被主席台上的少年掌控了這件事實。

眼下的劇情和發展明顯就是池驚瀾想要看到的。

證據就是主席台上的少年聽到這些咄咄逼人的問題不僅沒有生氣,甚至在思考幾秒後接下了這些問題。

隻不過他接下問題的方式同樣出乎了人們的意料。

池驚瀾是這麼說的。

“之前說了每個人一個問題,這位來自C城日報的記者,你的問題數量超標了,但是你問的都很關鍵,我可以回答。”

記者的欣喜若狂都要掛到臉上了,池驚瀾的話風一轉。

“但不是現在,請容許我好好想一想對您這些問題的回答,在此之前,可能還有一些記者朋友有簡短的問題,關於我們在座的幾位,關於這場發布會的,都可以儘情提問,您先坐下休息會吧,我等會想好會叫您的。”

啊?還能這樣?

被讓坐下的記者有點懵,線上的觀眾也有點懵,其他記者就更蒙了。

他們完全沒發現池驚瀾幾句話幾乎限製死了他們的提問範圍,麵麵相覷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提問了。

“在機場的時候有人看見男單隊長與雙人滑的隊長及其搭檔上了警車,是有誰犯了什麼事嗎?”

“與他們本人沒有什麼關係,隻是配合調查一下之前曹正德的事,更多請之後等警方公布。”

“沒有看見陳誌國教練,請問他是不敢出來,隻會躲在你們身後嗎?”

“這個環節並不需要師父出麵,您就當這是我們這些作為小輩對長輩的維護之情,至於之後的環節,放心,陳總教練會出現坐鎮的。”

“為什麼淩榆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短道速滑的運動員嗎?”

“嗯……為我撐腰?”少年輕笑一聲:“其實不是,等會你們就知道了。”

有心人逐漸回過味來了,池驚瀾這是想在下個話題開始之前,把輿論對他身邊這些人有可能存在的不利因素都給抹除。

果不其然,等記者們把這次風波的主要參與人員都差不多問了一圈,在問到唐遲出現在這的原因的時候,少年再度嚴肅了神色,把之前那位問了好幾個問題的記者重新叫了起來。

“唐遲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和剛才那位記者的問題其實也有些關係。”

“原本我們也沒想過要召開記者發布會,但正巧唐遲小姐聯係了我們,在經過我們的討論之後,我們一致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有些事情到了該讓大家知曉的時候了。”

“您問我對於馬社長的討論是否知情,我的確知情,因為曾經聽過一些故事,我對這位馬社長的采訪留了一個心眼,才有了你們如今見到的全程錄音。”

池驚瀾直接承認了那個全程錄音確實是故意的,可把眾人又震驚了一下,但池驚瀾這僅僅隻是說了一個開頭。

“我對網上的輿論並不關心,全程錄音也隻是以防萬一,若不是後來我們調查出了另外一些東西,發現他觸及了底線,我不會讓這段錄音重見天日。”

池驚瀾公布全程的錄音不是為了洗白自己,隻是想讓眾人認識到這位“馬社長”的真麵目。

滑聯主席算是他們的上司,在現有證據不足以把任建樹摁死的情況下身為運動員的他們實名控告總是有風險的,雖然池驚瀾不在意,但陳誌國他們都不願意他冒這麼大風險,池驚瀾也隻好從善如流,拿馬正豪開刀。

反正這兩人沆瀣一氣,刀一個等於刀兩個。

“觸及了什麼底線?”有人問。

“體育競技的公正性,還有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池驚瀾回答。

“接下來有一個視頻,我希望大家可以安靜下來看一下。”

池驚瀾轉頭看向唐遲,唐遲輕輕點了點頭,操縱了一下她身前的電腦,他們背後的大屏幕界麵跳轉,震撼人心的真相在所有人麵前拉開了帷幕。

“尊敬的各位領導們,還有也許會看到這條視頻的所有人,你們好,我叫王馨彤……”

