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他和那個瘋子不一樣。
所以,是她多想了。
玉荷這樣告訴自己,其實不是因為她真的相信他。而是她不敢承認,她怕承認。
因為她剛剛將自己的丈夫,毫無保留的推給了他。他用了刀子,在他的胸膛開膛破肚,說是醫治,但要做點彆的,她也沒法確定。
畢竟,她不是醫生。
在醫術上,也沒有他高明。
唯一能她開心一些的,是床上那人平穩的呼吸聲。很小很小,甚至有些微乎其微,但就是能被玉荷察覺到。
平穩,比先前好了一些的脈搏。
種種跡象都說明,她的猜測隻是猜測,他並沒有作惡。她的丈夫真的因為他的醫治變得更好。所以,是她誤會他了。
也幸好隻是誤會。
她移開視線,點頭道:“好。”說完,她又不放心繼續補充:“他身上的衣服都濕透,要換下,需要我幫忙嗎?”
簡泊舟搖頭:“有些地方,比較特殊,處理不好會牽扯傷口感染。所以,我來就好。”
話說到這裡,玉荷再想親自動手,也有些不敢。她怕自己沒輕沒重,傷到那人。
最後,隻在一旁看著。
最多,幫簡泊舟遞一遞濕毛巾。
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到外麵倒掉,忙到晚上八點才結束。
第 62 章
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到外麵倒掉,忙到晚上九點才結束。
那不是個小手術,很大,要了他半條命。但好在,結果是好的。
他沒有死,活了下來。
這時,床上男人的狀態已經有所好轉。他安靜地躺在那,玉荷不敢靠近,隻敢在旁邊候著,想著他醒來,第一時間就能看到她。
守在他床邊,陪著他。
眼神溫柔地看著床上那人。
站在她身後不遠,一身白衫染成紅衣的青年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這慕。
知她心裡有他,但就是讓簡泊舟覺得乏味。他做了那麼多,就連鼻梁上架著的鏡片上都是鮮豔的紅血。
她卻從來沒回頭看過他,問過他一句好與不好,累與不累。隻靜靜看著那人,那個本該在百年前就死去的人。
再多的不渝不爽,在看到深更露重時,簡泊舟也沒法再冷眼旁觀下去。
他恨她愛那個人,也恨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但這時候心疼也是真的,她雖不是凡人,但也不是仙人。
會生病,會疼。
如今夜已深,再熬下去,就要到半夜。她身子骨嬌貴,這一熬把身子熬壞了,也麻煩。
所以,沉默許久後。
還是開口道:“不早了,太太回去休息,我來就好。”
溫柔磁性的嗓音從背後傳來,也是這時,玉荷才想起這間屋子內還有一個人。
是簡泊舟,她回眸望向他。
青年還是那個青年,隻不過這時的他沒了往日的體麵,一絲不苟。往常乾淨整潔的白衫,這時染上大麵積的紅。
穿戴整齊的衣服領口鬆開,兩隻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卓越的鎖骨以及小臂好看飽滿的肌肉線條。
修長挺拔的身形,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絲邊眼鏡。他生的好,五官清俊立體。
氣質如鬆柏,溫和而堅毅,此刻戴著副眼鏡看著斯斯文文,書卷氣濃。但又因為那身還沒來得及換的衣服,以及眼鏡額角的血,變得氣質不明。
他就站在那,身後是晦暗不明的夏夜。像是比往常多了一絲危險,那絲危險裹挾著她讓她有一瞬不敢和他對視。
那是一雙如黑夜般的眸子。
危險,深邃見不到地。
玉荷一直都知道簡泊舟心思深,是個會隱藏的人。但因為不在意,也覺得他聽話,便沒怎麼注意過。
此刻,她突然發現,她真的似乎一點都不了解簡泊舟。
那雙深邃的黑眸裡,除了那些她看不懂的,還有她能看懂的,比如愛。
一旦知道他對她的心思,就會隨時隨地從他的身上看到那些不一樣的情緒。他愛她,不是晚輩對長輩的敬愛,而是情愛,男女之情。
她低下眸,想著當沒看見神色不變道:“不用,我受得住。倒是你,先下去收拾吧。”一身汙血,眼角眉梢都是,修長五指上更是多到擦不乾淨。
一如既往
地沒有多少情緒,冷漠到讓他不知該如何回應。但那話又是讓他去收拾,似乎是在關心他。
但怎麼可能,她隻是覺得他臟罷了。
青年低下頭,正巧看到手,那用紙巾怎麼也擦不乾淨的紅,鮮豔醒目得可怕。
