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港內,舟楫相偎,海風攜著鹹濕之氣,肆意地穿梭在船桅之間。
楊炯與王修將一應船隻交接停當,將餘下那些兵丁也都妥妥當當安置上船,正要轉身去料理那起錨諸事,卻被一道倩影攔住了去路。
王修蓮步輕移,素手探出,扯住楊炯衣袖,那話語卻似卡在喉間,欲吐還休。
楊炯回首,麵上凝起一團疑惑,目光如炬,直直落在王修身上。
王修也不多言,隻緊緊握住他手腕,玉指輕挑,緩緩掀開楊炯衣袖。待見那自己親手所係的肚兜鸞絛依舊端端係在原處,恰似尋著了什麼稀珍一般,頓時眉眼含笑,那眸中歡喜之色,似要能溢出來一般。
楊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好了沒?我這兒還趕著起航。”
“你怎生這般說話!難不成對著旁的女子,你也是這等不耐煩模樣?起航自有那懂行的水兵們操持,你在這兒瞎攪和個什麼勁兒呀!”王修柳眉一蹙,嬌嗔著抬手在楊炯胸膛輕拍一下,那話語裡,滿是幽怨之意。
“你究竟有何事?”楊炯眉頭皺得更深了,話語裡透著幾分不耐。
“哼,你為何對我時冷時熱,故意要拿捏我嗎?”王修微仰起頭,蛾眉輕挑,話語裡滿是質問之意。
“有這般事?”
“怎的沒有!”
楊炯瞧著她那嬌嗔中透著幾分哀怨的模樣,心下一動,拉著她行至船尾,神色凝重,開口道:“王修,今日我便與你把話挑明了說。便是不曾遇著你,我也要攻打倭國。如今與你結識,不過是多了個盟友,倒也省了我諸多謀劃。你莫要再拿你那毒女的手段來對付我,我對你著實沒那等彆樣心思。”
王修聽了這話,先是一愣,旋即抬眸問道:“我生得不夠俊俏麼?”
“你這模樣,世間少有的標致,堪稱人間尤物。”
“那我便不可愛了?”
“活脫脫一個稀世嬌娃。”
王修嘴角輕揚,伸出那蔥白似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楊炯麵龐,神色認真,又問道:“如此說來,竟是我不值得你憐愛了?”
“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這世上俊俏可愛的女子如那春花一般繁多,難不成我見一個便要傾心一個不成?你且捫心自問,咱二人之間,可有那真情實意?明擺著是沒有的呀。
你這般糾纏,無非是心裡頭不踏實,怕我占了你的船行,又不肯幫你報仇雪恨。這事兒我早與你說得明白,既應下了,自會信守諾言。況且我都已差人來登州打點經營,若不是真心要打倭國,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楊炯抬手撥開她作怪的手指,話語裡帶著幾分惱意。
“哦!我算是明白了,你定是覺得我是那等輕浮女子,今兒個與你這般,明兒個便能同旁人也是如此了,可是這個意思嗎?”王修一雙妙目緊緊盯著楊炯,誓要將他心底那點心思看穿。
楊炯隻覺一陣頭疼,暗忖這毒女的心思怎的如此彎彎繞繞,凡事都往那男女情事上牽扯。
當下便冷冷說道:“你莫要在此胡攪蠻纏!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咱索性敞開了說。你這般纏著我,到底所圖何事?”