女孩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在座的都是關注花樣滑冰的媒體和記者,加上視頻中女孩的自我介紹,他們一下子就回憶起了這個視頻主人公的身份。

幾年前挺有潛力的一個運動員,可惜後來出了意外,大多數人對王馨彤的印象,也就僅此而已了。

但是今天,人們心中的印象注定要被刷新。

是的,這就是卓凝珍給池驚瀾他們的那個儲存卡裡,王馨彤實名舉報的那個視頻。

對於這個視頻是否要公之於眾,所有人都不曾有異議,隻是如今才被池驚瀾他們找到了最好的時機。

舉報曹正德等人結黨營私,揭露女孩們的悲劇,那些令人作嘔的潛規則,乃至最後丟下的猜測運動員們的銷聲匿跡另有隱情的“炸彈”,一個比一個跌破底線,一次又一次刷新了眾人的三觀。

而王馨彤的實名舉報結束之後,畫麵仍然沒有暗下。

是那個儲存卡裡其他一樣遭受苦難的女孩們的指控和舉報,甚至包括卓凝珍沒找到機會發出去的舉報視頻。

那是這些女孩們即使身處深淵也從不放棄向上的反抗,曾經這些反抗被狠狠打壓進了塵埃裡,如今終於得以重新窺見天光。

池驚瀾想讓世人都知曉——她們是英雄。

她們早該成為英雄。

線上實時觀看這場直播的觀眾們已經要傻了,他們都知道前段時間雙人滑的大動蕩,可那時隻以為是結黨營私貪汙受賄,誰能想到背後竟是這樣烏黑的泥淖。

現場也再度陷入了絕對的沉默,連陳誌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主席台最邊上,似乎都沒人發現。

或者說此刻已經沒有人去在意這一點了。

“我們都為這樣的真相感到震驚和痛心……但是,曹正德如今逃逸國外正在被通緝,雙人滑隊也經曆了一番洗牌,這個視頻裡所說的內容,似乎……和馬正豪並無什麼關係?”

許久之後,才有媒體起身,拿著話筒,帶著謹慎而鄭重的語氣問道。

池驚瀾從身後的大屏幕上收回視線,斂眸平複了片刻心情,才握住身前的話筒,輕輕開口道。

“你們……聽說過清道夫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清道夫魚喜藏於陰暗處, 吸食藻類、底棲動物和水中的垃圾,因其遊過的地方都比較乾淨,故此得名, 也稱水底的清潔工。

清潔工……不會吧……

用清道夫來形容馬正豪, 聯係剛才王馨彤那個舉報視頻裡最後扔下的炸彈,人們心底產生了一個不得了的猜想。

[我去, 池驚瀾的意思不會是那些銷聲匿跡的運動員都是馬正豪……]

[這這這, 這可不是能亂說的啊!]

[池驚瀾敢這麼說總不可能是無憑無據, 何況剛才視頻是唐遲放的, 那可是唐遲, 絕對是證據齊全來的。]

[我怎麼感覺今天是要見證曆史了……]

[+1]

[+10086]

網絡上的討論愈加熱烈, 大家都在說今天或許要見證曆史,這句話不能說不對, 但如果池驚瀾知道,他或許更願意將這句話稍作修改。

與其說是見證曆史,不如再增添上三個字, 今天, 他是來盛情邀請世人, 來見證這場曆史的終結的。

既然開場的帷幕已經掀開, 池驚瀾就要讓所有有關人員都無法拒絕出演這一場盛大的戲劇。

開這一場發布會是一定有風險的, 但總有人要來乾這些事, 池驚瀾不是沒想過公開這些事會不會被報複, 但既然他們或許已經被盯上,公開這些事情讓自己成為眾人的聚焦點,那或許反而還能更安全一點。

也正是這個原因, 池驚瀾才沒有堅持這場發布會就讓他自己一個人來承擔風險。

雖然眼前的畫麵很像當年那個冬夜,但是他有人撐腰, 境地也幾乎翻轉,他有何懼?