明明是那人身上的血,為什麼不嫌棄那人,卻嫌棄他簡泊舟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那笑自嘲意味濃重。
他覺得自己也是賤,明知她不愛他,卻還是像個神經病一樣不得安生。
非要去想,去求,去要,甚至不惜用下作手段。可要不到,什麼都沒有,就連眼神都不會為他停留,總是輕飄飄地從他身上掠過。
除了剛剛。
那個人危險時,需要他救命。
“好。”喑啞的男聲,顯出青年男人的疲憊。他是真的有些累了,高強度的手術一個人完成,結束之後沒有休息,還要繼續照顧床上那個人。
從下午兩點,到現在晚上九點,他確實累了。眼睛酸痛,太陽穴發脹。
玉荷沒回頭,也沒回應。
因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確實撐不了一夜。而她丈夫床邊又離不了人,所以必須一個人過來和她輪著來照顧。
其實簡泊舟就可以,但他看起來太累,也太狼狽,玉荷不想逮著他一個人薅。
他也確實需要休息,所以,不是嫌棄,她其實關心了他,而她也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冷漠無情
那是她孩子的孩子,從另一個角度說,也是她的後代,她的孩子。她很愛那個孩子,那是她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小時候長得冰雪可愛,大了也是聽話孝順。
她看著他生,看著他長,再看著他成家立業,兒孫滿堂,春去秋來,四季交替,又變老死去。
所以,沒有感情是假的。
她很愛他,曾經也抱怨過他為什麼就不能遺傳一點她的基因。哪怕是一點,隻要活得久一些。那樣,就可以多陪陪她,多活一些時間。
人會愛屋及烏,玉荷也會。
當然,愛也分輕重緩急,所以她又願意為了簡長淩去傷害簡泊舟。
她是矛盾的,也是真實的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十分鐘,又或者半個小時。安靜的祠堂內,重新走進一個人,聽著厚重的腳步聲玉荷知道是個男人。
玉荷想起簡泊舟走時的話。
心想應該是簡泊舟的弟弟,簡二來了。本著這樣的想法,她站起身循著那聲音望去。
可當她回頭,人傻了。
來人並不是她想的簡二,而是外來男人賀驍。野外探險鍛煉出一身魁梧結實的肌肉,將近一米九的身高讓他看起來高大挺拔。
此刻,他站在她與丈夫的臥室門邊。就那麼靜靜看著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他怎麼來了?玉荷皺眉。
自從那次見麵談過以後,他們就隻再見過一麵。也是翻牆,但因為實在沒有話題,她也不願和他說話,便讓人過來弄出點動靜。
讓他覺得不安全,進而離開。
後來,或許是沒時間。也或許是彆的原因,他很少來,幾乎沒來過。
唯一的幾次見麵,也是在村子裡偶遇。那一麵也是匆匆而彆,根本不會有交流,所以當看到他時,玉荷很是詫異。
“你來做什麼?”這話一出口,女人便知道語氣不對。她斂去眼中不易讓人察覺的不喜,低著頭又道:“你怎麼來了”這次她話裡,少了些情緒也更像往日。
清冷無趣,也可以說是被現實磨平了棱角,變得安靜壓抑。在彆人眼中是無情無義的女人,在賀驍眼中是受儘了苦楚的小白花。
她看起來不大,估摸著和白靈柳薇差不多。可境遇卻完全不同,一個是家中幺女被寵著長大性格古靈精怪,一個還在大學享受肆意青春。
而她卻早早嫁人,嫁的還是一個快要病死的老男人。從賀驍此刻的視角,能清楚地看到她身後病床上,那剛動完手術的老男人。
蒼老,病態,一眼便讓人知道他活不了多久。就是這樣一個人,是她的丈夫。
賀驍的心間仿佛被人碾過,陣陣發酸發脹,絲絲縷縷地疼。疼得厲害,為她難過。
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才會變成這樣
“抱歉,嚇到你了。”看著她眼中的驚慌,生怕繼續嚇到她,賀驍小聲溫柔道。
那語氣,那神情,如果是李保保一行人見到,一定會嚇一跳。因為難得,太難得了。
永遠嚴肅,冷漠,如鋼鐵一般的硬漢。竟然也會用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女人,還聲音那麼溫柔。
他愛她,如果李保保在一定會說這句話。
好在,他沒有察覺出異常。
那句抱歉,讓玉荷心底生出的疑慮打消,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她生怕對方差距出什麼。
