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母收養女兒L,到頭來卻被養女刨牆根的事兒實在少見,就算有,也很少有這麼明目張膽的。
以至於傳了一天一夜的蛇妖之說,都沒有劉家這場有違人倫道德的婚禮來得更惹人注目。
就算是並未廣開宴席,隻不過是請了幾個親朋好友的喜事,也引來了諸多鄰裡一路側目,有男有女,竊竊私語。
稍微離得遠些的,為表明自己對此事的知情度,皆急頭白臉地高聲爭辯著此中細節。
什麼那養女自小就不是個安分的,看著妖裡妖嬌的,能做出這種事實在是七歲看老就能料到的事兒L。
什麼養母如何含辛茹苦照顧她長大,她卻是如何在某一日的飯桌上用眼神勾搭養父的。
個個說起來言之鑿鑿,眼神極其篤定,吐字斬釘截鐵。
仿佛自己本人當日就在當場,隻不過是為了不破壞他們一家的和諧,受儘良心煎熬憋到今日,才終於使心中的秘密見於青天之下。
道旁鄰裡正聊得熱火朝天時,突見剛剛下過雨的灰白天際下,劉老五家媳婦帶著幾個壯漢提刀從苔痕斑駁的老街街口轉了過,氣勢洶洶地朝這邊碾來。
“謔!”
有人看熱鬨不怕事兒L大地驚呼了一聲,眾人立即由內而外地燃起了一股澎湃高漲的暢快之意。
看看看,喪天良的養女要被收拾了。
果不其然,一群人衝進劉家一通爭鬨,將在院中吃席飲酒的劉家親友罵得一聲都不敢吭,原本這事兒L他們就不看好,若不是劉老五非硬請著來,根本就沒有人想來。
就連劉老五,被妻弟將刀架在脖子上,也是一個勁兒L好聲好氣地攀舊情,一個硬字兒L也不敢吐。
阿霞帶了幾個娘家弟兄衝到新房中,準備將今日的新娘拖出來扒了衣裳扔大街上去。
可一進了原本屬於自己夫婦的房間,看著喜床邊女子刺繡繁複華麗的嫁衣、繡鞋。
又看著妝台上用紅紙壓著的,往日劉老五根本舍不得給她買的金簪玉弁,再看著滿屋簇新的羅帳、鮮花。
阿霞雙眼“唰”地血紅一片,妒恨像年節裡放的炮仗一般瞬間在她心口、腦海裡剝骨糟肉一般炸開。
她幾步衝到喜床邊,一把將那女子從床上扯下來,正要好生打上一頓。
可那女子剛一落地,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就卷著蓋頭裡的腦袋,“咕嚕嚕”繞著阿霞的腳轉了半圈。
“啊!!!”
地上原本飽滿的嫁衣忽地坍塌了下去,散開的衣襟口露出一抹白森森的脊骨來。
“啊!”
房中幾人軟著腿逃了出去,到院中哆哆嗦嗦地說道:“死人了......”
劉老五被刀壓著,隻愣了一下神兒L。
院中的劉家親友聞言皆是震驚不已,卻也可以理解阿霞衝動之下失手打死了那養女的心情。
其中一個跟進房間的壯漢戰戰兢兢地說道:“她..
....她原本好好地坐著,一眨眼,就化做白骨了......()”
“啊?胡說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直在院外的人們哪裡能相信這麼離譜的事兒L,皆起身前往新房查看。
果真看到一具遮蓋在寬大嫁衣下的骨架,將眾人又驚了一場。
好大個活人,就這麼一會兒L變成了白骨,這說出去,如何使人信服?
劉家中有長輩站出來,道:“這也太過詭異,方才行禮時我們大家都看到了,如今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恐怕有妖異作祟,不如派人去天傾城裡給周家遞一個情狀,請人來......”
劉老五卻阻攔道:“叔公......此事萬萬不可過多張揚,鬨到周家那裡,該如何說呢?既然人已死了,不如就說她是自儘的,抓緊埋了就是。”
劉叔公有些氣憤地說道:“既然你知道不可張揚,何必還要把事做得這麼絕?近來鎮上可是傳言有蛇妖的,你小心被瞧上了還不知道!”
劉老五賠笑道:“叔公,有甚是皆由我來擔著就是,說來,這人突然變白骨,也說不得是不是那死丫頭為逃婚編的把戲,真是晦氣......”