也該讓那些惡人自食惡果了。

馬正豪沽名釣譽太久,池驚瀾決定先讓在場的所有媒體,以及線上的所有觀眾,重新認識一下他的這位“老朋友”。

“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馬正豪這個名字,並不是我們這位馬社長的原名。”

底下許多人都茫然地搖了搖頭,但也有些資曆很深的老記者沒說話,顯然是清楚這件事的。

“馬正豪原名馬建國,憑借三流報道發家,至於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位置的,今天或許大家可以聽到一個從未聽過的答案。”

“不過這個部分,就不適合我來講了。”

池驚瀾說完,在眾人有些茫然的眼光中,關閉了自己麵前的話筒,伸手往身旁遞了遞。

人們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看到淩榆打開他麵前的話筒,清了清嗓。

“接下來這個部分,由我來給大家介紹。”

青年神情冷肅地開口,前段時間人設快崩塌成沙雕的他臉上這次沒有一點玩笑的痕跡,於是人們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這就是之前池驚瀾說的之後淩榆的部分嗎,為什麼馬正豪的部分是交給淩榆來講呢,這和馬正豪改過名字又有什麼關係?

清道夫的意思又究竟是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

一個又一個問題在人們心底堆積,恨不得馬上就知道全部的答案,可偏偏又沒法著急,隻好全都直勾勾地看向淩榆,目光熾烈。

淩榆不為所動,不慌不忙地把PPT切到了下一頁,然後抬眸。

大屏幕上是一張樸素的名單。

“剛過去沒多久,相信大家對這張名單還有一印象,不過剛才大家可能沒看清楚,這張圖片應該清楚很多。”

是剛才王馨彤那個舉報視頻裡麵最後整理出來的,她認為“銷聲匿跡”的有點奇怪的運動員們。

名單最上麵,赫然是一個所有人都熟悉得不得了卻幾乎不會開口提到的名字。

——池瀾。

隻要去了解華國的花樣滑冰曆史,就絕對繞不開的名字,他的人生和成就都絕對稱得上傳奇,但因為種種流言和業內約定成俗的規矩,這個名字在圈內變得三緘其口。

其實很多年輕一輩的媒體們並不理解為什麼池瀾這個名字這麼忌諱,就算是那些流言,他們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傳奇嘛,人無完人,至少他的成績不該被抹消至此。

但每當他們問起前輩們為何的時候,前輩們總是苦笑著讓他們繼續保持沉默。

如今,他們終於在淩榆這得到了答案。

“池瀾,相信在座的大家都知道這個名字,但我相信,大家應該不太清楚為何這個名字在體育圈幾近被封殺。”

為何?

“從小到大,池瀾都是我的偶像,相信也有些人知道這一點,所以我一直在探索這個問題的原因,直到這則舉報視頻的出現,解開了我的最後一個疑問。”

淩榆不是那等賣關子的人,直接先把結論拍在了眾人的麵前。

“有人不願意看到關於池瀾的報道,甚至想抹消這個人存在於世的痕跡,但因為他在花樣滑冰的曆史上留下的痕跡太過濃墨重彩,便隻好出此下策,抹黑加捂嘴,來試圖讓世人遺忘。”

有人指的是誰,不必多說,大家都清楚,隻能是現在這個話題的主人公,馬正豪,或者說,馬建國。

“在池瀾出事之後,當時不是沒有人發過關於池瀾的正麵報道,但是那些報道沒有一個成功刊登過,報道的記者都受到過不同程度的警告和恐嚇,有些人甚至還丟了飯碗,我說的對嗎?”

“其實你們很多都能猜到是誰吧,那時候隻有一個人憑借著池瀾一舉飛升,就是馬建國。”

淩榆的目光掃視過底下媒體席中明顯年長的那部分,這些都是記者行業的老油條了,這次在青年的注視下,卻罕見地保持了沉默。

在場的年輕人轉頭一看這些曾經告誡過自己的前輩們的神情,就知道,淩榆說的都是真的了。

但馬建國為何要這麼做,沒道理啊?

