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心機深沉的韓榆,她下一次真能得手嗎?
黃秀蘭攥緊雙手,捏得韓椿韓柏直喊疼而不自覺。
一定可以的!
無論是為了銀錢,還是韓宏慶的未來,她隻能繼續做下去。
那小子再怎麼聰明,也不過四歲,如何能玩得過她?
單力氣方麵,就遠遠不是她的對手。
韓榆似有所覺地看向黃秀蘭,彎唇一笑,仿佛以前那些事從未發生。
黃秀蘭後背一寒,心虛地彆過臉去。
問話的婦人倒吸一口氣:“還能賺錢?!”
韓榆剛要回答,人群分開一條道,韓鬆信步走來。
卻不是奔著他來的,而是韓宏慶。
韓榆的目光緊隨著韓鬆,自然注意到他手指上殷紅的血,瞳孔一縮,心臟高高提起。
不等他擠過去一探究竟,韓鬆便出聲道:“爺奶受了傷,在曬穀場最北邊,關大夫在給他們診治,讓您過去瞧瞧。”
很好,不是二哥受傷就行。
韓榆心道,問走到麵前的韓鬆:“二哥可找到爹和大伯了?”
韓鬆點頭:“找到了,他們在山崩前就到曬穀場了,隻是人太多,一時半會兒沒能過來。”
韓榆鬆了口氣,自發牽住韓鬆的衣袖:“那咱們去找大伯娘她們?”
韓鬆應聲,一路借過,尋找家中女子的身影。
蕭水容她們被人群擠到了最邊緣的地方,兄弟二人找了好一會兒,才算把人找著。
幾人彙合,又往談全專門為受傷的村民辟出來的西北角去。
到了地方,齊大妮和韓發躺在臨時搭建的草墊子上。
一個捂著頭,另一個抱著腿,渾身灰撲撲的,不住地哀嚎。
韓榆揉了揉耳朵,蹭到韓宏曄身邊:“爹你沒事吧?”
韓宏曄因為幼子的到來情不自禁地笑了下,又因齊大妮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收斂。
耷拉著嘴角,撣去韓榆肩頭的泥塵:“爹沒事,多虧了你二哥提醒,咱家提前把東西都藏好了,否則還真不一定能來得及。”
天知道他前腳跑到曬穀場,準備去找妻兒,後腳山崩就發生了,那轟隆隆的聲響給他帶來多大的震撼。
他真怕遲一步就再也見不到阿容和孩子們。
韓榆覷了眼那邊兩個老的,低聲問詢:“爺和奶怎麼回事?”
韓宏曄默了下:“他們在家裡收拾東西,耽擱了點時間門,山崩時還沒出門。”
韓榆瞬間門明了。
這兩位多半是對談全的話陽奉陰違,導致一個被砸破頭,另一個摔斷腿。
自討苦吃,活該。
睨了眼齊大妮血肉模糊的額頭,韓榆指尖觸上額角。
當初傷得太重,半年過去疤痕也沒完全消下去。
不仔細看可能發現不了,可隻要用手摸,輕易便可感知到不平整的凸起。
齊大妮害他留疤,今天自己也在相似的位置受了傷,算是一報還一報。
見兩人還有力氣喊,韓榆沒什麼興趣再留在這兒,掉頭去找韓鬆。
韓鬆作為村裡為數不多的讀書人,在給關大夫打下手。
好幾個傷得比韓發還重,滿身是血,甚是駭人。
韓榆過去時,關大夫在給其中一個接骨。
這人傷得最重,森白的骨頭斜斜刺出,上頭依稀還掛著碎肉。
韓榆見過比這還要血腥的場麵,倒是習以為然,並不覺得有什麼。
隻是在韓鬆視線掃過來時,立馬作出驚恐的表情,啪嘰把臉埋進堂兄的衣袖中。
沉悶的聲線透過粗糙的衣料傳出,帶有不明顯的哽咽:“二哥,我怕~”
韓大人上輩子同樣見多了類似的場麵,全程麵色如常地給關大夫遞東西。
他僵著右手沒動,換了左手遞過去一瓶傷藥:“怕就回去,我這邊忙著,怕是顧不上你。”
韓榆搖頭,暗戳戳把臉上的灰都蹭到韓鬆衣裳上,悶聲悶氣地表示不想走。
韓鬆抖了下胳膊,和以往一樣沒能抖落:“那就退到我身後去,彆耽誤我做事。”
韓榆應好,小尾巴似的跟著韓鬆跑前跑後,氣喘籲籲也不停下。
韓鬆既好氣又好笑,思及家中其他人都有事做,無暇分身照看韓榆,便也隨他去了。
關大夫廢了好大力氣才處理好傷勢,而彼時對方已經活生生疼得暈過去。
隨意用袖子拭去額頭的汗珠,關大夫這時才發現黏韓鬆黏得緊的韓榆,神色間門難掩疲憊:“榆哥兒可有受傷?”
韓榆搖頭:“沒有,辛苦關大夫了。”
關大夫忽然笑了,常年刻板的神情變得生動許多:“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老夫理應救他們。”
韓榆回以一笑,等關大夫又為兩人處理好傷勢,便順勢提出想要幫忙。
韓鬆問:“不怕了?”