因現在情況特殊,她丈夫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所以,不能拖。
“沒事,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她說得小聲,怕吵到床上的人。
也覺得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玉荷起身來到門邊,穿過門廊,路過他身邊時,微停頓輕聲道:“這裡不方便說話,跟我來。”
說著,徑直向外走。
站在門邊的男人,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視線還停留在她走過的地方,那裡已經沒了她的身影,但留有她的香氣。
是清淡不濃鬱的蘭香。
一種他從未聞過,隻想她身上聞過的清香。讓他迷戀,喜歡,想要將它占有。
很過分的想法。
賀驍自己都覺得惡心,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他對她的欲-望,從見第一麵時就有了,是怎麼壓也壓不下。
他沒回答她的話,隻跟在她身後,沉默地向另一邊走。直到來到一空曠的場地,她們停下。
玉荷站定,隨即轉回身麵向來尋她的外來男人。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玉荷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他要說什麼。
估計,會和前兩次一樣。
本著這樣的想法,玉荷微微皺起的眉又慢慢鬆開。可也是這時候,她不在意的人,卻道:“我找到了出口,今夜我們就離開。”
第 63 章
“今夜,我們就離開。”
大概是太激動,讓他一時亂了分寸,竟然伸手想要去握她的手。
但很快,就被對方無情躲開。
不可否認,在看到她收回手那一瞬,賀驍有些愣住。可很快,賀驍便反應過來是自己唐突了對方。
他們雖然喜歡彼此,但關係並沒有那麼近。甚至對彼此並沒有多了解,除了喜歡,他們和陌生人無異。
“抱歉。”伸出去的手收回,賀驍不可避免有些受傷,不過還是強撐著沒表現出來。
畢竟,那確實是他的錯。
而更多的是怕自己突然的行為,嚇到她,所以又解釋道:“我隻是太激動了,不是有意。”
他解釋著,收回的手垂在身側,握緊又鬆開,好似不管怎麼做都有些不對。
緊張,忐忑,心亂了。
“我”
“沒事。”兩人一同出口。
玉荷見她停下,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沒關係,我沒有生氣。”
如若是往日,玉荷絕對沒有這個好脾氣。丈夫先前的事,讓她心亂如麻,也讓她有些筋疲力儘。
同時讓她知道,眼前陌生男人的珍貴。她需要他的身體,給她的丈夫續命。
所以,她有求於對方。
既如此,態度好些也正常。
不算溫柔但講理的女聲,緩和兩人的關係。賀驍臉上緊張神情消失,隨即湧現一抹笑意。
他想說什麼,但也是這時看到原本心情還不錯的女人,立馬變了臉色。
“你先前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像是有些激動一般,模樣漂亮絕色的女人,站在他身側緊急開口。
那雙永遠冷淡,漠視一切的眼睛此刻也緊緊盯著他。似乎是在等,等他口中那個信息。
她的態度很是奇怪,有激動,但無高興。與賀驍猜測的完全不一樣,他皺眉,複述一遍先前的話:“我說,我找到出口,我們今夜就可以離開。”
“你不高興嗎?”
再愛,智商也沒有消失。
賀驍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眼前女孩的態度就是。可她能有什麼問題,她和他一樣都是誤入村子的受害者。
甚至,她比他們所有人都慘。
這次玉荷聽得很清楚,他說他找到了出路,今夜就要帶她離開。
可他怎麼會找到出路?她用了一點東西,使大霧永不消失。山上唯一的出路,是在後山。
但那裡也有霧,並且有陷阱。
如果沒有人引導,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是誰,是村子裡的誰給他們引的路?又是誰要害她!
在玉荷的視角,她與簡長淩夫妻一體。害簡長淩要他的命,就是害她要她的命。
可這村子裡都是她們的後生,那些人不可能害祖宗。再則,她並未虧待過他們,甚至教習他們一些小能力,使他們與常人不
同。
所以為什麼要害她?