“至於原因麼,自然是出於毀屍滅跡卻沒善好後的心虛。”

啊???

什麼!!!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青年毫不掩飾地冷笑一聲,將PPT切往了下一頁,大屏幕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舊報道,報道的署名都是“馬建國”,而那些荒誕的標題都用紅色的筆記圈了起來。

“如你們所見,那些關於池瀾的謠言,幾乎都出自馬建國之手,他踩著池瀾的名聲上位,最後吃著他的人血饅頭擠入了他夢寐以求的‘權力圈’。”

“至於為什麼我說這些都是謠言,才過去幾十年,當年的那些事應該許多人心裡還有數,不了解的,可以去看我微博發的視頻,不過現在大家更關注的恐怕不是這些。”

底下的媒體們連連點頭,他們更想知道的,當然是馬建國到底是怎麼吃的池瀾的人血饅頭。

淩榆也沒有再多說,將PPT切到了下一頁,大屏幕上又跳出來了一個視頻。

青年選擇播放,屏幕裡跳出了一個充滿煙火氣的小麵館,鏡頭晃動一會之後,對準了麵館裡的女主人。

快到歇業的時間,女主人正低著頭忙著收拾。

“您好,抱歉打擾一下,請問您是孫瑩瑩嗎?”

背景音裡出現一個男聲,熟悉的很,赫然就是淩榆的聲音,隻不過比起發布會上秋後算賬的冷酷無情,視頻裡的聲音可以稱得上是萬分禮貌。

不過很可惜,視頻裡的麵館女主人顯然不吃這一套。

她抬起頭,狐疑地看著鏡頭,神情有些戒備:“我不是孫瑩瑩,你是……小店不允許拍攝,已經暫停營業了,請回吧。”

女主人看著四五十歲左右,衣著樸素,五官能看出年輕時候應該是個美人,可惜臉頰上像燒傷一樣的疤痕和因勞累比同類人還多的皺紋讓她在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凶狠,不好接近。

她似乎認出了淩榆,但是沒點破,仍是不歡迎的態度。

有些記者看到這心裡已經嘀咕起來了。

孫瑩瑩?這個名字怪耳熟的,這個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也莫名熟悉,像誰來著?

對了,這不就是池瀾翻版嗎!有經曆過那個時代的記者一拍大腿,連帶著把孫瑩瑩這個名字都回憶了起來。

好像是跟池瀾一個時期的女隊運動員,天賦不錯,也曾經被給予過厚望,隻不過後來突然就退役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再也沒聽說過她的消息。

這是退役之後開了個小麵館?但這臉上的疤痕咋回事,要不是淩榆直接點出了名字,就算親眼見到,他們也不會把這個麵館主人和幾十年前被寄予厚望的新星聯係在一起。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陳延的兒子陳誌國的侄子,淩榆,您叫我小榆就好。”

很奇怪的自我介紹,但女主人的臉色卻真的明顯好了許多。

“我知道您遠離了這個圈子很多年,不太願意再接觸這個圈子的事情,但這一次可能真的需要您出手幫一幫忙,不會耽誤您很長時間。”

視頻裡再次傳出青年禮貌的聲音,女主人猶豫了片刻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說吧,什麼事?”

女主人沒再否認自己是孫瑩瑩,青年明顯振奮了一點,再接再厲,直接開門見山道。

“我聽陳延爺爺講過許多關於池瀾的往事,知道池瀾曾經從馬建國手下救下過您,這次來找您就是為了此事。”

“馬建國德不配位,池瀾背負他不該背負的謠言太久了,我想結束這長達幾十年的扭曲局麵。”

“你想讓我親自講述當年的事,為池瀾的謠言做澄清,並且戳穿馬建國虛偽的麵具?”孫瑩瑩問。

“是,您不願意露臉的話,可以打碼。”

“為什麼?”