劉叔公想起早年間聽說有人假死逃債,過了許多年又回到家鄉的事兒L,也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跟著阿霞進過新房的幾個壯漢還要說話,可他們當時離得遠,一時也分不清那女子是突然變成了白骨,還是一開始就是一具白骨。
於是有人問驚慌不定的阿霞,“阿姐,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
阿霞聽了劉老五的話,一時也有些記憶混淆。
她眨著眼睛回憶道:“好像是......她突然變成了白骨,也好像,一開始就是有些瘦......”
娘家一行人中那個帶頭的中年男子見此,便開口說道:
“行了,既然老五都這麼說了,說出去那就當她是逃跑了,今晚就埋了吧,往後你們夫妻二人抱個兒L子好好養著,千萬可彆再弄些不要臉不要皮的白眼狼養在家中了。”
兩邊的帶頭人一點頭,便開始指揮著人收拾局麵。
對待這種不要臉麵,忘恩負義的東西,也用不少什麼正經的棺槨。
白骨分在幾個食盒裡裝著,正大光明地從大門口走出去。
兩家人隻說是那小賤人自己良心上過不去,聽說她娘回來便自己從後門逃了。
鄰裡都在前麵附近聽熱鬨,原想著能有一出正房教訓不正經養女的好戲。
照以往的慣例,多少都會打到門邊來請街坊四鄰評理作證,大家也都準備好生評評理,多辱罵那養女幾句,可誰知到頭來竟給她逃了。
大家頓時覺得無趣。
一出好戲,竟就這麼沒了,像是被水淋過的炮仗,原本期待著能炸一炸,結果卻一下蔫得令人想要發怒。
剩下的親友們皆嫌晦氣,可人憑空變成白骨也明顯就是有人安排的,那養女肯定也是心中自愧,沒臉見人,提前跑了罷了。
()他們皆尋著由頭要走,臨走前還要勸劉老五與阿霞摒棄前嫌,好好把日子過好。
劉老五似乎是被舅哥的大刀一下,立即明白事理了起來,連連應承,又安排阿霞娘家人在鎮上住下。
入夜時分,又下起了雨。
劉家後院的小偏房內,劉老五對著一方擦得乾乾淨淨的黑漆大案叩首納拜。
大案上擺著一具似鬼似魔的塑像,塑像模樣詭異,麵相凶殘,腳下踏著一個被開膛破腹的男子,手中握著一顆朱砂染就的心臟,正作勢要往口中送去。
阿霞跪在丈夫身邊,一臉喜色。
恭恭敬敬地念誦祝禱之文,奉上三碗豬血行了最後的祭祀之禮,劉老五拽起阿霞一同出了房間。
“當家的,成了,是不是?”
細雨飛進簷廊,劉老五擦了擦臉上的雨絲,點了點頭。
阿霞興高采烈地像個充滿期待的少女一般,“這麼說,我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劉老五說道:“是這麼說的,獻祭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會和後麵的妻子得到孩子,所以得先跟你合離,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阿霞說道:“應該可以的......”