“是嗎可大霧不是還沒消散?”她察覺到對麵人眼神異樣,或是察覺到什麼。
她並不是故意要扮弱,而是從賀驍的視角來看,女人低垂下去的眉眼,染上一抹冷白月色。
那色極冷極哀,像是難過,痛苦。好似,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經曆。這一時,賀驍又想通了她為何如此激動。是因為太多次的失敗,所以不相信,又或者說是怕高興之後,又是一場空歡喜。
她比他們任何人都早來到這裡,她也比他們任何人想離開這裡。
“我沒騙你,就在後山。”
“和我離開,我帶你出去。”說著,他又想去握她的手。而這次,他成功了。
後山是對的。
到底是誰背叛了他們夫妻二人。
不不可能,他們不會做那種事,這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好處。
可如果不是他們告知,那又會是什麼?難道真是他們自己找到,可這更不可能。
竟然不可能,那就隻有一個真相。那就是有人不想她好過
是誰?到底是誰,她低著頭,腦中飄過許多人的臉。可就是沒有一個讓她確定,難道是簡泊舟。
但這更不可能,因為簡泊舟清楚的知道。他們走後,他會有什麼下場。
畢竟沒了賀驍,那就隻能用他的身子。這是在要他的命,他一定不想死。
不是他,那又會是誰。
她想不出來,這時也沒有留多長時間給她想。因為她還要處理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比如該如何拖住要帶她離開的賀驍。
今日是六月二十五,距離二十九號還有四天。她根本沒辦法現在就進行換身,所以隻能拖住他,並且還不得打草驚蛇。
那些人走就走了,無所謂。
想明白要害,玉荷立馬就要開口,但在開口前她卻有些遲疑。她能用什麼辦法留下他?他們並不相熟,也沒有多深厚的情誼。
如若她不離開,他獨自離開怎麼辦?又或者說,她有什麼東西能將他留下,給他一個留下的理由。
思索再三,似乎隻有感情可以利用。他看她的眼神不清白,透著男女那點事。
她不願出賣自己的身體,也絕對不會出賣,但說幾句甜言蜜語卻也是可以。
“今夜有些不行。”
她想要抽回被對方握著的手,但又因為心裡那點隱秘的心思,沒有收回。
低垂的眼眸裡,此刻滿含淚水。
不知何時,她哭了。哭得隱忍克製,梨花帶雨。她很想和他出去離開,但就像有苦衷一樣,根本無法。
“為什麼?”
“彆哭,有話我們好好說。”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得楚楚可憐,讓人心疼。
賀驍眉頭皺緊,試圖用手去擦她的眼淚。但她臉頰皮膚細膩,他的手粗糙,每擦一下都讓她皺眉。
最後,隻能停住。
他知道她有苦衷,但是怎樣的苦衷?才會讓她暫時無法離開?
難道,是孩子?
她被迫嫁給那人,肯定做了夫妻之事,既然做了,這村子落後不像會使用計生用品的地方。
加上又是那麼一個老東西,一定不會有什麼良心,估計是隻圖自己爽的畜生。
沒有避孕措施,那就很容易懷孕。懷孕了,那些人一定要她生。
所以,是因為孩子?
她有孩子了,和這個老東西的。不嫉妒,不介意是假。但比起這些,他更多的是擔憂,以及心疼。
她是在怎樣的環境下懷孕產子,又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養育孩子,被母愛牽絆了一生。
她看起來太痛苦了,所以一定是想要離開的。那此時為什麼會為難,是因為小畜生不願意離開?
似乎隻有這個可能,因為小畜生和那個老東西是一夥的,他們用母愛化作一條繩子綁住她。
第 64 章
似乎隻有這個可能,因為小畜生和那個老東西是一夥的,他們用母愛編織出一條鐵鏈綁住她,禁錮她,強行將她留下。
迫使她必須留下。
“是因為孩子?”
想到什麼,賀驍也沒有隱瞞直接問出口。他其實還想說一句,能不能不要那個孩子。
畢竟,那是罪孽。
是她受過的傷,而那個孩子又比較親父親,為他留下來並不值得,那是對她的第一次傷害。
但這話他不能說,因為那是她的血脈。女性總是容易被母愛捆綁,她如果是愛那個孩子的,那他那話就是在傷害她。
最後,他隻能重新組織語言道:“如果是因為孩子我們可以帶孩子一起走。”賀驍想了很多解決事情的方法,但似乎都沒什麼用,除了帶他一起離開。
“我們一起走,不用擔心,我們會做得很隱秘。玉荷阿荷。”他緊握著她的手,將她拉近。看著她的眼,與之對視。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夜深人靜。
他說得小聲,壓抑,就連稱呼也在悄然之間改變。他對她的心思已經是擺在台麵,沒有絲毫隱藏。
就算玉荷想要無視都難。
可玉荷此刻根本沒心情想這些,因為有了一件事更棘手,以及外來男人的話她有些沒聽懂他那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孩子,又為什麼要帶他離開?