眼看著都漸入佳境了,孫瑩瑩的臉卻又冷了下來,“為什麼”三個字連屏幕外的人都能聽出怨氣,更彆說當時麵對她的淩榆。

淩榆猜她或許是在怨為何這麼久了才來找她,為何讓池瀾背負這麼久的謠言,為何馬建國能逍遙至今……

當時淩榆還不知道,孫瑩瑩也是在怨自己。

他什麼也沒說破,隻是誠懇地舉了個躬,說。

“因為池瀾是我的信仰,而我們也終於成長到了有足夠對抗黑暗的能力的時候。”

孫瑩瑩沉默許久之後,開口:“我不知道你指的黑暗和我所知的是否一樣,但我這裡或許確實有一些超出你們想象的東西。”

她的神情變得有些苦澀,仿若是作出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在這留幾天吧,小夥子,如果你能讓我看到你的能力和誠意,那麼我手裡的東西,就交由你處置了。”

孫瑩瑩說完這句話,視頻便切換了畫麵,屏幕一黑,出現了幾行字。

[幾十年前,池瀾在仍是三流小報記者的馬建國救下了一名即將被他猥褻的運動員,即孫瑩瑩。

幾十年後,在看到王馨彤列出來的名單後,我懷疑起了當年池瀾的死亡存在蹊蹺,在當時的既得利益者中,我將目標鎖定在了得利最大的馬建國身上,找到孫瑩瑩,一是想澄清,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線索。

隻是沒想到,我在這裡直接得到了那起車禍的真相。]

畫麵再次一切,出現了一行大字,黑底白字,卻觸目驚心。

[池瀾死亡並非意外,而是謀殺。]

命運和緣分會給人驚喜,淩榆他們自己都不曾想過,幾十年前的事居然會留下切實的證據,還被人完好地保存至今。

但命運和緣分也太會捉弄人,孫瑩瑩煎熬了幾十年,仍然忍不住想要質問蒼天——

為什麼那個馬狗賊買命的卡車師父,偏偏是她那在國外打黑工的父親?

第一百九十章

那行觸目驚心的黑底白字在眾人的驚呼下緩緩落下, 畫麵再次一轉,切換到了一個乾淨整潔的小房間裡。

畫麵很簡潔,隻有一張椅子, 一張桌子, 一個人。

孫瑩瑩換了一身衣服,頭發也乾練地紮了上去, 端坐在椅上, 神情肅穆地直視著鏡頭, 精氣神和前麵的視頻裡完全不一樣了, 顯然不是同一天。

曾經和孫瑩瑩有過一點交道的老記者眯了眯眼看著這一幕, 有點恍惚, 仿佛真的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少女還意氣風發的模樣。

哎……也曾是被寄予過厚望的女單小天才啊……

媒體席中傳來幾聲微不可察的歎息,揉碎在了從窗縫中漏進來的細碎冷風中 。

孫瑩瑩自然不會知曉鏡頭外的事, 她隻是靜靜地注視著鏡頭,片刻後,沉重地開口, 緩緩道出了當年的真相。

*

幾十年前的池瀾倔強地不肯轉彎, 幾十年前的馬建國他們根基也沒那麼深。

在決賽之前他們使了手段讓池瀾腳踝受了傷, 但仍然沒能阻止池瀾奪牌, 他們就知道這件事沒法輕易善了。

尤其是那屆奧運會開始之前, 池瀾就說過這屆奧運會之後他會退役當教練, 當時花滑國家隊中掌控一切的權力層絕不允許出現池瀾這樣的變數。

在池瀾勢如破竹一路往拿獎牌去的時候, 他們就在琢磨怎麼阻止這個變數了。

正好,當時的馬建國遊走在權力層的外圍,擠破腦袋都想擠進那個圈子。

他是一個沒有下限, 不擇手段也要往上爬的人,很快便“理所當然”地想到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 既然池瀾活著就會成為變數,那便不要活著了,這樣變數就不會再出現。

巧了,馬建國想擠入的那個圈子裡的人本質上跟馬建國就是一丘之貉,他們等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台階,馬建國提了出來,這“差事”便落到了他身上。

有了這“敲門磚”,馬建國乾事非常賣力,加上有那些人的助力,很快就有了進展。

花錢買命,還有什麼比車禍更加天衣無縫的“意外”?

