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得很!”
“那為何還做?”楊文和沉聲追問。
鄭秋毫不避諱,直言道:“我做過的那些事兒,想來伯父都清楚。能不被皇帝察覺,定是伯父暗中善後。若我還推三阻四,可就不知深淺了。再者,我滎陽鄭氏也是世家,雖說知曉的不多,卻也看得出,皇帝鐵了心要鏟除世家。若李淑掌權,我鄭家絕討不了好。這兩個理由,足夠了。”
“好!好!好!”楊文和連道三聲好,對鄭秋讚賞不已。
當下一揮手,一名老嫗從門外進來。楊文和取出一枚金蟬令,置於書桌前,道:“你是我見過最機靈的幾個孩子之一,隻是缺雙看得長遠的眼睛。這是相府粘杆處的分令,往後若需情報,直接跟你身後婆婆言語。唯有看得遠、見得多,才能做出精準判斷。”
鄭秋行事果敢,既做決定,從不後悔。當下,她大大方方拿起金蟬令,施了個萬福禮,柔聲道:“謝伯父!”
“好,回去準備吧!”楊文和擺手示意她離開。
鄭秋再度行禮,而後轉身離去。
“杕韻!”一聲呼喊自身後傳來。
鄭秋回身,見謝南小跑近前。
剛一靠近,謝南便道:“這幾日皇城不太平,我安排了幾個高手護你周全,你萬事小心。這是你伯父讓我給你帶的普洱,喝完就來家裡拿,彆客氣。”
“謝姨娘!”鄭秋接過三包普洱,脆生生地道謝。
“傻丫頭,自家人,不要說外道話!往後若想做什麼,放手去做,家裡給你撐腰,受了欺負就找你伯父,他給你做主。”謝南拉著她的手,叮囑道。
鄭秋聽聞此言,身子微微一顫,喉嚨動了幾下,終是沒說出話,最後重重點頭。
“好啦!時辰不早了,往後常回家。”謝南拍拍她手,撫慰幾句。
鄭秋重重點頭,轉身沒入黑夜。
謝南望著鄭秋,直至背影消失,轉身回到楊文和的書房。
“送走了?”楊文和問。
謝南點頭:“確是個好孩子,難怪鄭騁臣那般寵她。”
楊文和頷首,沒再言語。
“漟兒醒了,一言不發。”謝南突然道。
楊文和仿若未聞,徑直問:“兒子還有多久到家?”
“拂曉便至。”
“退路可通暢?”楊文和又問。
謝南神色凝重:“青黛和一寸金反複查驗多次,我也親自走過,絕對安全。”
“好,你即刻出城,務必保護好幼龍。”楊文和沉聲道。
“文和,你不一起走嗎?”
楊文和雙眸微眯,緩緩搖頭,冷哼一聲,道:“那廝既已對我起了殺心,怎會有半分鬆懈,必然如蒼龍盯象,時刻緊盯我一舉一動。我如今身處局中,稍有動作便如巨象踏步,驚天動地,引得各方矚目。我若輕舉妄動,他豈會毫無察覺?眼下,唯有以靜製動,讓那條翻雲覆雨的老龍,繼續按他預設軌跡前行!”
“可……可若兒子不能……”
“放心,咱兒子可比誰都精明,氣魄也大。如今陳群以身入局,舍身扶龍,那我楊文和便引龍歸冥,再造大華。這大華折騰得太久,也該消停消停了。”楊文和語氣決絕,眼中光芒閃爍。
謝南見狀,疾步上前,緊緊抱住楊文和,良久才緩緩鬆開。她仰頭,目光盈盈,輕聲道:“萬事小心,我和小魚兒備好飯菜,等你和兒子,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團圓飯。”
“好!”楊文和重重點頭,親自送謝南離開。
皇宮一處暗室,皇帝形容枯槁,佝僂著腰背,不停撚搓一枚黑色棋子,許久未曾落下。
“主子,朱雀西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皇帝黯淡的眼眸陡然一亮,平靜問道:“江南如何?”
“蘭零已攪起風浪,世家後路近乎斷絕,新貴官員忙著善後,眼下正向兩浙路進發,人數已擴至五萬。善後廂兵五萬,已在淮南東路集結完畢,事成後可迅速撲滅亂局。”
皇帝點頭,落下一子,又拈起一子,續問道:“北方可有動靜?”
“潘仲詢兩萬兵馬還需五日抵達,興慶府情況不明,似是三公主封鎖了消息。”那聲音推測道。
“嗯,承春這孩子脾氣倔,怕是打算自立為王,跟我這當爹的對著乾呢。”皇帝輕笑一聲,又問:“巨象可有動作?”
“尚無動靜,春旗傳來的最後消息,顯示巨象未動分毫,象窩一切如常,卑職不敢再貿然聯係。春旗是唯一幸存的死士,卑職怕暴露他行蹤。”
皇帝皺眉,搓著棋子許久許久,喃喃自語:“你到底想乾什麼?”
良久,才又冷聲道:“再次聯係春旗,務必弄清巨象動向,他不可能毫無作為,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不會坐以待斃。另外,通知李淑和老太君,去東城領功。”
“是!”
暗室重歸寂靜,皇帝重重落下一子,穿透象眼,困龍局豁然得解。