玉荷隻疑惑了幾秒,隨後便反應過來他說的可能是她與長淩的第一個孩子。他把她當作那些被壞人拐進深山的可憐女人,被玩弄後生下一個孩子。
他以為她是因為孩子,才猶猶豫豫,不能離開。他們確實有過一個孩子,但不是被迫生下,而是情到深處自然而然。
她應該搖頭解釋,但這時玉荷選擇默認。因為她找不到比這更合理的辦法,她可以裝作一個愛子心切,被迫留下的可憐母親。
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有用。他隻說可以把孩子帶著一起離開,沒說願意等她。
玉荷:“我”
玉荷:“他不在我身邊,他們把他從我身邊帶走,我見不到他。”說著,眼淚再次落下。
一位被搶走孩子的可憐母親形象立馬出現在他人麵前,她哭得淚眼婆娑,聲音怯怯,好似傷心到極點。
哭著哭著,她臉上突然出現一絲慌亂好似怕青年會提前離開,不願帶她。
隨即抬頭,猛地用另一隻自由的手回握住他的手掌,像臨死前抓住救命稻草的可憐人,一刻也不願意鬆開,握得緊緊:“等等好不好,等一等。”
“等我把他接來,我就和你離開。”
“不是我不願意走,是我”後麵的話,玉荷有些不願說了。
她是個怕麻煩的人,也是個不願假裝的人。但此時此刻,由不得她,她必須穩住眼前的人。
並且還要找人,去將後山能離開的路堵住。畢竟,她不確定他到底願不願意留下。
如若不願,那就隻能用強硬手段。
好在,他願意留下。
“好,我等你。”
他爽快沒有猶豫的態度讓玉荷有一瞬間地愣住。她以為他不會同意,又或者說會有所猶豫。
但沒有,他同意了。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隻有她的倒影以及對她的擔憂。他在擔心她,擔心她此刻的心情,擔心她以前受過的苦。
她從他的態度裡看到了偏愛。
因為愛,所以願意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留下。因為愛,所以願意放棄好不容易找到的離開機會。
他比她想象得更加喜歡她。
又或者說,他比她想象得更善良。
不可否認,這一刻玉荷有一瞬間的良心不安。她的行為,惡毒至極。
利用他的善良,傷害他作惡。
可不這麼做,她丈夫就要死。她不願意她丈夫死,便隻能用這種法子。最多最多在他死後給他做一場盛大的法事,希望他下輩子投個好胎,享儘一世富貴。
壓下心底那點不該出現的憐憫,玉荷輕聲道:“謝謝。”
清淡的語氣與往日不同,這次裡麵還帶著她先前哭過的顫音。是一個他不曾見過的她,漂亮柔弱,讓人想要保護。
她受了許多苦,該哭的,賀驍想。
隨即,見她逐漸冷靜,賀驍又道:“那孩子在哪裡,我們去哪裡接他。”
“他乖不乖,和你親不親。”
孩子終歸是和媽媽親的,但離開母親太久,那就有些不確定了。
畢竟,有太多案例。
那些從小被抱離母親懷抱的孩子,多數都被身邊人教育得不親自己的母親,而這還是正常的家庭關係。和她不一樣,她是被拐來的女人,被迫生下的孩子。那群人不會輕易放過她,更不敢把孩子留在她身邊。
他們怕,她會告訴孩子真相。
他們還怕,她會帶走孩子。
所以他們不會告訴孩子,媽媽的好。他們隻會搬弄是非,七嘴八舌說她的壞話,破壞她在孩子心中的形象。
從而,將孩子留住。
又用孩子將她留下。
這是許多人會用的手段,好用又簡單。導致的結果就是,再好的母親在孩子的眼中也會成為惡人,甚至最後助紂為虐,幫助父親一家人傷害媽媽。
賀驍清楚的知道這些,才一直想要勸玉荷放棄那個孩子。可心裡也清楚這不可能,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愛,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甚至他怕自己說得多了,會被她認為不安好心所以,隻能忍住。
聽她的,他想孩子還小,帶出去以後,可以再教育。她這麼好,她的孩子就算流了一半惡人的血,也一定是好的。
可他不高興,很不高興。
他不願意替彆人養兒子,不想見到那個孩子,更不想他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裡。
賀
驍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是這麼低劣的,不是因為錢,利益。而是那點讓他討厭的血緣關係,一想到那個孩子是她和彆的男人生的,他就會覺得嫉妒,怨恨。
甚至會用厭惡的目光,心思去看待那個無辜的孩子,就像安徒生童話裡灰姑娘的惡毒後媽。
就像此刻,他還沒見到那個孩子。但在心底已經把那個孩子,想象成了一個惡心的殘次品。
這並不是一種正常的心態。
壓下心底不該出現的酸意,賀驍想自己能意識到這點。或許是可以成為一個好繼父,好父親的
玉荷:“孩子,孩子在彆處。”
玉荷:“抱歉,我不常見他,他們也比較防我,所以很難見到。”
玉荷:“隻知道每月三十,他會被送回來和我和他父親住幾天,隨後又被接走離開。”
在聽到那句‘我和他父親’時,賀驍再次不可避免皺眉。他知道這嫉妒來得不該,也想要將它壓下不表,可有時候,有些東西不是他想擺脫就能擺脫。
她的眼神,話語,隨便一個動作都能牽動他的心神,讓他心底生出一絲煩躁不喜。
他也知道,她的話並沒有問題,那確實是她和那個人的孩子,那人是她孩子的父親。
最該,冷靜下來的是他。
斂去眼中不該出現的負麵情緒,賀驍低著頭重新開始道:“月底三十號?”