但是看著丈夫有些憂慮的神色,她又安慰道:“怕什麼?儘早把那神像請走,試了一次,就算不成,反正廢了她一個,也沒花什麼錢。”
忽地想起喜房中那些金銀飾品,不滿之意又漲滿胸懷。
可轉念一想一切都將是自己的了,便油然而起一股誌得意滿之氣壓過了那幾分不舒服。
劉老五倒是很無所謂,他對女人的興趣不太大,自己也被大夫診出生不了孩子。
但是因著生來模樣好,發妻是他未發跡時就跟了他的糟糠之妻,也算對他死心塌地,若是能借此有個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那個撿來的養女也隻是他們夫妻二人為了不過繼族親家的孩子才養的。
吃了他們這麼多年乾飯,被拿來換個自己的孩子,很合情合理的吧。
如今剛拜過堂那神像都享用了祭品,想來此事大半能成。
婚事上又合情合理地鬨了一番,輕飄飄就能抹過去,事兒L也辦成了,也沒有人真的發現藏在其中的核心。
二人嫌正房晦氣,摸黑轉到了偏房去就寢。
剛一進門,房中燈燭突然亮起。
他們的養女一身紅色嫁衣,懸空吊在房梁之上,慘白著臉,吐著長長的舌頭,那雙鼓暴欲出的眼睛正麵對麵直勾勾地著他們。
二人被嚇得呆在當場,連驚呼都噎進了嗓中,四眼一翻,直接倒在門外。
劉招兒L翻著眼睛往上看去,一片雪色衣擺上覆著一抹霧粉色紗衣的邊角,正垂落在房梁儘頭的位置,一同在夜風中追逐糾纏,泛著一層層漣漪。
劉招兒L憑空蹬了蹬腿兒L,脖子套在繩環之中,一臉急切地說道:“公子,我爹娘嚇暈了,他們知道錯就夠了,你快
把我放下來。”
繩子緩緩垂落,劉招兒L也不顧脖子上的繩環,奔往養父母身邊探了探鼻息。
幸好還有氣兒L,沒嚇死過去。
在她身後,裴暄之踏著一張黃符,懷抱沉睡的顏浣月,從房梁上飄了下來。
昏黃燭光中,二人衣袖飄展,似一朵白中飛粉的重瓣蓮花。
他靜靜地立在劉招兒L身後的陰暗處,看著她著急忙地將養父養母拖進房中來以避免簷外夜雨侵身。
他淡淡地問道:“你不跑嗎?不恨嗎?”
劉招兒L用衣袖擦著養母臉上的雨水,又抬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
“我本來就沒有家,還能去哪兒L呢?更何況......我變成白骨的事兒L總會傳出去,我要是走了,豈不是連累了我爹娘?”
裴暄之沉默了一會兒L。
他沒料到與他幼時類似的境遇中,竟有人真的可以忍下來,甚至還不曾剜去心底那點兒L希冀與渴望。
不過他很少違逆他人之心,旁人願意選擇哪條路,他也沒有扭轉的閒心,隻不過是聽那些人談話之間有頗多矛盾之處,才過來一看究竟。
他隻能助願意被助之人,執迷不悟的,隻有等她自己醒來了,否則,助也是白助。
“你若要離開這裡,我可以幫你尋條出路。”
劉招兒L抹了抹眼淚,咬牙說道:“這裡是我的家,我爹娘永遠都是我爹娘。”
裴暄之一時有些緘默,或許除了這一樁事兒L之外,這夫婦二人對這女子也還算好。
極壞的話,大概總能讓人生出逃離的決心,可若是曾經得到過一些關懷,那就容易掙紮其中,難以脫身。
夜雨帶著風順著大敞的房門吹了進來,他一時有些受不住,咳嗽了好一會兒L。
順手取出藏寶囊中被封存依舊的木製輪椅,俯身將顏浣月放了上去,自己摸出一顆丹藥吃了,又一手撐著輪椅,一手捂唇咳了起來。
這具身體雖還有些不好,但比以前是好了不少,放在以前,這會兒L已經開始頭痛欲裂了。
劉招兒L聞聲回首看去,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全貌。
燈影昏暗處,他玉白的臉上鍍著微芒,正蹙眉咳嗽著,她隻覺得他雖看著病懨懨的,但卻莫名有種奪人心魄的能力,一時竟讓她有些失神。
她看了一眼輪椅中雙眸輕闔的女子,錯愕了一瞬,有些害怕,又有些說不清的期許,低聲問道:
“你突然到這裡來幫我,也要這樣帶我走來報答你嗎?”
裴暄之將披風蓋在顏浣月身上,推著輪椅往門外走去,迎著涼風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必擔憂,我不會帶誰走的,是跑是留,全憑姑娘自己決定。”
說著走出房門,往後院偏房中去,一道符篆遮在頭頂上空,擋著一片雨霧。
站在那具雕像前,裴暄之取出一張紅紙,沾著蠟油封住了雕像的臉,又往雕像上貼了幾張黃符。
兩指拈著一枚銅錢按在雕像頭上,單手掐訣,忽地一陣火色透過銅錢內的方孔衝上房梁,給上空高高的木椽上沾滿了黑色的黏膩煙漬。()
他拈著銅錢仰頭看了片刻,見那煙漬又瞬息乾涸,撲梭梭地向下方飄來。
?本作者終南果提醒您《她與男魅妖結為道侶》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略一抬手,袖中飛出八張黃符占據八方浮於空中,將那些煙屑儘皆收攏,包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