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林年少,不懼權貴。”陳泫回道。
言下之意,遲重林少年氣盛,還沒到會害怕權貴的年紀,還望泉婆見諒。說的再直接點,可以直接濃縮成四個字:孩子還小。
泉婆氣笑了,嘶啞的笑聲響徹在輝煌富麗的大殿。小蛇似是被這笑聲驚擾,順著泉婆的手臂,從拐杖一路爬上肩頭,又很快鑽入她的白發之間,不見了蹤影。
“照你這麼說,我還得誇他不成?”泉婆從金階之上站起身,佝僂的腰背讓她本就不高的個子看起來更加矮小。
她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地朝二人走來。“算了,你們師徒倆一個德行,沒一個好心眼。老婆子我年紀大了,不跟你們這些沒禮貌的年輕人計較。”
“聽說你跟鄔離交了一次手。”泉婆在離兩人十數步之外的地方停下,布滿皺紋的凹陷眼窩中,一對清明的瞳孔朝陳泫望去,“感覺如何?”
陳泫淡淡道:“隻遙遙對過一招,鄔離尚未恢複至巔峰,修為在渡劫期上下。不過之後,他的氣息就消失了。”
泉婆意料之內地點頭,似乎是礙於遲重林在場,之後便不再談論關於鄔離的事,轉而跟陳泫聊了幾句彆的,大概是問他最近又在外麵惹了什麼禍,竟然要一家老小全躲到她這裡來。
陳泫簡短交代幾句,隻是說三白宗被白謫盯上了,不方便行動。
“行了,”泉婆聽完,擺了擺手,“正好我這賭市近日缺人手,既然你帶人過來了,就讓他們幫幫忙,也省得我操心。”
“多謝。”陳泫頷首道。
跟他說完,泉婆斜眼瞥向遲重林,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幾分:“礙於你師父的情麵,老婆子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天殘不是你這小鬼能輕鬆駕馭的,小心彆被撐死。”
“多謝泉婆大人關心,”遲重林眯著雙眼,臉上的笑假到不能再假,“晚輩會注意的。”
“”泉婆顯然是被他的態度氣到了,用拐杖狠狠敲了兩下地麵,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咚咚”兩聲。
遲重林下意識順著動作去看被砸的那片地磚,地磚的玉石瑩潤,金線繁麗,看不出半點裂痕凹陷。
想不到還挺結實。他有些遺憾的心想。
說完了該說的,泉婆也沒再留他們,生怕多看這一對師徒一眼就被氣的少活兩年。
離開的時候,遲重林不知想偷偷與陳泫低聲說些什麼,往他身旁靠了兩步,幾乎到了肩挨肩的距離。後者躲也不躲,任由他貼過來,似乎已經習慣了。
泉婆看了兩人的背影半晌,忽然又想起十幾年前,陳泫孤身一人來找她的時候。
那時候的陳泫,鋒利得如同一把沒有鞘身的刀刃,不僅可以殺死敵人,也容易傷害同伴。哪怕是現在親眼所見,泉婆都無法相信,僅僅隻過去十年,陳泫就學會了如何收斂這股銳氣。
這不僅僅是被世事磋磨的結果,還是受另一種更溫和、卻更可怕的東西所影響。
“感情。”盯著逐漸遠去的身影,泉婆的眸底愈發暗沉。
情感是無解的雙刃劍,它讓人變得更加強大,也讓人變得不堪一擊。
蛇有七寸,龍有逆鱗。
如果武斷的說,一個人在世上在意的東西越多,弱點就越多的話。那麼現在的陳泫,渾身皆是致命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