玉荷點頭,隨後又覺得這樣實在太冷淡,也有些不妥。又道:“對還要幾天。”
“抱歉。”她說得小心翼翼,說話間視線一直在他身上,好似生怕他不願意。
又或者覺得時間太久,他不同意。
所以才會一遍又一遍:“不會太久的,隻需要幾天!今天已經是一十五,過了今夜就是一十六,很快地,賀驍。”
“好,我等。”
在她還要說什麼時,外來的陌生人男人又是一句確定的等,他再次毫不猶豫地選擇她。
這個回答,讓玉荷鬆了一口氣。
“謝謝,謝謝你。”
“沒關係。”他道。
安撫好賀驍,時間來到晚上十點半,往日這個時候她早就睡下。但今日因丈夫的事,一拖再拖,直到現在她都沒回房。
而現在,她也確實累了。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她得去見一趟簡富,所以必須將賀驍支開。
可也是這時,青年卻突然道:“不急。”這一句不急,打斷玉荷所有想法。她微微皺眉,想問還有什麼事需要說。
恰也是這時抬頭,撞進一雙深邃眼眸。賀驍在看她,用一雙帶著情意的眸子。
不知何時起,青年耳尖緋紅,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紅,像是第一次戀愛的人眼中是誠摯熱烈的喜歡。
這也確實是賀驍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談戀愛。他們見麵的機會並不多,就算瘋狂地想見她,賀驍也必須克製住。
他不能去找她,不能去見她。
一方麵是因為村子裡的其他人,另一方麵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輕-浮-浪-蕩,想要給她留個好印象。
此刻,是他們好不容易地再一次見麵。珍貴,稀少。
所以他想把時間拉長一點,想和她多待一會兒。他們之間不止有離開這一共同目標,也有一些彆的,比如了解彼此。
他在白靈那裡打聽過她,但那終究隻是借彆人的口。他想聽她說,聽本人說她的過去,她的想法。
第 65 章
“玉荷,阿荷。”
“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他遲疑片刻後,紅著耳尖問。明明已經叫過,但他還是問出了口,他想要聽她親自說。
這個問題,玉荷不可能拒絕。
畢竟隻是一個稱呼問題,如今她有求於他,更不可能拒絕。所以,立馬點頭。
“可以,都行。”
說著,她又想繼續趕人。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不好,每次她要開口,那外地來的陌生男人便也開口:“好,那我以後叫你阿荷。”
“你也可以叫我賀二,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親近的人都這麼叫。”那句親近的人都這麼叫,什麼心思已經是昭然若揭。
他喜歡她,想追求她,想和她親近,她也不是外人,是他可以親近的人,是他的妻子,是第一次見麵,就想結婚的對象。
所以,可以這麼稱呼。
這次,玉荷同樣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就是用感情將他困住,留下,所以她不可能搖頭,隻能繼續同意。
“好,賀二。”
明明被彆人叫過千百萬遍,但從她口中出現就是不一樣的感覺。甜蜜,高興,感覺心口就像是填滿了一片蜜糖。
讓他覺得甜,幸福。
“嗯,我在。”他笑著回應。有些傻的行為,是賀驍的第一次戀愛,也是他第一次喜歡的人。
笨拙幼稚,青澀的可憐。
“再叫一遍,可以嗎?”他小聲要求。
“我有些沒聽過,想繼續聽。”這要求提的,賀驍自己都臉紅,像個變-態-癡-漢。
可他就是想要聽,就算被當成變態也想要。
“賀二。”她沒有拒絕,繼續。
“嗯,我在。”這次,他笑得更明顯高興。如果李保保在場,一定會發現在他眼中會寡一輩子,甚至可能是同性戀從不談戀愛的賀哥,已經墜入愛河。
愛的,還是他的女神。
因為無法拒絕,玉荷隻能僵硬的陪他尬聊。她並不了解賀驍為什麼想要讓她叫他的名字,又為什麼叫了以後會那麼高興。
像是得到什麼珍寶一樣。
她隻覺得莫名其妙,隻想趕緊結束這些無意義的交流。從而離開,去找簡富。
她是不在意其他那些外鄉人,但她怕那些人出去以後會帶人進入村子。
