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43 晉江首發(1 / 2)

蘆葦蕩另一邊, 兩個婦人坐在角落裡嘮嗑。

正在興頭上,其中一個身材瘦削的婦人突然左右張望。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另一個體態豐腴的婦人不明所以:“什麼聲音?我咋沒聽見?”

瘦削婦人掏掏耳朵:“我好像聽到誰在喊救命。”

說著站起身來,往四下裡眺望。

北邊黑壓壓一片,都是人。

南邊是比人還高的蘆葦蕩, 除了蘆葦什麼也看不到。

瘦削婦人指著蘆葦蕩那邊:“聲音似乎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豐腴婦人打了個哆嗦, 忙不迭把人拉得坐下來。

“你乾啥拉我?”瘦削婦人有點不高興。

豐腴婦人咽了口唾沫:“聽說這蘆葦蕩裡不乾淨,好幾個人說走夜路聽見裡頭有嗚嗚嗚的聲音。”

大熱天的, 瘦削婦人硬是被嚇出一身冷汗:“不可能吧?這青天白日的。”

“怎麼不可能?!”豐腴婦人一拍她, 神叨叨地說,“一連五天下雨,今兒又山崩, 難保有些臟東西看咱這邊人多,出來看熱鬨。”

“誒呦你可彆再說了!”瘦削婦人緊忙捂住她的嘴, 臉色煞白,“你要再說下去,今晚上我就甭睡了。”

豐腴婦人疊聲兒應好, 繼續之前的話題。

瘦削婦人鬆了口氣,但還是快速往蘆葦蕩瞟了眼。

什麼聲音都沒了, 隻有村裡的娃娃們捉迷藏的歡聲笑語。

“找到嘍找到嘍!總算找到榆哥兒了!”

瘦削婦人鬆了口氣,看來還真是她的錯覺,遂不再多想,重新投入到熱火朝天的嘮嗑之中。

......

孩子們樂此不疲地玩了許久的捉迷藏,後來又玩揀石子的遊戲。

比誰一口氣抓到手的石子多,誰丟出去的石子落地次數最少。

韓榆沒嘗試過這樣新鮮的玩法, 很是樂在其中,連暮日西斜都未曾發覺。

直到韓鬆循著歡聲笑語找過來。

而彼時韓榆仍然沉浸在揀石子的所向披靡之中無法自拔,岔開雙腿坐在地上, 姿態豪放地擼起衣袖:“再來再來,還有誰要跟我比的?”

這群跟韓榆年齡不相上下的孩子把腦袋搖成撥浪鼓,癟著嘴要哭不哭:“不、不玩了,我們都不跟你玩了嗚......”

剛走近就聽見這話的韓鬆:“???”

這是要搞孤立的節奏?

韓榆雖然嬌氣了些,活潑了些,但也不至於被排斥在外吧?

韓鬆已經想象到韓榆眼裡含著兩包淚,委屈巴巴地求著其他人和他玩的模樣了......

“我二哥說了,願賭就要服輸。我一開始都說了不跟你們比,你們偏要比,輸給我又開始哭,搞得好像我在欺負你們似的,是不是玩不起啊?”

韓榆氣壞了,嗓門兒都大了不少,對那幾個淚眼汪汪的小子指指點點。

那幾人被韓榆核善的表情嚇到了,癟著嘴打了個哭嗝:“我們玩還不行,你彆這麼凶了嗚嗚嗚嗚......”

韓榆搖頭晃腦:“看在你們和我玩兒的份上,我就勉強答應你們。”

說罷,將五個石子往地上一揮,撚起一個往空中拋,再一轉手腕,秋風掃落葉一般,四個石子儘數入了掌心。

再一轉腕,直線下落的石子墜入手中,“啪嗒”一聲響。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般絲滑,任誰見了都要拍手叫好的程度。

反觀另幾個迫於韓榆的淫威,不得不揀石子的孩子,不是抓了石子沒接住,就是隻抓到一兩個。

更有甚者,什麼都沒抓到,抓了一手泥。

韓榆美滋滋,嘴裡說著“承讓”,又將目光投向其他人。

其他人:瑟瑟發抖.jpg

韓鬆:“......”