“喜歡你唄,這還不夠明白麼。”王修嘴角一勾,眼中滿是戲謔之色,那模樣,好似楊炯的心思儘在她掌控之中一般。
楊炯這才發覺,每回與這女子談及此事,她便故意擺出這副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模樣。那愛呀、喜歡呀之類的情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跟那不值錢的玩意兒似的,隨口就來,時不時還弄些個小情小調撩撥人心,這手段當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見她這般做派,楊炯伸手一把抓住她胳膊,目光如電,緊緊鎖住她雙眼,冷冷道:“你莫要逼我對你動粗,到時可莫要後悔。”
“喲,你儘管來便是,隻要能救活我就成。”王修毫無懼色,右手輕輕搭在楊炯肩頭,嘴角噙著一抹笑,眼眸中升起了一層水霧,竟還透著幾分期待之意,那風情萬種的模樣,任誰見了,怕都要心頭一顫。
“你……你不知……”楊炯心中閃過幾個詞兒,可目光觸及她那透著細汗的脖頸和鎖骨,終是把話又咽了回去。
“莫不是不知廉恥?遊心寓目?你有話便直說呀,怕什麼呢。我可沒那般嬌弱,比這更難聽的話,我也聽過不少呢。不是我自吹,真要是與人拌起嘴來,能贏我的,可沒幾個呢。”王修嘴角笑意更甚,眼中滿是調笑之意,話語裡透著一股彆樣的潑辣勁兒。
楊炯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沒好氣地說道:“趕緊下船去,我要啟程了。”
王修瞪了他一眼,右手順著他胳膊緩緩滑落,最後與他十指相扣,神色卻依舊淡然,開口問道:“你說,情人之間,又或是夫妻之間,到底什麼才是最要緊的?又是何物能牢牢維係二人的情分呢?”
楊炯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隻隨口應道:“自然是同理心最為要緊,愛是維係兩人情分亙古不變的根本所在。”
王修搖了搖頭,娓娓說道:“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自小就知曉,男人的情意,那是最不長久的,越是有能耐的男人,越是如此。男人會鐘情於女人二八年華、青春正好的模樣,再過些年,或許又會傾心於女人那二十幾歲、韻味初顯之時。可待女人容顏漸老,到了三十幾、四十幾歲,還能一如既往地說愛麼?
要想夫妻情長,愛雖說不可或缺,可絕非那關鍵所在。真正能起決定作用的,乃是二人之間那緊密相連的共同利益。當雙方有著諸多共同利益時,一旦誰起了異心,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那利益受損的後果。
依我看呀,單靠著愛來維係關係,那必定長久不了。人都是會變的,夫妻二人也概莫能外。可要是添了這利益的紐帶,那便大不一樣了。哪怕到最後情分沒了,一方若想背叛,也得先思量思量背叛之後要付出的代價。
同理,那最為牢不可破的同盟,往往就是有著共同利益牽扯的情人或是夫妻。這,才是我心心念念向你所求的東西。”
楊炯聽了,沉默半晌,而後輕聲笑道:“你這話嘛,倒也有些道理,可這也得是雙方實力相差無幾的情形才行呀。若是一方遠強於另一方,那利益本就不對等,強者背叛的代價,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就如咱二人如今這般情形,看來你這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嘍。”
王修莞爾一笑,抬手輕輕拍了拍楊炯的頭,那姿態,儘顯大姐姐的溫婉與風情,語氣慵懶,眼中卻透著幾分狡黠,說道:“這便是聰明女子與那愚笨女子的差彆所在了。
這利益呀,可不止是說那錢財之物,涵蓋的東西可多著呢。說到底,就是得摸清對方最在乎的是什麼,畢竟每個人看重的東西不儘相同,隻有抓住了那個關鍵,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勢均力敵。”
“喲,如此說來,你竟是尋著我的軟肋了?那你倒是說說看呀。”楊炯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看著王修。
王修得意地一笑,蓮步輕移,靠近楊炯,嗬氣如蘭,嬌聲說道:“你幫我擦擦汗唄。”
楊炯不疑有他,接過她遞來的巾帕,輕輕擦拭著她鎖骨與脖頸處的香汗,一邊擦,一邊疑惑道:“快說說呀,我還等著聽呢。”
“哈哈哈,我這不已經說了嘛。”
“你說了啥呀?”
王修也不言語,隻是一臉戲謔地看著楊炯手中的巾帕。
楊炯頓時回過神來,氣得將巾帕用力甩到她身上,罵道:“你這人,真真莫名其妙!”
王修卻也不惱,手提那巾帕,咯咯直笑,見楊炯轉身要走,忙不迭地小跑幾步,一下子跳到楊炯背上,雙手勾住他脖子,嬌笑道:“你生啥氣呀,嗯?”
“你快下來!”