他們這個村子能夠一直隱居,遠離人群。不僅僅有霧氣的作用,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進入的每個人,當要離開時,他們村子裡的人都會替他們準備一場離彆宴。
那場宴上,他們會給那些外鄉人準備一碗特殊的酒水。隻要喝下,十二個小時後便會忘記最近的一切。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人找回來的原因。那幾人還沒喝藥水,如果這時候離開。
往後見賀驍沒一起離開,一定會原路折返。而這時回來,就不會隻是他們七人,還有一堆彆的,比如說搜救人員,
又比如他們的親人。
特彆是賀驍的家人,他們回來。
看到他成了她的丈夫,會有何感想。又會怎麼做,他們會以為他病了要帶他離開,也可能發現真相隨後群起而攻之,把他們當成一堆妖怪殺死。
玉荷從來都清楚,自己做的並不是什麼好事,她傷害了許多人。
那些人都很好。
很相信她也可能說很愛她。
他們都和眼前的青年一樣,曾經用了一雙真摯的眼睛看她,那些雙眼睛都是純粹的愛意。所以,一旦他們回來,就是她的死去。
她要阻止,要攔下他們。
這時,也沒了與之交流的欲、望。隻道:“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明天再說好嗎?”
她說的小聲溫柔,好似生怕惹到他,讓他不高興。也確實如此,她如今頭痛得厲害,要找到底是誰在背後告訴了賀驍一群人出路。
又要穩住賀驍離開的腳步,還要防備那些人的突然離開,又找來。
她很忙,很累。
而想要賀驍聽話離開,就要她的溫聲細語。玉荷嫁過許多次人,也被許多人愛過,她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
也不是一遇事就暈頭轉向的弱女子,她知道該怎麼解決,也知道他需要什麼。
他需要她的男歡女愛。
所以她給他。
回握住他一直緊握著她手碗的手,甚至踮起腳尖吻在他側臉。反正這個身體遲早會是她丈夫的,現在這個吻,就當提前親了。
她這麼想,被吻的人卻完全不一樣。
賀驍怔愣在原地,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冷漠高傲的人會突然吻向他。雖然隻是一個臉頰吻,但卻還是讓他臉紅脖子粗,也讓他心跳的厲害。
心臟酸酸麻麻,像要爆炸。
不是難受的爆炸,而是驚喜,高興,開心,好事發生時才會有的情緒。
他看著她,看著她眼中劃過的柔意。突然不敢在看,他沒他想象的那麼強大。
在她明目張膽的行為下。
變得膽怯又期待他在躲避她的眼睛,卻又在期待她的行為。如果她繼續吻下去,他也一定不會阻止。
但很可惜,沒有。
那個吻來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如蜻蜓輕點,轉瞬即逝。
最後留下的隻有女人身上那一抹幽香,清冷中帶著溫和。那不像是什麼香水的味道,也不像什麼花香。
這個香,他隻在她身上聞到過。
所以是體香,是她身體散發出來的特殊味道。賀驍曾經聽過一個說法,當你聞到一個人身上的體香,並且很喜歡時,那代表你的基因選擇了對方。
你們從生理和心理上都是天生一對,這樣的說法,在這時取悅了賀驍。
“好我這就離開。”他當然不願意離開,更不舍得離開。但她已經說話了,她說她累了困了。
繼續留下來,是在折磨她。
他不想她難受,也不想讓她不高興。畢竟她剛剛已經哄過他,那個吻,就是。
他要乖,起碼此刻要乖。
“你好好休息,明天見。”那個吻,將他們原本還有些模糊的關係理清。
雖然還沒有正式確定關係,但在賀驍眼中他們已經是情侶,甚至更過一些,已經是準未婚夫妻
而這些,玉荷並不清楚。
又或者她清楚,隻是不在意,所以並不會去探究他的眼神心態變化。
她隻知道總算送走了對方。
於此同時,她立馬轉身回房,來到一扇櫃子前。她按動櫃子上某個特殊地方,很快離祠堂不願的另一處房子內。
一個同樣的櫃子,同個地方也塌下去一個塊。塌下去的那塊,在平整的櫃子上顯得很是突兀明顯。
隻要是進了這間屋子的人,就不可能看不見。而這時,簡富恰巧在其中看書。
他聽到動靜,隨即放下書,往祠堂去。
第 66 章
晚上十二點。
簡家,一處靠河亮著燈的屋子內,紅發大波浪模樣豔麗的柳薇聽完賀驍的話,立馬皺眉反對:“不行!今天晚上我們要走,你也要走!”