更正好的是,那年的冬奧場館裡,居然真的被他們找到一個打黑工的男人。

那個年代偷渡國外打黑工的人不少,有的是想出去打拚博個出路,有的是迫不得已,走投無路。

自然也有二者皆有的,但是,很顯然,一個四十多歲還在後廚做最底層的工作,領著微薄薪水,一身衣服打滿補丁的中年男人,隻能是後者。

在馬建國他們看來,這樣的人就是三個字,好拿捏。

在異國他鄉,這種沒有護照,沒有身份,還沒有存在感的人,就算消失了,也無人問津。

於是馬建國他們迅速去調查了一下這個男人的背景,調查完更加驚喜了。

這個男人同樣來自華國,是個老實的打工人,在國內的時候曾經在一個黑心老板手底下打工,結果老板跑路還坑了他一手,不得不替老板背了鍋又背了債。

再狂風驟雨、良心喂狗的催債人各種催債中,這個男人妻離子散,最終在沉默中爆發,暴起捅了一人,然後就跑到國外更名改姓打黑工至今,一直負責的都是些最底層的,彆人不願意乾的臟活累活。

馬建國他們還沒那麼大的能量把一個偷渡國外打黑工十幾年的男人生平查的清清楚楚,有些部分還是聽當地人說的,不過也已經夠了。

重點是他們知道該如何對這個男人威逼利誘了,更重要的是,他們還知道了這個男人負責的臟活累活裡,正好有個部分跟車有關,還是運送食堂廚餘垃圾的大卡車。

這已經不是合心意了,這是太合心意了,連工具都是自備現成的,隻要“威逼利誘”的時候小心點,等事情結束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全身而退。

簡直是天助我也,當時馬建國是這麼想的。

而之後的進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順利,馬建國接觸了那個男人才知道,原來他正急需錢,他國內的前妻長了腫瘤,手術和藥錢都是大窟窿。

因為曾經的那些事,男人愧對被他拖累的妻女,在受到馬建國的幾經暗示之後,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最終真的選擇了與虎謀皮。

馬建國自然是表示會好好照顧他的妻女,實際上心底可不這麼想。

這種踩死線的事情,他既然親自出手了,那就要做到最謹慎,如果能從這個男人口中套出地址,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對可憐的妻女也解決了。

國內那時黑惡勢力猖獗,解決兩個無名無勢的女人不是件難事。

不過馬建國也沒想到,這事後來居然沒辦成。

冬奧場館裡他們的陰謀詭計進展得十分順利,在池瀾拿了銅牌之後,馬建國他們更加不想讓這位“傳奇”活著回國了,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機會。

馬建國和池瀾打了那麼長時間的交道,雖說大多時候都是他單方麵算計,但不可否認,他的確算得上摸清了池瀾的性格。

被他們算計了一把傷了腳,主辦方恰逢池瀾發揮平常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又強抬一手他們鐘愛的“西方血脈”,種種原因導致池瀾最後隻拿到了銅牌,這位傳奇本人一定也非常不爽。

而比賽結束後有記者發布會。

馬建國向來是煽風點火的一把好手,這次華國隊過來的隨隊記者裡又大多都是他的人,隻要到時候他們一群人問點難聽的問題,最後再由他出麵刺激幾句,池瀾一定會選擇提前走人。

記者發布會所在的大廳馬建國還提前踩過點,知道運動員位置旁邊有個小門,平常是用來送餐的,門後連著的正好是一條通往食堂的偏僻小道,池瀾如果選擇提前走人,一定會選擇走這個門。