“我不嘛!你倒是說說,你為啥生氣呀?是不是被我猜對了呀?”王修湊近他耳邊,聲音軟糯嫵媚,那呼出的熱氣,直往楊炯耳朵裡鑽,直撩得人心癢癢。
楊炯無奈,隻得用力掰開她盤在自己腰間的雙腿,將她放到地上,大聲嗬斥道:“你少在這兒自作多情了,也不嫌丟人!”
王修見他這般模樣,也不再逗他,隻是輕笑著將自己的貼身巾帕塞到楊炯懷裡,神色認真起來,說道:“你呀,其實心裡頭是對我有幾分好感的,卻偏偏故意往外推我。你就是害怕,怕招惹了我之後,就得擔起責任來,舍不得我又不敢承認。
而且你這人呐,就是心軟,知曉我是毒女之後,連欺負我都不忍心,傷人的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口。哼,這呀,便是你的軟肋呢。你瞧,我連船行都給了你,我所求的,不過是你的真心,要你對我負責,如此一來,咱倆可不就勢均力敵了嘛。”
“嗬!我看你這毒女的手段都白學了!你不是說男人的情意都不長久麼?實話告訴你,我身邊的紅顏知己數不勝數,可不缺你這一個。況且,你憑啥就認定我會對你負責?你哪來的這般自信?”楊炯冷笑連連,話語裡滿是不屑。
王修輕笑一聲,眼眸中透著幾分戲謔,輕聲問道:“你就不好奇麼?當初你手臂沾染了我的血,為何如今卻安然無恙呢?”
“你不是說過,毒女的毒藥,通過血液才能起效麼?”楊炯一臉疑惑地問道。
“喲,我當真說過這話?就算說過,你覺得我會是那等尋常毒女麼?”王修眨著大眼睛,眼中滿是調笑與得意之色,那模樣,好似藏著什麼驚天秘密一般。
楊炯先是一愣,隨即往前一步,目光灼灼,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這還不夠明白麼?你呀,已經中毒了喲。”
“荒唐!我如今能吃能睡,身強體健的能撞死一頭牛,哪有中毒的樣子,你莫要在此胡言亂語。”楊炯滿臉不信,大聲駁斥道。
王修卻隻是搖了搖頭,緩緩從背後伸出那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掀開楊炯腹部的衣服。隨著衣服一點點上提,她手指輕輕滑動,隻見一抹黑線赫然出現在楊炯腹部,猶如一條蜿蜒的毒蛇,朝著前胸蔓延而去。
“瞧見了吧,這可是慢性毒藥,你隻剩下三年的活頭嘍。”王修嘟著嘴,臉上滿是得意之色,那模樣,好似一隻偷了腥的貓般興奮。
楊炯見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如墨,一把扯住王修,徑直往船艙裡走去。進了船艙,他將王修狠狠推到床上,自己便動手脫起衣服來。
“你……你要乾什麼?”王修嘴角依舊掛著一絲笑意,卻也多了幾分詫異,開口問道。
“我最恨旁人威脅我,你既給我下了毒,那咱們就同歸於儘好了,你也彆想著報仇了!”楊炯怒目圓睜,吼聲如雷。
“哼,你舍得你那榮華富貴,還有那些個紅顏知己麼?”王修卻依舊一臉不屑,篤定楊炯不敢拿她怎樣。
楊炯二話不說,猛地朝著王修撲了過去,雙臂如鐵鉗一般,緊緊將她鎖住,緊接著,便將嘴湊了上去,狠狠吻下。
王修哪料到會有這般變故,頓時驚得瞪大了雙眼,腦袋往後一仰,“咚”的一聲,重重磕在了床榻之上。
這一下,撞得她舌頭一疼,下意識地一舔,刹那間,鮮血便在口腔裡彌漫開來。還沒等她回過神,楊炯已然再次強吻上來,那力道,似要將她揉進骨子裡一般。
王修嚇得瞳孔一縮,整個人慌亂起來,雙手拚命地朝著楊炯身上又抓又打,嘴裡“嗚嗚”直叫,可卻被楊炯箍得死死的,根本掙脫不得分毫。
楊炯見她這般掙紮,心中一橫,暗自思忖:“反正我已然中了這毒,也不在乎再多這一遭。若不狠狠治治這毒女,讓她心生畏懼,她怎會乖乖交出解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