柳薇:“哥,那不關你什麼事兒。而且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最清楚,我們不可能先離開,把你一個人留下。”
同時,其他人也道:“要走就用一起走,留一個人在這裡算什麼意思。”
趙磊:“柳薇說得對,這裡太危險了!他們一旦發現我們離開,隻剩你一個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其他人:“我同意趙磊和柳薇的說法。你一個留下太冒險。”
柳薇:“那裡明明就有出去的路,隻是有些隱蔽。我們這些外來人都能找到,他們本村生活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找不到!所以純粹就是不想放我們走,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出去?又在圖謀什麼!”
因為是自己的哥哥,所有柳薇格外激動。她想勸動賀驍,勸他不要多管閒事,和他們一起離開。
可男人心意已決,他不可能拋棄玉荷獨自離開。所以,隻道:“就這麼安排。晚上你們繼續行動,我給你們斷後。”
他的態度以及話語,讓原本就不平靜的小院更加紛亂。柳薇是真的有些氣上頭了,她哥一直很正常一個人,今天這是怎麼了?
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想要把自己的命搭下去:“不是,哥!你瘋了嗎?”
“那隻是一個不相乾的陌生女人,她遭受的苦難,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不用你去拯救或者贖罪。”
“能帶她出去已經很好,她還要挑三揀四換日子,憑什麼?”
“而且你不覺得她很傻嗎?”
“為了一個被強迫生下來的孩子?那可是傷害她人的兒子!她不去恨,還關心愛上那個孩子,要帶他一起離開!這他-媽是正常人的腦子嗎?她那麼聖母,誰知道最後會不會拖累我們!”
柳薇的話句句在理,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隻有賀驍聽完皺起眉:“話不要說的那麼難聽,你說的那些目前還沒有發生。”
就算眉眼染上不悅,賀驍也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但於此同時不同的是,柳薇從中察覺出一絲異常。
那就是:“你在維護她?”
柳薇:“哥你在維護她!”這是個足夠讓人震驚的認知。
因為可憐她?可憐她的遭遇,可不對,就算可憐她的遭遇。也不該因為她先前的話生氣,以前又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
那些有著同樣經曆的女人,他們也會幫助,但也僅僅是幫助。
絕對不會有此刻的無腦付出,畢竟幫助人的前提是能夠自保,他們現在的狀態就是自保都有些困難,所以又怎麼會拿自己的命去救一個隻見過幾次麵的外人。
那天他們都看見了這處的不同尋常,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誤入一個不正常的世界。
就像他們小
時候聽過的那些恐怖故事一樣,他們進入了一座由鬼怪組成的怪村。
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危險的。一不留神就會死無全屍,就會一敗塗地。而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出路,他不趕緊離開,卻為了一個女人留下。
就算後麵也會離開,但要等。誰知道等的那段時間會不會發生什麼危險的事?
那些鬼故事裡的主人公都是這樣,因為一個猶豫,一個不留神就一敗塗地,全部死掉!柳薇:“那天你不是沒看見,這裡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你怎麼就那麼確定,她就是無辜的?”
“你怎麼就確定,她真的是受害者。我是說假如,假如她和村民一夥的,她的話都是假的!她在騙我們想要拖延時間怎麼辦!”
“二哥,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她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但我們完全可以等出去以後,再報警救她。”
“不是非要在這裡等,多一時就多一點變化。我們真的沒法等,必須儘早離開。”柳薇的每一句在所有人包括賀驍耳中都是在理的,她說的對,他不該猶豫。
但他就是猶豫了。
對那個人,他放不下,舍不開。更不敢離開,因為分開時那雙還帶著淚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