秉承著不能讓韓榆真把人弄哭,引來對方家長不好收場的原則,韓鬆邁步上前,摁住蠢蠢欲動,打算再來一場的韓榆。

力道壓下,韓榆一縮脖子:“誒?”

“二嬸讓我叫你回去。”韓鬆麵不改色地收下一眾感激涕零的目光,對韓榆說道。

老母親和揀石子,韓榆當然選擇前者。

韓榆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表示:“明天還玩這個嗎?我跟你們一起好不好?”

孩子們齊刷刷搖頭:“不不不不不!”

韓榆很是遺憾:“那等下次,你們一定要叫上我哈。

韓鬆:“......”

韓榆在對方敢怒不敢言的目送下轉回身,嘚啵嘚啵同韓鬆說起了自己一下午的戰績。

“......我其實一直都躲在東邊的石墩子後頭,竟然沒一個人發現......揀石子好有趣,好玩,愛玩......”

韓鬆揉了揉脹痛的眉心,自發屏蔽韓榆的碎碎念,穿過人群來到韓家所在之地。

韓榆大老遠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飯菜香,踮起腳尖看:“是咱家在做飯嗎?”

韓鬆頷首。

不久前,韓宏昊和韓宏曄並一群手腳利索的漢子回去了一趟。

人是鐵飯是鋼,大家匆匆忙忙出來,連口吃的都沒有,光喝水又飽不了肚子。

思來想去,還是得吃上一頓熱乎的飯菜,否則夜裡都睡不安穩。

把這事兒跟談全反映了,談全也正有此意,還讓大兒子談順一道過去。

韓宏曄不僅帶了口鐵鍋來,還把藏在碗櫃裡的幾塊餅子也帶來了。

這會子妯娌倆估計快要做好晚飯了。

“哇~終於可以吃飯了,我都快餓死了!”

韓榆非常不厚道地拋下韓鬆,撒蹄子直往前跑。

韓鬆也不製止,四平八穩地往前。

“鬆哥兒,你的碗在榆哥兒和樹哥兒中間,自己去端。”苗翠雲見他來了,揚聲道。

韓鬆應聲,走到兄長和幼弟兩人中間,一撩袍角,穩穩落座。

那姿態,仿佛不是置身曬穀場上,而是什麼盛大的筵席。

韓榆把疙瘩湯拉到麵前,捏著餅子蘸疙瘩湯,暗戳戳覷了眼韓鬆。

這般衿貴氣度,他竟然到現在才發現二哥身上的違和之處?!

很顯然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宛若鶴立雞群,最最耀眼的存在。

韓榆幽幽歎口氣,一口咬下浸滿湯汁的餅子。

隻咀嚼一下,小臉瞬間皺成一團:“這怎麼......一股子土味?”

韓宏曄蹲在臨時搭建的簡陋灶台邊上,呼嚕嚕張大嘴,疙瘩和疙瘩湯一起滑進喉管。

“山崩太狠了,屋裡屋外都是岩土泥水。”韓宏曄指了指麵前的鍋,“就這口鍋,我都搗鼓半天才給刷洗乾淨。”

放在灶房角落裡的那些個新鮮蔬菜,全都裹了厚厚一層灰土。

就連藏在碗櫃裡的餅子都沒能幸免於難,上頭鋪了一層細細的灰。

縱使蕭水容在做飯前處理過,也還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大自然的味道。

韓榆麵露驚詫:“山崩這樣厲害嗎?”

“可不是。”韓樹接過話頭,“咱家離山腳下遠些,受到的影響小一點,東邊的那幾戶簡直沒眼看。”

在韓家隔壁吃飯的漢子附和:“幸虧曬穀場地勢高些,否則咱們還得往西邊退。”

婦人們一直留在這裡,不敢回村去,也就沒見識到山崩後村裡的景象。

她們聞言都很驚訝:“我瞧著那山崩也沒多長時間,怎麼聽你們的話,像是村裡毀得很厲害?”