畢竟池瀾也一向不耐煩他們,但偏偏要正人君子似得保持一定的風度,走大門是給所有人難堪,池瀾的高道德標準不會允許他自己這麼做。

同樣的戲碼上演過好多次了,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事實也的確如此。

馬建國和池瀾是徹頭徹尾的兩類人,他自然不會理解池瀾這樣的做法真的隻是出於內心的正直,曾經不知道嘲笑過多少次池瀾這無意義好似在賺噱頭的“風度”,到最後更是徹底利用了起來。

發布會開始前,他悄無聲息安排好了一切。

很顯然,事情並沒有發生什麼轉折,畢竟眾所周知,傳奇就是在這一場“意外”中隕落的。

罪魁禍首馬建國揮一揮衣袖,功成身退,在事件中成功隱身,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直至今日。

是的,直至今日。

幾十年後的又一場記者發布會,當年殘酷的真相終於得以大白於天下。

視頻中長滿皺紋的女主人緩慢而沉痛地敘述完當年真相,整個禮堂瞬間嘩然,除了池驚瀾他們,所有人臉上都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有人在良久的思考之後,沉默了下來。

也有人麵麵相覷,最後色厲內荏地跳了出來。

“證據呢,你們有什麼證據?編故事誰都會!”其中有人這麼喊道。

很明顯,這些是馬建國安排過來的人,終於是按捺不住了。

池驚瀾眯了眯眼,心想,這群人氣勢好像不太行。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人內心也在叫苦連天。

他們跟的是馬正豪沒錯,平常也自詡不是什麼好人,但絕對不至於到殺人放火的程度,這女主人講的東西聽起來離譜的不像真的,但要是真的是真的怎麼辦,他們也慫啊!

但馬正豪要是倒了,他們絕對也沒什麼好果子吃,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也隻好硬著頭皮跳出來反對。

不過這群小螞蚱們可能想不到,他們的螞蚱頭頭已經自身難保了。

哦,不對,不是難保,是已經保不住了。

幾乎是在這場發布會召開的同時,在自己辦公室裡悠閒地準備開始自己的下午茶順便看看池驚瀾他們要整什麼幺蛾子的馬正豪,被警察們“親切”地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本來馬正豪還算從容,直到他被警察們強硬地押送著前往警局,他才真正覺得事情不對起來。

他們這種作惡多端還能逍遙法外的人,在警局絕對是有關係的,但是他一沒聽到風聲,二也沒被用這種強硬的態度對待過,要麼他的關係被查出來了,要麼出了什麼大事上級直接介入了。

不管怎樣,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而馬正豪這種不安在警察暴怒地把證據拍到他麵前,盤問幾十年前卡爾加裡池瀾車禍的事件時,徹底爆發,變成了驚懼。

不等他否認,馬正豪飛速掃了眼警察拍到他眼前的證據,瞬間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不可能!怎麼可能?!”

與此同時,發布會上,淩榆看著跳起來要證據的小螞蚱們,笑了笑,笑意很淺,卻帶著掌控一切的遊刃有餘。

他抬手又壓下,站起來的小螞蚱們便不由自主地跟著他手的動作坐下,坐下之後他們好似才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慫包事,又想接著站起來鬨,就聽到了淩榆帶著冷意的聲音。

“彆急,有你們想要的證據。”

因他們跳出來而被暫停播放的視頻接著播放了下去,依舊是那個曆經了風霜的小麵館女主人,這次講起了她如何知道真相的故事。

她拿出了一張照片,並且起身,繞過桌子,將這張照片靠近了鏡頭,展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照片裡是一份泛黃的信紙,信紙上的字不算好看,卻很板正易讀。

至少信紙最上麵的那行題目,足夠的大且醒目。

——[自首信]。

其實孫瑩瑩有點手抖,不過淩榆及時暫停了,讓所有人得以看清信紙上的內容。

這是一封自首信。

一封來自孫瑩瑩的父親孫重的自首信。

也正是另一邊,警局裡麵馬正豪看到的那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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