韓榆昂首挺胸,義正詞嚴:“凡事都有個適應的過程,現在我已經適應好了。”
任何事情適可而止,過猶不及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總不能彆人都在忙碌,而他卻跟個小拖油瓶似的礙手礙腳。
男子的膽量須得從幼時培養,韓鬆對此樂見其成,在征求到關大夫同意後,也讓韓榆打下手了。
兄弟二人忙得腳不沾地,等處理完所有的病患,已然大汗淋漓,呼吸都夾雜著一股子汗味兒。
“呼——累死我了!”
韓榆這會兒也沒什麼潔癖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胡亂抹著汗。
有受傷村民的家屬看在眼裡,去最南邊的河裡打了水來,分給關大夫三人喝。
古代的河水不似末世被汙染後的森綠色,清澈見底,口感清冽。
喝完水,韓榆原地歇了會兒,和韓鬆結伴去找家人。
從山崩到現在,已過一兩個時辰。
毛毛細雨早就停了,烈日掛在頭頂,不知疲倦地揮灑熱氣。
村民們不敢保證會不會發生第二次山崩,全都聚在曬穀場上,沒人敢回去找吃食。
韓榆穿梭在人群中,聽到不止一個肚子咕咕響。
估計要等下午或者晚上,才能吃上一口熱騰騰的飯菜了。
韓榆不無遺憾地想著。
大房二房都在守著韓發和齊大妮,奈何他們不受齊大妮待見,隻能乾巴巴地杵在旁邊,看三房兩口子噓寒問暖,儘顯孝子模樣。
韓榆走上前,挨個兒叫人。
蕭水容把他拉到麵前:“我聽你大哥說,你和鬆哥兒在給關大夫打下手?”
韓榆嗯嗯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對,一開始我有點害怕,一直躲在二哥身後,後來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好多人都誇我厲害呢......”
韓榆的嗓音清脆稚嫩,歡喜雀躍得像要飛到天上去。
但凡聽到他聲音的,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會不由自主地轉好些許。
齊大妮心煩得很,那邊韓榆嘰嘰喳喳,吵得她怒火升騰,抓起身下的麥秸朝韓榆砸過去。
“閉嘴!吵死了!”
可惜那幾根麥秸輕飄飄的,剛脫手便直直落地。
韓榆瑟縮了下,貼近老父親,低聲囁嚅:“奶對不起,我不說話了,您彆生氣。”
韓宏曄摟住幼子:“娘您這是做什麼?榆哥兒不過是尋常說話,您嚇到他了。”
四周的村民也都投去不讚同的眼神。
齊大妮也知道現在自己的名聲有多臭,捂著腦袋不吭聲了。
韓榆悄然抬頭,和黃秀蘭對視。
前者漫不經心,後者怨毒憎惡。
......
談全經過好一番努力,總算清點完人數。
在場有二十三人受傷,其餘人都安然無恙。
“還有兩個到現在都沒找到,估計山崩時在屋裡,沒能跑出來。”談全語氣凝重地說。
村民們心一沉,對生命流逝的恐懼盤亙在心頭,經久不散。
有人低聲說:“多虧了鬆哥兒提醒咱們,否則不知道有多少人丟了小命。”
眾人深以為然,向韓鬆投去感激的目光。
韓鬆視若無睹,注意力都在蹲地上拋石子兒玩的韓榆身上。
韓榆今日的表現委實出乎他的意料。
起初雖有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還能克服恐懼給關大夫幫忙。
而上輩子,事發時二叔撈起韓榆往外衝,韓榆卻惦記著一口吃的,死活要回去拿,還差點被瓦片砸了腦袋。
若非二叔舍身相護,怕是會被砸成一個傻子,和好幾十個村民一起,成為山崩的受害者。
韓大人自以為這與他的悉心教導脫不開關係,輕拍韓榆肩頭:“今天表現不錯,可以少練兩張大字。”
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練大字,但不妨礙韓榆歡呼出聲:“二哥好耶!”
大家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韓榆,不由感歎,這時候也隻有小孩子才能無憂無慮地笑了。
如此又過了兩個時辰,大家頭頂烈日,在曬穀場乾坐著。
韓榆瞥了眼曬穀場南邊嘻嘻哈哈的孩子們,對韓宏曄說:“爹我屁股都坐麻了,可以去跟他們一起玩嗎?”
韓宏曄一口答應,隻讓韓榆注意安全。
韓榆自無不應,愉快地加入到捉迷藏遊戲裡。
曬穀場西南方有一片蘆葦蕩,再往南是一條河,不知通往何處。
韓榆藏身蘆葦蕩和河岸之間門,他在這裡有一會兒了,但始終沒人發現他。
這樣的捉迷藏,讓他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韓榆小聲嘟囔:“晚上應該能有吃的吧?”
說著,往旁邊一個翻滾,精準避開身後的罪惡之手。
對方撲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喉嚨裡溢出細細的低叫,一頭紮進河裡。
韓榆拍了拍衣擺上的淤泥,泥塊脫落,卻留下了褐色的汙痕。
韓榆不滿地嘖了一聲,笑眼彎彎地抬起頭,朝奮力撲騰的女人揮了揮手。
“三嬸,一路好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