之前回村的漢子們不約而同點頭,滿臉的唏噓。

“反正挺慘的,有人家屋頂都被砸穿了,山上的樹被衝到村裡,橫在半道上,我跟韓老大廢了牛鼻子老勁兒才把它挪開。”

“路上也是,一直到村口,路上都是山上的泥水泥塊塊。什麼野雞野兔啊,屍體都被衝下山了,太陽一曬,那味道簡直了!”

“......”

漢子們你一言我一句地爭相描述,他們聲如洪鐘,在場許多人都能聽見。

原本大家還因為能吃上一口熱乎的而高興,心情逐漸轉好,這會兒想象到被山崩破壞的村子,又都低落下來。

談全看在眼裡,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但還是強忍心慌安撫村民們:“山崩這樣大的事,縣太爺肯定會管的。明兒一早我就把這事兒報到縣衙,想必要不了幾天咱們的補償就會下來了。”

根據大越律法,但凡自然災害對百姓造成的種種損失,將會由朝廷作出一部分的補償。

補償內容包括但不限於銀錢、糧食、傷藥......總歸都是些災後必需品。

想到這裡,村民們臉色有不同程度的緩和:“那就辛苦村長您走一趟了。”

談全擺擺手:“我身為桃花村的村長,這是我該做的。”

然後又挨個兒問了傷患們的感受,確保情況都穩定下來,這才鬆口氣。

不論好壞,總歸是相識多年的鄰裡,談全也不想他們因為一場山崩喪命。

問完話,談全指著他們說:“我真不知道說你們什麼好,非要跟我對著乾,現在好了,彆人活蹦亂跳的,你們隻能直挺挺躺著,還疼得要死。”

傷患們被談全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訓話,一個個臊得慌,老臉通紅地連聲認錯。

唯獨齊大妮不以為然,躺在草墊子上直哼哼。

等談全走了,齊大妮就開始發難:“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個個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發難的對象,自然是快樂乾飯的大房二房。

但她這話歧義明顯,幾乎是把在場所有人都囊括在內。

一時間,數十道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齊大妮素來欺軟怕硬,一縮脖子不敢吱聲。

韓宏曄憨笑兩聲,很是無奈地說:“娘您說這話就不對了,剛才我們也說要給您和爹做飯,是您說吃慣了老三媳婦做的飯,怎的現在反倒怪起咱們來了?”

齊大妮氣得當場一個仰臥起坐,牽扯到額頭的傷口,疼得吱哇亂叫。

村民們直搖頭:“一大把年紀,真能作。”

韓榆喝著土味疙瘩湯,借碩大碗口的遮掩,撇了撇嘴。

之前他還覺得自己是小醜。

而今看來,分明齊大妮比他更像小醜。

明知道自己是個萬人嫌,偏要上躥下跳地找存在感。

韓發隻恨不得不認得身邊躺著的這婆娘,避開人警告地看了齊大妮一眼:“老實躺著,傷口崩了還要遭二次罪。”

齊大妮立馬安靜如雞。

韓發把頭扭到另一邊:“老三,你媳婦說去打水喝,怎的到現在還沒回來?”

身體有疼痛的情況下,人更容易餓,周遭又都是飯菜的香氣,韓發已經偷摸著咽了好幾次口水了。

韓宏慶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沉著臉搖頭:“不知道。”

韓發又道:“要不你去看看?”

韓宏慶果斷拒絕:“河邊離這兒又不遠,能出什麼事兒?估計是遇到什麼人,說話說得忘了時辰。”

韓發無法,隻得忍著饑餓和斷骨之痛,氣若遊絲地閉上眼。

韓榆將他二人的對話儘收耳中,和韓鬆背靠背坐著,欣賞橙紅的落日之美,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

或許要很久才能回來,又或許直接回不來。

誰又在意呢?

黃秀蘭想要算計他在先,就得做好被他算計的準備。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沒多久,談全領著幾個人過來。

“韓老大韓老二,你們倆大舅子來了。”

韓榆原本正低著頭默背文章,一抬頭就看到走在談全身後的大舅舅蕭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